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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馆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只有两三个客人围在火炉旁边喝酒聊天。

阿酒一进门便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阿林恰好从厨房出来,幸灾乐祸地咂咂嘴:“哎呦,真可怜哦。”

谢春深狠狠拍了阿林后脑勺一掌,又把小篓塞进阿林怀中:“放进厨房的缸里化着。”

“谢老板这是弄冰去啦呀,准备明天熬粥的?”

“嗯,明天大家来喝粥,黏黏下巴别冻掉了。”

“老牛熬的粥,即便谢老板你不说我们也会来的。”

几个客人笑笑闹闹喝到下午才离开,谢春深见也没有什么客人了,便让阿酒先回家了。

*
回到家后,阿酒翻箱倒柜地找了几样米和豆,虽然不多,但是也够煮一小锅粥了,于是都放到盆子里泡上,准备明早煮粥喝。

她想着,父亲不在了,刘芸和阿酌虽然面上都佯装无事,可是心中还不知有多苦,只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他们的生活可以好一些,阿酌可以去书塾读书,刘芸的病也好了。

吃完晚饭,阿酒又把刘芸的药熬好给她端去,这才上了炕。这一夜她睡得很香,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总之是一夜好梦。

翌日天还没亮阿酒便起身开始熬粥,足足熬了两个时辰,豆香和米香都逸了出来。刘芸也早就醒了,阿酒盛了一碗粥端给她,又叫醒阿酌去洗脸。

等阿酒收拾完了厨房回屋时,却见刘芸端着那碗粥发呆。

“二娘快喝粥吧,今天是腊八,不喝粥下巴可就要冻掉了。”

刘芸抬头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这才低头开始喝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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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馆的时候,酒馆里竟然已经坐了许多客人,有些阿酒已经认识了,有些她是第一次见,但是这些人都是来喝腊八粥的。

阿林无精打采地靠在柱子上,见阿酒来也并不理睬,于是阿酒也只得闷头干活儿。

不多时牛叔便熬好了粥,随着那一碗一碗热腾腾的粥端出来,酒馆渐渐便都是腊八粥的香气,没什么人说话,周围都是安静的。

天还没有亮,这条街上也只有这一间店是亮着灯的,而阿酒身在这间店里,她觉得很温暖。

阿林站在柜台后,也端着一碗粥,不多时那碗粥便见了底,他抬头看看阿酒:“你不喝?”

“在家喝过了。”

阿林摇摇头,说了句:傻子。然后把碗塞进阿酒手里:“给我再盛一碗去!要稀一点的。”

阿酒听话地盛了粥给阿林,却不见阿林喝,而是拿着扫帚出了门。接下来阿林便用扫帚沾着腊八粥涂在了门前的那棵杏树上,又用棍子敲了树干三下,口中念道:“看你结杏不结杏,年年打你三大棍!”

阿林打完了杏树,又拎着扫帚到了后门,依旧像先前一样用腊八粥涂在了树干上,嘴中又念道:“管你结桃不结桃,年年打你三斧脑!”

阿酒家里没种过果树,也没听人这样喊过,所以觉得很是新奇,不自觉便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要不是我你们明年就吃不上杏子和桃子!”阿林狠狠瞪了阿酒一眼,气冲冲地进了门,谁知却被刚从楼上下来的谢春深听到了。

“是,多亏有阿林,咱们才有杏子和桃子吃。”

牛叔也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可不是,阿林真厉害!”

屋里的客人也跟着起哄:“多亏阿林,所以你们酒馆的杏树和桃树才能每年都结那么些的果子。”

阿林哪里不知他们在笑话自己,毫不留情道:“结再多的果子也不够你们这些人摘的!”

 

 

腊八酒(下)

中午时,来酒馆喝粥的人多了许多,已经坐满了酒馆的那几张桌子。

因为酒馆的腊八粥是白送的,所以来喝的人很多,可是又不能只喝粥,多半也会打点酒来喝,所以酒馆这天卖出了比平时多出两倍的酒。

天快黑时店里来了个妇人,那妇人脸上带了些悲戚之色,手中还拎着一个酒壶,想是来买酒的。

可是阿林见了那妇人却转身进了厨房,他前脚刚进厨房,牛叔后脚便出了门,好像还很急的样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阿酒脸嘴都闭不上了:牛叔竟然殷勤地给那妇人端粥喝,而那妇人见了牛叔,脸也不知怎地便红了,扭扭捏捏的。

谢春深下楼时看了牛叔和那妇人一会儿,最后却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柜台后算账去了。

*
牛叔送走那妇人之后,整整笑到了晚上,阿酒隐约也猜到了几分,又从阿林那里打探了一番,知道了那妇人是有夫之妇,但是牛叔喜欢人家好多年了。

还知道那妇人的夫家姓王,是个赌鬼,还喝大酒,喝醉了就去赌坊赌,输了钱就回家打老婆,所以王嫂身上总是有很多伤。

谢春深经常劝牛叔放弃王嫂,可是牛叔都不听,最后谢春深也只得不说了。

*

*
这天早晨阿酒一到酒馆,阿林便扔了一块抹布给她。

“把你的脑袋包起来!”

阿酒正纳罕要干什么的时候,便听谢春深在楼上喊:“你们两个快上来帮忙,今天有很多活儿要干。”

“快上去,别磨磨蹭蹭的!”阿林叮嘱完便先上了楼。

酒馆里的酒一直是存放在楼下的酒窖里,那是个废弃的酒窖,因为这个酒馆已经没有人会酿酒了。但是那个酒窖存酒并不方便,所以谢春深想要把楼上一间空屋收拾出来存酒,而楼下那个酒窖就空出来放些杂物。

阿酒上了楼便看见谢春深头上包着块白布巾,手中拿了一把斧头,正用斧头砍一间屋子的门锁,这间屋子正是阿酒先前看见的锁着的那间。

“没有钥匙吗?”

谢春深看了阿酒一眼,用脚蹬开了那扇门,然后才道:“钥匙早就弄丢了。”

阿酒跟着进了门,一进门便看见一些柜子堆在角落里,那些柜子已经很旧,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

“今天上午咱们把这里没用的东西都搬出去,有用的东西就先放到一边,留给我以后整理。”

阿酒整理了一会儿,忽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画轴,展开一看,画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英挺,女的柔美,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着,她不知道这幅画留着还是扔掉,于是递给了谢春深:“老板,这幅画留不留着?”

谢春深看了一眼,道:“扔了吧。”

阿酒听话地将那幅画放到了门外一堆丢弃的东西里,然后便又接着整理起来。

阿林也在整理,不过阿林见了什么东西都会丢弃到门外,谢春深亲眼看见他把一套完好的杯子扔到了门外,哪里还能由着阿林,顺手捡起一把扫帚拍了阿林后背一把:“你给我悠着点,那些能用得着的东西给我留着!”

“我看着都没有用,留着也没有用!”这一下打得狠,把阿林弄得有些恼了。

“怎么就没有用,都给我留着。”

阿林极不情愿地应了声,可是依旧我行我素地乱扔,谢春深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阿酒已经在整理那堆乱糟糟的什物,话便没有说出口来。

而阿林回头见阿酒在整理,心中先前由谢春深激起的恼意便莫名其妙转到了阿酒身上。可是阿林并不知道该如何纾解这股怨气,于是只更加用力地整理东西。

阿林这样用力整理了一会儿,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木凳,阿林并未多想便向阿酒所在的方向扔过去了。然而他立刻后悔了,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阿酒只知道眼前一黑,接着鼻子又酸又痛,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林也傻了,一股古怪而汹涌的愧疚感包围了阿林,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觉得自己该向阿酒道歉,或者他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傻站着,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他觉得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就无法再对阿酒冷眼相向了。

谢春深愣了片刻敏捷地冲上前捂住了阿酒的鼻子,然后连拉带拽地把阿酒弄下了楼,经过一番折腾总算是把血止住了。此时阿林也下了楼,却只是远远看着,并不靠近两人。

谢春深见阿酒的鼻血已经止住了,这才松开她,走向阿林,双手抓住阿林的肩膀严厉道:“去跟阿酒道歉。”

阿林听谢春深这样说,只觉一股子委屈充满了胸膛,他知道自己不对,他也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和阿酒道歉,可是被谢春深这样一说,他也不知怎么就偏不肯道歉了。

“不,我没有错!”

“去给阿酒道歉!”谢春深的手用力了一些,可是阿林硬是咬着牙不说话,弄得谢春深也没了法子。

大堂就他们三个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阿林竟然先说话了。

“你是不是还是瞧不起我?”阿林说这话的时候将头拧到了一边,似乎是不敢看谢春深。

而谢春深听了这样的话竟然松开了阿林,整个人都绷紧了,他的拳头握上又松开,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阿林便走到了柜台后面,仿佛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可是他的脸绷得紧紧的,阿酒知道,刚才那句话的背后一定有故事,可是她并没有很好奇,她现在只当好谢家酒馆的伙计就行,就好。

*
阿酒招呼完客人已经是下午,她想着仓库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完,便悄悄上了楼,谁知竟看到谢春深躺在阳光照耀的地板上,他的脸上蒙着一块布巾,好像是睡着了。

阿酒自然不想把他弄醒,便想要先下楼去。

“客人都走了?”谢春深没有动,那块布巾也依旧蒙在他的脸上,可是人很明显是清醒的。

“老板你没睡着啊?”

“刚才你上楼梯时就醒了。”谢春深坐起身,脸上的布巾滑落在他的腿上,他看了阿酒一眼,这才站起来:“接着搬东西吧。”

阿酒看见那幅要丢弃的画被放在另一堆东西里,那一堆东西是要留着的,应该是谢春深放过去的。阿酒有些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竟然会让谢春深想要丢弃,却又舍不得丢弃。

“阿林只是有些小气,他并不坏,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阿酒回头便见谢春深靠在门框上,眼神柔和,或者也可以说是凉薄,仿佛他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可是看透了世间人情冷暖的人,怎么会为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辩驳,或者去安慰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

“我知道,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快来收拾吧,今天活儿干不完你可不要想回家。”

*
第二天一早阿酒便到了酒馆,阿林已经在收拾,看见阿酒也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而且今天阿林异常沉默,仿佛是有意在躲避着阿酒。

阿酒不知道该怎么做,也只得保持沉默。中午吃饭的时候阿酒要去端菜,却被阿林推开。

“碍手碍脚的离远些!”

阿酒只得躲得远远的,这一切被谢春深看在眼里,止不住乐了出来,立时便遭了阿林的白眼:“笑什么笑,捡钱了不成!”

“比捡钱还招笑呢!”谢春深从楼梯上走下来,拍了拍阿林的后脑勺,阿林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总之是满脸通红。

吃完了午饭阿酒正在收拾碗筷,就听阿林在门外叫她,她急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阿林哥什么事?”

“这是我的旧帽子,我戴不了了,你戴吧。”说话间阿林便把那帽子丢进了阿酒的怀里,同时脸也憋得通红。

阿酒知道阿林这是不好意思,哪里还敢说什么,急忙道了谢把帽子戴到了脑袋上。

可是阿酒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啥,于是和阿林这样你瞪着我,我等着你,不多时,阿林的脸便又红了几分。

“你个呆子还不回去?”阿林有些恼羞成怒,可是说话还是没有什么底气。

“回去了回去了!阿林哥我马上就回去!”阿酒拔腿就往回跑。

“昨天对不起。”

阿酒差点被阿林的话吓得趴到地上,可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回头,否则阿林哥恼羞成怒还不知要怎么收拾自己。

*
天快黑时,酒馆来了个道士,那道士吃了饭正要去柜台结账,却看见正在柜台后算账的谢春深,于是整个人都愣住了,盯着谢春深看了许久,直把谢春深看得额头冒汗。

“师傅在看什么?”

那道士这才往前走了两步,拱了拱手,神情严肃:“施主天生异相,怕是…”

谢春深挑了挑眉,眼神柔和:“怕是什么?”

“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这几天有点懒惰了orz

 

松针苦酒(上)

“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阿酒和阿林听到这样的话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那道士会说出这样一句话。阿林有些生气,想要将那道士赶出门去,却听谢春深轻笑了一声:

“怎么,道长难不成还要收了我?”谢春深眉头挑了挑,仿佛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那道士微楞,随后也笑了出来:“施主不若入我道家,参悟人生,脱离这世间烦扰?”

“那入了道就不孤苦了吗?”

“参悟了,就不苦了。”

谢春深看了看阿林和阿酒,又看了看门外,这才道:“我没有慧根,怕是参悟不了了。”

那道士并不死心,又道:“那施主是打定主意要孤苦一生,打定主意要被这俗事羁绊,不得解脱么?”

谢春深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答,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道士见到这样的情况,便更加努力地想说服谢春深:“看施主面相便知施主是一个有慧根的人,想不想脱离眼前的纷扰全看施主如何选择。”

这下还没等谢春深说话,阿林看不下去了:“你个道士没事劝我们老板出家干啥?他出了家,我们这帮伙计怎么办?你吃完喝完快些离开,不要操心这些与你不相干的!”

那道士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哥,莫要生贫道的气,贫道不过是想要救你家老板出离这刀山火海罢了。”

“我们这酒馆怎么就成刀山火海了,你快点走,快点走!”,阿林不知这刀山火海指的并不是酒馆,于是便要上前把那道士推出门去,却被谢春深阻止了。

“阿林你等等。”

那道士眉眼都舒展开了,仿佛已经知道谢春深的答案一般:“施主想开了么?”

谢春深又挑了挑眉,笑道:“你走吧,我并不觉得这俗事烦扰有何不好,若是我命便是孤苦终生,那我就认了,顺应天命,这不也是好的吗?”

那道士一愣,良久终于开口:“施主当真如此,贫道也就不再打扰施主了,愿施主得偿所愿。”

谢春深拱了拱手,目送那道士离开,便又低头去算账,眉眼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大堂里只有算盘珠子敲击的声音和炉火的声音。

然而不过一会儿,他却忽然停住了,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桌子,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片刻后便又低下头算账去了。

后来阿酒问阿林,知不知道那道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谁知阿林竟恼火地对她吼:“那道士胡诌的你也信,我们老板才不会孤苦终老的,才不会!”

阿林吼完自己竟然也哭了,阿酒就再也不敢问了。但是从那以后,阿林对阿酒好了很多,虽然有时也会骂阿酒,但是多半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真的动气。

*
这天阿酒刚进家门,便听见刘芸有些恼火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只是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待阿酒进了屋才知是因为阿酌点火烧炕,但是点了许久也没有点着,刘芸让阿酌不要点了,但是阿酌偏不听。

这几天天气特别冷,屋子里都结了冰,有太阳的时候还好,太阳下山后屋子里冷得坐不住人,刘芸要盖几层被子才能暖和些,阿酌更是苦不堪言。

今天阿酒回来得又晚,阿酌这才想要点火烧炕。

阿酒一摸阿酌的手已经冰凉冰凉的了,急忙让他上炕,自己立刻点火开始烧炕。可是也不知是因为柴禾太湿了还是怎么样,阿酒点了半天也没点着,不一会儿手脚便冻僵了。

阿酒一边搓手一边跺脚一边想办法,忽然想起家里的灯油还剩下许多,于是滴了些灯油在柴禾上,这才总算是点着了火。

阿酒也冻得不行,只得先上炕暖和一会儿再做晚饭。

过了一会儿,炕总算是热乎了,可是屋子里依旧冷得很,阿酒快速做好了粥,三人喝了粥才算是暖和过来。

“家里的柴禾还剩多少了?”刘芸给阿酌盖好被子,小声问阿酒。

阿酒顿了顿,决定还是撒谎:“还剩好些呢,够烧好些天的了。”

刘芸盯着阿酒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明天把柴禾搬进来吧,你回来得晚,我和阿酌就先把炕烧了,省得你回来还要挨冻。”

可是外面哪里还有多少柴禾,够烧两天已经不错了,但是阿酒并不能让刘芸担心,只敷衍道:“过两天吧,这两天酒馆忙,过两天不忙了我就早些回来,把柴禾搬进来。”

刘芸沉默了一会儿,便躺下睡了。可是阿酒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家里没有柴禾烧了,而酒馆的活儿也不能不干,只得找时间去再弄一些来,怎么也要烧到过年以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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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酒第二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一小堆树枝,她正纳罕这树枝是哪里来的,便听到身后的门开了。她一回头竟见到阿酌怀里抱着一小捆树枝。

“阿姐!”阿酌脸上都是灰,可是眼睛亮亮的,正期待地看着阿酒。

阿酒觉得鼻子一下子就酸了,“你上哪里捡的这些树枝?”

“我就在后山山底下捡的,家里的柴禾快烧了了…”阿酌忽然发现阿酒的表情不对劲儿,急忙解释到:“阿姐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二娘,她不知道这些事。”

阿酒想说些什么,可是生生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只得拉着阿酒进了厨房,用布沾着水给阿酌擦了脸。

吃过饭阿酒又去给刘芸煎药,可是煎着煎着眼前就模糊了,她觉得很挫败,阿酌还不到七岁,可是却要过早地面对这些生活的困苦。而其他七岁的孩子还无忧无虑地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吃糖,穿新衣服,看烟火…

阿酒越想心里越难受,最后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她只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她怕让阿酌听见,更怕让刘芸听见,可是她忍不住!

阿酒进屋时眼睛还是有些红,刘芸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没发现她哭过。

“刚才哭了?”

“没,又没有什么事,哭什么。”

刘芸接过药,又问道:“那眼睛怎么红了?”

“烟熏的。”

“嘭!”刘芸竟然忽然把手里的药碗摔到了地上。

“暮酒你也别骗我,你真心告诉我,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不死的拖累你们了?”刘芸嘴角都在哆嗦,眼睛忽然就红了起来。

阿酒刚才被那么一吓,又听到刘芸这样说,哪里反应得过来,而在刘芸眼里就像是默认了一般。

刘芸这个人一直要强,扶着墙就下了地,准备离开这个家。

阿酒这下可反应过来了,急忙抱住刘芸的腰:“二娘!我不是嫌你拖累我们,我没有!你别走!”

“怎么就不是,我看就是,我走了也省得你还要给我治病,还要照顾我!”刘芸使劲儿挣也没挣开,眼泪也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二娘你别走,二娘走了阿酌怎么办!”阿酌光着脚下了地,也紧紧抱住了刘芸。

“二娘我真的不是因为你哭的,我是因为想起了爹才哭的,我想爹了!”阿酒这回终于忍不住,抱着刘芸哭了起来。阿酌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到暮明远,刘芸哭得更加厉害,三人抱成一团,哭成一团。

待刘芸情绪稳定了一些,阿酒才又道:“二娘,我们的亲娘离开得早,是二娘你一直在照顾我们,我们已经把你当成我们亲娘了,现在爹也没了,我们就剩你这一个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说离开这样的话了…”

阿酒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使劲儿用手擦干了眼泪:“我们就是你的亲儿女,咱们三个要好好地,咱们也会越来越好的,二娘你不要担心。”

刘芸没说话,闭着眼点了点头,由着阿酒把她扶上炕,面对着墙睡了。

阿酒也把阿酌抱上炕,又把地上的碎碗收拾了,这才上了炕。

刘芸在嫁给暮明远之前已经嫁过人,不过她过门不久丈夫便得了急症死了,邻居亲戚都说刘芸克夫,她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唾骂,所以便比别人多疑,比别人敏感,也比别人要强。

她病了那么久,每日心里还不知怎么想,想的多了,就也不知是想到了哪里去,刚才那样的事不发生在今天,也会发生在明天,所以阿酒不怪刘芸。

可是柴禾的事不能再等了…

*
这几天阿林觉得阿酒有些怪,以前没有客人时阿酒总是努力把桌子擦漏,可是最近却总是在睡觉,也不知晚上都干些啥。

这天下午阿酒又趴在桌子上睡觉,阿林终于忍不住,踢了踢阿酒坐着的凳子:“怎么又睡觉,你昨儿晚上偷鸡去了,还是摸狗去了?”

阿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听阿林这样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一个劲儿傻笑,却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