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家则更好了,后面有四间屋子,除了阿公阿婆占一间,其他三间明日就都是他家的了。三叔和三婶住一间,两个儿子住一间,一个女儿再住一间,间间宽敞得很。至于在哪儿做饭吃,阿婆不是正忙着劈木头么,就是为了给屋外新砌的灶搭个雨篷。
阿公这两日都在屋外忙着砌灶,今日去镇上买肉买酒了,应该是为明日早上分家准备的。他早就说过,在分家那一日的早上,要让大家吃上一顿有酒有肉的团圆饭。
不知不觉满满一锅水已经烧开,丁香忙着洗头洗澡,乌氏在屋外踩凳子搭棚。
至于二叔二婶还有三叔三婶,以及他们的孩子们,全都结伴去了镇上买东西,虽然很穷,但手里多少有些小钱。这次说要分家,除了老大孟贵一家郁闷,其他两家可都兴奋着呢,他们早就盼着各自过各自的。
平时那么多人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容易闹矛盾,干活要是分不匀,心里就憋气,这样不利于一家子和睦。只要分家了,各自干各自的,见面了彼此都要客气些,无论实质上是不是亲些,至少表面上看着和睦。
待丁香洗头洗澡后,乌氏就吩咐丁香煮一锅大白菜,她自己则揉着玉米面。只要现在还没分家,一大家子就得一起吃,总共有十六口人,每顿都得耗五斤多玉米面。
每年粮食都是青黄不接,到最后一个多月大家只能喝稀薄的玉米粥,所以平时乌氏都会将一些野菜剁成沫掺在玉米面里,这样个个都能吃饱,就是味道差些。
但是今日有所不同,因为乌氏想到明日就要分家了,今日干脆让大家吃个痛快!她一点野菜都没放,实打实的玉米面。想到等会儿做一锅玉米饼子,再蒸一大锅玉米窝窝头,她就眉开眼笑。
至于以后各家如何渡过青黄不接的时日,那就凭各自的本事了。
丁香双手无力地切大白菜,之所以无力,那是因为想到又只有大白菜吃,她实在打不起精神。
“阿婆,家里不是还有二十多个鸡蛋么,要不拿出几个煎着吃吧。”丁香来这儿半个月,才吃一回鸡蛋,肉根本没馋过,不过倒是吃了一回干鱼。干鱼是夏季大家从沟里捉来的,当时不舍得吃完,就晒了一些留着下半年吃。
如今还剩了那么两斤,不过都是要留着过年,可不舍得现在吃完。丁香知道干鱼得留着,但是鸡蛋完全可以煮着吃嘛。
乌氏瞥了丁香一眼,“你怎么越来越好吃懒做了,鸡蛋留着明日分家,分家后你们一家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可不关我的事。今儿个敞开了吃玉米面,难道还要将鸡蛋也挥霍光?你这也忒不会过日子了,就不怕没有男人敢娶你?”
丁香瘪了瘪嘴,没有理会。
这会子阿公回来了,他拎着两斤肉和一壶酒进了屋。他担心丁香把肉切了煮掉,赶紧收进自己屋里去了,说无论如何要留到明日早上分家吃。总共才两斤,十六口人来吃,分到每个人的头上也没有多少口。
阿公藏好了肉,就在门口把阿婆搭棚的活接着干了起来。他边搭边说:“他娘,我闻着觉得今日蒸窝窝头的香气比平时重了许多,是不是你没掺野菜沫在玉米面里?”
“你个老头子鼻子还挺灵,今儿个我是一丁儿野菜都没放,快分家了就让大家吃个足!”
阿婆正说着,屋外已热闹一片。二叔二婶和三叔三婶还有孩子们全都回来了!二叔家的姑娘月季和三叔家的姑娘水仙都兴奋地跑进了厨房,一齐喊道:“我们买头花了,阿婆你瞧好不好看?”
月季头戴大红色的绢花,水仙则带着一朵粉色的绢花,两人都是豆蔻少女,戴上鲜艳的头花自然显得好看,只是平时都要上山挖野菜和摘一些野果子吃,有时还要下地干活,所以晒得都比较黑。
月季十三岁半,水仙十三岁,虽然她们俩是各家的老大,但都比孟贵家的三个姑娘年纪小。
阿婆瞅了一眼,“好看是好看,多少钱一朵?咱家穷你们还买这些不当吃又不当喝的东西作甚?”
月季长着一张小圆脸,笑起来两眼弯如新月,“阿婆,才两文钱一朵,我和水仙都三年没买过新头花了,旧头花已经洗得泛白,戴在头上很不吉利的。”
阿婆觉得月季也没说错,家里又没死人,哪能戴泛白的头花。她忍不住瞅了一眼在旁炒大白菜的丁香,见丁香头上啥都没戴,想必也是旧头花没法再戴了,便转身对月季说:“你们大伯家的三个姐姐都没有,她们也是三年来没买过头花。月季,你娘有没有给三位姐姐买?”
正问着呢,二婶陈氏就跨着门槛进来了,大声嚷道:“买了买了,只要我还管一日的钱,就不会有所偏颇,自然每个姑娘都有!”
她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三朵绢花,伸手递给丁香,“拿去吧,这是你们三姐妹的。”
丁香接过来一看,三朵全是紫色的,只不过其中两朵是浅紫的,还有一朵是深紫色的。若是按与各自的名字是否相配来买,海棠和丁香可以买大红色或粉色的,可是大红色和粉色的戴在了月季和水仙的头上。
二婶肯定是不想让别人与她家月季的头花颜色一样,所以紫色的只能给丁香三姐妹了。若是紫葵戴紫色的头花倒没话说,可是三姐妹全都戴紫色,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丁香瞅着手里的绢花心里不太愉快,正巧紫葵洗衣裳回来了,她双眸转了一圈,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走到丁香面前,拿起那朵深紫色的绢花就往头上一戴,“既然我叫紫葵,那我戴这朵最合适了,二姐,你就和大姐戴一样的吧,都是浅色的也挺好看。”
她说完就出去晾晒衣裳,虽然是气嘟嘟的模样,但没有吵没有闹,更没有把月季和水仙头上的绢花强摘下来,大家还觉得挺意外,难道紫葵也懂得谦让了?

 

第四章 遭人辱骂

平时只要分东西,紫葵都会分毫不让,今日她却显得挺豪爽,特别是看到二叔家的儿子玉森和三叔家的儿子玉荣、玉喜每人穿一身新衣裳,紫葵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大家颇感意外也是有道理的。
玉森平时不爱说话,虽然只有十一岁,却显得十分老成。他独自蹲着在地上拿棍子写写画画,不理会大家。
三叔家的玉荣今年十岁,虽然比紫葵足足小了四岁半,但他总爱与紫葵过意不去。或许是平日里紫葵对他分毫不让,而他又觉得姐姐们必须让着他才行,所以总爱和紫葵吵架。
这回紫葵看见他们穿新衣裳没有吭一声,玉荣以为紫葵是没瞧见,故意一蹦一跳地来到紫葵面前,“三姐,你瞧,我穿的可是新衣裳,前几日二婶就带着我和哥哥以及玉喜去买布了,还找裁缝量体做的,你说好看不好看?”
以前要做新衣裳,可都是何氏与二婶陈氏、三婶齐氏三人一起亲手缝制,这回二婶竟然舍得花钱请裁缝,在紫葵看来可是铺张得很。
紫葵哼笑一声,“看来家里很有钱嘛,你们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反正明日早上就分家,以后到底谁家过得好还两说呢,咱们走着瞧!”
玉荣对紫葵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姿势,然后又跑开了,他怕紫葵会追上去揍他。
孟家最小的孩子是玉喜,他小跑着过来,往紫葵手里塞一个坚果,“三姐,这是我在路上拾到的,你吃吧。”
玉喜只有八岁,但机灵可爱,哥哥姐姐们他每个都喜欢。
紫葵终于露出一点笑容,“谢谢玉喜,我晒完衣裳就吃。”
大家见紫葵没闹就安心了,月季和水仙一起将吃饭的桌椅搬到门口放着,顺便擦擦桌子,因为二叔家已经将床搬进了屋里,这么多人没法再挤进去吃饭,只能在外面吃了。
玉荣和玉喜朝玉森围了过去,看他在地上乱画什么东西。二婶和二叔进自己的屋似乎要商量什么,家里是由他们俩管家的,应该是躲在屋里算账。除了买头花和做衣裳,他们还买了铁锅、碗等必需品,每家都有份,看来花了不少钱,这账得慢慢算。
三婶和三叔一心在敲着新买的锅,看够不够结实,两人还争了起来,说花十二文钱买一口锅实在是太贵了。
阿婆乌氏和阿公孟老爹瞧着大家都盼着分家,他们也开心,十六口人伙着过日子谁都想偷懒,所以越过越穷。待分家后,各自都知道努力养家糊口就会勤快起来,就像紫葵说的,到底谁家过得好还两说呢,得看各家的本事。
丁香已经将一锅的大白菜铲了起来,装了满满一铁盆。然后又煮了一锅野菜汤,足够一人一碗的。
她将这盆大白菜端到餐桌上,月季从橱柜里端出一小碗腌萝卜条,水仙端出一小碗雪里蕻,在大家看来,这顿午饭已经不错了,虽然菜色不怎么样,但有不掺野菜沫的玉米面饼和窝窝头吃。
没过多久,乌氏就将玉米面饼煎好了,窝窝头也都蒸熟了,她敞开大嗓门嚷道:“开饭了!开饭了!吃饱了后除了玉喜要看家,其他人都得去上山开荒,多开出一些地,来年好种粮食!”
丁香一听说要上山开荒就害怕,前几日一直开荒,她的手掌都磨出水泡了,而阿婆和二婶还一个劲地怪她不会干,不停地催她快点挖快点挖!
其实月季和水仙也怕上山开荒,她们听后都耷拉着脑袋,然后又拿起筷子抢大一些的玉米饼吃。
乌氏吼道:“抢什么抢,我来分!”
她拿出十六口碗,每个碗里放一块玉米饼和一个窝窝头。这下大家守规矩了,因为每个碗里都刻着字,大家只能拿自己的碗,可不能挑好的拿。
乌氏这时才想起孟贵和何氏,“丁香,你爹娘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家?”
“他们割茅草去了,说是要给柴房铺好屋顶,否则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丁香说这些话时大家都没吭声,似乎觉得老大一家住柴房理所应当。
乌氏又想起海棠,“丁香,你把你姐的那碗端给她吃,多夹些菜。大家先吃吧,就别等老大夫妻俩了。”
“嗯。”丁香立马把海棠那碗端起来,夹了好些大白菜和腌菜,另外还找一个碗盛满野菜汤端了过去。
丁香才走开,二婶陈氏就小声嘀咕起来,“海棠还真把自己当孕妇了?她肚子里怀的到底是哪家的野种还不知道呢,这不是白费粮食养野种么!”
二叔孟庆鼓着那双牛眼瞪她,“赶紧吃你的,别废话!”
二婶陈氏气得猛夹一口菜在嘴里嚼着,然后喝汤呼呼啦啦的。幸好她说的这些话没被乌氏听见,否则乌氏准要给她一个嘴巴子。乌氏可是个厉害的婆婆,三个儿媳妇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哪怕最要强的二儿媳陈氏,也不敢当着乌氏的面乱嚼舌根。
若不是乌氏和孟老爹都一字不识,也不会算账,才不会让老二夫妻俩管账呢,因为老二孟庆读了一年书,而陈氏也算是个机灵的,平时家里卖些什么,她都只错进不错出,对外没吃亏过。
坐在旁边的三婶齐氏一心低头吃,她平时看着斯文,但也是个绝不吃亏的性子,生怕别人多吃了菜,她便心无旁鹜地吃啊吃。
孩子们更是抢着吃,在这个深秋初冬的季节,又是山沟沟里,能吃新鲜蔬菜也就只剩这十几日了,待入了深冬,就得吃两个多月的腌菜了。
丁香端着两个碗来到东屋,这间屋里摆了一张破桌及一条旧凳,另外摆两张窄床。平日里海棠和丁香、紫葵三人挤一张窄床,孟贵和何氏挤另一张。
虽然大人和孩子们同居一屋不宜,但家里就这个条件,也没啥可忌讳的,就是在两张床之间隔了一道布帘。
“姐,吃饭吧。”丁香将碗放在桌上。
海棠早就过了妊娠反应期,直到肚子大起来才被眼尖的村妇们发现,此时她都有孕四个多月了,正是开胃能吃的时候。
她本来就饿得不轻,端起碗来便低头猛吃,一口气吃掉了一块饼和一大半菜,一直没抬头。
丁香刚才没胃口吃饭,现在见海棠吃得那么香,她的肠胃开始蠕动起来,好像也有些想吃了。她赶紧出去,将自己那碗端过来,还特意多夹了些菜,然后来到屋里和海棠一些吃。
慢慢地嚼起来,丁香感觉还不错,至少是她来这半个月第一回觉得这饭菜还算可口。“姐,阿婆说下午要去开荒,我该怎么找借口去表哥家?”
海棠终于抬起头来,碗里也快吃干净了。她微蹙眉头想了想,“你先去干活,干了一半就说肚子疼,要拉稀,装像一点,阿婆指不定就让你回家了。”
“这样就行?”丁香觉得这也太简单了,这些日子她可一直都在装,装肚子疼应该不难。“对了,既然要去表哥家,那就得早去早回,有没有近路抄过去?我病了一场,脑子总是晕晕乎乎的,都不太记路了。”
丁香说话时有些心虚,她可不是记不清路了,她压根不知道表哥家在哪儿。
海棠没有丝毫察觉,又低头吃饭,说:“你自小不喜欢表哥一家,极少去他家,当然不知道哪有近路可抄。你记着,到了镇上你一路朝北走,然后有一个岔路口,你挑窄的那条路走,走到一口池塘边,就能瞧见表哥的家了。他家在村的最西头,这你应该记得吧。”
丁香赶紧点头,“嗯,这我自然记得。”
等丁香将碗里吃完,准备再来吃点菜喝些汤时,发现他的爹娘已经回来,坐在那儿开始吃了。只是菜盆里空了,腌菜碗也空了,就连那个野菜汤盆也空空如也。孟贵和何氏只有分到碗里的玉米饼和窝窝头吃,不过他们吃得也挺香。
这时乌氏颇为不悦地说:“吃饭就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你也跟着躲在屋里吃像什么话?还有,你姐的事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她也没必要一直躲在屋里。”
丁香用蚊子般的声音嗯了一声,她转身之际,突然发现海棠已经走了出来。大家都傻傻地看着她,特别是看她的肚子。
海棠平时就不爱说话,此时更是一言不发,神色虽然有些局促,但还算端得住。她安安静静地将碗放下,又像往常一样去井边打水,因为平时都是她打水洗碗的。
丁香见海棠将桶轻轻扔进井里,抖了抖绳子,然后使劲将满满一桶水往上拉。
丁香连忙跑过去,“姐,我来吧。”
海棠摇了摇头,坚持自己拉,一会儿便将一桶水拉了上来,“瞧,我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什么活儿都能干。”
她忽然又转头看向大家,“等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开荒。”
除了丁香一脸的惊诧,大家并没有大大的反应。在丁香看来,一个已有四个多月的孕妇怎么能去开荒,那可是重体力活呀。孕妇不是得在家养着么,即便要活动活动筋骨,那也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活。
海棠要去开荒,竟然没有人反对!
大家的神色确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见海棠愿意出门见人有些不可思议,觉得她应该怕丢脸不敢出门才对,为何敢如此堂而皇之?至于下地干活,没什么不可以。要知道村里有许多妇人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照样下地干重活,丝毫不含糊。

 

第五章 比谁会装

稍作休息,阿婆便挥着锄头赶大家上山开荒。
还没开始干活,丁香就累得差不多了,因为爬上这座陡峭的大山已经费了大力气。若不是丁香这副身子长期劳作,常年经历风雨,她怕是连这座大山都上不来。
何止丁香觉得累,大家都累,皆席地而坐。这座山因走势陡峭,极少人在这上面开荒。谁都知道,想在这陡峭的山上开荒,且不说平时干活上山有多难,就怕开荒出来种粮食,收成也不会高,因为想灌溉水那是难上加难。
可是满眼望去,能开荒的山都被开完了,剩下没开的那些比这座山更加陡峭,甚至有不少地方是岩石和悬崖,或是常年四季连草都不长一棵的死山。
有些人家实在扛不住肚子饿,就打这座山的主意。孟老爹和乌氏怕被别人占了先机把山开完了,就让一家子全都来开荒,能开多少是多少。孟岭村只有六十多户人家,但先后已经二十多户人家来这里开荒了。
孟老爹放眼远望了一阵,对乌氏说:“难怪这两日没人来开荒了,根本就没有好地方,越往上越陡峭,人都站不住,根本没法种粮食,咱们把眼前的这块斜坡开完就算了吧。”
乌氏叹气道:“只能这样了,连这座山都已开完,将来想多出一分地来都不可能。眼前这块斜坡,估摸着也要三日才能干完。”
丁香听说只要三日就能开完,暗暗吁了口气。她打开葫芦盖,喝了两口水。望着荒蛮之山,她内心在想,在这个古代,像孟家这样的境况,或许不算太穷的,至少一年四季只有一个多月会挨饿,衣裳虽破旧,但也能遮体。
这时乌氏又唠叨了起来,“你们不要叫苦,到时候等长粮食了,你们就知道开荒的好处了,这叫先苦后甜。你们没听说么,肴山那一带,一年四季之中,有三个月都是挨饿的,在那三个月里,要么出去讨饭,要么就去城里卖娃儿,活活饿死的也不少。在我们青山镇,则极少有饿死人的事情,咱家不仅没饿死过人,每隔三年还能做一身新衣裳,姑娘们也有头花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我们过的是好日子呢。”
丁香咧嘴无声一笑,觉得阿婆说得也对,在这个古老的村子,在这个山沟沟里,能活成这模样,确实是不错的了。相比于几百年后的二十世纪中期那段可怕的岁月,不照样有一大批人饿死么,不也有吃黑馍馍的人么,不也有衣不遮体羞于见人的么?
想想这些,丁香就很知足了,有饭吃、有衣裳穿、有头花戴,还有青山绿水和蓝天白云可供观赏,活着挺好。
坐在旁边喝水歇息的海棠觉得丁香笑得莫名其妙,“二妹,你对着天空傻笑什么?”
“阿婆说咱家过的是好日子,我开心啊。”丁香嘻嘻笑道。
乌氏又用她的大嗓门嚷嚷,“好啦好啦,都别坐了,赶紧干活!”
孟老爹已经戴上厚手套开始割密密麻麻的荆棘,其他人跟在他身后开始挖地。丁香起身掸掸屁股上的土,也加入了劳作的行列。
本是深秋,天气渐寒,但站在这等高处,大风刮过,更加寒冷,可是大家干着干着却都出了一身臭汗。丁香真担心这样干下去,海棠的身子会吃不消得风寒,她怀着孩子,若得风寒,可是会影响胎儿的。
丁香来到海棠身旁,小声道:“姐姐,待会儿我装肚子疼,你也装疼,你这样没命干活要是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
丁香不等海棠回答,便一下倒地,“咚”的一声。海棠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起丁香,“二妹!二妹!你怎么了?”
这时孟贵和何氏,以及在这里干活的一家子人全都围了上来。
“海棠,丁香这是怎么了?”孟贵有些惊慌,生怕丁香像半个月前那像犯大病,发高烧三日未进一口饭食,差点死了过去。
海棠没想到丁香一说装肚子疼就倒了地,她都不知道丁香是真的晕倒了还是装的。她稀里糊涂地摇头,“爹,我…我也不清楚,二妹可能是…可能是哪儿不舒服。”
正说着呢,丁香缓缓睁开了眼睛,“爹、娘,阿婆、阿公,我没事,就是…浑身发软,身子使不上劲,肚子还疼,不会是中午吃坏了什么吧。”
海棠听丁香这么说,才知道她是在装。
乌氏听了有些不高兴,这个丫头怎么又犯病了,干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活,她就这儿喊疼那儿不舒服的。乌氏撇嘴道:“中午大家不是吃一样的么,怎么偏偏你肚子疼?”
丁香早已想好了借口,摇头道:“阿婆,不一样的,在你回家之前,我实在是有些饿了,就在家后面扯了些绿节草吃。姐姐,你也吃了,你肚子不疼么?”
丁香看向海棠,还用眼睛眯呀眯。海棠明白,丁香是提醒她也装肚子疼,这样她也不用干活了。
海棠摸了摸腹部,“我吃得比你少,有一点胀气,也不知等会儿会不会疼。”
乌氏气得直跺脚,“你们要吃绿节尾草也得去山上扯呀,干嘛吃家后面的,你们不知道框子家的牛总在那儿吃草么?牛吃得脏兮兮的你们也去吃,不肚子疼才怪!丁香,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海棠你也是,你怀着孩子能瞎吃东西么?”
丁香不想听这些,又捂紧了肚子哼哼起来。忽然,她猛地爬了起来,“不行了,我要拉肚子!”
月季和水仙、玉荣等人赶紧捂住鼻子,“你跑远些拉,否则要臭死人了!”
丁香偷笑,她当然要跑远些,可不能让他们瞧出她是装的。丁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坐着歇息,扯草儿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虚弱地走了过去,刚拿起锄头,她突然又捂住肚子,然后将锄头一扔,“不行了,我还要拉!”
这时孟贵和何氏都担心地看着丁香跑去的背影,生怕她又会生出什么大病。何氏嗫嚅着嘴,又瞧了瞧乌氏,“娘,要不…让丁香回家歇歇吧,她这样也没法干活。”
乌氏气哼哼地朝丁香的背影喊道:“回家吧回家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哦。”丁香很虚弱很无辜地轻轻应了一句。
她在大石头后再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大摇大摆地下山去,她得去找吴大夫看看表哥给的那包东西是什么,还得去表哥家探探口气。她刚才已经提醒过海棠,相信海棠等会儿也会装肚子疼吧。
其实海棠不想装肚子疼,干活就干活呗,别人能挺大肚子干活,她自然也行。即然全村人都知道她的事了,她躲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