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奶奶正跟几个街坊再次说着自己家孙子掉到滑草场坑里,摔断腿对方不赔偿的那场悲惨事故。马路边上却停下一辆黑色的轿车,车上下来一位四十来岁的衣着体面的先生。这位先生秦奶奶认识,筐筐说他是位律师。
陈律师冲着街口几位妇女笑了下,侧身想进屋。
“律师先生来了?”秦奶奶大声打着招呼,似乎家里来个律师,这是荣耀的事情,她家现在打官司,那也是招惹人注目的荣耀事情。
“是啊,秦奶奶。秦先生在家吗?”陈律师很有礼貌的站在门口。
“在的,在的,可怜的,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做,这得多耽误功夫。”秦奶奶将秦律师让进屋里,嘴巴里一阵抱怨着一边热情招待,那些街坊也附合着说着好话,给予同情。
秦知坐在家里的老旧沙发上,一脸笑容的看着被热情招待过的陈律师笑。
“哎,您就别笑了。”陈律师放下第五块西瓜,陪着笑脸的送走秦奶奶,开始交代工作,每次他来都被秦家的水果撑个半死。
“嗯,他们现在怎么说?”秦知翻看下资料丢在一别。
拿起桌子上的卫生纸,陈律师看着那卷纸,犹豫了下还是揪下一块擦着嘴巴说:“老董事长的意思是,只要你回去,可以既往不咎。郎氏可以撤诉。”
秦知放下西瓜皮,无所谓的揪下一块卫生纸擦擦手,回答:“他们可以尽管告,我没意见。”
“老董事长想见你。”陈律师小心的问。
“不见。”秦知靠着沙发,闭起眼睛。
“我以为您不会生气呢。”陈律师调侃道。多年的主仆,他倒是比别人更加了解这位东家兼好友。
“他们可以尽管告,资料我都给你了,能预见的,可以想到的都准备好了。你没事就陪他们玩,一直玩到此事结束。今后,无论是郎氏的人,还是章正南的人,亦或是以前周边的人,就都直接的帮我拒绝了吧。再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对吧?”秦知睁开眼笑眯眯的看着陈律师。
陈律师微笑了一下说:“当然,我只是个小律师,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倒是您,今后有什么打算。三个月后,雁城将会满城尽是寻秦人,到时候您就是身价几十倍的红人,我还指望您过下半辈子呢。”
“我要说我没打算,你信吗?”秦知笑笑说。
“我信,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有事我会联系您,这是新的手机卡。”陈律师拿起资料,放下一张电话卡后离开。
依旧是知了的鸣叫声传来,陈律师跟奶奶说话的声音慢慢传进来。
“这是滑草场的赔偿款,我帮您存好了。您收好秦奶奶。”
“多少啊?”
“五万。”
“这么多?”
“不多了,危险地段,他们没安置护栏,我还准备要五十万呢。”
水果杂货店门口慢慢响起纷乱的声音,在众邻居的羡慕声中,似乎出一把子事故倒是一件好事了。
秦知无聊的换着电视上的频道,那钱是他自己出的,滑草场一个子儿都没赔偿,人家在那里有非常巨大的告示牌,警告滑草的游客“到此为止,前面危险。”
秦知看不到警告牌上的字,他是个色盲。

第3章 山妮妮跟小芳芳

魏琴跟关淑怡是闺蜜,这种关系是在人类自然成长道路上非自然形成的。魏琴模样漂亮,前凸后翘,小腿长,肤白眼大,头发长。是男人某些幻想的必要素材。她出身名门,她爸爸是小城某个旮旯派出所的三把手,政委一枚,专门给人做思想工作的。受到这样良好的家庭教育,魏琴怎能不优秀,她是能说会道,社会经验丰富,在感情上深受关淑怡的依赖,她也为此自傲不已。
关淑怡是个盲从,当然,她只对魏琴盲从。自从魏琴妈妈爸爸在她初三离异之后,关淑怡就以逗魏琴开心为己任了。她们的相处之道是奇妙的,也分不清谁听谁的,一般,感情上关淑怡听魏琴的,在工作上魏琴听关淑怡的。这个大概就是互补吧。
“昨天,我回去帮你分析了。”魏琴甩开办公室主任的监视,悄悄溜达到了正在工作的关淑怡的身后。
关淑怡在单位负责办公室杂项,就是买笔芯,买卫生纸,开会布置台子这类事情都归她管。魏琴在会计室,每天数着大把的别人的钞票,发着别人的钱。但是在单位,会计室是个有趣的地方,这种有趣建立在会计室掌握了所有主管钱包的秘密,于是会计室无形中比办公室的地位要高。
“怎么说?”关淑怡从打字机里取出U盘递给魏琴,这家伙这个月的报表又是到处都是错别字,她都帮她改好了。
魏琴冲着一位路过的男同事笑了下,指下人家的裤子:“宝马的新款裤子,六百多呢,你可真舍得。”
那位男同事顿时高兴了,他故作稳重深沉的过来说了一遍自己对衣服的世界观,那就是宁愿不穿,也不能失去品味,魏琴大为同意,一副受教了的样儿。
看着男同事离去的背影,魏琴撇撇嘴说道:“穿着假货还满街跑,也不觉得丢人。”
关淑怡拿起资料夹“啪!”的打到魏琴的脑袋上,教训道:“你怎么越来越坏了?多个字母也不提醒人家。”
“我呸,提醒他,我们就成了仇人了,我还不如装白痴呢。总会有人做个坏人的,对了,那个分析报告你要看吗?”魏醒拽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关淑怡的面前。
关淑怡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一边忙,一边没抬头的说:“你说吧。”
魏琴打个响指,引得办公室其他的女同事一顿窃笑,她倒是很帅气的靠着椅子,举着那张资料开始念:“昨天,你相亲的那位我们在一起吃饭,聊天共三个小时四十分。他穿狗屎黄夹克,配黑裤子。衣服都是新的。这点可以看出来,除了品味一般,他对自己自信心不强。一般男孩子自信心不强都是因为父母给了太多的意见,如果你嫁过去。在家庭问题上会经常生气,这一点,我扣了他二分。他在跟你聊天的时候,大约说了十五句我爸说,我有个叔叔在省城,这人依赖性过强,靠别人的成绩标榜自己,我又扣了他二分。吃饭的时候,他要过菜单看了一次,叫我们随便点。但是…关淑怡,我们点了四十八的菜两份。他就点了个八块钱的拉皮。不是嫌弃他小气,这孩子口袋里没那个气魄,咱不嫌贫爱富。但是最起码结婚过日子,要是每天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多没意思,我又扣了他一分。他说他现在在市委帮忙,父亲正在努力转正。现在城郊区干部手续冻结。任何人都进不去。我分析四年之内,除了大型招考,他没戏,这孩子话很大。但是你看他给你写名字的时候那笔字,畏手畏脚的,所以呢,即便是进了个全额事业编制,那也是一辈子没提升的机会,他性格不成。等他父母一退休,这孩子就完了。我再扣他2分。最后一分我扣在,他要发票,挨个刮奖卷,这点我深恶痛绝…都没给我刮一张,太过分了,总之…呃,总经理!”
魏琴蹦了起来,将那张破纸藏在身后。
公司的总经理,本城最牛叉的年轻一代偶像,英俊潇洒的窦建国总经理,正背着两只手一言不发的看着魏琴。
“你很闲?”
“不闲啊?”
“魏琴,你这么能言善道,察言观色,我给你换前台,算是物尽其用啊。”
“嘿…大表哥,您不能大义灭亲啊,我就刚过来…”
没错,魏琴是窦建国的远方大表亲,窦建国他爷爷当年四人帮的时候被批斗过。魏琴的爷爷收留过窦建国的爹,这里面关系有点乱,总之就是,两辈子前,窦建国家欠过魏家的情,现在窦家人还了两代都没还完。魏琴家妈妈,没事就去窦建国家摆当年那点恩情占便宜。所以窦建国对这个远方的远房,已经表出国际水平的表妹深恶痛绝。
“大表哥…!”魏琴装可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大表哥。
窦建国一皱眉,转身就走,话都不屑跟她说。
关淑怡吓得一愣一愣的,她可不是裙带关系进来的,她犯错误,可没人管她。于是的,她手指上下翻飞的快速打着文件,一直打到魏琴她大表哥远去才丢开键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你想害死我啊,大表妹!”她抱怨着。
魏琴才不在乎,她绕着整个办公区转了一圈,打劫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小饼干,桃子,饮料,葵花籽儿。等到打劫的爽了,她才扭啊扭啊的准备离开,待她走到门口,她回头看着那群敢怒不敢言的办公室诸位说:“悄悄说啊,上个月的加班费算下来了,叫月底通知,你们悄悄的一个一个过来领,秘密哦。”
说完,某人嫣然一笑,满载而归。
办公室里,因为天降小财气氛顿时活跃了。人们已经忘记了魏琴可恶的打劫行为,只是觉得正是因为关淑怡跟魏琴的关系,她们才能提前拿到奖金,于是对关淑怡倍加的和颜悦色,一口一个小怡,小关的叫的可热乎了。她们拿的是自己的血汗钱,这一点早就忘记了。
关淑怡没抬头的应付着,利落的把工作干完,对于魏琴,她早就熟悉了她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说来奇怪,她完全不讨厌,甚至她是喜欢的。魏琴是个真小人,只要你诚心诚意的走进她的心,魏琴肯为你掏出心来,至于她看不上的,她都不屑理你。就像她的那位大表哥,魏琴在外面提起来,那是要吐三口吐沫的,再踩一脚表示愤恨的。魏琴来窦氏上班,那是跟关淑怡一样在几千名竞争者中,一步一个脚印的靠自己考进来的。有时候关淑怡也不理解,为什么那位总经理总是觉得魏琴在这里上班是他们家赏别人一口饭吃?
搞不懂那些有钱人。
魏琴离开后,办公室又恢复了老样子,大家各忙各的,关淑怡不时的抬头跟同事交流意见。
“常姐,下午的员工会,条幅字体小了点,显得间隔过大,再加大两厘米,显得气派一些。杨姐,我去看了一下灯光,老董事长出场喜欢的节奏没卡好,他一出现灯光从后往前打,他站好要迅速从前往后拉,这里面的节奏是三秒一个。我算了下时间,你们那个太快了…开会的水杯不要用一次性的,王副总不喜欢,您帮着全部换成陶瓷的。现在天气有暗火,给董事长那边配茶的时候多发一袋冰糖。开会的花篮减一个,告诉花店送四个就成了,百合少一朵,多配点不值钱的菊花…看着大就成了,一楼女厕所的灯泡坏了,总务室那边没有节能灯,叫家电那边送十个过来…”
没错,关淑怡就是这间办公室的副主任一枚,正主任是窦建国总经理的正统亲弟弟,窦建业先生。这位办公室主任除了会打网游,基本什么事情都不管,整个办公室全部依赖关淑怡在工作。
上午忙完,关淑怡拿着两个苹果溜到魏琴那边,会计室因为经常会被连夜叫起来跟大案子做账,审计,所以会计室有个小套间,钥匙在魏琴手里。每天中午,两个办公室的小女人就溜到那里,悄悄在厕所点开电磁炉上热东西吃,这又是一种特权的体现。
今天的午饭是,土豆炖牛肉,就大米饭。员工餐厅太吵杂,这两女人都不爱去。
“山妮妮,我妈说,以后叫我跟你决裂…呼呼…好烫。”关淑怡把一块热乎乎的牛肉塞进嘴巴里哈气。
“小芳芳,你妈肯定觉得是我抢走你男人的,哎,小芳芳,你太阴险了。每次都在阿姨面前暗害我,我在你家完全没名誉了。”魏琴无奈了,所有人都认为她欺负关淑怡,其实…关淑怡就是躲在她身后的斯科拉,这家伙她根本惹不起。
“山妮妮啊,那个家伙,贼眉鼠眼的,俺不喜欢啊。”关淑怡拼命夹牛肉吃。
“小芳芳…哦…你也不怕烫,快给山妮妮留两块…”魏琴夹着最后一块不放手,关淑怡抓起她的手就着她的筷子吃到了最后一块牛肉。
“小芳芳,我确定你…你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肥死你。”魏琴要气死了。
关淑怡站起来,对着厕所的镜子左看,右看了一会叹息:“山妮妮,你说吧,那些小说里写的多好,皇太后挑媳妇,先看屁股,如果好生养就指给皇帝做妃子。你看咱这屁股,又圆又大,多么好生养。怎么就嫁不出去嘞?”
魏琴没搭理这个无耻的家伙,她蹲在那里收拾板凳,洗锅子,洗碗,洗筷子。
“哎呀呀,小芳芳,你还生我的气啊,我可是代替你肥死的人啊。”关淑怡搂住魏琴一顿讨好。
这两个女人有时候挺有趣,关淑怡管魏琴叫小芳芳,魏琴管她叫山妮妮。这个属于女人之间的闺蜜爱称,没考据,她们从认识开始就这样互相损,当然一般没人的时候她们才这样。
“哎呀呀,山妮妮,这个月的肉钱,你都没给我。你真当在我这里吃大户呢。地主家也没余粮啊!”魏琴打开洗手池下面的小柜子,把厨具放进去,锁起来。点开换气扇抽油烟味。
吃完饭,两个女人躺在单人床上开始就着苹果说闲话,女人在一起其实就是谈论男人,自己的,或者是别人的。总之就是没好话,没话找话。归根结底,这两个女人都没男人,只好说别人的男人。
“山妮妮,这个苹果好甜,比你以前给我的都甜。”魏琴惊叹的举着咬了一口的苹果叹息。
魏琴拿起苹果,一气咬去三分之一。
一股子清甜,爽利的感觉顿时塞满了口腔,顿时,关淑怡觉得她满足的不成了,天呐,这个世界咋恁美好呢?
“高手,高手…”关淑怡叹息了两声,确定邻居挖煤的哥哥是挑苹果的高手。
下午员工表彰会开的很成功。办公室收尾后,关淑怡把剩下的东西,比如,笔记本啊,会议袋啊,碳素笔啊,糖果,瓜子,香蕉,饮料…甚至那个挂字的红条幅,她们都剪开分了。这些东西,压在仓库就是个烂,不分白不分。关淑怡扣下十把高密涤丝直杆伞,看到有跟自己关系好的,就悄悄塞一把。捎带的她还密西了一个菊花很多的花篮,几乎是人人皆大欢喜的四下散去了。
这一天,恰恰好的下了一场大雨。坐着轮椅出去买东西的秦知倒霉的就被淋在了小区门口的飞龙商厦的屋檐下。从家到商厦,就是几百米的距离,秦知却不能像以前一样奔跑着解决事情。商厦没有准备残疾人道,短短的三个台阶他就上不去,秦知又没带拐,他只好躲在半露雨的屋檐下无奈的叹息。
关淑怡去找商厦买酱油,是真的买酱油。下班的时候她妈电话她,家里吃排骨,炖排骨的酱油没了。小区的杂货店只卖老抽。她下了公车一眼就看到,邻居家那个挖煤的哥哥,躲在角落里发呆。从公车站看过去,他格外可怜,引人怜悯,刹那间,她的小脑袋瓜子又开始编故事。
故事一:秦奶奶捶着那条老寒腿对挖煤哥哥说:“孩子,家里没有粮食了,奶奶老毛病却犯了…这可怎么好。”秦知握紧拳头泪流满面的说:“奶奶,山高不怕,险阻不怕,我就去买面条。”他推着轮椅,艰难的冲入狂风暴雨中。秦奶奶爬到门口,伸出一只手:“苍天啦!!”
故事二:小秦子艰难的推着轮椅来到大厦门口,他想找一份工作来证明自己身残志坚。但是,可恶的势力保安将他拒之门外,小秦子无奈的淋在雨里伸出手:“苍天啦!!”
故事三:那是一个狂风暴雨日,小秦子推着轮椅去打酱油,但是!一些社会小青年却抢走了他唯一的两块二毛钱,小秦子默默的掉着眼泪,悲愤的喊着“苍天啦!!”
最后,就躲避在…
关淑怡想着想着,却打着雨伞来到了秦知面前,她把自己手里的菊花很多的花篮放到秦知的腿上,推着他来到更加避风避雨,而秦知却过不去的地方。
秦知惊讶的看着关淑怡,关淑怡却看着秦知那双握在轮椅把手上的那双细白、修长,却冻得泛青的手,太可怜了。她善良的心酸酸的。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关淑怡又打开两把伞帮他挡风。幸亏剪了开会桌子的天鹅绒布,她打开包包,拽出那块红色的天鹅绒裹在了一下脸色泛青的秦知身上。
这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说不清楚有多温暖。秦知一言不发的感受着,缓和着冰冷的身体。他想说谢谢,不知道怎么却无法开口。
关淑怡看下手捧鲜花,身裹红布的秦知,噗哧一声乐了出来,说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烈士。我呸呸呸!别在意,我胡说八道的。”
秦知不觉得她的笑话好笑,他不知道红色的布裹着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位裹了国旗接受瞻仰的国家烈士是什么样子。他的笑点不在这里,也许一辈子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
“买东西啊?”关淑怡有些尴尬。她检讨了自己说的每句话,是不是她口不择言的得罪了这位会挑苹果的邻居。
“恩,买一些本,还有笔。我写东西。你也买东西啊。”秦知慢慢的开口。
“对,我买酱油路过。你等我一会啊。别动轮椅。你掉出去,就又淋雨了。”关淑怡说完跑进商厦。
秦知低着头,发了一会呆,突然乐了,他小声的笑着,最后竟然笑的抑制不住的直抽抽。他慢慢暖和了起来。

第4章 羊排骨萝卜汤

秦知淋了一场雨之后发了高烧,当晚就吊起了点滴。关淑怡家当晚吃到了羊排骨。
老关家吃排骨啥辅料都不放,全是咕咕噜噜的,红嘟嘟的看上去很有胃口的块块肉。
“这块好,有肥有瘦,老关你吃这块。”关妈妈夹着一块羊排放进关爸爸的碗里,关爸爸只爱吃肉,脆骨不要。关妈妈负责吃全家的脆骨。
“妈,给我两百块钱。”关淑怡的弟弟关泞竣伸出油乎乎的手。
关妈妈拿着牙签剔骨头缝里的碎肉,没抬头的说:“不给,上个星期刚给二百。”
关泞竣立刻大叫:“老妈,我上大学了,要有社会活动!”
“怎么了,你上大学怎么了,上大学不花钱啊?你上大学就翅膀长了金毛,不认我们这里老妈了?你姐姐上大学,都没一个星期花二百!”
“我们同学一天就二百!”
“你同学的妈是印钞票的,你爸爸是收破烂的!那不一样!”
关爸爸咳嗽了一声,一脸正色的对关妈妈说:“物资再生公司。”
“啊,对,你爸爸开公司的,都没一天花二百,对了…老关,你钱呢,今儿没交账!”
关爸爸面无表情的指指外套,关妈妈洗洗手走过去从丈夫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堆钱,有大张的还有成堆的零票面。关妈妈把大钱数了一遍,回头问关爸爸:“少了两大张。”
“输了。”关爸爸无所谓的说。
关妈妈点点头,把小张的全部没收,又填进两张大钞票。老关在外面混,身边拿出来必须是有面子,卡卡新的大钞,这个钱一般关妈妈不允许花,就是充充场面,要是花掉了,那就必须报备了。
“输给谁了?”关妈妈低声问。
关爸爸端起茶叶水大大的咕噜噜的喝了一口,回答:“老谢。”
关妈妈放好丈夫的大衣,开始跟女儿收拾,一边收拾,一遍开始说闲话。关淑怡一边应付,一边跟弟弟使个眼色。
“昨天去做头发,身边来了一位省城的女的。小怡,你知道是哪家发廊吧,就阿坤那家。”关妈妈低头唠叨着。
关淑怡悄悄从钱包摸了两张钞票递给弟弟。她老弟亲了她一下,拿了衣服打开门就撤了。
“知道啊,你最爱去了嘛,人家阿坤叫你姐姐。也叫我姐姐,你说这辈分乱的。”关淑怡无奈的靠着厨房门抱怨。
关妈妈一边洗碗一边继续说:“那位省城来的大姐可骄傲了,一口一个省城怎么了,她工作多么累了,多么想就在小城买衣服了什么,我呸…不就是省城的吗,你猜猜我后来怎么做的,我快把她气死了,阿坤说我做的可解气了。”
“怎么做的。”
“我先是羡慕了她一番,夸她不容易。然后我就问她你房子多大啊!”
关淑怡无奈的开始扣门。
关妈妈得意的一解围裙,潇洒的一挂,双手叉腰的说:“她说她累死累活才买了七十平米,我就告诉她了,我们家不大,四套房,那套都一百多平米!城里怎么了,省城怎么了,不就是大点嘛?住的就像鸟笼子…”
关淑怡无奈的看着下面无表情,开始躺在沙发上挨个换台的老爹,老爹抬起头冲他眨眨眼。
关妈妈拿起电话开始打:“老谢啊,闲着呢?得了…一起喊几个哒子玩麻将啊,成,马上就去。”
关淑怡满地找自己拖鞋,她穿着爸爸的拖鞋,他爹光着脚丫子满地溜达。
“妈,我拖鞋呢?”她问。
“换苹果吃了呗。”关妈妈咧嘴讥讽,关淑怡吐下舌头,他爹在那里乐。
“关淑怡,去楼下给你秦奶奶结账,你秦奶奶最近可发财了,他孙子摔断腿,人家赔了五万,五万啊!”
关妈妈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关淑怡炯炯有神的看着她娘亲,她看着她换完衣服,回头冲关爸爸甜甜的一笑,说:“老关,我给你报仇去了。”接着回头冲着女人大喝:“还不把拖鞋要回来!那个是我给你编的,外面没卖的!给你弟弟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