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骂完,甩手走了,他走了好大一会,保镖见周德凡在小厅没出来,就敲门进去,这一进屋,人就倒在地上,嘴角还有一丝血痕,地上浓浓的一口心头血发着紫。
周彦自己在家闷了几天,不得安生。父亲是死了,死的没那么干净,一是遗产问题,二是生前他许诺出去很多东西,虽没什么证据,但是很多人找上门说,你爸说了,要给我这个,要给我那个。你爸说了,要捐这个,捐那个。你爸说了,叫你照顾好你兄弟,他真的是你爸爸的亲骨肉,你爸…借我钱了…
周德凡的一对子女早就被自己不负责的爹教的对人情通透历练,这两人倒是废话也没半句,甭管你这么罗嗦,一句话,法庭上见,只要你敢告,只要你有证据。法院判我们给,我们就给。
夏日转眼走到末尾,周彦与周晨一起来到村口的河岸边,今儿,是周德凡的五七。这一路,姐弟俩走的奇慢,四处看着,找着一些童年的记忆。可记忆力的参照物都没了,周家坳子就像个小都市,半分都没有早先的憨厚质朴。村里人远远看着这对姐弟,早几天闹腾的实在厉害,大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情分上来搭话,周彦他婶子想过来,周晨扭头对她说,我爸不想见你。那女人讪讪的还是跟着,远远的,手里提着沉甸甸的两手祭品,看着十分艰难的跟着。
小河岸边的野菊花随意的开着,一阵风吹过,漫天的蒲公英徐徐升起,慢慢的随着风不知道飘香那里。
“就这里吧!咱爸能收到,他路宽!”周晨不想走了,就随便找了个河岸蹲下,取出祭品跪在那里虔诚的烧了起来。

第3章

周彦回到北拓市,第一个念头就是开机想给华梅打电话。拿起电话那一刹,他想起,华梅已经是过去式了,她不再属于他了,她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取出电话换好卡,开机,接着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短信与电话震动声,周彦拿起电话,静默的看了它很久,那电话才停止了震动与鸣唱。很多短信,大部分短信是建材市场那些商户打来的,无外乎就是那里漏雨了,改建申请等等。排除那些业务电话,剩下的就是他的好友,生意的合伙人路志青打发来的。开始的时候路志青问他去哪里了,后来路志青开始生气,问他到底怎么了,再后来路志青开始发急说,假如再找不到他,他就报警了。
消失三个月,几十条短信,周彦觉得心里暖暖的。路志青是睡在他上铺的兄弟。高中毕业那年,周彦高考分数才一百三十分。这下子是上那个大学都不可能了。周晨不愿意看到弟弟晃荡,于是就找了一所民办的草鸡大学叫弟弟念。
周彦上的这所大学叫做《北拓科技大学》,名字听上去不错,其实这所大学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毕业证上的一个学校钢印。这所大学是国内一所著名大学分院的分院。来这里上学的学生,百分之一百考不上大学,家庭情况都不错。要说它是贵族大学,那是放屁。这所大学修建在一处废旧工厂的原址上,它的教学楼是破旧的,学生宿舍是破旧的,操场是永远在修建中的,只要你出钱,你就可以上。不过这所大学倒是有个原则,考不及格是不给过的,相应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都会考不及格,那么每年的补考费那也是可观的。
路志青是周彦上铺的兄弟,他高考成绩比周彦还烂,合计九十三分。幸亏这厮有对好爹娘,他们迫切的需要儿子有一张大学文凭才能给儿子合理的安排工作,于是路志青就来了。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路志青很随意的吹牛说,他知道北拓在那里扩建,要是他有钱,就提前买十几亩地方,以后必定会发海了。于是,周彦不知道从那里捣腾到一笔钱,路志青走了关系,这兄弟俩就真的买了南郊的一块垃圾场的地方,以那块地方跟银行作抵押,建了一个建材市场。从那以后,他们两人算是小发,对于一对年轻人来说无意中把握住了命运,他们自然也是十分得意的。
路志青毕业后并没有听父母的话去那个单位对着一张桌子做一辈子小官僚。他跟周彦一起就很细心的经营着人生中第一份产业,管着大大小小四五十号人,大小那也是个领导。当然,兄弟中间的账务也是算得很清楚,周彦站了建材城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其他的都是路志青的。建材城的贷款早就还完了,现在他们俩的生活也就是带着一群人,维护市场安定,保养房屋,改建修整等等…这活儿不累,收入比上不足,但是在北拓那算可以的。
周彦拿起电话,回了一条短信,我爸…过世了,我回家办丧事。
没过多久,电话便响了,路志青那咋呼的声音呼啦啦的传来:“你他妈开什么玩笑。”
周彦苦笑:“谁会拿爸爸死了开玩笑?”
“那你他妈的怎么不吱声?不当我是兄弟?”
“不是,我家…有些复杂,这里面说不清,我姐姐都没叫我姐夫回去,我爸…我爸跟我们不亲,算了…这事儿以后跟你说。”
“…那你在哪呢?”
“家呀。”
“走吧,兄弟请你喝酒去。”
夜晚的深度一九七五酒吧,古风吉他的的声音若隐若现,老板亮亮不停的抚摸着他那颗年轻的光头,对着面前的一把牌不停的哀叹。
“想免单就明说,哎,良心大大的坏了!走你…”
周彦甩出扑克,嘴角牵出一些笑,这些年,他们得空就喜欢来这里,他们周围的朋友也喜欢有事没事来这间酒吧打发时间,不是说深度一九七五有多奢华,只是因为这里有一对有魅力的老板与老板娘,现在做酒吧买卖,多了一份经营情感的味道。
几把扑克下来,这单还真的免了。亮亮笑眯眯的叫老板娘小庆去后厨亲自做家乡豆腐给他们吃,周彦对赌博这等事情是深恶痛绝的。路志青他们知道他这毛病,所以跟他玩的时候都不带彩,时间长了,很多人不愿意跟周彦玩,觉得没意思。能坚持下来跟他打扑克的也就是路志青,亮亮,偶尔老板娘小庆也上场打个升级什么的。
吃着家乡豆腐,听着路志青的胡诌八扯,周彦还是一脸酸样,路志青终于越想越生气,替自己兄弟不值,他拿出电话给华梅打,对方却停机了。
“哎?华梅这电话怎么打不通呢?”路志青嘀咕着,顺嘴又问周彦:“周彦,华梅电话怎么打不通呢?”
周彦愣了一下,问到:“停机了?”
“对呀?”路志青看着电话,心里也是一阵恍惚,好奇怪,一个大活人,突然停机了,你就找不到她了?这种现代人交往的方式就是如此薄弱,他甚至想不起走出酒吧门口打个车,直接去学校找华梅。
也是,这些年来,一直是周彦在交电话费。周彦想了下,竟笑了,他不在意的摆摆手,父亲的离世打乱了他失恋的悲哀,他在习惯没有华梅的日子,其实…现在看来,还不算糟糕吧,摆摆手周彦劝到:“别打了,以后…也打不通,我跟华梅分手了。”
“分手了?怎么个情况?”小庆放下凉拌菜,灯光下的小尖下巴一仰,声音因为刺激略微高了一些。
华梅从未来过深度一九七五,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每个男人都有不能带自己女人去的小窝点,倒不是男人们会去做坏事。他们只是想保有一些私密。虽然不带华梅来,但是周彦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周彦的女朋友叫华梅,可华梅却从不问,周彦你今天去过那里,或者你今天跟谁在一起?华梅跟周彦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路志青说像是爸爸带着女儿,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前些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分就分了?周彦,不说我说你,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人小丫头不错,你还比人家大那么多呢!怎么就不知道让这点?谁有四五年的时间去谈一次恋爱,都那么多年了,我跟你说,女孩子其实没那么大的野心,最多…最多多一些虚荣心,那这个年月,谁不带点虚荣心?我跟你说,差不多就得了啊…去陪个情,听见没?”小庆唠唠叨叨的劝阻着。
周彦苦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豆腐咀嚼了一会说:“她先分手的,说是,说是喜欢上了一位大学同学。以后当我是哥哥!”
刹那间,喧杂静止,亮亮难以置信的看下自己的媳妇,呃,这镜头如此熟悉,电影电视剧上都这么演。
“我靠,你缺啊,二百五啊?什么以后当你是哥哥,这话你也信?早干什么去了,花你钱的时候怎么不把你当哥哥?”路志青的愤怒上扬了好几度,他最恨周彦这个性格,闷了吧唧的,吃了亏都自己憋着。
周彦苦笑,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看亮亮,亮亮指挥服务员把餐具放好:“生气归生气,愤怒归愤怒,我们要把情绪跟食欲区分开,来来,先吃着,吃饱饭生气那跟饿着自己生气档次不一样,咱哥们什么人,当然得吃饱了才生气,是吧?兄弟?得了,吃了这顿,咱们就去买彩票,一准儿拿个大奖,真的,你买什么号,跟哥哥说下,我也买几组…”
路志青坐下,动了几筷子之后依旧没胃口,他把筷子一丢,闷头坐在一边吸烟,其实…他只是替自己哥们委屈,周彦是个老实人,这么多年了,兄弟俩感情比亲的还要亲,路志青现在觉得无比憋屈,恨不得就此冲到华梅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一场。
“我早就说了,这就不能找比你小那么多的,我说什么来着,分了吧?现在这社会,小三岁都是一个代沟,你这倒好,小五岁还是周岁,虚岁可都六岁了。”路志青小声抱怨着。
周彦看了他一眼讽刺他:“我没听你说过这话。”
“哥哥,真说过,不信你问亮亮。”路志青指亮亮。
“对啊,真的跟我说过,就没跟你说。”亮亮笑眯眯的和稀泥。
“搞不懂,什么年代了,还总是爱啊,爱啊,我就没爱过,还不是过的好好的?那个傻瓜才跟别人谈恋爱谈四年,还四年没上手,看你丫那点出息,就知道平时教训我,要是我,我早就…”路志青小声叨咕着。
亮亮从碗盘里一直给小庆夹这个夹那个,看老婆吃的不错,这才插话:“这话就偏激了,一家一个情况,你说的那就不对,以前我跟小庆还觉得那是爱呢,真的,那确实是爱。我们认识那会子,爱的都要一起去死了。现在想起来,爱就是犯傻。一起过日子不说这个,真的。现在啊,我们就为她肚子里的这个努力,嗳,这才叫爱!这叫伟大的父爱,哎…老婆吃豆腐。”
“呦,有啦。”周彦看了一眼小庆的肚子,得到确定后,真心恭喜这夫妻两位。
亮亮跟小庆今年都不小了,早先穷,不敢要,后来创业成功了又没时间要。这人世间的事情总是不会搞得跟你合适了。这次这个孩子也是突然到来的,咬咬牙,他们还是留下了,这都三十多了,创造事业的最终结果,那还不就是为了孩子?以前我们那确实是本末倒置了,甚至是迟了。”亮亮盯着老婆的肚子,语音里带着一丝抱歉。
“那以后,店里的应酬亮亮就惨了。”周彦挺贴心的说了一句。这开酒吧,有时候抹不开的都要敬一杯,一晚上十几桌,半斤酒那是少的。
“可不是,开餐吧,酒吧的,就可怜在这里了。不管了,为了孩子,每天醉死也愿意。”亮亮塞了一口饭,一脸的决然。
小庆被丈夫的话哄得心里实在是滋润,赏了他一块大肥肉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对周彦说:“周彦,女方大你一两岁的不在乎吧?”
周彦一愣:“什么大我一两岁的?”
小庆放下筷子,一脸兴奋:“对象啊!姐姐给你介绍个呗!”
周彦惊讶的眨巴一下眼睛:“姐姐,这是给我做媒呢?”
“对呀,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吧?”小庆放下筷子,如有神助一般的巴拉巴拉的,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我跟你说,我也是就忽然想到了,我大姨家,那,条件可不错了,我大姨在税务局办公室,我大姨夫在人大,都是好工作。我跟你说啊,我大姨家的双双,人挺好的,就是比你大一点。我告诉你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你说吧,这世上还真有缘分这事儿,多合适,双双就像停在那里等你一样!怎么样,听姐姐的,那你…你就见见呗?”
一桌子人都停下来看着周彦,周彦脸色辣红,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对小庆表示感谢:“小庆姐,真是谢谢,可现在不合适。”
“不合适?怎么就不合适了,为什么呀,我说你…”小庆一脸着急还想说什么,周彦连忙解释。
“我爸刚去世,过完年再说吧,我这里守着孝呢。”
“呦,真的?”
“恩,挺突然的,都没想到,我爸,我爸还不到七十呢!”周彦,语气停顿了一下,悲伤不多,略有挣扎的好似要找一些适当的情绪,但是那种发自骨头里的悲哀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只能苦笑的说:“挺忽然…心脏发,都没想到的事儿,我家情况挺特殊,还在乡下,这一路颠簸的,上千里,就没敢打搅大家。”
路志青他们互相看看,连忙打着哈哈,转换话题。
话题很自然的就转到了生老病死上,他们举了很多意外的例子,也说了很多最近发生的奇闻趣事,慢慢的周彦心情好了很多,喝了几杯,失眠多日的他终于有了睡意,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亮亮楼上的办公室,一头扎下,呼噜震天。

第4章

看着呼噜连天的周彦,小庆两口子対笑了一下悄悄关上门。很快,小庆换了一双出门的鞋子,拿了车钥匙就要走,亮亮看着不放心,跟在后面问。
“老婆,去哪?”
“我大姨家。”小庆扬下车钥匙,扭着腰走了。
看着媳妇高兴地背影,亮亮不由得摇头,他完全觉得周彦跟何双双不大合适。何双双的妈是谁?市税务局的石科长,名人儿!本市著名女强人。早先双双小的时候,她妈妈说起自己的闺女,那口气,她觉得何双双那是应该嫁给英国皇室的料子。这几年老太太倒是安生了,随着自己闺女成为一代剩女,老太太也低下姿态,不在鄙夷他这个体户外甥女婿,并矜持的与他做一些交道,露出一些请亮亮为自己女儿找对象的意思,毕竟亮亮与小庆的社会圈子大一些。
周彦是个好人,这么些年了,亮亮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人,周彦是他认知里难得的好人。话不多,做人不夸张,虽然不是特别有钱,但是做起事情还算是大方,朋友有事也尽力帮忙,可是人这辈子因为出身,因为成长经历,有些东西即便是你发了财,有了好运,那身上的根性也是无法抹去的。周彦身上,有股子土气,无法遮盖的土气,除了土气,他不活泼,甚至,像一潭死水。
那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夜晚的电视机声在客厅里隐约传出,小庆换下鞋子。
“大姨!”
石林穿着一件真丝睡裙从客厅探出头,接着笑起来:小庆啊,快进来!”她说完,又夸张的叫自己家小保姆:“秀秀,给你小庆姐拿瓶雪碧!”
秀秀脆生应了一声。
“宝贝,这都几点了,不做买卖了”石林亲昵的拉着外甥女的手,拖着她进了客厅,客厅里,石林的丈夫人大何副主任正在看政治电视节目《奥巴马新政》。
“大姨夫又学习哪?”小庆亲昵的打了个招呼。
何振云对她客气的扬下眉,接着矜持的打了个招呼:“小庆来了。”
“别理他,上个月都谈话了。都退休了还装!还看美国政治,他中国政治都弄不清,咱不理他,跟大姨卧室去说…”石林不理丈夫的怒目,急忙牵着外甥女去了卧室。路过何双双卧室的时候,小庆透过门缝看到何双双带着耳机,摇头晃脑的听着音乐,正在电脑上作画,不修边幅的样子,就像刚毕业的高中生。
其实,何双双不难看,虽然猛的看上去并不打眼,可是相处久了都会被这姑娘那股子内敛而文静的气质吸引,其实,有时候双双也这样安慰自己,这个世界漂亮超群的女子,青春耀眼的女孩儿多了去了,她这样的还是很稀少的,当然,这也是她自己安慰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甭管她到底那里好,反正宅在家里别人也看不到不是吗?
关起卧室门,石林的表情有些急切,她想问一连串的问题,又怕亲戚笑话自己家姑娘已经到了急切需要倾销出去的地步,所以,她强忍一肚子的问题,坐在床上拿着水果刀给外甥女削苹果,一边削一边说:“小庆啊,大姨跟你说,你们消防通道的那个手续,大姨给你们办下来了。这几天不是忙嘛,我也就没跟你说。”
小庆心里翻翻白眼,那件事亮亮早就找了公安局消防科的朋友,她那边早就施工完毕。等大姨给她办,店铺都要关门了。
“谢谢大姨,幸亏你了,要不然我家亮亮可要愁死了。”小庆接过大姨递给她的苹果咬了一口,顺口还是把这个人情给了自己大姨。
“哎呀,自己的亲戚不说这些,不帮你难道我还帮外人去。小庆啊,你看你多好,丈夫精干,做份大买卖,不愁吃,不愁花。你妹啊,今年都三十了,你说急人不急人,前几天吧,人家给介绍了个市委今年考上来的公务员,年岁到相当。我跟你姨夫也满意,可双双的个性你是知道的,太肉,真是肉的要气死我…她还看不上人家。”
“大姨,这世界上的事情吧,都看缘分,许是双双缘分没到吧,这是哪能强求。”小庆摸着石林的手劝了几句。
其实石林这个人不坏,小庆小时候爸妈都去外地打工。小庆在石林家一住三年,吃的,用的都跟双双一样。大姨夫吗,他一直在政府机构做小官僚,有些酸气那也是社会自然现象,习惯使然,其实骨子里都是很善良的普通人。小庆嫁亮亮那会子,大姨翻脸翻的很厉害,其实说白了,也是亮亮没工作,大姨怕她吃亏受罪。说破了天,骨子里都是血亲,有事了还是要为自己人着想的,可是石林天生就有一种本事,表达情感的方式总是令人厌恶,时间久了,大家都离她远远的,她这种毛病,她自己的闺女双双说,退休了就好了。
何双双摘下根本没有任何音乐的耳机,取下头上的黑色发夹将乱七八糟的头发拨拉下来,心里十分烦躁。
人为什么要结婚呢?为什么一个女人到了二十五岁不嫁人就成了原罪呢?一个人生活不好吗?难道靠她自己以后还养活不了爸爸妈妈吗?一个人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再找一人加到自己的生活里,难道不找到一个合伙人,签了字盖了章拿上个红红的本本。她不结婚对不起谁了?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找个人挤进自己的生活里?
卧室那边,母亲与姐姐的声音忽高忽低,看样子,老妈又激动了,看样子,这次这个条件非常不错,看样子,明儿又要去发廊,去商场,去像个木偶一样被老妈折腾了。
自己这辈子,就像老妈设计的一副恢弘的历史长卷上的凸点,每一厘米应该到那里,那都是设定好的。七岁起,父母就告诉她,她的任务就是念好书,至于其他的,那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其实,时下多少女子,都是这样长大的。
大学毕业那会子,她妈妈对她说,现在大学生太多了,去那个单位都不吃香,念个研究生吧,她很听话的就继续读。研究生读完后,她妈妈又说,去考公务员吧,只有捧了铁饭碗,这辈子才完美。于是,她开始了漫长的考取公务员之旅。一年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累积在考场的那些年轻人,研究生就像土地里的廉价萝卜,社会圈子窄小,考试运气一路衰到底的何双双开始莫名的烦躁。前途未卜,没完没了的啃老令她的自信心无数次的下跌。出去打工?想都别想,只要她敢做,老妈敢拆了人家店。
就此,双双宅到了家里,其实,她这也算是对母亲的一种反抗方式,只是石林那人线条粗,压根没发觉,还觉得这样挺好的。一次无意的行为,何双双给别人设计了一副图书封面,得到一笔不小的款子。自此她开始悄悄的丢下公务员考试课本,开始独立赚钱。
现在,何双双每个月赚的钱,比她那个正科级的父亲赚的多得多。可是,这是一个没有对象就没有话语权的年份,可是,就是赚的再多,父母依旧把她当成小孩子。
当然,当成小孩子这也没什么,何双双厌恶透顶的一件事就是,自打她二十五岁起,那没完没了的相亲。说白了,男人见多了,也就看厌了。她的母亲石林对她婚事的要求也打击的她对这个世界都产生怀疑了。
最初的时候,她妈妈觉得她应该嫁一个门第高尚,最好父母都是高干,自身也是有前程的上等女婿。她二十六岁的时候,她妈妈石林觉得她最起码也要找个身高一米八,有房子,有固定工作,脾气温和只对何双双好的男人。她二十七岁的时候,石林又说,最起码,也要有份固定工作吧,有套房子吧。她二十八岁的时候,她妈妈说,穷点没关系,只要有好工作,工作差点,她家里帮衬一下还是可以的。她二十八岁的时候…
随着岁月,何双双的身价逐渐下跌。
上大学那会子,何双双恋爱过,发自内心的去爱过,甚至她与那位男同学真的是想一辈子携手的。很遗憾的是,当年的石林觉得女儿应该去嫁英国皇储。何双双反抗,反抗的手段还很激烈。石林反击的手段当然更是激烈。在这种相互伤害的过程中,安静下来,听话的何双双从此悄然做起一件事,就是无论母亲给她找什么样子的人家,她就暗中破坏。现在想起来,这种破坏,又傻,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