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觉得没有意思,想要离开,却是不知谁喊了一声:“前面打架了,大家快去看呐!”

黎夏尚武,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往往决定了这个人的地位,受人尊敬的程度,所以有些争执也常常是以武力来解决的,只是谢樱樱觉得拳脚无眼,自己还是不去凑热闹了,于是急忙转身要往外走,谁知众人对打架一事甚是热心,硬是连推带拽地把谢樱樱拥到了小园子里。

谢樱樱抬头一看,便见唯一出门的路都被人堵得死死的,想要出去实在是有难度,于是又转头去看园子中间剑拔弩张的两个少女,二人均是穿着束腰劲装,袖口扎得紧紧的,身子高挑秀丽,一看便知是有武在身的。

崔媛乃是当今丞相的嫡女,又颇有习武的天分,平时自然是骄纵,今日在这梅园之中看中了一盆墨梅,谁知对面那紫衣女子竟敢和她抢。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竟然如此放肆!”

“家父护国将军沈彰,倒不知你是哪家放出来的疯妇,生生污了这一园的清净梅花。”沈玉珠一向伶牙俐齿,性子又深得沈将军亲传,是决计不肯吃亏的。

崔媛一听眼前的女子是沈彰的女儿,不禁觉得当真是冤家路窄,只因这沈将军和崔丞相一向不和,无论在朝堂之上还是私下都是冤家对头,崔丞相更是在家里一日三骂,崔媛自然心中怀恨,当下也不顾及什么道义,一扬手便射出一枚幽兰的三棱钉。

这一招来得突然,众人还未看清,那沈玉珠却是一个扭身横飘了出去,崔媛见此也不多做踌躇,立刻飞身迎上,两道人影立时上下翻飞,斗得难舍难分。

谢樱樱觉得这里实在是危险,可是身后却被堵得水泄不通,又见对面还有一道拱门,想来也是出口,可是人却不多,要是能过去就好了。她看看斗得正欢的两人,一咬牙便飞快地往门边跑,眼看便要到门边了,却忽然听得破空之声传来,她惊慌回望,却是崔媛不敌沈明珠被抛了出来,眼见便要落到她所在的位置。

谢樱樱急忙拔腿便跑,谁知那崔媛想要落地时不太难看,所以空中一个扭身生生换了位置,可她扭过身却见谢樱樱正在她面前,这下两人都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哐当!”崔媛以一个十分之丑陋不雅的姿态狠狠地摔在了谢樱樱的身上。

谢樱樱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憋死过去。等崔媛站起身来,却是羞愤不已地走了,丝毫不领谢樱樱当肉垫子的情谊。

架打完了,看热闹的人便各自散去了,独留谢樱樱一人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她正要起身,却听耳边一人道:“六小姐这是又要吐血了么?”

3有情无情王九郎

谢樱樱闻声看去,整个人便僵住了,蹲在她头顶的这个人不是风流无双的王梦惜又是谁?谢樱樱扶着墙站了起来,仿若未觉察到王梦惜话中的调侃之意,坦然道:“今天暂且先忍忍,上次吐出的血还没补回来呢。”

谢樱樱站起身才看见王梦惜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身材颀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在看她,那一双眼睛嵌在普通无比的一张脸上却并不觉得突兀,只觉得那眼中都是温润悯人之色,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只怕任何人都是要卑微到尘埃之中去的。

她一惊,容城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不为人知?而王梦惜已经介绍道:“这是苏公子,这是谢家的六小姐。”

苏公子嘴角带笑,声音异常好听:“闻名不如见面。”

谢樱樱想这苏公子定然也是听了市井之间的传言,知道她吐了崔家二郎一身血,所以知道了自己这么一号人,只是这话本应该带了略略的调侃之意,由这男子的口中说出来却那样自然熨帖,让谢樱樱一点火气也没有。

她笑了笑,并不想多惹是非,与二人告了别便往门外走,谁知她来时坐的马车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想来是谢青青会完情郎便自己回去了。

正在她踌躇着如何回谢家的时候,一辆异常华贵的马车却停在了她的面前,马车的帘子掀开来,露出王梦惜颠倒众生的面容,他嘴角微勾:“要坐我的马车回谢家吗?”

谢樱樱出来时十分匆忙,身上并未带银钱,如今天色又黑了,回去晚了肯定要招人话柄,于是思虑片刻便点了头上了马车。谁知适才遇上的那位苏公子也在车里,谢樱樱略有些僵硬,她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和两个男子在这幽暗的车厢之中,难免羞臊,却是强自定下神来,眼睛低垂,只盼望快些到谢家。

那苏公子和王梦惜也没有再说话,车厢里只有车轮滚过青石板的声音,显得略有些尴尬。谢樱樱垂着眼,无聊地瞟对面苏公子的衣裳,但见苏公子的衣裳虽然是好料子,衣袖却已经有些磨损了,她想这苏公子可能是刚刚来容城投靠亲戚的,所以先前容城才未传说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吧。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外面渐渐有了些人声,忽然远处却传来一片凌乱的马蹄声,一队人从他们的马车旁路过,带起的风险些掀起了车帘。

“哎呀,那不是太子殿下的雪影骑么,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啊?”

“你还不知道哇?昨日一早太子殿下启程去相国寺为他生母祈福,今天中午却在山脚遭遇了伏击刺杀,至今生死未卜啊!”

“我觉得咱们太子一定没事,国师都预言说太子将来会一统天下,咱们国师什么时候错过啊…”

外面议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车厢里,而谢樱樱对面的两个人却是十分安然,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表现出来。谢樱樱正暗自纳罕是不是容城的世家子弟都是这般处变不惊,马车却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她一个不注意便猛地向着王梦惜的怀里扑去。

谢樱樱心中哀嚎,伸手想要去撑住旁边的木几,可惜去势过猛,愣是撞翻了木几,然后狠狠撞进了王梦惜的怀中。她眼花耳鸣,只恨不得就这样晕死过去算了,她贴在王梦惜胸前,闻到了一股冷香,非常好闻的冷香。

马车里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王梦惜却是看得清楚真切,只是却忍不住逗弄:“六小姐这样主动投怀送抱,莫不是看上了寄衣?”

谢樱樱银牙咬碎,却是觉得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仓仓皇皇站起来却撞到了车顶,她哀嚎一声跌回了位置上。这一下撞得非常疼,谢樱樱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泪眼朦胧地抬头去看,隐约看见王梦惜似笑非笑的眸子。

好在马车外的声音替她解了围。

“这可是王家九郎的马车?”一个女子问道,似乎因为激动声音都颤抖着。

那驭夫本是时常跟着王梦惜的,所以他虽然气眼前这女子忽然冲到路上,却还是礼貌回道:“正是王家九郎的马车,姑娘可是有事?”

那女子一听更是欢喜,声音提了提:“九郎九郎,妾身仰慕你谪仙般的风流,可否掀开车帘,让妾身一瞻?”

女子话音一落,其他在旁的女子便纷纷响应,一时间这群女子便把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谢樱樱在马车里甚是忐忑,若是掀了帘子,让外面的人知道她在里面,只怕第二日容城的女子就好全部发誓,以后见了她便要群起而攻之。

王梦惜不回答外面的女子,只转头去看谢樱樱,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谢樱樱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摇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也太过强烈了些,抬眼去看王梦惜,果然见他一副十分想笑的样子。

王梦惜逗弄完谢樱樱,便也知道见好就收,转头对外面等着的人道:“寄衣刚刚赴宴归来,不胜酒力,今日便要辜负众位了。”

他声音清朗,便是这拒绝的话也没有让人心生不快,几个姑娘听闻了王梦惜的话,都非常谅解地让开了路。

马车快走到谢府的时候,谢樱樱下了车,她怕让谢家的人看见她坐着王梦惜的马车回来,只怕又要节外生枝,王梦惜也不勉强,在路口放下了她便走了。

这时马车里一直沉默着的苏公子开了口:“世人都道王家九郎风流无双,我却知道寄衣一向无情得很,从都将姑娘们的痴心弃如敝履,今日这谢六小姐却是怎么得了你王九郎的青眼?”

王梦惜苦笑了一下:“第一次见她时,她便吐了一地的血,这可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今天我见她躺在地上,生怕她再像那天似的,那就实在太过可怖了些。”

苏公子眼中略有些揶揄:“能让寄衣觉得可怖,想来定是颇为壮观。”

“血红的唇齿,形同厉鬼。”王梦惜喃喃说着,眼底柔和,而后身体却忽然僵硬了起来,眼底只一瞬间便结了一层寒冰。

等他再抬眼时,已经又是那多情风流的王九郎,眼角那一抹温柔,是世上最多情,也是最无情的,温柔。

*

豆子是一只黄色的土狗,是谢樱樱小时候在路上捡来的,此时正趴在谢樱樱的脚边打滚。豆子是别院管事来谢家的时候带来的,谢樱樱原想来的时候便带着豆子,可是来得实在过于匆忙,只能托别院的管事来谢家的时候把豆子带来。

谢樱樱抓了抓豆子的脑袋,又让春菱找了吃的喂给豆子。

那天她回来时谢青青早已经到家了,她没去问谢青青为什么没等她,因为问了也没有什么结果,以后只能自己多加防备。

那天太子殿下遇刺后失踪了两日,然后忽然出现在皇宫之中,竟然是毫发无损的,容城的人都说是上天保佑,愈加地把百里乐正当成神人。谢樱樱听了这消息,不禁想王梦惜和苏公子在这场刺杀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然而她也只不过是无聊时想想罢了,如今容城之中,任何人想她死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了,她只能尽量不惹事,不让人注意到她便好。

只是她不惹事,事情却总是围着她,她本想练练字,却听见门外豆子的哀鸣声。谢樱樱快走两步出了门,却见两个小厮正在用石头扔豆子,春菱被一个婆子反剪着双臂按在地上。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是会个一招半式的,春菱自小跟着谢樱樱在别院里生活,从未学过武功,如今被按在地上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给我使劲儿打,打死这卑贱的畜生!”说话的是一个穿粉衣的少女,少女身后站着崔氏房里的翠玉。

谢樱樱此时已经知道这少女是谁了,这少女正是崔家的七小姐,崔氏唯一的女儿。她硬是沉了一口气,冷声问:“这畜生是怎么碍了七小姐的眼,让七小姐如此生气?”

谢婉宁闻声望去,便看见一个穿着素淡,容颜却异常娇媚惑人的女子,谢婉宁愈发生气,眯着眼睛道:“这畜生又脏又卑俗,活着便惹得我不痛快,我就要它活不成。”

谢婉宁从来没有把谢樱樱放在眼中,今日这突然发难自然是因为一件事,因为今天她见到王梦惜,而王梦惜无意中提到那日谢樱樱是坐着他的马车回的谢家。

王家九郎,是她谢婉宁一直想要嫁的人儿,而谢樱樱却动了心思,不是该死又是什么。

“你们几个给我打死这畜生,这畜生不死,你们就给我去死!”

那两个小厮也是有武傍身的,石头扔得又准又狠,豆子躲也躲不过,蜷在墙角哀鸣。谢樱樱双唇紧紧抿在一起,双手死死握成拳头,浑身都在颤抖,她缓步走到豆子旁边,抱起了豆子。

那两个小厮并未料到谢樱樱会如此,手下一个没停住,那石头便打在了谢樱樱身上,这一下打得狠,让人听了都觉得牙酸。那两个小厮虽然是害怕谢婉宁,可谢樱樱毕竟也是主子,奴才敢打主子,这奴才便是千刀万剐也不冤枉的,所以两人都停了手。

“打啊,怎么不打了!”谢婉宁见两个小厮都不敢动手了,于是自己拣了一块石头,怒道:“把那畜生放下!”

谢樱樱只看着她,不说话,眼睛深处像是有一簇火苗,这样亮的眼睛嵌在那样一张绝色的脸上,说不出的矛盾,却又说不出的合适,眉眼明艳不可方物,见之身堕红尘炼狱。

可是这样一张脸只能让谢婉宁恨之入骨,恨不得毁了它烧了它,石头被她以全力掷了出去,却不是砸在豆子身上,而是砸在谢樱樱的额头上,血从额头流过眼皮,流进了眼睛里,染红了那只灼灼燃烧的眼睛。可是谢樱樱在笑,不是讥笑也不是冷笑,而是淡淡的温和的笑。

“七小姐既然看了这畜生生气,以后我便不让这畜生出来便是了,七小姐还有事么?”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平静清澈,她紧握的拳头也松了开来。

谢婉宁看着谢樱樱额头上的伤口愣住了,黎夏虽然尚武,却更重仁道正义,最最看不起的便是恃强凌弱,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她谢婉宁的名声便毁了。

想到这里,谢婉宁有些吓得魂不附体,恶狠狠对院子里的下人们道:“今日之事万万不可传出去,若是我听到一点风声,便要把你们的舌头拔下来!”

下人们急忙应是,都低着头不敢看谢婉宁。谢婉宁又两步走到谢樱樱面前,轻蔑道:“我一会儿会让人送药来,这么点伤也用不着看大夫,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你这院子里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谢婉宁说完便走了,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又要人暗中守着锁香院。

赵妈妈和玉蝉回来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谢樱樱上药,而谢樱樱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

是夜,谢樱樱睡得正昏沉,屋里屋外都是漆黑一片,一个黑影却闪进了谢樱樱的房内…

4禽兽

梦中谢樱樱感觉到一双粗糙带着腥臭味的手划过她的脸颊、脖颈,一路向下摸去。谢樱樱猛然间惊醒了,眼前是一双混沌充满欲|望的眼睛,谢樱樱浑身一僵,正要要喊,那双腥臭的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谢樱樱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却还是无法阻止那人脱她的衣裳,挣扎中她摸到了一块巴掌大的冰凉什物,正是平时砸胡桃的铁块儿。谢樱樱惊惧万分,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把那铁块儿砸在男人的太阳穴上,男子一抽滚下了床。

而谢樱樱浑身颤抖,又觉得恶心,猛地呕出了许多酸水来。那地上的男子却又动了两下,似乎要站起来的样子。谢樱樱吓得摔下了床,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砸那男子的头,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都饱含了不甘、怨恨、憎恶、委屈、恐惧。

她一连砸了十几下,直到那男子的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谢樱樱才停了下来。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对外喊道:“奶娘进来一下。”

赵妈妈三人是睡在隔间的,听见谢樱樱的声音便都惊醒了,急忙披了衣服提了灯笼进了谢樱樱的屋子,谁知一进屋却见到谢樱樱坐在地上,满脸满身的血,而地上还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赵妈妈还比较镇定,春菱和玉蝉都没见过这样的状况,当下吓白了脸。

“把他推进我床底下,动作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谢樱樱扶着床站了起来,在床前的水盆里洗湿了帕子擦脸。

赵妈妈一看便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急忙便上前抬那男人的尸身,她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习了几年武,倒是轻松把那男人搬到了床底下。

此时春菱和玉蝉也缓过神来,一个拿了新床单去换,另一个则是去擦拭地上的血迹。谢樱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让玉蝉把染血的衣裳拿去先藏好,让春菱开窗通风。

屋里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除了谢樱樱的床下藏了一具男人的尸体,谢樱樱躺回床上,又让三人也回房换一身衣裳,便吹了灯等人。

又过了一刻钟,谢樱樱听见了脚步声,许多人的脚步声。他们也不敲门,直接推了门进来,屋里被火把照得光亮如昼,谢樱樱睡眼惺忪地抬眼看去,却是崔氏还有几个姨娘,谢婉宁自然也是在列的,她们身后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想来正是来捉奸的。

屋里的情况和谢婉宁想的不一样,她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那男人定然是已经将谢樱樱糟蹋够了,可是眼前的谢樱樱鬓发有些散却是因为刚刚在睡觉,衣裳虽然有些松却也是得体的,而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男人的影子。她今日离开锁香院之后,觉得留着谢樱樱始终是个祸害,所以才去找了个男人坏了谢樱樱的名节,到时候谢樱樱的下场只怕生不如死。

谢樱樱穿鞋下床,福了福身,平静温和:“不知夫人半夜前来,樱樱失礼,还请夫人恕罪。”

崔氏是半夜被谢婉宁闹起来的,说是谢樱樱在私会男人,非要她来捉奸,可是眼前分明一点古怪的地方都没有,再说谢家戒备森严,一般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崔氏看见了谢樱樱额头的伤,这伤是怎么来的她自然是不知道,于是问道:“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一问,可把谢婉宁问得满脸苍白,崔氏奇怪地看着谢婉宁的异样,又见谢樱樱不言语,心思一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转而问道:“今晚可是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谢樱樱满脸的疑问:“异常?没什么异常的事情呀。”

谢婉宁这么一听便不依了,诘问道:“明明有下人看见有个男人进了你的院子了,怎么会没有事情?”

谢樱樱转头去看谢婉宁,目光灼灼:“那樱樱倒是要请教七小姐,是哪个下人,什么时候,看见个什么样的男人进了我的院子?”

谢婉宁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谢樱樱却又开口道:“若是有人看见男人进了我的院子,为什么不阻止?樱樱的命便是不值钱,却也是谢家的女儿,怎么能眼看着贼人来害我的命?”

谢樱樱问得义正言辞,字字铿锵,硬是把通奸说成了谋财害命,谢婉宁再也说不出话来,却总觉得事有蹊跷,只要在锁香院里找到那男人,那男人必定是会咬死和谢樱樱有奸|情,便与崔氏道:“娘,既然有人看见,不若搜一搜也放心不是?”

崔氏却没有立刻应声,她想的是近日刚刚进门的六姨娘,谢华已经连着半个月都留在那年轻的六姨娘房里,许久未碰她的身子了。今日便是抓住了谢樱樱的把柄,也不过让谢华心生对她的厌烦之心,这谢樱樱也从来都不是什么麻烦,也没有必要收拾掉。

况且今日即便搜了也搜不出什么来,崔氏既然是崔家的嫡女,武功自然是不差的,这屋里除了她们这群女子的呼吸,并没有男人的呼吸声,搜了也是白搜。

想到这里,崔氏便安抚了谢樱樱几句,便带着人走了,谢婉宁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恨恨地走了。

谢樱樱这才虚弱地摊在了地上,她的背脊已经满是冷汗…

*

青衫男子正伏在案上写字,他的字清逸潇洒。就如同他的人,玉面修眉,眸光似水。

烛光一动,屋里便多了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禀告公子,您离开后谢婉宁便去锁香院闹了一通,用石头砸伤了谢樱樱。”

青衫男子手一顿却是没有抬眼:“之后呢。”

“半夜放了一个男人进锁香院,想让那男人坏谢樱樱名节。”

男子一惊抬头,复又沉寂下来:“结果。”

“男人被谢樱樱砸死埋了。”

“砸了多少下?”

黑衣人顿了一下,复又答道:“十七下。”

“我知道了。”

烛光一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青衣男子复又提起笔,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落笔,他心中太乱,从未有过的乱。

既然不能得到,为什么还要徒留眷恋,不如毁了干净些,只是既然决定要毁了,却又怎么还让人看着。

王九郎啊王九郎,你竟然也是会优柔寡断的么。

*

崔书彦那日离开谢家之后,谢华虽然又送了几次请柬,他却是再也没有登谢家的门,他开始是觉得气愤难忍,可是渐渐这股气愤却转成了怨恨,怨恨那谢樱樱空张了一张好皮相,身子却是太弱。

一连几日,崔书彦脑中都晃过谢樱樱的纤|腰皓腕,娇媚容颜,渐渐便有些心火难耐。偏巧这日谢华又送来了请帖,崔书彦便赴了宴。

宴会进行到酒酣之时,崔书彦忽然道:“我府里的几个姬妾颇让人厌烦,还请姑母有了空闲帮侄子物色一个合适的。”

崔氏一愣,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谢樱樱,可是这谢樱樱上次那么一闹,崔氏此时却是也不敢轻易提出来,生怕惹了这崔书彦的不快。崔氏这边正踌躇,刚进门的谢婉宁已经开了口:“我看谢樱樱就很合适,这几日她的身子好多了,想来进崔家的门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崔氏刚想喝住谢婉宁,谁知却见崔书彦脸上并没有不快的样子,这下心中便有了谱,笑道:“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书彦便在谢家留宿一夜吧。”

听崔氏这话,今晚便要把谢樱樱送到崔书彦的房里去了,一个谢家的女儿竟然已经沦落到如此卑贱的地步了。可是谢华却是一点异议也没有的,他的女儿不少,除了嫡出的以外,庶出的皆是宁可当成礼物送给世家名门,也绝不会嫁给寒门子弟的,这世上其他的名门大家亦是如此。

只是谢樱樱的身体这几日并不好,那夜之后她便昏昏沉沉好几日,如今也未清醒过来。可是传信之人说得明白,便是要死,也得死在崔书彦的床上。

崔书彦是不知道何为怜香惜玉的,只怕这一送去,当真便要死在他的床上了。

崔氏已经派了轿子在门口催了,而谢樱樱还是昏迷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