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嫂。”桓氏说道。
崔妙听说崔娆还是要走,急得眼泪一下便流了出来。她紧紧抓住崔娆的手,说道:“阿娆,别走,我舍不得你。”
崔娆眼圈也是一红:“阿娆舍不得妙姐姐,也舍不得祖母、伯父、伯母。”说到这里,崔娆终于哭出声来,“可阿娆是爹爹的女儿,自当回乡为爹爹守孝。”
她这番话都是真心的。前世,自崔镜过世之后,伯父江安侯崔献及伯母袁氏对崔娆和崔栉视同己出,吃穿用度与自己的亲生子女无异。连崔娆成亲之事,原本崔献便可自行作主,但他定要桓氏同意之后才将崔娆嫁出,可见其对于弟媳是极为敬重的。
听了崔娆的话,袁氏抹了抹眼泪,说道:“阿妙,别哭了,三年守孝期满后,阿娆和阿栉还会回建安来的。”
桓氏也点了点头,将崔妙揽进怀里,柔声说道:“阿妙,别难受,三年真的很快便过去了。待我们回来时,你们俩都成大姑娘了,说不定那时我们阿妙都议了亲啦。”三年后,崔妙十六岁,议了亲也是平常。
崔妙一听,脸一红,又急又臊地闹道:“二婶,你莫再笑我。你们若再笑我,我,我可又要哭了!”
听到崔妙说着小孩子心性的话,袁氏与桓氏相视一看,两人不禁笑出声来。
这一闹,屋子里的悲伤之气便也就淡了些。
崔娆听着袁氏和桓氏又商量着带奴仆回乡之事,她突然想起了在自己临死之前拼命护着自己的翠晴,便对着袁氏说道:“伯母,阿娆想带翠晴回乡去。”这翠晴原本不是崔娆的贴身丫鬟,崔娆原来的贴身丫鬟青荷因年纪大子,在崔娆出嫁后,桓氏便作主给许了人家,等崔娆出嫁的时候便选了翠晴陪嫁。
崔娆感念在自己临死之前,翠晴忠心护主,便想这一世早点将她要了过来,好好对她。
崔府家大业大,怎会在意这一个小丫鬟,袁氏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桓氏便带了崔娆、崔栉姐弟去了崔老夫人房里,让两个孩子给祖母道别。
等她们娘仨到的时候,崔献、袁氏及崔植、崔妙已经在老夫人房里候着了。
崔老夫人才死了儿子,年幼的孙子孙女也要回乡守孝,她心里自然是万般不舍,便一手搂了崔娆,另一手搂了崔栉,眼泪流个不停。袁氏与桓氏两妯娌便在一旁劝慰着她,半晌才让她老人家止住泪来。
崔献看着十五岁的儿子崔植,语重心长地说道:“植儿,这一路你要好生照顾婶娘和弟弟妹妹,回了清河,务必将婶娘他们安顿好了,才能回建安来。”
崔植虽然年纪不大,可作为江安侯的嫡长子,未来的江安侯,早已知礼识仪。听了父亲的话,他对着父亲一揖道:“爹爹放心,儿子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才会返京来。”
看着儿子面色沉着,崔献心里也是异常安慰:“如此,为父便将你叔父一家的安危交与你了。”
“爹爹放心,儿子必不会让爹爹失望的。”崔植说道。
崔献抚须点头。
袁氏倒没有崔献那么放心。这崔植长这么大,第一次没有崔献的陪同单独出门。这一走,崔植便成了桓氏母子三人的依靠,对儿子稚嫩的肩膀能否担此重任,她心里自然担忧不已,面上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在一旁悄悄抹着泪。
崔献看时辰不早了,便催着崔植及桓氏母子三人早些起程。
崔老夫人终于含泪放开两个孙子女,与他们挥手告别。
出了门,崔植带了几个侍从骑着马在前边引路。
桓氏带着崔娆、崔栉坐着马车紧跟其后,后面跟着些物资,一行人马便往建安城外走去。
崔栉年幼,偎在桓氏的怀中,摇摇晃晃间,这小家伙居然睡着了。
崔娆安静地坐在一边,随着马车向前行时,帷帘微微晃动,将建安城的街道两边的景致都投了进来。
自从前世出嫁离开建安,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终于又看见了曾经熟悉的建安风貌,崔娆的心,莫名的激荡着。
她伸出手,轻轻掀开帷帘的一角,随着马车的行进,将建安城的一景一物都映进了心底。慢慢地,便快到城门了。出了城门,便又要离开建安城了。不过这一次,她知道,只是暂时离别,三年后,她还会回来的。

第二章

突然马车似乎停了下来,崔娆隐隐听见堂兄崔植在和人说话。
不一会儿,便听见有崔植的侍从跑到车前来说话:“桓夫人,二姑娘,小公子,舅老爷府上的公子姑娘来送行了。”
听到来的是晚辈,桓氏便对着崔娆说道:“栉儿刚睡了,怕吵醒他,娘就不下去了。阿娆,你下去给他们打个招呼便是。”
崔娆点了点头,说道:“是,娘。”然后起了身,掀起车前的帷帘,将身子探了出去。
一眼看过去,她的身体不由僵了一下。
城门口正站着七八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和四五个身姿婀娜的少女。
可在泯泯众人中,她一眼便瞧见了一身月白色衣衫的谢浔。
自古谢家出宝树!说的便是谢家子弟如苍翠的大树般挺拔耀眼。
而谢浔显然是谢家子弟的杰出代表。虽然他此时不过才十四岁,但昂然的身姿,出众的五官,出尘的风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清澈明亮,站在人群中极为打眼。
此时,崔植已经下了马,与众人说着话。
前来送行的少年,虽然是崔植在青山书院的同窗,但因为多是世族豪门家的公子,相互之间或远或近的有着姻亲关系,因此崔娆对他们倒也熟识。
她定睛看了看,前来送别的,除了谢浔和他的堂兄谢沧外,还有舅父安国公桓悟的儿子桓拓,兵部尚书张冰之子张挺,宁国公袁向之子袁悬,丞相王济之子王玄、王阑,御史瘐轶之子瘐熙。
女子则有表姐桓萱、表妹桓莺,谢浔的堂妹谢络,袁悬之妹袁雯樱,张挺之妹张伶薇。
她微微顿了顿,便准备下马车。
立在侧旁的提香赶紧扶着崔娆下了马车。
桓拓远远瞧见崔娆下了车,便带着两个妹妹迎了过来,对着崔娆问道:“阿娆,姑母近日可还安好?”
崔娆对着桓拓三人施了一礼:“谢拓表哥挂念,娘亲一切安好。只是阿栉睡着了,娘亲搂着他,不便下车相见。”
“如此啊!那便让阿栉歇息吧!”桓拓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对着车厢行了一礼。许是怕吵着崔栉,他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侄儿奉父亲之命,前来给姑母送行,愿姑母此行一切顺利。”
桓萱及桓莺也行礼道:“祝姑母一切顺利,身体安康!”
“拓儿、萱儿、莺儿,乖!姑母知道你们兄妹几个孝顺!”桓氏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厢内传了出来,“拓儿,你回去告诉你祖母和父亲,姑母一切安好,请他们不必牵挂。还有,你们要好好照顾你祖母,让她好好保重身体,待三年后姑母回来,再去探望她老人家。”想到三年不能见到老母亲,也不知休弱的母亲能否拖到自己回到建安城来,桓氏心里一酸,忍不住哽咽起来。
听到桓氏如此说话,不仅崔娆和桓家姐妹泪水涟涟,连桓拓的眼眶也红了,哑着声音对着桓氏说道:“拓儿知道。”
“阿娆,娘抱着栉儿不便出来,你便替娘陪陪你表兄他们。”桓氏又吩咐道。
“是,娘亲。”崔娆擦了擦眼泪。
桓萱比崔娆大一岁,此时走到崔娆身边,拉起她的手,看着她那红肿的双眼,知道她因为姑父过世伤心不已,叹了一口气,劝道:“阿娆,姑父已经去了,你也要节哀,别太伤心了。相信姑父也不愿见到你为了他这般伤心,坏了自己身子。”
崔娆抬起头,对着桓萱努力笑了笑,说道:“谢谢萱姐姐关心,阿娆知道的。只是这几年,阿娆都不能再陪着萱姐姐和莺妹妹了。”
听到这里,十岁的桓莺一下扑上来,抱住崔娆,泣声道:“娆姐姐,你别走啊,阿莺好舍不得你的。”因为桓氏常带着崔娆回娘家,表姐妹之间常在一起玩耍,感情一向要好,故而知道崔娆要离开三年,桓萱和桓莺姐妹都十分不舍。只是桓萱年长,已经能控制自己情绪,而年幼的桓莺看见崔娆就要离开,一时心伤,忍不住便大哭起来。
“阿莺别伤心,待三年后,娆姐姐守孝期满了,便可以回来陪阿莺了。”崔娆紧紧抱着桓莺,轻声安慰着她。
“可是,三年要等好久的。”桓莺抬起泪眼。
“不久。”崔娆笑了笑,说道,“等阿莺长到萱姐姐这么大,娆姐姐便回来了。”
“阿莺要很久才能长到姐姐这么大的。”桓莺摇了摇头,“阿莺不想这么久见不到娆姐姐!”
崔娆拿起手中的丝帕,替桓莺擦了擦颊上的泪水,柔声道:“可娆姐姐是姑父的女儿,要回老家为姑父守孝。娆姐姐答应你,姐姐回老家后,会常给你写信的,还给你捎好玩的东西回来,好吗?”
“嗯。”桓莺点了点头,“那娆姐姐可一定要记得给阿莺写信啊!”
“好。”崔娆笑了笑。
正在这时,崔娆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一看,只见谢络正笑盈盈地向自己招着手。
“是阿络在叫你呢!”桓萱转脸对着崔娆笑道,“阿娆,你就要走了,我们也过去跟她们说说话吧!”
因为心仪谢浔,所以崔娆一直想与谢家的人多亲近走动,谢浔的亲妹妹谢绛与堂妹谢络便是她拉拢的目标。
不过,谢绛仗着自己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大司马,皇后谢缇又是她嫡亲的姐姐,平时眼高于顶,对人极其傲慢,难以接近。
相反,谢络则好相处得多,加上她又与崔娆一般大,两个小姑娘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极为要好。
虽然这一世到现在,崔娆对谢浔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可前世与谢络深深的情意,她还是很留恋的。就算不再爱慕谢浔,还是可以与谢络做好姐妹吧?
因此,崔娆犹豫了片刻,还是与桓萱等人一起,向着谢络等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谢络见崔娆走过来了,忙跑着迎了上来。
一跑近崔娆,她便拉起崔娆的手,说道:“阿娆,你就要走了!你这一走,我们便要三年后才能见面了!”
崔娆重生后,还是第一次看见谢络。前世两人便十分要好,后来崔娆嫁给赵斐去了北地,而不久,谢络也嫁去了漳州,从此两人一南一北,至死再无相见。如今又见到谢络,她心里也是十分感慨,拉着谢络的手,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阿娆,你走了,我会想你的。”谢络一脸的微笑,眼中却闪着泪花。
“阿络,我也舍不得你啊。”崔娆的眼眶也湿了,“三年也不是太长。三年后,我便回来了,你到时可别嫌弃我是从乡下来的土丫头啊!”
“怎么会?”谢络听崔娆一说,忍不住破涕为笑,“倒是你,别到了清河有了新姐妹,便不理我了。”
“我不会不理你的。”崔娆微笑着看着她。
“对了,我二哥、三哥他们也在那边呢!”谢络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你也去给他们道个别吧,大家要三年后才能相见了呢。”
闻言,崔娆有些犹豫,“有大哥在那边,我就不用去了吧。”说着她向着崔植的方向望了过去。
若是前一世,看见谢浔在那边,她定然是迫不及待地跑过去。而这一世,她的心意已经改变了。她不想再靠近谢浔,不想再被他有一丝一毫的吸引,在心里便排斥着与他接近。
“阿娆,他们特意来为你们送行,你不去不好吧?”桓萱一边说话,一边望着谢浔,眼睛里似乎有光华流转。
从桓萱的眼睛里,崔娆读到了对谢浔那特殊的情意。
崔娆看在眼中,心里却是一叹。前世,桓萱到最后确实如愿嫁给了谢浔,可结局却未必比自己好多少。
想到这里,她往谢浔的方向看了看。
他仍然如自己记忆中那般,挺拔俊逸,一派温文文雅之姿。袁雯樱和张伶薇不时面带羞色地偷眼看他。
她用眼角瞥到自己身旁的表姐桓萱,也是定定地望着谢浔,那含羞带怯的神色间,对谢浔的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表姐早就爱慕着谢浔,自己前世怎么没有看出来?也许当时自己也是身在其中,倾慕于谢浔,便当局者迷罢了。
想到这里,崔娆心底一声苦笑。
看谢浔如今儒俊的模样,倒真看不出他是一个好色孟浪之人。可她却知道,谢浔与桓萱成亲才一年,便先后纳了三房的妾室。这样薄情的男子,不配桓萱如此相待。若有机会,自己定要好好劝说表姐一番。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正在和崔植说着话的谢浔突然一下抬起眼来,看崔娆这边望了过来。
崔娆不妨谢浔会突然望过来,两人目光堪堪撞在了一起。
因为毫无预备,崔娆先是一怔,接着像是被惊了一下似的,立即将眼睛转了开去。

第三章

见崔娆看到自己,一下便转过脸去,谢浔不由怔了一下。
以往崔娆见到自己时,总是满脸的欢喜,总是想方设法挤到自己身边,叽叽喳喳没话找话说个不停。可今日,她看见自己在这边,不仅没有跑来与自己说话,似乎还躲避着自己,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
这是何故?难不成因为她父亲的故去,对她的打击太大,让她改了心性?
“阿娆,我们便过去说几句话吧。”谢络不知道崔娆心中所思,便拉了拉她的衣袖,“毕竟要三年后才能再见到了。”
“我,我就不过去了。”崔娆对着谢络笑了笑,说道,“有大哥在那边说话便好。”
“阿娆,你怎么了?”谢络见状,似乎有些不解,“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与我三哥说话的吗?怎么今日倒也不理他了?”
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哦!莫不是因为昨日之事,你见了我三哥,便不好意思了?”
听谢络这么一说,崔娆一愣:“昨日有什么事?我为何要不好意思见谢浔?”
“你不记得了?”谢络一怔。
崔娆望着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见崔娆似乎真不记得了,谢络有些讶然,愣了半晌才说道:“昨日,我们兄妹几人随大伯和爹爹一起到崔府来为崔太傅送行。我们到了崔太傅的灵堂,你原本跪在灵前,可一见到三哥来了,你便扑到他身边,拉着他大哭起来。许是因为太过伤心,哭着哭着,你便昏死过去。”
“当时三哥见你晕了,赶紧将你扶住,可当时好像都没见你有出气,吓得他魂魄都不见了。直到郎中来看过你,说你并无大碍,只是悲伤过度,又多日没休息好,加之你原本身子就弱,这才累极昏倒的。只要让你多休息,很快便无事了。听了郎中的话,我三哥才回过神来。”
“是吗?”崔娆怔了怔。
“我骗你作甚?”谢络说道,“当时,桓夫人、江安侯、袁夫人他们都在场,全都被你吓得半死!”
原来,在自己重生之前,是这般晕倒的。
前世死的时候有谢浔在身边,这一世重生的时候,他也在身边,看来与他真是有缘。只是前世的遭遇已经说明了,她与他之间,只是孽缘罢了。
好在自己看穿了一切,不会再为他动心了。
想到这里,崔娆苦涩一笑:“看来,昨日我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谢络亲热地拉着崔娆的手,笑道:“看来,那郎中说的没错,你真的无甚大碍。看你如今身子大好了,我很是欢喜呢!”
“谢谢阿络如此挂念于我。”崔娆说道。
“谢什么?我们可是金兰之交呢!”谢络冲着崔娆眨了眨眼,一脸的微笑。
崔娆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望着她。
“阿娆,你快过来,给大家道个别吧!”崔植对着崔娆叫道。
“是!”崔娆一听崔植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辞,便拉了谢络等人,一起走过来。
一走到众人跟前,她便行礼问安。
众人皆回了礼。
双方这才起身,又说起话来。
“二姑娘的身子可大好了?”谢沧笑着问道。
想到先前谢络对自己那番话,如今谢沧又这样问,想必昨日自己在谢浔面前失态晕倒之时,他也在场,崔娆脸微微一红,略带羞怯地说道:“谢谢二公子挂念,我已无碍了。”
“这便好。”谢沧呵呵笑了笑,“昨日从崔府归来后,我三…三妹可一直都担心你呢!”
闻言,崔娆心底一暖,回脸看着谢络笑了笑:“我与阿络是金兰之交嘛,她自然担心我的。”
谢络微笑着拉过崔娆的手,说道:“你呀,还是别让我担心得好。到了清河,可要好好养养身子。”
“我会的。”崔娆点头应道。
大家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看时辰不早了,崔植便叫着崔娆上车,准备赶路。
看侍从拉了崔植的马过来,少年们便都围到崔植面前相送。崔娆又与谢络、桓萱等几个姑娘道了别,这才转身,准备回马车上去。
没走两步,便听见身后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崔二姑娘。”
听到这声音,崔娆身子微微一僵。
这是谢浔的声音。
崔娆顿了一下,这才回过身,行了一礼,轻声说道:“三公子有礼,不知三公子还有何事?”
谢浔回了一礼,淡笑着问道:“昨日二姑娘因悲伤过度而晕厥,谢浔只想提醒一下二姑娘,先人已逝,还望二姑娘莫要太过悲伤,若再伤了自己的身子,便不好了。”
崔娆浅笑回道:“昨日之事,崔娆多有失礼,让三公子见笑,还请三公子谅解!如今崔娆已然无恙,有劳三公子挂心。以后,崔娆必不会再让三公子难为!”
听到崔娆如此礼貌疏离的回话,谢浔怔了一下。
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了崔娆对自己,确实与往常不一般了。可昨日她还是见到自己,便像牛皮糖一般贴上来的崔氏阿娆,怎么过了一夜,便变得陌生了?
正在谢浔寻思之时,崔娆又说道:“娆还要赶路,如果三公子无他事,便先告辞了。”
谢浔只好微笑着拱了拱手,“那浔祝二姑娘一切顺利,万事顺心。”说着他行了一礼,便转过身走了回去。
崔娆见他一回去,桓萱、袁雯樱、张伶薇等人便立即围拢上去,争先恐后地与他搭着话。想必自己以前也是这般的吧?
想到这里,崔娆心底一叹!谢浔此人,只可惜了这些女子对他的那番情意。然后转过身去,上了马车。
听到崔植在外面说了几句临别之言,马车这才辚辚走起。
随着马车的行进,在帷帘地跳动间,崔娆看见马车经过了前来送别的一行人的车前,谢浔挺拔的身姿特别显眼。
崔娆只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烦闷,皱了皱眉,用手按下帷帘,将车外的事物都牢牢关在了外面。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自己与他们的世界隔绝。
三年后再回来,一切便与前世都不一样了。其中最大的不同便是,谢浔,我不会再喜欢你。
崔植护送着桓氏母子三人的马车,一路向北,往崔氏家族的老家——清河郡而去。
江安侯一支虽然自崔娆祖父一辈便离开了清河,定居建安城,但每逢族中大事,也会回清河,且身故去之后,也是回清河下葬、守孝。因此,与留在清河的崔氏族人并未疏远。
崔娆一家回了清河后,族中也派有专人负责安排,将桓氏母子三人安顿到了崔镜的堂兄崔韧家中居住。
崔植在崔镜下葬后,又陪着桓氏母子在清河住了半月,看崔韧一家对母子三人照顾有加,自己也无事再担心,这才离开清河回了建安,向父亲复命。
在清河,桓氏母子的生活一切由族中安排,也无甚烦心之事。
远离建安的尘嚣,崔娆的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桓氏与族里的妇人平日在一起拜拜佛、绣绣花什么的,而崔栉也得到与族里其他子弟一起到附近的书院上学。
崔氏家族的女子也要上学,族里专门请了夫子来教女子念书。崔娆也与大家一起到女子学堂上上学,闲时还与族中的女孩子们到山上采采野果,下河摸摸鱼。
这与建安完全不同的生活,让她觉得新鲜而欢乐,身子也比前世好了不少。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慢慢流逝了。转眼桓氏母子三人在清河呆了已经两年多了,很快守孝期便满了。
两年多的岁月,崔娆已经长成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再加上她绝美的容貌,不知不觉间,她便成了清河郡远近闻名的美人。
桓氏觉得,女子声名太盛,终究算不得好事。不过想到很快崔娆便会离开清河回建安,而京中名媛贵女众多,自家女儿未必再如此出众,桓氏倒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这日,桓氏与崔娆来到崔韧的妻子吴氏院中品茗闲聊之时,吴氏无意提起九云山天恩寺的善航法师外出云游归来,七月十五,他会在天恩寺主持今年的盂兰法会,济度六道苦难,报谢父母长养慈爱之恩。
“这善航法师可是得道高僧,由他亲自主持这法会,可是难得的盛事。可惜我是去不了。”说到这里,吴氏不无遗憾。
“为何?”桓氏讶然问道,“过中元节不是七月十四吗,第二日才是盂兰法会的,二嫂完全可以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