北岛,走私者的天堂。

 以沙神父的教堂为中线,以南非狐狸令不可进入;外来的走私者只能停留在
北岛,进行走私品的交易活动。

 交易分私下与公开,任君选择,狐狸岛只提供场所。自海禁以後,大明律令
明文规定在国土上发现走私者必处严刑,累其家族;於是山不转路转,路不转
人转,转上了海岛交易,钻出了大明律令的漏洞。

 而在东南沿海一带走私交易的海岛又以双屿及狐狸岛作为两大根据地。双屿
是一般百姓耳熟能详的,几乎走私的番人都会往那儿走上一回,而狐狸岛则是
走私者之间的密天堂。

 在这座天堂里,是不受拘束的交易热潮。四周偶尔有武装岛民走动,但并不
干涉任何交易活动。大明朝的海商与番人交谈,弹指间卖出了丝绸、茶叶、药
材等等,同时收购了象牙、乳香、水晶跟珍贾的银币。也有的结合了彼此的力
量,直接将中国的特产输往欧洲,赚上百倍有馀的利润。

 「龙……龙涎香吗?」随玉始终跟在聂泱雍身後七步远的距离,圆圆的笑脸
迎人,偶尔停下脚步听海商交谈。

 「樊护卫也知道吗?现下宫中极缺龙涎香,愿以高价收购,可那些蕃人真奸,
把价钱提上了两倍不止。啐,欺咱们没有足够的财力造船往欧洲,吃定咱们了。」

 中国的海商咬牙切齿的。

 「喔。」龙涎香是抹香鲸的肠道分泌之物,具有奇特的香味,是很好的香料
安定剂,莫怪这几日五哥预备前往西洋的商船上,列有大量龙涎香的采购单。

 她恼意爬上脸。虽然长居狐狸岛,也对设计船舶有相当浓厚的兴趣,但对海
上的交易大多是不注意的,除非五哥特别吩咐,否则她是连记也不记的。她只
记得船载有多少人,战船是何时造好的,船上预备了几门炮,船身是用何种木
材建造,因为这一批船是经过她与众位船工研究改良的,能在海上保持长程旅
行,缩短来往时间,至於预购的商品有哪些,只能隐隐约约记个大概。她扮了
个鬼脸,这是她的毛病,该改、该改。

 「樊护卫,咱们本朝里,怕也只有狐狸王能够独资造船上西洋,若是有什麽
好东西,可别忘了咱们。」

 「这是当然。」她露出笑。

 「这,不是樊护卫吗?」破天际的招呼声分割开了人群,圆圆滚滚的身躯挤
过重重人障,跑到她身边。

 随玉轻轻呀了声。他……他谁啊他?既眼生又眼熟的。

 「他是嘉能号的船长。」有人在她身後提醒,顺便翻了个大白眼给她。

 「樊护卫,我就说,远远的就瞧见了一个漂亮孩子,一定是樊护卫的。你是
愈来愈俊俏了,我上回来看,樊护卫还没有这麽的……秀色可餐,我可以这样
用吗?

 你介意吗?你们汉人的成语我老是弄错,都是男人,你这样可是会让人觉得
上帝是不公平的。」满嘴的胡子不停的动着,几乎看不见他的嘴。一提到上帝,
他便从怀里掏出十字架来。「这可是我特地从传教士那里讨来的,听说是教会
里大主教曾经戴过的,我专程送来给樊护卫的。」

 他说的话有着浓浓的西班牙腔,让她听得头昏脑胀的。他见她没有任何动作,
直接要抓住她的手,她迅速的退了两步,挤出笑,说道:「多谢船长美意,我
……

 我不信教。」

 「不……不信教?」船长微微惊讶。「我听说,狐狸岛上有神父、有教堂。」

 难道是信佛教?那可麻烦了,他一向只信天主,要他上哪儿弄尊菩萨?

 「是有神父,但那可不表示我得信教啊,不过这里的神父也有给过我十字架
了。」她笑咪咪的,从男装里掏出十字架来。

 「啊,是,是吗?」这姓樊的笑容好可爱,跟狐狸王那个令人讨厌又捉摸不
定的个性真是天差地远。本来是打算讨好狐狸王的,但每回跟他说了几句话,
便忍不住退缩回去,想等练好汉语再来;如今讨好护卫也行,谁都知道岛上除
了狐狸王外,最出名的就是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先前那个姓方的,看起来粗枝
大叶,跟他说叁句话,他就有叁句是听不懂的,这个比较细致,老是笑脸迎人,
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一样爱笑,应该是好说话的。

 「樊护卫,不信天主没有关系,但男人若没有女人,活在世上就没有乐趣可
言。樊护卫可有伺候的女人?就算有也无妨,女人不嫌多,我那儿有日本女人,
保证软玉温香,春宵过了,你都还舍不得下床呢。」

 「嘎?」她吃了惊,连忙挥手拒绝。「我不需要女人,不需要啦……」

 「不需要?难道樊护卫已有妻小?」他咄咄逼问。

 「不,我没有……」

 「没有?!那你就一定需要女人啊,女人是不嫌多的,你要是怕言语不通,
没关系,床幔放下後,还需要说什麽话吗?」他淫淫发笑。「是处女哦,套句
你们的话就是——完璧之身,我特地献出来,让你当破瓜人……」

 恶心!

 「我……我不要,我不要……」连忙退後几步,五哥的身影已在她的视线之
外。?

 「不要?」难不成这家伙还是童男?他细细观察一下这个姓樊的——个头不
高,人又瘦,眼是细长的单眼皮,嘴是小的,连胡髭都没有,肯定还是处男。
他热切的上前一步。「樊护卫,不必怕,女人是不会吃人的,她们的身子香喷
喷的,就……就跟你一样。等等,你是男人哪,怎会有这种香味?」想要再逼
近闻,却让随玉将铁棍横在两人之间。

 她的笑容已不复见,换上的是懊恼。「你是在说我像女人吗?」

 「不不下!我下敢……」连樊护卫懊恼的样子都好……好可爱,像个东方洋
娃娃一样。东方女人给人的感觉以娴雅抚媚为生,却少有这种可爱的表情;如
果来自大明的矮个儿男孩都像樊护卫一样,那倒是可以抢几个回国卖给养有男
童的贵族。

 「不敢就好。」正欲绕过他找寻五哥,忽闻在旁的中国海商凑起热闹来。

 「我倒说,樊护卫还真有点娘腔味。」那中国海商嗤鼻道。他的年纪大约近
五十,小头锐面,随玉瞪着他半晌,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又忘了吗?他是徽州的海商王大富,」她的身後又响起义大利腔的汉语,
低声说道:「瞧见了没?跟在他身边的是他自认最出色的儿子,半年前他向五
爷推荐其子,希望能成为狐狸王身边的护卫之一,可教王爷给拒绝了,他颜面
尽失啊,狐狸王宁要一个瘦弱的樊随玉当护卫,也不愿他那虎背熊腰的儿子进
狐狸岛来,他不甘心嘛。」

 随玉缓缓地回头,注视那个始终跟在她身後的义人利旅行者。「罗杰先生,
你……你还真清楚……」

 罗杰眨眨眼,举起他的记事薄。「那是当然。事实证明,有条不紊的记下每
件事,是身为旅行者的首要条件。」

 「但,你……好像是来写游记的吧,罗杰先生。」她皱起眉。

 「没错,全拜马可波罗游记之赐。为了这本书,我横跨大西洋,干里迢迢的
来到这里。写一本在大明的游记,是我毕生的愿望。」他露齿而笑,上记事薄。
狐狸岛上定居的番人除了来自葡萄牙的沙神父,另一名就是远渡重洋的他。

 他是个年轻的旅行者,原先的目的地是大明朝的北京,却阴错阳差的来到了
狐狸岛。他只比沙神父晚一年到这儿,却从此不再过海往中国而去。他的理由
很多,每次都不同,久了也就没人再问了。

 曾经,有人这麽看见过——狐狸王身边有两名护卫,而护卫身边则又跟了两
个番人,一名是手握圣经的神父,另一名则是捧着记事册的旅行者。当在海上
遇见了不要命的掠夺者,会瞧见神父穿梭在打斗之中,寻找愿意告解的将死之
人,而旅行者则躲在一旁记录这一切。

 当然,这只是谣传而已。正所谓一人得到,鸡犬升天,任何英雄的周遭总会
有几个被神化的人物,好比樊护卫。王大富哼了一声,始终不明白狐狸王怎会
拒绝他的儿子取代樊护卫,他儿子是东南沿海一带有名的武者,能以一敌十,
不要说武术强过樊随玉百倍,光两人站在一块,樊随玉的身子就被他儿子给盖
掉叁分之二。

 「啐,怎麽看都教人不服气。方护卫的软鞭一出,连双屿的叁当家都不得不
称臣,中国海贼之最的狐狸王合该有这样的武将跟在身旁,可樊护卫……就教
人不得不怀疑了……」他暧昧不明的说道,大嗓门逐渐吸引其他海商的注意力。

 随玉露笑,右边的脸颊有个小小的梨涡。「怀疑什麽?王老爷,我可不爱玩
什麽勾心斗角的游戏,你要说什麽便说吧。你若是嫌弃,我可不会听从,这普
天之下能嫌弃我的,也只有狐狸王了。」

 「你……」王大富老脸横怒:「狐狸王有你这种手下,迟早会出事!」

 「哦?」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後响起。「那王老爷倒说说看,我可得要有什
麽样的手下,才能长保我生命安全?」不知何时,聂泱雍出现在他身侧:「狐
……狐狸王……」

 「敢说就不要抖着你的双腿。」聂泱雍双目危险的眯起。「你既然起了个头,
损我手下威名,那麽你就要给我个理由。」他的语气是轻柔的,却教王大富的
背脊从下往上发了凉。

 「我……」他硬着发麻的头皮说道:「我可是为狐狸王着想。」

 「本王的安全劳你费心了。那你有何解决方法呢?」薄薄的唇掀了笑意,笑
中有诡异。

 对狐狸王来说,亲切的笑无异是天方夜谭;而如果说,有人曾经谣传他亲切
的对待手下,那麽那人的眼睛必定是瞎的。噢,可恶,随玉瞪着那熟悉的笑容,
现下头皮发麻的是她了。先前还很感动五哥的出现相援,但现在她想哭,想都
不必想,五哥的心肠是黑的、是毒的、是冷血的。

 「那……那当然得让樊护卫露一手。」

 「哦?你说,要怎麽露?舞一套拳给诸位瞧瞧?」

 「不,小儿……不如跟小儿比试比试。」王大富的嘴唇是抖的,也有点激奋。

 难得跟狐狸王面对面说话,还能得到他全副的随玉。」

 以叁匹马的距离画成了圆形场子,场中有人在激斗,兵器相交时,磨擦出令
人惊悸的火光。海商在场子外,交头接耳的谈论狐狸王的冷血、谈论这明显的
胜负之分。

 「玉……玉公子他会落败啊。」稍後,查克也来到了北岛,瞪圆了蓝色的眼
珠望向场内。在获知她得跟一个身高八以上的汉人比武,就硬是挤了一个好地
点,看着她与那人交手了几招,就知胜负了。天啊,连他这个不懂汉人武术的
外国人,都能看出她的力道远不及那八男子。

 「狐狸王,请让他们住手吧。」他鼓起勇气,转而向聂泱雍求救。

 「莫急莫慌,查克,胜负未到最後关头,是不能下定论的。」沙神父微笑道,
似乎很高兴他为随玉出头。

 「是……是吗?但是……但是为何要让玉公子跟人打斗?狐狸王的一句话,
谁敢不从?谁敢挑狐狸王的权威?」他无法理解,也为随玉跟随这样的主子感
到不值。

 「你以为我会让一个没用的人跟着我?」聂泱雍扬起了眉,目光仍是停留在
场中打得难解难分的身影。「自己的事得由自己来解决,没人能帮她。」他的
眼角瞥向查克,冷言道:「你也是。她让你留下,你就是她的责任了,她得为
你负责,不管你做了什麽,她都得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他的语气傲慢而冰
冷,轻柔的字句打向查克。

 「我……我不会背叛玉姑娘的!」查克双拳紧握,激动地说道。

 聂泱雍像压根儿没听见他的话,脸色稍稍变了下,便懒洋洋而略嫌厌烦地说
道:「神父,麻烦你,不管待会儿谁胜场了,让他过来见我吧。」

 沙神父点头,目不转睛地瞧着场子。随玉的根基稍弱,虽然动作灵巧,但快
不过对方的刀,短短半炷香里,她的脸便已冒汗,气在喘,几次惊险闪过,随
刀而来的劲风便已打得她暗暗叫苦连天。

 查克瞪着狐狸王离去後,迟疑的回过头瞧着场中的打斗,他惊叫了一声,瞧
见她的心神似乎恍惚了下,让对力有机可趁,削落了她一截乌丝。

 「别叫别叫,事情还未结束。」沙神父冷静地说,旅行者罗杰则埋首记录。

 「结束?只怕结束时玉姑——玉公子连命都没了!明明可以避开这场打斗的,
那个残忍的狐狸王……啊!小心!」查克激动得差点奔进场子中。连他都可以
发觉她的心不在焉了。

 随玉的铁棍被挑落,胸口被中一脚,翻滚在地。原本她只要多翻个两圈,便
可顺势再拾起她的铁棍,偏在对方冲上来的同时,她舍弃铁棍而往场外飞跃。

 她的功夫不挺好,但轻功却远胜方再武。她足不点地的跃过层层人墙,急叫
嚷道:「五哥!」

 聂泱雍正欲跨马而去,她翻身拉下他,同时抽出身旁马僮背的十字弓,左手
一拉一放,箭疾射出去,短短动作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是番枪!」马僮叫道,听见爆炸声,连忙抽起靴中匕首护着狐狸王。

 一时之间,人人走避。在北岛的汉人皆是武装,纷纷持刀,分成两队,一队
奔向树林,一队则留下绕着狐狸王成圈。

 「我也去!」

 「你留下。」

 「五哥!」随玉回过身,又惊又吓的瞪着他,好半晌才呀了声,上上下下看
着他。「五哥,你受伤了吗?」

 「我若受了伤,也不必要你这护卫了。」聂泱雍冷淡地说道,握住她伸来的
小手,借力起了身。

 「没受伤就好。」她闭了闭眼,松了口气。

 「但……但你受了伤啊!」查克惊声尖叫跑来,挡在圈外,他瞪着她泌出血
的右臂。

 「只是擦伤而已,算不得事的。」随玉的心思盘算迅速,警觉性蔓延全身。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在狐狸岛谋刺五哥了?若不是发觉林中有被光
反射的迹象,也许此刻番枪打中的就是五哥了。

 「可是……可是……」查克欲言又止,注意到狐狸王的神态自若,一点也没
有受到惊吓。可怕啊可怕,成名的英雄是死了多少人命拱出来的?难道狐狸王
一点也不珍惜他身边这一流的船工吗?

 「是算不得事,」聂泱雍踏前了几步,拉起她的右臂轻扫一眼。「你的功夫
还有待加强,回头得再做基本功课。」

 她胀红了脸。

 「五哥,现下可不是谈这话的时候。」存心给她难堪吗?他明知道她的功夫
不好的原因起於幼时他教育她的手法。

 「狐狸王!」王大富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玉感到腰间一紧,随即被揽到五哥
的身前。她略略吃了一惊,抬起脸。

 五哥的身形高上她许多,仰起脸看到的是面具下的黑眼。他的黑眼是五官之
中最迷人的,幼时有一阵子她揽镜自照,模仿他独特的眼神。

 人人都说,五哥的眼睛充满诡魅之光,是个天生适合当王的男子,然而这样
的男子却通常残忍而多疑。

 她从来都不认为五哥是个好人,却也从未怕过他。她的命,是他给的,就算
有一天他要收回,她也心甘情愿;但,现下他在对她笑,不是嘴在笑,而是眼
在笑,笑得好——奸邪。

 她愕然的了口水,腰间的手臂并未收回,她的背紧紧的贴在五哥的胸前。

 从没看过五哥的眼在笑,他很少开怀大笑,就算笑,也是笑得极具邪气而无
真心,她的头皮忽而再度发出警讯。

 「狐狸王,樊护卫的兵器落在我儿手上……」王大富在圈外大声叫嚷。

 「那又如何?」

 「咦?方才你不是说若能抢下兵器,护卫之职就交给我儿……」

 「你的儿子有必死的决心吗?」

 「那……」王大富迟疑了下。「那……那当然……」当上狐狸王的护卫是何
等的光荣,但他却从未思及方才的情况。

 「你的儿子会以身挡枪吗?」

 王大富的眼微微调到随玉手臂流下的血。谁都知道如果方才动作慢一点,樊
随玉的身子怕只会多出一个洞。

 「你的儿子做不到。」聂泱雍轻佻的说道:「身为本王的护卫,不论何时何
地,该顾的不是胜负之分,而是本王的性命。我要的不是功夫最好的,我要的
是一个死忠之士。」

 「我……我儿子只是默契不够,如果……如果再多一点时间……」

 「多一点时间,本王怕是连命也赔了,你说是不是,随玉?再者,我可离不
开你。」他俯头说道。

 「是……是啊。」有点惊讶五哥主动为她说话,一般时候他都是把她丢进狼
圈里,等着看她自个儿解决的。

 她怔了怔,五哥的唇滑过她的脸颊。是……是她太过敏感了吧?她瞪着王大
富瞪大的眼、神父跟罗杰先生趣味盎然的神情,还有在场海商错愕的脸。

 「五哥,放开我。」她小声低语:「会教人误会的啦。」

 「误会什麽?」他的声音听起来无辜。

 「误会……误会狐狸王有断袖之癖。」五哥又想玩她了吗?她的头皮发麻就
是警告,从小五哥玩她时,她就会有这种反应。

 「是吗?」他的眉皱起,亲的贴在她耳畔,声音略大:「我以为他们早该知
情了。」

 众人闻言,低低抽了口气。

 「知……知情?」她的脸色绿了,环住她腰际的手臂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五哥,你……你不要闹了……待会要怎麽罚我都行,关水牢也可以……」

 「那可不行。你关水牢,我会心疼的。」

 「这也对,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狐狸王也不曾将她关入水牢。」沙神父
点头说道,旅行者罗杰则在旁附和。

 「五哥!」她已有薄怒,腰间的手臂一松,立即回过身瞪着聂泱雍。「你玩
我可也要有分寸……咦咦?」腰间又勒紧了,他将她提了起来,她不敢反抗,
因为他是他妈的五哥。

 她敬他、仰慕他,所以不敢与他有所冲突,就算被他一掌打死,她也不敢吭
声。

 五哥的面具愈俯愈近,她的眼圆圆的瞪着他。

 「五哥!」

 面具遮掩了他大半的容貌,但透过他的黑瞳,隐约可以读出他的思绪。守在
他身边这麽多年,多少也能揣测到他邪恶的因子——可惜,她揣测的心思还是
慢了半拍。

 薄薄的唇摩挲她的。

 她失声叫了出来,伴随众人的惊叹。

 「我就要你,这不好吗?」他低语,贴实的吻住她的唇。

 王大富倒退了一步,撞上了他瞪大眼的儿子。其实他儿子也很秀气啊……

 查克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终於,狐狸王也开始收网了。」沙神父满意的微笑道,在旁的罗杰则当场
笑容满面的将一切记录下来。

 沙神父的这一句话,为众海商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难怪狐狸王会让一个功夫不佳的男孩跟在他身边当护卫,原来……狐狸王喜
男色。

 从这一天开始,这消息如星星之火燎原,传遍了东南沿海一带,继续往外扩
张。

 狐狸王有断袖之癖。

 3「随玉,你的嘴怎麽啦?给大黄蜂叮着啦?」方再武一路走来,朗声笑道。

 随玉闻言,本就微红的脸色胀得更红了,抱着另外一本册子走向七海楼。

 「怎麽啦?瞧你扁着脸的,你不挺爱笑的?」他拉了拉她的发辫。「是怕送
书船一到,你又得读书了?那也好呀,五爷跟我都不爱你窝在船屋里,每回过
去瞧你,你的脸几乎贴上了桌,画那什麽弯弯曲曲的线,那会伤了眼。狐狸岛
要船工不会缺你一个的。」他有点口是心非地说。明知狐狸岛任何一个船工都
没有她来得好,但就是舍不得她花大量时间待在船屋里。

 她对设计改造船是有莫大的兴趣,即使狐狸王从未特别教导过她,她也能展
露自己的天分,不用说也清楚是遗传所致。明朝的船工虽有一定水准,但海禁
之後,大多改了行业,要依循这条线索找她爹娘,恐怕并不容易。

 「可别揉我的头。」她跳开,避离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