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兰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公主的变化实在太吓人了,怎么看怎么都不是那个一天到晚痴痴怨怨的女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她都不敢直视的光彩,那种气势,就算自家那么威严的老爷,似乎也比不上。

“后来呢?”杜夫人见她不说话了,立刻追问。

兰叶忙道:“回夫人,后来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公主让我出去,只让桂华和如玉她们四个留下,没多久就见如翠出来,把一些灰埋在了墙根下面。过一会儿,桂华也出来了,说是公主问她,虫子是什么,应该怎么处理?便听了她的话,把那东西烧了、埋了,后来却没让她在屋里伺候。我悄悄的去窗外听了听,公主似乎在问如玉几个这三年的事情,一件一件都问得很细,说到她自请以平民礼和一道袁奶奶嫁进来的时候,‘啪’的一声像砸了一个茶杯,我怕她们收拾的时候看见我,没敢再听,就赶紧过来禀告夫人。”

杜夫人的心里早是惊涛骇浪,她是江浙大家族出身,对巫蛊之事并不大当真,但大理朝权贵多有滇人,对蛊术极为相信,市井里也常有蛊术的传言,所以这几年大家也就渐渐的将信将疑起来。想了想便又问:“那东西,是桂华叫出名字的?又是她让烧的?”

兰叶忙点头。杜夫人沉吟片刻:“你做得很好,这事情千万别说出去,赶紧回去,留意一下她们在说什么做什么,然后让桂华过来见我。”

眼见兰叶步履匆忙的出去了,杜夫人长出了口气,转眼看看身边的郑妈妈与红樱绿蕉三个人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口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还好红樱见机,看兰叶神色慌乱,便把闲杂人等都带出去了,她身边,也就这三个是最可信的,这事儿,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兰叶回到落云居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丫鬟也不见,她也顾不得别的,赶紧便去找桂华,只见她却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忙问:“你在做什么?院子里的人呢?”

桂华一惊,看见她才出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在找我娘给我的楞严咒护身符呢,我真糊涂,居然嫌麻烦收起来了……哎呀找到了,太好了!”

兰叶皱眉道:“什么护身符?夫人让你过去呢!”却见桂华已将一个石头挂坠小心翼翼的挂在脖子上,又摸了几下确信挂好了,才道:“夫人一般不是找你么?难不成你告诉夫人公主吐了情蛊的事情?”

兰叶赶上一步,压低声音喝道:“想死呢,夫人说了,这事儿绝不能外传,要找你问个仔细。”又指了指上房问:“我出去这阵子,可有什么消息?院子里的人呢?”

桂华脸上变色,半响才道:“那边一直关着门,没出来过人,小丫头大概都偷懒去了吧。”她可不敢说,刚才已经有两三拨小丫头来问她蛊虫的事情——先头她叫得声音大概太大了,有好几个小丫头听见了。这会子,估计全院的丫头们都和她一样,有佛的找佛,有符的找符,实在什么都没有,也正在找大蒜吃!

兰叶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等一下。”说着出门,悄悄到上房外听了一耳朵,里面似乎是如梦在说最近这次受伤的事情,只听公主道:“居然是这样,好威风的二爷!”声音煞气十足。

兰叶只觉得这声音都让她心里发冷,不敢多听,退到院子里,向桂华低声道:“你快去夫人那里,她们还在说这三年的事,估计快说完了。”桂华点头离去,心里打定主意回来好好吓唬下那些小丫头,不能让夫人知道自己把蛊虫的事情说了出去,不过也得说明先前乱的时候,院子里只怕已经有几个丫头听见了,以后万一有什么,夫人才不能怪到我头上……

兰叶不敢走远,只在回廊上发呆,又觉得院子里静静的十分吓人,忙把几个打扫的小丫头叫出来扫落叶子,见这些小丫鬟们个个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这事儿瞒不住了,便低声呵斥她们几句,令她们别出去乱说。

又过了好一会儿,上房的门突然打开,居然是公主自己挑头便走了出来,明明还是平常的衣服,看着却似乎高了许多,锐利的眼光在院子里一扫,更是连最角落里丫头也不敢大声出气。只听她冷笑道:“好,很好。”回头便道:“天珠、青青,你们几个动手把屋子那些破烂瓦罐都给我扔院子里,砸了!”

兰叶吓了一大跳,却见如玉几个毫不犹豫,果然便将屋子里的一些花瓶、盆景、盘子碟子统统扔了出来,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不但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吓傻了,连兰叶都楞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只转着一个念头:“她莫不是失心疯了?”

又听她道:“把墙上的字啊画的都扯下来,烧了干净!”兰叶心里愈发惊了,眼见没人注意到,悄悄的便溜了出去,一路奔向夫人的天禧居。

杜夫人刚刚听完桂华的回报,心里越发乱了,又看见兰叶满脸惊慌的跑了进来,撑不住一叠声问:“又怎么了?”兰叶慌道:“不好了,公主在砸屋子烧字画呢!”杜夫人“腾”的站了起来,身边的郑妈妈却道:“夫人别急,只怕这会子过去不好看,再说,高太医只怕也快到了。”

杜夫人重新坐了下来,沉吟道:“兰叶、桂华,你们赶紧回去,别让人看出来了,如果砸完了,便赶紧把院子收拾好,再打发个小丫鬟来找红樱。我看她身边那个如玉是个稳重的,兰叶你想法子提醒她别闹大了不好看。绿蕉你去看看高太医什么时候到,若到了,让他歇一歇。”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有小丫头来找红樱说落云院已经收拾好,杜夫人这才只带了红樱、绿蕉和郑妈妈三个,快步向落云院走去。院子里果然已看不出什么迹象,小丫头该做什么还在做什么,却个个显得有些心惊胆战的样子。兰叶便上来请安,又扬声道:“夫人来了。”桂华去挑起门帘,杜夫人定了定神,才慢步走了进去。

只见这间正房里如雪洞一般,字画装饰果然一件不剩,四个丫头脸色肃然的上来请安,洛妍却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那背影孤高落寞,似乎能散发出十二分的寒气来。

杜夫人暗暗心惊,胡乱向丫头们点点头,便向洛妍走出,却见她蓦地转身站起,深深看了杜夫人一眼,眼神竟如刀锋般明亮锐利,杜夫人脚下不由一顿,洛妍已垂下眼睑淡淡的道:“杜夫人好。”

杜夫人大吃一惊般退了一步道:“妍儿今天是怎么啦?怎么叫起我夫人来,莫不是生了母亲的气?”

洛妍瞪大了眼睛,仿佛比杜夫人受了更大的惊吓:“什么?平常我叫您母亲?”

杜夫人心里一冷,眼睛死死的盯着洛妍,洛妍毫不避让的与她对视,目光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没一会儿杜夫人便受不住了,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叠声道:“这是怎么啦?这可怎么好?快去请太医来!”

绿蕉应了一声,正在出去,却听一声:“慢着!”

洛妍目光漠然的在杜夫人身边三个人身上打了一转,看得她们都低下头了,才一句一顿道:“夫人放心,我已经问过天珠她们,这次大概是伤到头了,醒来后才会把这三年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太医那里,先问问他有没有治外伤失魂的药才好。”

杜夫人心里只觉微微一松,看来这位大燕公主也不愿让人知道“情蛊”,外伤失魂虽然也不好听,说不定还要牵扯到二郎,但总比巫蛊之事祸及全家要强得多。此刻她的心里,不知不觉已将情蛊之事信了七八成。她笑了一笑,看着洛妍想说些漂亮话儿,却见她眼角微微一挑,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冷如冰霜,顿时只觉得喉头一噎,什么场面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见屋里的气氛越发凝重,却听屋外有人通报:“太医来了。”

第七章传说中的阴谋与真相

更新时间2011-3-616:22:10字数:2327

帐子放下的那一刻,洛妍暗中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才觉得全身都已经酸软了——原来演戏是个体力活!

不过说来也怪,砸屋子烧字画,其实并不是她计划书里的内容。只是当时听着几个丫头支支吾吾的说着这三年来的事情,似乎梦里那个烈火般的少女也随之在她心里慢慢醒来:她是大燕最高贵的公主啊,是神明般的天师都对她另眼相看的天之骄女!怎么会连最卑微的奴婢也都敢当面露出轻蔑的神色,怎么会因为踢了故意挑衅的妾室一脚,都能被人掐着脖子丢到地上?她的痴情,原来从来到尾都是一个笑话,一个注定只能带给她无穷屈辱的笑话!

说不出的悲郁和愤怒让她不假思索的下了这样的命令,没想到四个丫头居然比她还想搞破坏!在那噼里啪啦的声音里,在熊熊烧起的火光里,洛妍清晰的感觉到:在她的心里,似乎有种毒药的似的东西也随之变得破碎、化为灰烬!

等洛妍心里理智的那一面重新占据上风的时候,她惊奇的发现,头脑一热加的这个临时戏码效果还真不错,不光是别人的眼光中的敬畏多了,她自己心里似乎也多了一份奇异的高傲——或者说,是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尊贵,在这个身体里重新苏醒了。难怪以前的心理医师曾经告诉她说,对于一些长期抑郁的人,类似“打砸抢”这样的破坏性宣泄疗法,是一种最简单有效的心理纠正手段。而且看看天珠几个表情就知道,被这番破坏宣泄解放出来的,还不止她一个人!

不过,这仅仅是第一步。这两天洛妍早已想得很透彻,无论以前拥有什么,如今的她,除了四个还算忠心的丫鬟、一屋子价值不明的嫁妆,可以说一无所有,唯一可以仰仗的,大概也就是因为身为骆晓飞的那一世,当记者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久病成医又学了些心理学,对人心大概能洞彻得更深一些。回想刚才杜夫人的神情举止,她能肯定,自己这一步,的确走对了。

要知道人与人的相处,地位身份实力,固然起决定性的作用,但心理因素也绝不可小视。三年前洛妍所作所为,是自己把自己放到了一个让人看不起的位置,而太傻太天真如她,突然发现牺牲一切换来的却不是爱情而是轻视,自我怀疑之下,又用了拼命模仿别人来表现、讨好的最佳找虐捷径,恶性循环之下,一个本来光芒四射的公主,生生变成了邯郸学步、不伦不类又哀怨刻薄的讨嫌鬼……不然的话,说到身份地位,她好歹也是大燕血统高贵的金枝玉叶,大理皇帝赐婚送嫁的嫡妻,何止于混到今天这种地步?

杜府上下人等,原本是最大的受益者,一方面可以享受着她的荒唐行为带来的传奇般的荣耀,另一方面,还可以理直气壮的以受害者自居,觉得怎么刻薄这位送上门来的公主都是应该。

可惜,这一切已经结束了。洛妍心里冷笑,因为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这个公主其实不是自甘下贱的花痴,而是根本就是一个可怜的情蛊受害者——在传说的各种蛊术里,情蛊是最让人痛恨的,因为据说它不像别的蛊一样必须精通蛊术者才能使用,而是类似于一种长期有效的迷药,可以高价买到,下的时候只要弹进中意者的茶水饮食里,然后立刻凑上去讲两句话,成为第一个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的异性,就可以让对方神魂颠倒,誓死跟随。

人心是一种最古怪的东西,除了少数逻辑清晰、心志坚定的人,大多数人其实更愿意相信一些离奇的事情,大燕公主微服出游,在酒楼上一眼看中了游街的状元郎,固然浪漫,但显然不如洛妍如今写下的这个改编版——好歹也写了那么多年社会新闻,洛妍对群众喜欢哪一口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相信现在杜府已经有很多人恍然大悟的明白了“真相”:原来当年这位公主不是花痴,而是因为无知,抛头露面地在酒楼吃饭(咱们大理哪有姑娘敢这么干的),结果中了情蛊。只是下蛊的人还没来得及搭讪,楼下游街的二爷就夺去了她的注意,好好的公主花就此迷了心智,才会那么不顾一切的要嫁他,没想到三年后,一块天龙寺的玉佛让蛊虫离体,公主居然完全忘记了这三年来的事情……有著名的主角,有可怕的情蛊,有卑鄙的小人,有无辜的受害者,有法力无边的佛器,有阴谋有转折,这才符合人民群众茶余饭后消磨时间的需要嘛!

更重要的是,因为洛妍适时的送上了“失忆”的台阶,一方面,杜夫人肯定已不好意思公然封锁落云院、断绝消息传递,另一方面,情蛊事件因为有一个明显不靠谱的“官方说法”也将得到更迅速有效的传播——下人们最爱传的消息,不就是主子们尽量想掩盖的事实么?相信以后洛妍在杜府下人们那里,将迎来广泛而真挚的同情:你说好好的一个金枝玉叶这几年过的是啥日子哟!

至于杜府的主子们,相信会为难一阵子了,自己送上门来的找虐者,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鄙之、虐之、漠视之,但若是一个觉醒了的无辜受害者呢,大燕公主的出身,皇帝赐婚的嫡妻……自己掂量着办吧!

这不,杜夫人已经放下关心下属的高傲身段,一口一个“妍儿”了。原因无它,不过是她的心理优势已荡然无存而已:这个“醒”了的公主根本就不记得她儿子了,更不可能兴趣讨好她,对杜府大概还有一腔怒气,再跟这位高傲,不是逼着撕破脸么?身为诗书世家,还有什么比“脸”更重要?

反正现在自己也已经表明不愿撕破脸的立场,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这个杜夫人,又会用什么办法来安抚她?

思来想去之间,老太医已经诊完离开。跟着杜夫人的妈妈出去又回来了,天珠拉起帐子,洛妍便对青青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会意的走到门边竖起耳朵,一会儿快步走过来,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太医说您的脉象就像变了个人,原来一直是肝气郁结,现在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了,一直追问您吃了什么奇药;又说你伤了头记不起一些事情的症状他曾经遇见过,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看以后慢慢能不能记起来一些,说是不能强求的,若是记不起来身体才好,说不定忘掉更好。”

洛妍的嘴角不禁挂起一丝微笑,这太医还真是个妙人儿,“脉象像是变了个人”,这话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以后有机会了定要谢谢他才好。至于吃了什么药……洛妍的笑意更深了点,这叫重生大福利,二班的人我也不告诉他!

第八章传说中的负心薄情郎

更新时间2011-3-621:04:57字数:3173

杜夫人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里一杯茶已经被她拨凉,却一口都没喝。她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桂华信誓旦旦的“我看清楚了,一寸多长的鲜红色蜈蚣,不是情蛊是什么”,郑妈妈面带惊恐的“太医说,公主的脉象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洛妍起身送自己时那表情淡淡的“我自然会保重身体,就像您说的,以前的事情已无法改变,以后的路却还长”……

以后的路的确还长,可如今该怎么走呢?杜夫人烦躁的放下茶杯,看了看身边,只有郑妈妈在低眉敛目的站在一边,丫头们大概已经都被她打发出去了,果然,还是她最明白自己。

“说吧,今儿这事,你怎么看?”

郑妈妈小心的答道:“我也琢磨不准,蛊术这东西如今常听人说,但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从没有过的,怎么可巧就闹出来了?但若说是假的,一则假装不记得事情了容易,脉象却不是假得了的,那高太医给我们家看了这么多年,是信得过的人;二则公主是大燕人,身边那四个也都是,我们都不明白的事情她们哪里知道?说吐的是蛊的,说要烧了的,偏偏又是桂华——她是夫人指到那院里的,又是家生子,难道不要老子娘的命了,搞这种鬼?再有就是……”

杜夫人皱眉道:“又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郑妈妈斟酌了一下,才答道:“我觉得公主这个人,真的不一样了,那股金枝玉叶的气势,竟是这几年从没见过,奴婢见识浅,猛然间有个念头不知对也不对——说起来那大燕公主,原本该是这样!”

杜夫人倏然一惊,突然想起了两年前家宴后姐姐曾经说过的话:“我看你家那公主儿媳真像是中了邪,想当初她刚来我们大理,在皇后的晚宴上吹笛赋诗,是何等张扬高傲的人物,皇后还开玩笑说,跟她一比,我们大理的公主都像是宫女假扮的。怎么转眼间成了这副鬼样子?”公主刚来大理是什么样子,自己不曾见过,但姐姐是相国夫人,平日是最严谨的,连她都说是“中邪”……

郑妈妈看她脸色不对,忙开解道:“我是胡思乱想的,夫人莫往心里去,公主自己都说了,是受伤得了失魂症,我们便相信是失魂症好了,兰叶桂华都是妥当人,又已经都说过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要不,我们今晚就把她们都送到庄子上去,或者是……”

杜夫人眼神一冷,想了想还是摇头:“今天这事儿那院子里若没传开,我们什么都不做也能慢慢掩下,不急着这一时,若是已经传开,难不成能把整个院子的人都送庄子上去?现在大家都知道公主身子好了,就算砸了些东西烧了两张画,又能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总不能把那院给封了吧?”

郑妈妈忙笑道:“可不是,还是夫人虑得长远,其实您也不用忧心,她虽说是大燕的公主,却是以平民礼嫁进来的,身边除了四个丫头再没什么人,外院的大燕护卫如今也只剩五六个,只拨在一个院子里当闲人养着,那大燕王室那年不说就是把她除名了的么?这几年也再没联系过,她能翻出什么花来?还能说和离了回大燕去不成?”

杜夫人冷笑道:“我倒巴不得她回大燕去才好,二郎好好的状元,我们杜家偌大的名声,难道是靠她这个除名的大燕公主不成?只怕如论如何也和离不成,那她便终究是宇儿的嫡妻。以前她痴痴傻傻的就知道缠着宇儿,最多也就找找袁氏的麻烦,又不敢真做出什么事情来,宇儿心里有气,怎么跟她闹,我不理也就罢了,反正到最后宇儿说东她绝不敢往西的。可现在她什么都忘了,我只怕她对宇儿也没了念想,那宇儿这屋里的事情谁说了算?袁氏肚子里的孩子,我们杜家的长孙,难道就只能做个庶子了?偏她这个身份,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

郑妈妈眼神一闪,自然明白了杜夫人的意思,想了想道:“现下自然是不能,以后却难说,不如等等看,另外,她到底对二爷如何,是不是也该看看?”

杜夫人点头:“这话不错,宇儿今儿没有回来晚膳,说是同僚有宴请,你告诉门房一声,他若回来得早,便让他过来一次,若是过了亥时还没回来……罢了,明儿是休沐,早上我自会找他说。”

杜宇辰果然回来得晚,但这一夜,直到四更,杜夫人也没能睡去,三年来的事情不停的在脑子里翻滚,早起时便有点头晕乏力,想到要跟儿子交代的事情,又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来。

洛妍这时候心情却是极好,昨天晚饭的时候,她便特意交代了小蒙,挑了个院里最爱多嘴的小丫头拿钱到厨房里多要了个烤羊肉,那丫头足去了一个时辰才拿了食盒回来,到了早上,厨房送来的早点便比平日多了两样肉菜——虽然这里的羊肉实在太难吃,烤的都没法入嘴,别说冷盘。但想到这两盘肉菜背后的意义,洛妍简直要笑出声来:不论到了什么朝代,八卦的力量总是无穷的!

因此,当太阳刚刚升到秋千高度,杜宇辰眉头紧锁的走进的院子的时候,坐在紫藤架下和青青小蒙闲聊的洛妍,却先是饶有兴趣打量了他一番:原来杜锋最适合的是古装造型啊,难怪说杜二郎是“江南美玉”,明明是熟悉的眉眼,可换上这清爽的束发,这飘逸的长衫,就像奥兰多·布鲁姆打扮成了精灵王子,生生从普通帅哥变成了祸水……不过,本姑娘现在也是有王霸之气的人啦,虽然不指望我虎躯一震,你纳头就拜,但想捏软柿子玩儿,下下辈子吧!

只见杜宇辰习惯性还在往正屋走,跟在他身后的红樱似乎也没有往这边看,洛妍只好转头吩咐:“小蒙,再去端杯茶来,没看见杜二爷来了么?”自己先喝了一口——待会儿大概要说很多话,润润嗓子先。

茶杯放下的时候,杜宇辰已走到跟前,离她大概有三、四步远便停了下来,一脸嫌恶的冷冷道:“慕容洛妍,你跟夫人讲你忘记这三年的事情了,你又想做什么?”

洛妍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动,扬起头来眯着眼睛沿着鼻梁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半响,杜宇辰脸色更沉了,怒道:“我在问你话,你听不见么?”

洛妍似乎是看够了,垂下眼睛,淡淡的道:“忘记就是忘记了,大概是这次摔到了头吧,听太医说是离魂症,我能有什么意思?二爷的话我听不明白。”

杜宇辰冷笑道:“我劝你还是收起你的鬼把戏,这几年你出的花样还不够多么?夫人会相信你的鬼话,我却是不会的!”

洛妍心里大喜,面上却淡淡一笑:“二爷的意思是,夫人不如你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