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萍不管那么多了,她不顾一切地往门外走。
站住!
她的身后有人大喝一声,那喝声底气很足。
石萍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白衣服手拎着一把菜刀的厨师模样的人,他长得高大粗壮,粗大的鼻头红得可怕,他接着对石萍说,本店从来没有吃饭不付钱就走的人!
石萍转过了身,她质问他,难道你可以随便在客人的面条里面放上蟑螂么?
他瓮声瓮气地说,什么蟑螂?蟑螂在哪里?你这分明就是诬陷人嘛!你如果在我们店里能够找出一只蟑螂来,我就把它活活地吃了。
石萍此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证据显然是被销毁了,她现在是死无对证,面对店方的无赖行径,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气得眼泪都快掉落下来。在赤板市,如果碰到这样的事情饭店老板早就出来赔礼道歉了,没想到在西县,会是这种情形。
菜刀在石萍面前比划了一下,他说,快给钱吧!
石萍急了,她说,我是《赤板晚报》的记者!
他冷笑了一声,记者,哼!记者吃饭就可以不给钱了?你以为记者是什么东西呀!就是国家主席,在我这里吃了饭也得给钱!
门外看热闹的人又哄笑起来。
石萍无奈,她掏出十元钱,放在了桌子上,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就冲出了小食店的门。拿菜刀的人在后面叫道,记者,回来,找你五块钱,一碗面哪能收你十块钱呢,这不成了黑店了?
石萍心里恨恨地说,你这不是黑店才怪!
她必须马上离开西县县城,赶往水曲柳乡村,在这里,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甚至产生过回赤板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她正想着什么,小食店的那个胖服务员追了上来,她把一张皱巴巴的五元钱人民币塞进石萍的手中,然后小跑着回店里去了。
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忘记那只蟑螂,她内心牵挂的是那个花骨朵般的女孩儿的死。一个女孩子的死让她善良的内心倍受煎熬。
石萍搭上了一辆开往水曲柳乡村的农用车,因为从西县县城发往水曲柳乡村的班车已经没有了。农用车是经过改装的拉客的交通工具,这在西县这样的落后地方十分流行。农用车的后面改成了一个小厢,小厢上放着两排座位,坐挤一点的话,每排座位可以坐4个人,一辆车就可以坐8个人。据司机说,要是碰到运输的高峰期,这个坐8个人的小厢里可以塞进去12个人,那样很难想像人怎么能够自由地呼吸。万幸的是,现在不是高峰期,石萍坐上的这辆农用车上连她在一起也只有4个人。
一个是老太太,满脸的寿斑,看上去有70多岁了。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两眼空洞无物,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另外一个是个中年农村妇女,她的脸很圆,眼睛深陷。还有一个人是个男青年,精瘦精瘦的,两只眼睛很小,却很有精神,他的小眼珠子异常的明亮。
石萍觉得除了老太太的目光痴呆,另外两个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在她脸上掠过。因为小食店的事情,石萍对西县人已经没有什么好感了。在农用车突突地往水曲柳乡村行进的过程中,石萍感觉到那个男青年想和她搭话,可每次他的目光落在石萍的脸上,石萍就把头扭开了。
农用车在国道上行进了约摸半小时,就拐进了一条不规则的坎坎洼洼的沙石道路,据说,这样的乡间公路在西县山区到处都有。进了乡间公路,坐在农用车的后厢上就不舒服了。石萍的屁股一颠一抖的,心也怦怦乱跳,她担心到了水曲柳乡村,自己的屁股也会像发面馒头一样肿起来,全身也会散架。没有办法,她只好咬着牙,忍受着这几十公里的坎坷路途。
农用车在山路上滚动着,一路上的山青水秀倒让石萍心里有了些安慰,但她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死去的女孩子,这无论如何也是令人感伤的事情,石萍后来根本就无心观看山里的迷人景色了。如果她是为了躲避丈夫来散心的话,那么她的心情或许会随着山野的美景而爽朗起来,忘记城市里的喧嚣和夫妻之间的情感之狱。
一路上,车上的人都是无言的。
他们的静穆让石萍觉得窒息。
那个男青年还是老用目光瞟她,她还是不愿意搭理他,她内心有一道防线。
车开了约摸两个多小时,在一个山坳里,车突然就熄了火。
石萍听到前面的司机骂骂咧咧地下了车。他说,妈的,这段时间邪门了,车每次到这个地方都要熄火。
车上的人没有理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石萍下了车,她问司机,车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好?
司机打开了车头的盖子,在检查着,他头也不抬地说,鬼知道,看运气了。
石萍又问道,离水曲柳乡还有多远。
司机的声音很冲,多远?难道你是第一次来么?翻过那个山坳就到了,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妈的,真是邪了,每次车开到这鬼地方就要熄火。
石萍没再和司机搭话,她的目光往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眺望,那山峰上林木茂盛,阳光的背面一片阴森,她忽然感觉到有股冷气朝她迎面扑来,她的心颤抖了一下。这时,一朵巨大的浮云遮住了阳光,整个山地阴冷起来。石萍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司机突然对她说,上车吧,在这地方最好不要下车。
石萍问他,为什么?
司机十分不耐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告诉你不要下车就不要下车,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石萍又无言了。
她想上车,可是,她看到了一群飞翔的鸟儿。
那些飞翔的鸟儿让她想起了昨晚的那只死鸟。想起那只死鸟,石萍突然有些害怕。她的目光却追随着那群飞翔的小鸟,双脚被什么吸住了,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群鸟儿飞到不远处的那个山峰时,石萍看到了这样一个情景:有两只鸟儿在空中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垂直掉落下来,另外的鸟儿惊叫着掠远。
那两只垂直掉落的鸟儿落到了森林里,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石萍还在凝视着,她身上越来越冷,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在自己身上发生。
石萍正在想入非非,那粗鲁的司机已经上车了,他已经发动了农用车,司机朝她吼道,喂,城里女人,快上车吧,否则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石萍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她赶紧爬上了车。
石萍一上车,还没坐稳,车就突突地滚动了。石萍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掉下车去。对面坐着的那个中年妇女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果然,不一会,水曲柳乡村就呈现在了石萍的面前。
那是一个山间的小盆地,一条小溪从中间流淌而过,村庄分布在小溪的两边。石萍看到了那所中学,它就坐落在村头的一片空地上,没有围墙。她是通过那个偌大的操场断定这就是水曲柳中学的,因为操场上有许多学生在运动。远远望去,学校里显得十分正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石萍有些迷惘。
水曲柳乡最热闹的地方是在乡政府的周围。在乡村公路两旁,有几家饮食店和小旅馆,因为在西县汽车站的教训,石萍不敢投宿那些小旅馆。她找到了乡政府招待所。乡政府大楼是新建的,有些堂皇,像模像样地代表着它是本地最高的权力机构。乡政府招待所却显得陈旧。乡政府招待所是两层楼的楼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是那种砖木结构的老式楼房,楼梯和楼板都是木头的,走在上面嘎嘎作响。
乡政府招待所冷冷清清的,石萍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另外的客人,这穷乡僻壤的,估计来的人稀少。招待所接待室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半老徐娘,一个小姑娘。半老徐娘打扮得有些洋气,头发还是烫过的,看上去略胖,有几分姿色。那个小姑娘脸很黑,穿着也显得土气。半老徐娘叫李美凤,是乡镇府招待所的所长。小姑娘叫秀秀,是乡政府招待所的服务员。其实,乡政府招待所就她们俩人。
石萍在接待室登记后,李美凤就让秀秀带石萍上楼。李美凤把楼上东面最靠里面的一个房间安排给了石萍。
石萍在秀秀的引领下,通过长长的走廊,走向了那个房间,那个房间的门上有一个牌,上面写着三个字:214。
秀秀开了锁,推开了214房的门,一股子霉气扑面而来。
秀秀进去了,赶紧打开了窗。
她对皱着眉头的石萍说,小姐,这里的房间都这样的,很久没人住了,有味,打开窗透透气就好了。
石萍没说什么,她放下了行李,站在了窗前,从窗口望出去,可以望见水曲柳中学的操场。她在想,那个女孩是在哪个位置死的?
秀秀对石萍说,我一会就会把开水给你送来。说完,秀秀就走了。秀秀走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饱含了疑惑和不解。
石萍转过了身,面对着房间,窗打开后,山野的风鼓荡进来,房间里的味道淡了许多。房间不大,就是一张木板床和一个衣柜,还有一张写字桌。房间的木地板以前用红漆漆过的,但已经磨得斑斑驳驳了,像一块块疮疤,房间里没有洗手间,要上厕所和洗澡,得到楼下的厕所和洗澡间去。
不一会,秀秀提着开水瓶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
石萍心里有些反感。
她没有责备秀秀,这毕竟不是在城市里,这也不是什么星级的宾馆。这是在乡村里,石萍心里很明白这一点。石萍让秀秀把暖水瓶放好后,对秀秀说,秀秀,这里吃饭到哪里吃?
秀秀显得有些腼腆,她不敢用正眼去看石萍。她说,小姐,如果你要吃饭,事先和我说,我到乡政府食堂给你打,每顿饭两菜一汤加一碗饭,收五块钱。
石萍笑了笑,还挺便宜的,你就每顿都给我送来吧,我要是不在,你把饭菜放在房间里就好了,我先给你钱吧。
秀秀说,先不用给钱,等你走时和房钱一起算。
石萍说,那好吧,你可以走了。
秀秀站着没动,她的两只手放在腹部,绞在一起,石萍注意到她的手指很长,还蛮秀气的,石萍喜欢有修长秀气的手指的女孩子,那个死去的女孩子应该也有修长秀气的手指吧!她此时在哪里,天堂抑或是地狱?
石萍对秀秀说,秀秀,你有什么事么?
秀秀低着头说,小姐,所长让我问你,你来水曲柳干什么?
石萍愣了一下,刚才在接待室登记时,她没有告诉李美凤自己是《赤板晚报》的记者,记得李美凤也问过她这个问题,但是石萍回避了她的问题。没想到,李美凤对这个问题还十分的感兴趣,还让秀秀来问她了。
石萍说,秀秀,你回去告诉你们所长,我来这里干什么并不重要,让她不要问了,好不好?
秀秀又说,我们李所长是个好心人,她是想帮助你,她知道你来这里一定有事,你又不是本地人,办起事情来不方便的,她老公李洪球还是我们水曲柳乡的副乡长。 石萍想了想,你替我感谢她,说我有什么事我会找她的。
秀秀这才期期艾艾地走了,看样子,她还有什么说的。石萍看着秀秀离开的背影,内心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痛。她想,秀秀为什么不去上学呢!
秀秀走后,石萍关上了门。她觉得腰很酸,她平躺在床上,想着这个采访从何入手。对于水曲柳乡村,她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况且,她从小就生长在城市里,到农村采访,她还是第一次。是先去学校找有关人员采访呢,还是先去那个死去的女孩子家里采访?石萍要在今 天晚上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采访计划来,明天就开始采访工作。 石萍没料到在这个晚上又碰到了一连串让她惊惧的事情。 傍晚时分,石萍吃过秀秀从乡政府食堂打来的饭菜后,就在水曲柳乡村走了走,也算是熟悉了一下环境。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那条叫水曲柳溪的小溪旁,溪水清亮极了,小溪两旁的青翠的水曲柳树在秋风中婀娜多姿。
石萍沿着水曲柳溪,一直往东走着。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水曲柳中学的边上。学校已经放学了,操场上冷冷清清的。操场上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弥漫着。石萍知道,那是她内心的 伤感。石萍总是觉得有人在她的身后跟着,她好几次回头张望,什么也没有看见。她想走进水曲柳中学的操场,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自己打消了。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她必须在天黑前赶回乡政府招待所。袁主任在她临行前交待过她,这次采访一定要注意安全。
石萍回到了房间。她关上门,她打开了电灯,电灯的灯泡散发出暗红的亮光。整个房间里显得昏暗。不知是电力不足还是因为灯泡的瓦数太小,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好入乡随俗,尽管石萍喜欢明亮的灯光。她坐在桌子前,打开了手提电脑,准备写采访计划。如何入手呢?石萍苦思冥想。她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那个神秘电话,电话是从西县县城里打来的还是从水曲柳乡村打来的,石萍一无所知。石萍家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她后悔没有在电话里问清对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如果找到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也许她的采访就会变得顺利。
石萍偶尔回头看了一眼开着的窗户,窗户是一个黑洞,窗外的世界一片宁静。在这个乡政府所在地,石萍没有看到歌舞升平的局面。她站起身,走过去,把窗门关上了。关上窗门,她心里颤抖了一下。重新坐在桌子旁,石萍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次采访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如果她不和丈夫史未来吵架,不接到那个神秘的电话,或许她不会来水曲柳乡村,一切是那么突然,又似乎顺理成章,仿佛是命运中安排好的事情,不能逆转。她甚至想,她不辞而别,史未来要是到处找她不着,他会不会着急死呢?她有些心痛,但是她一想到那个避孕套,她心里就不能原谅史未来,她的心情就这样矛盾着,像生活一样,处处充满了矛盾。
石萍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下,继续想她的采访计划。
想了老半天,她还是觉得从学校的有关人员入手调查这件死亡事件。花了一个多小时,石萍写好了采访计划。她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关掉了电脑,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接着,石萍喝了一口水,水很清甜。石萍想到楼下洗涮一下就休息了。
她把毛巾牙刷牙膏放进脸盆里,然后端着脸盆走出了房间,整条走廊里只有两盏电灯是亮着的,石萍走在这样昏暗的走廊里,像是在一条通向阴间的地道里穿行。加上木板吱吱嘎嘎的响声,石萍心里打着颤。石萍很难预料在这样的夜里,寂静的乡政府招待所里会发生什么想不到的事情。无论怎样,石萍还是自己给自己壮胆:有什么好怕的呢,你平时胆子不是蛮大的嘛,一个人也敢在深夜里看《午夜凶铃》。
石萍下了楼,洗漱间在接待室的旁边,洗漱间的旁边就是女厕所,接待室的灯亮着,里面还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洗漱间和厕所的灯也亮着,同样的十分昏暗。石萍走进了洗漱间,洗漱间里有种怪味。她把脸盆放在洗漱间,然后去上厕所。厕所里同样也有一股怪味,她不知道怪味从何而来。她刚蹲下来,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垂直地掉在自己的面前,在那里不停地晃荡,石萍尖叫了一声,提起裤子就走出了女厕所。
也许是石萍的惊叫声惊动了正在接待室里看电视的秀秀,秀秀从接待室里走出来,问站在女厕所外面的石萍,小姐,怎么啦!
石萍指着厕所里说,有,有……
秀秀说,有什么呀?
说着,她就走进了女厕所,她笑着说,小姐,你进来吧,没什么呀。
石萍进去了,一看,什么也没有了。她觉得十分奇怪,刚才分明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呀,怎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呢?石萍就对秀秀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秀秀淡淡一笑,也许你看到的是蜘蛛吧。
秀秀往顶上指了指,顶上有许多蜘蛛网,蜘蛛网上还挂着一些蜘蛛。说实话,石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蜘蛛,她真的担心蜘蛛落在自己的头上。
秀秀见她害怕,轻描淡写地说,蜘蛛有什么好怕的。
石萍匆匆地上完厕所,回到了洗漱间。秀秀没有走,她站在门外。
秀秀嘟哝了一句,你们城里人胆子就是小。
石萍没理她,快速地洗脸刷牙,她本来想关起门来洗洗屁股的,转念一想也免了。
秀秀还在说话,小姐,如果你要洗澡,我给你烧一桶水,你关上门就可以洗了。
石萍洗漱完,没说什么就回到了楼上,她在开门时回了一下头,她看到秀秀在走廊的那头站着,她看不清秀秀的脸。她开了门,用力地关上了门。石萍摸着活蹦乱跳的心,她自己问自已,石萍,你究竟怕什么呢?
她的目光在天花板上搜寻起来,她发现房间里的天花板倒是很干净的,没有蜘蛛网,她害怕自己睡着了突然有一只蜘蛛掉在自己的脸上,那样她会吓破胆的。石萍的目光搜寻完后,确定了一下门有没有反锁,然后才上了床。她不敢关灯,这陌生的地方,她为了给自己壮胆,只好开着灯睡觉。
石萍刚躺下一会,她就听到了走廊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石萍心忽地提了起来。这个楼里好像没有人住,会有谁来呢?她突然记起了秀秀在她刚住进来时和她说过的一句话:你晚上睡觉时一定要插好门。难道有什么不妙?此时的石萍孤独而又害怕,她在这样的夜里,不能不想一些可能发生的坏事。脚步声越来越近,石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她想找一件防身的家伙都找不到。
石萍赶紧起床,她不能躺在床上让人破门而入束手待毙。石萍听到神秘的脚步声在她房间的外面停顿了下来。石萍脑海如一片浆糊,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房间的杉木门并不严实,只要一脚就可以踢开。房间里又没有电话,对,她可以用手机拨110报警。她从包里摸出手机一看,糟糕,没电了!这可如何是好,她在丈夫史未来面前是个凶悍的女人,可现在,她是一只柔弱的待宰羔羊。
门外没有动静了,石萍想,门外的人一定是在考虑怎么样采取行动。石萍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把桌子搬过来,顶住门,响动弄大了,楼下的秀秀就发现问题,她一定会去报警的。但她有一个假想,假如来的人已经把楼下的秀秀先解决了呢。石萍越想越害怕,无论如何,她要先把桌子搬过来抵挡一阵再说,她不能就这样莫名奇妙毫无抵抗就被人收拾了。石萍走过去,开始搬那桌子。桌子很沉,是实木的,显得笨重。她搬起来十分吃力,实在不行,她只好推着桌子过去。这样,桌子在楼板上的磨擦弄出了很大的响动。就在这时,石萍听到了敲门声。
石萍还没有把桌子推到门边,敲门声让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敲门声很有节奏,在这寂静的夜里敲打着石萍脆弱的心灵。她待在那里。她想,敲门的会是什么人呢?
石萍颤抖着声音问道,是……是谁?
也许是石萍因为害怕,说话的声音太细微了,门外敲门的人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说话声。那敲门声还是有节奏地继续着。石萍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人还是鬼,她又颤抖着声音问道,是……是……是谁在敲门?这回,她的声音大了些。
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是我,开门。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石萍的戒备心理淡了些,但她想到了那个死去的女孩子,她浑身的汗毛一根根地立了起来,她又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门外女孩子的声音又传过来,小姐,我是秀秀呀!
石萍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掉落在地。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疑心生暗鬼呀,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心里轻松了,笑着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秀秀局促地站在门外,她的手上拿着一个搪瓷的痰盂。
进来吧,秀秀。石萍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招呼秀秀进房间里来。
秀秀看了看房间里她移动过的桌子,满眼狐疑,她不知道这个城里女人深更半夜的移动桌子干什么。
秀秀没有进门,她把痰盂递给石萍,小姐,这个尿盆给你,这样你晚上就可以不用下楼去了,你明天不用管,我会把它倒掉的,这地方简陋了些,你们城里人一定不会习惯的。李所长说了,明年乡政府就要盖一座新的招待所,和城里的宾馆一样,房间里要什么有什么,洗澡也不用烧水了。其实,你住马路边上的旅馆就好了,他们的房间里有厕所,洗澡有热水器。
石萍接过了痰盂,说了声,谢谢。
秀秀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萍说,你刚才怎么不早点来呢?
秀秀小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后来听到有响动,我才敲门的。
石萍又问,你还有什么事么?
秀秀慌乱地摇了摇头,转身匆匆而去,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石萍似乎觉得秀秀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她也不想追问了,太晚了,她关上门,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石萍又躺下了。她一躺下,心里就犯嘀咕,秀秀要和她说什么呢?石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样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石萍还是不能入睡。这时,走廊里又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而近,缓缓地抵达石萍的房间门口,然后停住了。一定又是秀秀。石萍从床上翻身而起,走到门边,她对着门外说,门外的人是秀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