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川突然感到脊背发凉,怎么,那是推死人的车吗?他想冲到走廊上去大骂一通,但突然感到头发晕,他用手撑着额头想,难道这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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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楼里的亡魂(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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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小影拿了一个玻璃瓶走进病房来,瓶里已装着一些水。她将那束玫瑰插进瓶里,然后转身对郑川说:“不管怎样,这花还是该留在这里吧。怎么样,好看吗?那纸条,我想也许是有人和你开玩笑吧。只是你怎么认识林晓月呢?”
“我们是中学同学。”郑川说,“17岁便一起下乡当知青,那段历史你不太懂。我们再回到城里时已20多岁了,从那时起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系。我实在不明白今天谁会以她的名义送花给我。”
“哦,是这样。”谭小影迷惑地说,“难道她真的还存在吗?”
郑川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谭小影说她感觉林晓月还活着似的。一年多前,林晓月就死在隔壁病房,这事她已经淡忘了。可是今天早晨她查房经过走廊时,听见隔壁病房传出呻吟声。她觉得奇怪,那病房现在是空着的,并没住任何病人,谁在里边呻吟呢?推开房门,里边床铺整洁,空无一人,这小小的虚惊让她想起了林晓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到现在,给郑川的花中又出现了她的字条,谭小影说她感到林晓月的身影又在她眼前浮现出来了。
从这一刻起,郑川仿佛进入了冥冥之中的一种安排。收到林晓月的电子邮件已经够蹊跷的了,他怎么会接着又住进了林晓月曾经住过的医院,而且她住过的病房就在隔壁。这是巧合还是一种不可抗拒的神秘?他的耳边回响起那辆运送死人的手推车碰开他房门的声音,他会死吗?郑川感到毛骨悚然起来。
晚上,高苇拎着水果来看望他。她穿着短裙和T恤衫,这是她下班脱下职业装后要找的女性感觉。进入病房后,她望了一眼房中的那束玫瑰没有吭声,她想不知是公司的哪位小妞又来巴结郑川了。她对郑川讲公司的事务,讲她现在去厕所和电梯都很害怕,最后她说:“昨夜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公司办公室的张姐做爱,我很恨你,都哭醒了。”
高苇所说的张姐叫张叶,比高苇大3岁,是个丰满型的女人。郑川主动对高苇讲过他和张叶有亲昵关系,但现在已经很淡了,叫她别吃醋。没想到,这事高苇还是压在心底的。
“你别胡思乱想了。”郑川望了一眼高苇露在短裙外的大腿说,“你不是已经接替她的职务了吗?现在只有你离我最近了。”
“那花是张叶送来的吗?”高苇指着那束玫瑰问道。
“你看看吧。”郑川将那张小纸条递给高苇。
高苇看了纸条后惊恐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郑川摇摇头,然后说:“我让你查查那几封电子邮件,有什么线索吗?”
“这没法查。”高苇说,“除非报警,动用高科技手段,你愿意报警吗?”
郑川当然不愿意,这不但属于个人隐私,而且,那些邮件内容也很正常,凭什么报警呢?
“不过,我仔细研究了发信人的邮箱名。”高苇说,“那邮箱叫you-ling@tom.是吧,而youling正是‘幽灵’的拼音,你想,正常人怎么会用‘幽灵信箱’这个名字呢?”
“你是说,这些邮件可能真是林晓月发出的?”郑川感到头脑里乱成一团,“要知道,林晓月已经死了,就死在隔壁病房,你这完全是瞎猜想!”郑川用生气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这时,护士谭小影在门口闪了一下,看见屋里有人便又走开了。
这天夜里,郑川辗转难眠。医院的夜安静得让人心悸,偶尔有护士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上响过,然后又是一片静寂,可以隐隐地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呻吟声。有时,手推车的轮声突然大作,从走廊上很恐怖地一路滚过去,郑川不敢想像这部手推车做什么去了。
病房内,玫瑰的幽香在夜里显得更加浓郁。郑川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打开了手提电脑。第三封邮件他还未仔细看过,他想趁此时读一读,林晓月的《往事》唤起了他不少回忆,他打开电脑时感到又害怕又向往。
他打开了邮箱。
邮件名:往事(3)
过去的日子过得特别慢,特别悠长。我们从认识到相互说出第一句话,用了整整两年半的时间。如果不是从学校到了乡下当知青,如果不是小河边的路那样窄,窄到两人对面而过时需要侧身,也许我们永远只能目光相遇后又低头走开。
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了。赶场的日子,在通往小镇的碎石公路上,我远远地看见你迎面走来,我低下了头,你也低下了头,一直到估计双方已经交错走远,这才抬起头来,本能地回头一望,糟了,刚好你也正在回头。我的脸顿时红了,回转头继续走路时,心还“咚咚”地跳。
我们是同班同学,读书的时候男生和女生的界限分明,相互之间几乎没有说话的可能。经历过“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人都知道这种状况,爱和性在那个时期都转入了地下,何况我们这些朦朦胧胧的少男少女呢,我们对自己的需要懵懂无知,我们只知道男女生如果相互接触会受到无数双眼睛的监视和嘲笑。
两年的中学生活草草结束,1972年1月,我们按照国家的安排下乡当知青。17岁,我们独立了,独自生活了,可是我们相遇时仍然开不了口。就这样冬天过去,春天过去,在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们终于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了。“林晓月,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世俗生活中非常平淡无奇的一句问话,而对我来说,这是从同学到下乡两年半时间以来发生的重大事件。在川西平原上,在这僻静的小河边,我们都红了脸,说话时眼睛看着地面,偶尔一抬头,眼光有触电的感觉。我说我从小镇买了东西回生产队,想走条近路,便沿着河边来了。你说你所在的生产队就在这附近,但是,你没有邀请我去坐坐。我们说了两句话就分手了,你后来说当时完全昏了头,能站在我面前说话已经是奇迹了,哪还敢想到请我去你那里坐坐。你说这之后的几天里,你每天都去我们见面的地方,在那里走走停停,沉思默想。
这就是往事,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的往事,它像一朵花凋谢在时间的暗处,我们再也见不到这种花朵的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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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楼里的亡魂(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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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这封邮件,郑川抬起头来,望着病房里的白色墙壁发呆。他用回忆在这白色的墙壁上画着30年前那个女生的形象,而今时间已经让她老了,让她死了,这些邮件只能是别人替她发来的。但是,谁发的?为什么要发给他呢?
护士谭小影走进病房,她说快半夜了,为什么不关灯睡觉?她看了一眼郑川开着的手提电脑,说住院还工作呀?郑川说没工作,只是看看邮件。他问谭小影为何又上夜班?她说另一个护士病了,她替她顶班。“今晚真是闷热得很,”她说,“值班室的电扇吹的都是热风,还是你这空调病房舒服。”
“那你就在这多坐坐吧,反正我也还不会睡觉。”郑川这句看似随意的话,来自他看见谭小影后便产生了想接近她的感觉。穿着护士衫的谭小影使他产生了强烈的陌生和神秘感,而谭小影特有的温柔眼神更令这种神秘具有温馨的吸引力。
“那我就歇一会儿吧。”谭小影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起来。护士衫下露出光滑浑圆的小腿,郑川的眼睛从这小腿上慢慢移到她的全身,护士衫裹着的丰盈的青春让他心旌摇曳。这一刻,他打定主意要将她搞到手。他很奇怪自己的人生,青春年少时不会追也追不到女孩,而中年以后,他反而可以轻易地将女孩揽入怀中了。他明白这是身份、地位和金钱的作用。在女孩子眼中,他是成功的男人,而成功的男人可以拥有多个女人,这正是现代两性之间不成文的分配原则。
“你几点钟下班?”郑川问道。
“明天早晨7点。”谭小影抬起头说道,她的眼睛让郑川着迷。
“那好,你下班后我请你去假日酒店喝早茶。”郑川直截了当地邀请道。这是他对女人的习惯,不想多绕圈子,他对将她们迅速搞到手充满信心。他知道假日酒店所代表的生活方式对女孩子具有足够的吸引力。他相信谭小影不会拒绝他的邀请,如果顺利的话,早茶之后便开个房间也不是没有可能。现代生活在高速运行,而郑川自己就是一部发动机,不停地运转,他可以几天时间过完别人一辈子也没有的生活。
“谢谢,”谭小影说,“不过我下班后最想做的事是回家睡觉。”
谭小影站起来走出了病房。她拒绝了?是这个女孩子不懂事,还是自己的邀请有点唐突?郑川躺在床上回忆着自己对女孩子有过的不少成功案例,想弄清楚这一次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走廊上的灯光从病房门上的玻璃映进来,使关了灯的室内仍半明半暗。空气中有幽幽的花香,这让郑川的思维回到那束神秘的玫瑰上来。林晓月,这亡魂用邮件、用鲜花来切入他现在的生活,他得认真对待才行。他绝不相信人的魂灵会飘荡在这个世上,他突然想到给邮件发出的信箱回一封信看看,不管是谁在以林晓月的名义做这些事,只要是人,他都能对付。
然而,他仍然睡不着,总是无端地想到房内的那束玫瑰会不会在他入睡之后变成一个人,而当他睁开眼时,林晓月的面容正在床前俯看着他。这想法毫无道理,荒唐透顶,但在这夜半时分人不可能服从理性。他翻了一个身,用想女人的办法来抵制这种恐怖感。这是他对付压力的一种有效方法,公司的经营和人事上有时矛盾重重,而和一个女人过夜或一个人作性幻想总能使他安然入眠。
此时,护士谭小影自然出现在他的幻想中。不过,这次幻想并没有让他因心满意足而疲倦地睡去,相反,他越来越清醒,感到兴奋难耐。他开了灯坐起来,决定去走廊上走走,然后装成很随意地拐进护士值班室,他不能让她就此拒绝他的邀请。
郑川走出病房,望了一眼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片漆黑,他突然心生畏惧。夜半时分,走廊两旁的病房悄无声息,只有他隔壁病房还透出灯光。谭小影说过,林晓月去年就死在这间病房里,可是,她说这间病房现在并未住病人,怎么会开着灯呢?
郑川好奇地走到门边,从门上的玻璃方框往里望,玻璃上像有雾气似的,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拧,门开了。
事后郑川无论如何也不能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怎么敢进到那房里去呢?林晓月曾经住过的病房就在隔壁,这本身已经让他备感蹊跷,觉得这种偶然仿佛是有人安排似的。而在夜半,他走进那间病房更不像他自己的决定,而像是有人牵引着他,用无形的力量推着他的后背,说你进去看看吧。他当时真是昏了头,将门推开后,一步一步走进了那间病房。
出乎郑川意料,病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他感到头脑里“嗡”的一声,转身向门外跑时险些撞在墙上。他跑回自己病房关上门后,双腿还一直有点发抖,他从没被这样突然地惊吓过。
那是一个死人吗?有一大团头发堆在枕边,显然是个女人,他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孔。他想起了林晓月,这个早年的女生有一头长发,她将它编成粗黑的辫子……
这时,外面的走廊上突然响起手推车的声音,自己刚才看见的真是死人吗,手推车来运她去太平间了。但是,谭小影为什么对他说隔壁病房是空着的,没有住人呢?
手推车越响越近,但并没有停下,经过他的房门后又越响越远了,显然,这车并没有拐进隔壁病房。
郑川靠在床头,将被子盖在腿上不敢睡觉。他看见一个黑色的漩涡,而自己近来已被卷入这漩涡中了。从写字楼里的电梯到公司办公室再到医院,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阴魂追随着他,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真实的境遇。而此刻,他想到一墙之隔的女尸,感到有寒气从墙壁上透进来,这寒气中有玫瑰的幽香。他望了一眼桌上的那束玫瑰,不知道它来自天国还是地狱……
6
早晨,谭小影下夜班后去医院食堂吃了点早餐,然后便回宿舍睡觉。宿舍楼与医院之间隔着一条小街,一棵接一棵的香樟树使这里形成一条幽静的林阴道。
从宿舍到医院,这便是谭小影的生活线路。她在乡下长大,卫校毕业后进入这座城市,两年多了,她对这座城市仍然知之甚少。值夜班时,有时随救护车出去接病人,车窗外闪过城市的灯红酒绿,以及让人辨不清方向的立交桥,她觉得自己永远搞不清这城市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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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楼里的亡魂(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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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小影走向宿舍楼,远远地便看见她的男友陆地坐在花坛边。她皱了皱眉头,不是说好分手的吗,又来找她干什么?陆地是和她在乡下一起长大的伙伴,比她大两岁,几年前便进城打工,现在一家物业公司做一个住宅区的物业管理人员。
“不是讲好分手了吗,又来这里做啥?”谭小影走近陆地,不客气地说道。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妥协,不然这个已让她无法忍受的小子会纠缠不休的。
陆地中等个子,长得身强体壮,留着平头。他淡淡地望了谭小影一眼说:“等着看你一眼还不行吗?好了,你走吧。”
谭小影突然看见地上有血,再看他的手腕,她急了:“你怎么又割自己的手腕了!经常这样,你总有一次会死的。”
陆地的嘴角浮现出冷冷的笑意,他看着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腕说:“你不知道,这是多么舒服的事。别害怕,死不了的。”他一边说,一边从容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卷纱布来,非常老练地将手腕缠上。
谭小影一扭头向宿舍的楼口跑去。她一口气跑上4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关上门趴在床上哭起来。她后悔当初让这么一个怪人做男友。刚才发生的一幕,别人会以为他为失恋而痛苦才割腕的,其实不,他是喜欢那样做。这种事第一次发生在半年多前,后来便经常发生,他割腕,看着血流,然后自我包扎。他的手腕上已留下了一道一道的伤痕,他看着这些伤痕似乎很欣赏似的。他说,流血时手臂有发麻的感觉,还有头晕,这是一种很舒服的享受。这是什么怪癖?谭小影感到不可思议,也不便询问他人,毕竟这是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她被这种恐怖行为吓坏了,决意和他分手。
其实,谭小影一到这座城市便和陆地有了交往,完全是因为大家一起长大的缘故,他们约会、看电影,她上夜班时他还经常来陪着她。如果他不出现这个怪毛病,他们也许将继续交往下去,尽管她和他在一起从未找到过谈恋爱的感觉。他老是带她和他的哥们儿一起,他们喝酒、骂人、谈论城市里的女人如何骚,但没有他们哥们儿的份。有几次,陆地对她动手动脚,但都被她坚决止住了。他说她太保守,没劲,或者是不愿真心和他好。究竟是什么原因,谭小影自己也说不清楚,这表明他们分手是迟早的事。
谭小影趴在床上哭了一会儿,觉得心里轻松了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走到后窗向楼下望去,花坛边已经没有人了。她又走到前窗,望向楼下的小街,仍然没有陆地的影子,他走了,谭小影心里有种又痛又轻松的感觉。
从这窗口正好能望见医院的大门,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谭小影突然看见了一个女人抱着一束鲜花站在医院门口。这女人仿佛有些犹豫,对着门卫室的窗口说了几句话后,便向医院里面走去。
这是昨天给13床送花的女人吗?她为什么要留下林晓月的名字呢?林晓月去年死在医院里,谭小影在护理她时和她结下友谊,不仅因为林晓月是《云》杂志的编辑,而她正是这份杂志的热心读者,还因为这个40多岁的女人对人有充分的理解,对人的心灵有温馨的关照,谭小影和她聊天时懂得了很多道理。她觉得林晓月是她见到的最好的女人,她甚至还保持着年轻时的漂亮,怎么就死了呢?当时谭小影第一次因病人的死而流泪。如今,是谁在用死者的名义给13床的病人送花呢?
谭小影跑下宿舍楼,直觉告诉她刚才走进医院的那个抱花的女人与13床有关,很多时候,人的直觉无道理无逻辑可言,但常常很准确。她直奔住院楼而去,从电梯上到9楼的内科病区,在走廊上遇见了护士小菲,便急忙问道:“有没有人给13床病人送花进来?”
小菲是谭小影的同事,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谭小影着急的问话使她觉得奇怪:“我没注意到。什么事?来送花的人怎么了?”
谭小影感到一下子说不清楚,顿时语塞。小菲说,这13床的病人有点奇怪是不是?她说她去给他输液时,他问道,隔壁病房昨夜死了人是不是?小菲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呢,隔壁病房根本就没住病人。可13床的病人说他看见了一个女人,长头发,半夜过后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活着的人睡觉不是那个样子。小菲说,你半夜去隔壁病房干什么?他说失眠,随便走走。这个病人说话吞吞吐吐的,病房里一大束玫瑰,开得正好,他让小菲替他拿出去扔进垃圾桶里了。
“怎么,送花的人惹他生气了吗?”小菲对着谭小影问道,“昨夜你上夜班,他说的死人的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谭小影摇头说,“不过病人有时会精神恍惚的,他说的话也别当真。我去病房看看,有些事以后再告诉你。”
谭小影向走廊深处走去。现在是上午的治疗时间,病人都在自己的病房里输液,走廊里异常安静,她想,我能遇见那个送花的女人吗?她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那个以林晓月名义送花的人,怎么会自己将花送到病房来呢?除非这女人真是林晓月,她才敢直接出现。但是,这可能吗?谭小影感到自己的思维已经混乱了。她沿着走廊拐了一个弯,在郑川的病房门前停下。
房门是虚掩着的,她从门缝里望进去,病床前果然坐着一个女人。她让自己镇静了一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郑川正躺在床上输液,坐在床前椅子上的女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黑色衣裙,她是用这种颜色的衣服来收住她丰满的身段。桌上有一束鲜花,但不是玫瑰,而是几种花的组合,配得很好看,显然是这个女人带来的。
“13床,感觉怎么样?”谭小影只好例行公事似的问道。
郑川略感意外:“怎么,你上了夜班还没休息?这是我公司办公室的张叶。”他将黑衣女人介绍给她。
黑衣女人很有礼貌地说:“郑总在这里住院,全靠你们照顾了。”
谭小影一边说这是应该的,一边望了望室内,故意问道:“昨天的那束玫瑰怎么不见了?”
“扔了。”郑川说,“不然我今天晚上还会失眠的。”
“那花也来得太奇怪了。”黑衣女人说,显然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去年的那个病人,你是看见她死在病房里的吧?”
“当然,她是我护理的病人。”谭小影说,“难道有谁认为她还活着吗?”
郑川说,她不是去年死的,而是昨天夜里才刚刚死去,对不对?你们为什么要瞒我呢?我在隔壁病房看见了她,从侧面看很像她早年的样子,头发很长,早年是大辫子,只是现在拆散了……
谭小影惊愕地说:“这是你做的梦吧?”
郑川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难道他昨夜真的看见了什么?谭小影走出病房后,在走廊上愣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郑川的隔壁病房门口,她得进这间空着的病房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轻轻推开门,就在她刚迈进一只脚的时候,耳边飘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来了?”
谭小影全身一震,双腿软得差一点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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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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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郑川住进医院以后,高苇在办公室里显得无所事事。她打开电脑,进入到郑川的邮箱里再次读那几封神秘邮件。郑川的这个邮箱完全是为了工作联系而开设的,邮箱名就印在他的名片上,所以有陌生人知道这个邮箱毫不奇怪。多数时候,郑川的邮件都由高苇处理,遇见这种讲述私人情感的邮件还是第一次。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写邮件的人已死去一年多了,一定是有人在替死者发这些邮件。不管怎样,高苇决定与发邮件的人联系一下,以便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按寄件人的邮箱名发过去。她早已发现这个寄件人信箱的拼音是“幽灵”,但她不会相信这是死者的幽灵在发邮件,这可能吗?她想像着苍白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击,这是个女人,郑川早年的同学,她深陷的眼眶和暴露的牙齿证明她已是骷髅,然而她情怀依旧,将这些饱含深情的邮件发过来,让郑川在时光倒流中感叹而又惊悚。
高苇守着电脑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想像一展开便将自己吓着了。止住乱飞的思绪,她看见电脑屏幕上已显示出“邮件发送成功”的字样。她心里无端的有点紧张,不知道这封回邮会产生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