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意田闲极无聊只得一个人在上大四处转悠。她站在管理学院的公告栏前阅读该系的大事小情,一张张单调乏味的通知书、课程表、成绩单竟然也觉得趣味盎然。左下角有一张黄色的紧急通知单,被系办开会的通知遮住了一大半,上面写的是:以下同学选修课学分没有修满,为了不影响正常毕业,请尽快联系任课老师补考。下面是一长串的名单,最后一个赫然是谢得的名字。
她不认为谢氏集团的总裁有时间注意到这么一张不起眼的通知单。想了想,顺路到系办去问谢得还差多少学分。系办勤工俭学的学生告诉她,选修课分四大类:文史,自然、社科,艺术。不是修满规定的学分就可以,而是每一类都要达到一定的学分才能毕业。谢得总学分修满了,但是修的大多是自然、社科类,艺术类还差1.5个学分。
她决定跟谢得开一个玩笑。她跑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他,故意压低声音说:“谢得同学吗?这里是系办。”
谢得很意外学校的电话竟然打到他私人手机上来。来不及疑惑,他客气地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你选修课学分没有修满,恐怕要延期毕业。”
“我算过选修课的学分,无论如何都够的啊。”
“你艺术类的还差1.5个学分。”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老师,那么请问可以补考吗?”
辛意田暗赞他反应快,连忙说:“不可以。”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专业课挂科都可以补考,何况是无足轻重的选修课。他在学校留的都是对外联络的号码,绝不可能打到他私人手机上来,更何况学校不会以电话的形式通知学生学分没有修满。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他脸色一变,冷声问:“你是谁?”
电话里传来对方清脆的笑声,“Hey,小谢得,不要这么严肃嘛。你叫我一声老师,也没错啊。我以前给你上过补习课的,你没有忘吧?”
被她这样捉弄,谢得哭笑不得,哼道:“哎,不要乱开玩笑。”
“好啦好啦,如果你生气,我可以道歉。不过你艺术类选修课还差1.5个学分,这事是真的,通知单都贴出来了,记得要找老师补考哦。”说完她要挂电话,谢得忙说等一等,“你怎么知道我学分不够?你在上大?”
“对啊,我回来看我妈妈,顺带来看何真。”
他马上说:“晚上我回学校,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辛意田摇头,“不行哦,我晚上的飞机回北京,明天要工作。”
“什么时候?”
“六点半。去机场前我还要回一趟沈家,吃饭恐怕来不及,下次吧。”

第 6 章

第三章七伤拳(下)
谢得默默挂了电话,转头看着窗外。外面晴空如洗,花红柳绿,充满生气。想到自己成日被关在这间办公室里,永远是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字,逃离的冲动又在他心中滋长起来,越长越快,长到他想不顾一切出现在她面前。
秘书敲门进来通知他开会,把他的这种冲动硬生生从中折断。他示意秘书给他沏一杯茶,这是他常年开会养成的积习。
晚上照例是周旋、应酬。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他衣服也没脱,倒在床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开始他只有四五岁,骑在哥哥的脖子上去偷别人院子里种的葡萄,偷完包在衣服里跑回家,两人也不洗,并排坐在树下吃起来。眼看快吃完了,他眼睛骨碌骨碌乱转,对哥哥说妈妈刚才叫他,等哥哥回来,地上只剩下一堆的葡萄皮。
画面突然一转,他变成了叛逆的少年。年轻女孩扎着马尾、背着书包来给他补课。他手臂上缠着一条青蛇出现在她面前,想把她吓跑;趁她上厕所,把番茄汁倒在她的椅子上,等她坐下才一脸无辜地提醒她;示威般把嚼完的口香糖粘在她头发上,语气不善地赶她走。第二天她把头发剪短,穿着冲锋衣来了,以战神雅典娜的姿态迎接他的挑战。
古诗词填空他总是丢分。她教他怎么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讲的是减肥,她目前正在做这件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说的是乘电梯不知道在哪层停下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是气象台在预报天气。
苦闷、危险的青春期在她无厘头的搞笑和陪伴中渐行渐远。那一年的夏天又闷又热,树上的蝉吵得人心烦意乱。她趴在他的英语课本上睡着了,不知道梦见什么,笑的一脸甜蜜。他摸着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顶着烈日冲了出去。六月的天气如同他的情绪一样变幻莫测,突然间雷鸣电闪,狂风暴雨,他淋得浑身湿透,只好又跑回来。
他又开始玩起捉弄她的游戏。她常常气得面红耳赤,威胁他要告诉他爸妈,却一次也没有行动过。他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停留在那个夏天。
画面开始变得凌乱、破碎。无数的人朝他涌过来,把他围在中间,对着他指指点点,口沫横飞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她,穿着裙子光着脚,背对他往前走,越走越远,无论他怎么呼唤始终不曾回头,像一道绿光一下子消失了。
谢得浑身难受地醒来,喉咙里像含着一把火,头痛,绝望。无边的黑夜,空旷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他爬起来洗澡。站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看着镜子里模糊不清的自己,梦中的那些人那些事又在他脑海里浮现,清晰如昨。
他突然觉得没有办法忍受。想要的就去争取,反正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他。为什么一定要介意这些?
她回来了,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主动打电话给他,这已足够。
辛意田下班前接到谢得的电话,说要补请她昨天没来得及吃的晚饭。
“啊——,非常抱歉,我跟人有约了。”她察觉到谢得的不快,忙安抚他:“明天好不好?我请你。”
“明天我要回上临。”他一字一句地说,“不可以改约吗?”
辛意田很为难,最后还是说不行。她跟魏先约好了去吃泰国菜。他们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像这样正儿八经的约会并不多。哪知道魏先打电话来说公司有急事,晚上的大餐只好取消。她闷闷不乐下了班,原本打算赶回去精心打扮一番好赴约,这下只能跟同事去逛街购物吃路边摊。
下了班大家一起下楼,一路说说笑笑。她情绪低落,一个人低着头走在最后面。汽车的喇叭声突然响起,吓得她赶紧往边上让了让。一辆黑色的奔驰慢慢开过来,停在离她大约一米远的地方。车窗降下,戴着墨镜的谢得朝她的方向转过头来。她很意外,“呀,你怎么来了?”
他推开车门下来,摘下墨镜走到她面前,当着她诸多同事的面问她:“现在可以改约了吗?”语气彬彬有礼,动作十分绅士。
女同事们见到他全都无声地做了个“哇哦——”的嘴型,冲她挤眉弄眼低声说:“这就是你男朋友?怪不得藏着掖着不肯带出来。完全被shock到了。”大家取笑完她,很有眼色地先走了。
“为什么你每次都出现的这么…恰到好处?”辛意田看着他笑,眼中充满惊叹和喜悦。
他微笑,“大概是因为我诚心诚意要请你吃饭。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感动你。”
她用手托腮作思考状,“嗯,这个嘛…”
他耐心地等着她做决定。
“如果你答应请我吃哈根达斯的话。”她捉弄他完毕,情不自禁地拍手笑起来,样子天真可爱。
他跟着笑了,做了个请的动作,替她拉开车门。
“去哪里吃?”辛意田看着道路两旁一闪即逝的高楼问。
谢得转头看她,挑眉说:“吃完饭再请你吃哈根达斯。”
两人来到后海附近的一座四合院。辛意田从半敞的大门探头往里看,里面的装修、陈设完全不像是餐馆,怀疑地问:“我们没有来错地方吧?”
“这里的环境比较清静。”
整座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天台上晾晒的衣物和走廊茶几上没来得及收拾的象棋,说明这里是有人居住的。院子里的装饰,无论是墙上的彩绘、屋檐下的风铃还是门窗上的雕刻,无不精细别致,显示出主人高雅独特的品味。沿路走过来挂了一排的红灯笼,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两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草盆栽。转角处一座由绿色植物搭成的拱形门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架子上开满了红红白白的鲜花。抬首四顾,头顶星光如雨,远处灯火阑珊,整个场景如梦似幻。这大概就是世外桃源。
她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谢得,确认自己不是在白日做梦。
进到屋里,里面点了百十根蜡烛,用样式古朴的金属烛台盛放。朦胧的灯光让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就像“花非花,雾非雾”那样不确定。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是西式的,另一张长木桌上放了一排的洋酒。
辛意田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撼。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又像是一首诗。她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奢侈、用心地对待过。她是如此的惊喜,又是如此的忐忑。为了不让庸俗又平凡的自己破坏气氛,她索性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谢得动刀她就吃,举杯她就喝酒。
她对美食没有研究,只知道是正宗的法餐,然而对于葡萄酒,可就在行多了。法国盛产葡萄酒,她也曾因缘际会喝到过一些珍品,却全都不及今晚喝的这瓶。
谢得见她一直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饭菜不合胃口吗?”
她赶紧摇头,做了个调皮的表情,“食不言,寝不语啊。”实际上她心如鹿跳,不知因何缘由紧张非常。她平日一向镇定从容,今晚却大失水准,不是把水洒到餐布上就是膝盖被桌子磕到。直到空虚的胃被美食填满,她的这种不安的情绪才有所减缓。
吃完饭,两人在院子里散步,虫鸣蛙叫声时不时在耳边响起。墙角有一座漂亮的藤编的秋千架,呈蛋壳状,上面铺了一层毛绒绒的靠背和坐垫。她脱了鞋子爬上去,整个人陷在里面差点爬不出起来,连声感叹:“哇,真舒服!”
谢得扶着扶手站在她旁边,垂首看她,低声说:“选修课的事,还没谢你。”
她做了个“OK”的手势,“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如果你认为不能毕业也是小事的话。”
明明是很平常的谈话,却听的辛意田的心跳蓦地加快。为了缓解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她装作轻快地说:“你刚才不是已经请我吃过饭了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辛意田无法负荷,逃避般低下了头。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敲门声打断心思各异的他们。
谢得很快去开门,用托盘端着两杯哈根达斯走过来。
她松了口气,惊讶暂时取代了尴尬,“哈根达斯也可以叫外卖?”
“可以啊。”他若无其事地说。
辛意田很快穿上鞋子,跑到紫藤架下的石桌前坐下,快乐地吃起冰淇淋来。“世界上有两样可以让人快乐的美食,你知道是什么吗?”她不等谢得回答,自顾自往下说:“一样是巧克力,另一样就是冰淇淋。只要有它们存在的一天,生活再糟糕我也不会绝望。”
“所以你总是这么快乐?”
“嗯,怎么说呢,你要相信自己是快乐的,慢慢的,才会真的变得快乐起来。”他给人的感觉太沉默阴郁了,辛意田以年长者的身份试图开导他。
“自我催眠?”他不能苟同。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反正人的一生不是自我催眠就是被别人催眠,重要的是要让自己过得去。”
“你现在就在对我催眠。”他说完这句话,出其不意吻住她。他伸出舌头舔去她嘴角残余的冰淇淋,然后伸手扶住她的腰,调整她的姿势让她更好的配合自己。他蓄谋已久,因此做起来驾轻就熟,根本不容她反抗。
辛意田一下子懵了。她又闻到他身上那神秘的味道,这次更清晰了,证明上次她闻到的那种气味不是她的臆想。到底是什么香味?薰衣草?迷迭香?佛手柑?不不不?那些都太浓烈了。
直到她不能呼吸,她才惊醒过来,开始挣扎,示意他放开她。
谢得离开她的唇,动作温柔地把遮住她脸的头发撩到肩后,看她的目光像是月光下荡漾的水波,柔情万种。
辛意田低头看着脚下,出乎他的意料,一言不发,既没有指责也没有惊吓。摸约过了一分钟的时间,感觉像是半个世纪那么长,她站起来朝外面走去,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谢得默默跟在她身后。她经过他的车子没有停下来。谢得忙跑上前,伸手去拉她。她拼命往后缩,他只得算了。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我要结婚了,婚礼定在十二月十八号,到时候欢迎你来参加。”说完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眼冒金星,既站不住也坐不稳。
她打出的这记七伤拳,先伤己,后伤人。

第 7 章

第四章到底意难平(上)
王宜室打谢得的电话,一直没打通。一开始以为他在开会,到了晚上手机还处于关机状态,她只好打到董全的手机上。董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谢得的行踪,犹豫着不说话。
“我有事找他。”她很不高兴地说。
董全叹了一口气,“王小姐,你来劝劝谢先生,他这两天喝了太多的酒,对身体不好。”
王宜室赶到酒吧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光线昏暗,一支乐队演奏着轻缓的音乐,主唱在唱一首英文歌,声音轻柔低沉。
她问守在门口的董全,“他人呢?”董全指给她方向。谢得背对她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背影落寞。
“他怎么了?生意没做成还是他爸的病情又恶化了?”她小声问董全。
“没有,最近没出什么事啊。”所以他才更担心。“谢先生从北京回来人就有点不对劲。前两天一直加班,不到凌晨两三点不回家;这两天天天晚上出来喝酒。他跟人家主唱说,他唱一支歌,他就喝一杯酒。我数着,都唱三十多首了。我瞧着人家都不想唱了,嗓子都哑了。王小姐,你既然来了,就去劝劝他。”
王宜室明知他这个时候是火药桶,一点就炸,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谢得见到她,招呼也不打,一支歌刚好唱完,他端起酒杯一仰脖喝干。王宜室搬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我今天离婚了,李慎明他答应把松露花园那套房子给我。”
“恭喜你如愿以偿。”他嘴里说着恭喜的话,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全要谢谢你。”谢得并没有如她所愿借保镖给她,而是让她坐下来跟李慎明心平气和、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一夜夫妻百日恩,大家好聚好散,何必弄的鱼死网破、反目成仇。
“不必。”
王宜室见他脸色惨白,眼下乌青,眼睛里布满血丝,挺直身子坐在那里,像个孤独倔强的孩子,心感觉被人揪了一下,有点疼。“你这么糟蹋自己,又是为什么?”她见他充耳不闻,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感情受到打击?”
谢得抬头瞪了她一眼,眼神恶狠狠的。
原来如此!她挤出一个冷笑,也不怕激怒他——“她又不爱你,你再怎么想着她也没用。”
“滚!”谢得被她戳中痛处,突然暴怒起来,脸上神情变得十分可怕。
“你醒醒吧!”
“你知道什么?管好你自己!”他站起来,动作粗鲁地把她往外推。
“你当我是傻子?从我在机场见到你们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谁。”王宜室甩开他的手,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
谢得被她的这种冷静震慑住了,先是身体一僵,呆了半晌,重又坐下来。乐队见他们在争吵,停止了演奏。他火大地说:“怎么不唱了?”明显是迁怒。乐团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又奏起来。
王宜室突然发起了脾气,“唱什么唱?没听见人家嗓子都哑了吗?下去,下去,全下去。”乐团的人等了会儿见他没反对,忙不迭收拾东西下台了。
“你不回家,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回家也睡不着。”他冷冰冰地说。
“睡不着不会跑两圈?”
“董全!”他突然喊起来。董全应了一声跑进来。他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话却是对另外一个人说:“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董全心虚地看了一眼王宜室,点了点头。
“扣一个月工资。有没有意见?”
董全表示没意见,甘愿受罚。
王宜室冷眼看着,知道他这是在敲山震虎,恨恨地走了。
辛意田最近在忙房子装修的事。首先要找一家靠谱的装修公司,其次装修用的材料要亲自把关,还有房子要装成什么风格,中式的、西式的、古典的还是现代的,这些事让她忙的焦头烂额,因此没有时间去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愿去想。
她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谢得。无论是她会错了意,还是他正如她所想,目前这样的局面都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年轻有为,而她即将结婚,理当避嫌。然而感情上她难免惆怅。今时今日,谢得是何等样人?如此费尽心思的讨好她。即便是开玩笑,也开的她受宠若惊,念念不忘。
她跟魏先在房子装修风格上发生分歧。魏先要欧式风,她要中国风,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开玩笑说要猜拳决胜负。周末两人又在一起看室内装修效果图,她接到王宜室的电话,说她今天要搬来跟她“比邻而居”。
辛意田自然表示欢迎,得知她在搬家,客气地问:“要不要我们帮忙?”
“好啊!正犯愁呢,东西太多,我一个人拿不过来。你们要是肯帮忙,那真是太感谢了,不亚于雪中送炭啊。”对方一点都不跟她客气。
两人下楼,出了小区,横穿马路,就是“松露花园”小区的大门。王宜室守着一堆的东西站在门口,见他们来了,激动的老远就开始挥手。“搬家公司来过一趟,剩下一些零零碎碎,我就没让朋友送。哪知道前段时间出了点事,小区现在不让出租车进了。”
魏先负责大件,两位女士提着诸多包裹和纸袋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进了电梯,三人均松了口气。王宜室掏出钥匙开门,示意他们把东西扔在地上就行。房子是新装修的,里面的家具、家电都是簇新的,客厅里光是天花板上的灯就有十好几种。
“你这房子装修花了多少?找的哪家装修公司?”辛意田想跟她取取经。
王宜室耸肩摇头,“不知道,我前夫花的钱。”她要请辛意田和魏先吃饭,感谢他们的帮忙。
辛意田忙说:“不用啦,一点小事而已。”
她笑说:“我们老家有个规矩,刚搬来的人要对左邻右舍有所表示,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互相帮忙,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嘛。你们不吃我的饭就是不肯跟我做邻居哈。”
魏先笑起来,“既然你们有这个规矩,那我们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来到小区附近的一家湘菜馆。王宜室谈锋很健,走的地方又多,大谈各地稀奇古怪的风俗还有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逗的人开怀大乐,甚至把邻桌的人都听住了,情不自禁插嘴问:“后来呢?”
不光是人长得美,更重要的是深具女性魅力。辛意田暗暗评价她。她就像一块磁铁,凡是磁场相近的人都难逃她的吸引。看着年纪轻轻却经历丰富的她,辛意田突然怀疑起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太单调乏味了?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不曾越轨过一步。
然而比起一些人跌宕起伏的人生,她想要的还是像现在这样正常、平静、规律的生活。普通人做普通事。
从此以后,两人之间的来往多了起来。王宜室对她很热情,辛意田不好表现的太冷淡,周末三人常常一块出去吃饭。

第 8 章

第四章到底意难平(下)
春天很快过去,楼下灿若云霞的海棠花,一眨眼结满了青色的果子。天气热了起来,满大街都是小背心、超短裙。大家都在忙着减肥、美白、谈恋爱。六月的一天,辛意田接到何真的电话,说她怀孕了。
“哇哦!你们动作真迅速!”辛意田感叹,待察觉到她的态度不对劲,忙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要不要得起的问题。”
“不要有那么重的思想负担嘛。穷就穷养,富就富养,孩子一样会茁壮成长,二十年后就是栋梁之材啦。”辛意田安慰她。
“怎么养?我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块,每个月还要给家里寄八百。他工作还不知道在哪儿,让我把小孩生出来喝西北风吗?”
“不要这样。听我妈妈说,我出生那会儿,家里一贫如洗,连奶粉都买不起,我还不是照样长大了,也没有比别人差啊。”
“我小时候别说奶粉,有稀饭吃就不错了。可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大家都没钱,顶多是喝粥吃饭的差别;可是现在,只有你的小孩是穷人家的孩子,其中的差距——,那种滋味我受够了!”何真情绪很激动,歇斯底里发泄完,对着电话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