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忽然紧张起来,就怕便宜爹跟哥哥被人当枪使了,这么老实的两个人,怕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屋去问个清楚才行,否则心里不踏实。
朱大跟儿子朱禄白天没有睡一个房间,朱福想着,便宜爹年岁大了,瞧着精神又一直不好,还是不要去打搅他的好,所以朱福选择从哥哥那里探情况去。
朱福站在门外,抬手轻轻敲了敲木质门框,道:“哥,你睡下了吗?”
朱禄才将躺下,便听门口有人唤自己,似乎是二妹妹的声音。他赶紧又爬了起来,将衣裳穿好,这才开口说:“二妹,我还没睡,怎么了?”
朱福道:“那我可进来了啊。”说完顿了顿,见里面没有反对的声音,她便推门撩帘走了进去。
这间原本是朱禄带着寿哥儿住的屋子,后来卫三娘为了能够在晚上偷着做点针线活,将丈夫赶来跟长子睡一间屋,她则带着寿哥儿睡。朱家很小,外头巴掌大的院子被正中间一口井一占,剩下也就没有多少地方了。三个闺女睡一间房,兄弟两个一间房,再一间便是朱大夫妻住的,另有一个厨房还是后来自己搭的。
朱禄兄弟俩这间屋子挤巴得很,里面只才站了两个人,似乎连转身的地儿都没有了。
没有房子没有银两,谁家的姑娘愿意嫁到这里来?嫁来了,怕是连个好点的新婚窝都没有……
朱福觉得,便宜爹娘真的是心里连个算计都没有,自己家里日子过成这样,竟然还给那卫薛氏银子。她想,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任何一条律文规定,已经出嫁的女儿必须每月孝敬老母银两。
若说老母家贫,帮衬着点也是应该的,可那卫薛氏明明日子过得比这朱大一家好多了,竟然还每月都腆着脸来要钱。这朱大夫妻两个也太老实了,老实得连儿子娶媳妇都顾不上。
那老薛婆子,坑完闺女坑外孙外孙女,只拿那宝贝儿子生的姐弟当亲人看,而拿三女婿一家当傻帽,如此欺负人,可就别怪人不客气了。朱福眼睛滴溜转来转去,一直在想着如何叫他们先吃些苦头再说。
朱禄见二妹妹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睛一直往四周看,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搓手道:“二妹妹,你怎么了?”
朱福抬眸望着长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认真地打量长兄呢,眼前男子身形高大,拒朱福目测,至少该有一米八五。皮肤黝黑,却是长得一点不丑,相反,若是按着现代人的审美观来说,这位便宜兄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帅的。
身板结实,英眉朗目,五官比例也很好,她可以瞧得出来,这位兄长若不是常年风吹日晒,若不是性格如此木讷的话,怕是想要嫁给他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县城大门口去。
这朱家基因好,家里五个孩子个个容貌好,都是随了卫三娘的。
见妹妹不四处看了,开始看自己,朱禄黑俊的脸一红,笑得有些腼腆。
“二妹妹在看什么?”他抬手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又问,“是不是哥哥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见这位便宜兄长傻乎乎的,朱福才俏皮地朝兄长吐了下舌头道:“大哥,你跟爹爹这一晚上就帮大姨父家扛货?”
朱禄望了眼二妹妹,心里觉得她似乎变了许多,可到底人老实,也没有多想,只是点头回答道:“大姨父从省城带了一船的货回来,他就让爹跟我将那船上的麻袋扛到他指定的地方去,还说这批货见不得阳光,必须要全部在天黑前扛完。”
“就你跟爹爹两人扛?大姨父自己呢?”朱福觉得自己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亲戚。
说到这个,朱禄明显也生气了,他道:“他怎么会做这些粗活。”
朱福抚了抚额头,罢了,先不说这件事情,又问朱禄:“那最后货都扛到哪里去了,你还记得吗?就是囤积货物的地方。”
朱禄摇头:“他说这些货都是宝贝,不能叫人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一路都是给我跟爹用黑布蒙着双眼的,他在前头带路。”
朱福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听下去了,否则非被气死不可,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对朱禄道:“哥哥累了一夜,先好好睡上一觉吧,等睡醒了,就会有一顿丰盛的饭菜等着你。哥哥想吃什么?给你炖只鸡好不好?就是上次我生病的时候娘给我炖的……还去集市上买点肉回来,还有暖姐儿跟寿哥儿爱吃的糕点。”
朱禄才没将二妹妹的话放在心上,他多半觉得这个妹妹是疯了,有些担心地抬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
兄长的手厚实温暖,这让从小便没有人疼的朱福心一下软化了,有哥哥真好。
“哥哥睡吧,我出去了。”说完朱福转着小身板就走了,徒留长兄朱禄呆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从哥哥屋子出来,见到便宜娘已经烧好了热水,此时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裳。
朱福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便宜娘跟前去,蹲下来说:“娘,我有好些日子没有出门去了,都快闷坏了,我想带着暖姐儿出去玩儿。”
暖姐儿正跟弟弟一起蹲在墙角找蚂蚁,一听二姐姐说要带自己出门玩去,她立即抬起小肉脸朝自己姐姐看来,眼睛都放光。
卫三娘一边搓洗衣裳一边道:“去吧,别走得太远,就在家门口附近玩。”
见便宜娘答应了,朱福抱着卫三娘的脸便亲了一口,开心道:“谢谢娘。”
卫三娘实在没有料到一向听话怯懦的次女会亲自己,她脸颊红了红,笑着说:“福姐儿生了一场病,连性情都变了。”
朱福趁机赶紧问:“娘,那您觉得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卫三娘见女儿问得认真,摸了摸女儿脑袋道:“你怎样都好,都是娘的乖女儿。”又朝暖姐儿那里努嘴道,“快去吧,你妹妹眼巴巴望着你呢。”
朱福转头去瞧妹妹暖姐儿,见胖乎乎的小丫头已经牵着弟弟寿哥儿走来了,她迎了过去,蹲在暖姐儿跟前说:“暖姐儿陪姐姐出去玩吧?”
暖姐儿很乖地道:“好。”可她又转头看了看弟弟,她非常想跟二姐姐出门玩,可她也想陪着弟弟玩,她不想丢下弟弟一个人,就仰起小肉脸望着朱福问,“二姐姐,咱们带着弟弟一起出门去玩吧,我想带着弟弟玩。”
寿哥儿也一脸期待的样子,他伸出小手弱弱地说:“二姐姐,我也想玩儿。”他伸出小手来拉朱福的手,清秀的小脸上有着明显的期盼,“二姐姐,抱我,抱抱我。”
朱福转头望向卫三娘,见卫三娘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只能抱起寿哥儿来,亲他小脸说:“寿哥儿,你身子弱,吹不得冷风的,跟娘和长姐呆在家等我们好不好?二姐姐答应你,回来给你买糖人吃。”
寿哥儿有些委屈,皱巴着一张小脸,都快哭了,他低头玩着朱福梳着小辫儿的红绳,抽抽搭搭说:“二姐姐不喜欢我,二姐姐喜欢三姐姐,二姐姐只想带三姐姐玩儿,呜呜呜。”
朱喜大步走了出来,从朱福手中将寿哥儿抱了过去,用额头碰他额头。
“寿哥儿只喜欢福姐儿了,都不喜欢长姐了是不是?”朱喜故意生气起来,“要跟你二姐姐出去玩儿,是不是觉得长姐不好?”
寿哥儿愣住了,眼巴巴望着长姐,赶紧摇小脑袋道:“长姐好……都好。”
朱喜说:“既然长姐也好,寿哥儿怎么不愿意跟长姐一起呆在家里呢?”见小小的寿哥儿开始犹豫了,她又道,“咱们就让二姐姐跟三姐姐去玩,然后带糖人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寿哥儿终于有了取舍,一把紧紧抱住长姐脖子,使劲蹭着,然后歪着小脑袋对朱福道:“二姐姐,我要张飞的。”
朱福轻轻捏弟弟小脸:“好,就给你买张飞的。”说完去拉暖姐儿的手,“咱们走吧。”
朱喜拉住朱福手:“你等等。”又从腰间别着的一个钱袋里掏出十几文钱来,“好不易带着暖姐儿出去玩,多给她买点好吃的,她爱吃面,你们去吃碗阳春面。”
朱福是打算去外祖家要回属于自己家的钱的,也就忘了自己身上没钱,见长姐塞了钱给自己,她才笑着接了,又悄悄凑到长姐耳边去说:“长姐别告诉娘,我怕娘担心,爹跟哥哥帮大姨父家干了那么多活,我是去外婆家找大姨父要钱的。”
朱喜惊讶,赶紧拉起妹妹的手,转头望了卫三娘一眼,压低声音说:“那一家子人都是势利眼,尤其是咱们的舅母,表面上瞧着和和气气的,其实最会挑拨离间,娘跟二姨的关系,可不就是她挑拨的?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别胡闹了,去玩吧。”
朱福倒是没有想到长姐听后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怕自己再说要去,长姐就要禁自己的足了,只能点头说:“那我听长姐的,只带着暖姐儿外面吃东西去。”说完就拉起暖姐儿的小肉手。

第4章 福姐外婆家要钱

朱喜见二妹妹笑得又调皮又乖巧,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朱福的脑袋,笑着对卫三娘说:“娘,我觉得福姐儿生了场病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的她最是胆小怕事了,哪里敢带着暖姐儿出门玩去。”又转头看向朱福,朝她眨眨眼睛,“以前福姐儿总爱黏在我身边,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话也少得很。”
见次女如今越发懂事乖巧了,卫三娘心里也开心,点头道:“你妹妹也十三岁了,是大孩子了,哪里还能如小时候一般成日黏着你。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往后家里暖姐儿跟寿哥儿,就靠福姐儿帮忙带着了。”
听娘忽然扯到这个事情,朱喜脸刷一下就红透了,抱着寿哥儿往屋里去。
暖姐儿听娘说了要长姐嫁人的话,她忽然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她跟二姐姐一起站在门后偷听到的话,小姑娘委屈得很,“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小胖丫头耍起脾气来也是倔强得很,短胖的小肉胳膊一伸,就紧紧抱住了朱福纤柔的腰肢,一边哭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要姐姐嫁人,不要姐姐嫁人……呜呜呜……外婆是坏人,不要姐姐离开我。”
她一双小肉胳膊有劲得很,紧紧抱住朱福的腰,怎么都不肯松手。
卫三娘愣了一会儿,赶紧将手擦了擦,跑过来哄暖姐儿道:“没说你长姐即刻就嫁人,暖姐儿不哭,就算你两位姐姐嫁人了,往后也是会常常回家来的,不会叫暖姐儿见不到姐姐的。”
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人说了叫她害怕的话,她能够记上好一段时间。
见娘也来哄自己了,暖姐儿越哭越凶,最后就有些撒泼打滚的架势了,仿佛只要她这么一胡闹,两位姐姐就会永远陪着自己了似的。
朱喜才将进屋,便听得外面小妹妹哭了,她让寿哥儿坐在床上自己玩,她则又跑了出去,想瞧瞧究竟是怎么了。
暖姐儿见长姐出门来了,可不得了了,哭得更凶。她头仰着,嘴巴张着,眼睛闭着,那泪水哗啦啦就流了满脸都是。
“长姐,呜呜呜呜呜……”小胖丫头一边哭,一边慢吞吞朝朱喜走去。
朱喜一把将胖妹妹抱起来,坐在一边的长凳子上,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
朱福望了朱喜一眼,见她正专心哄着妹妹没在意,就将卫三娘拉到一边去,悄悄说:“娘,上次外婆来咱们家拿银子的时候,我跟暖姐儿就躲在门后面。外婆说的那些话,我跟暖姐儿都听到了,暖姐儿怕娘会听外婆的话把长姐嫁个不好的人家,所以才会又哭又闹的。”她望了便宜娘一眼,见她面上有些尴尬,又说,“娘,别怪暖姐儿哭闹不懂事,那是因为她在乎喜欢长姐。”
卫三娘道:“娘明白了,福姐儿,不论是你,还是喜姐儿,娘都会替你们找户好人家嫁了。你们也放心,旁的事情娘或许还能够忍,但是我女儿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外祖一家插手。”她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朱福梳着小麻花辫儿的脑袋,慈爱道,“你带着暖姐儿出去吃顿好的,安慰安慰她,叫她别哭了。”
那边朱喜已经将妹妹哄住了,朱福跑过去蹲在暖姐儿跟前说:“娘说了,往后我跟长姐的亲事,要暖姐儿答应才行。如果暖姐儿不喜欢,我们就不会同意嫁给那个人的,好不好?”
暖姐儿抽抽搭搭地问:“真的吗?”她见二姐姐点头了,小丫头一下子就笑开了,忽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蹭到朱福怀里去,摸着肚子说,“二姐姐,我饿了,我要去吃阳春面。”
“好,这就带你去吃。”朱福捏了捏妹妹肉脸,牵起她的小手就往门外去。
朱家宅子后头是一家子人住的地方,前头是一间打铁铺子,平日里,朱家一家七口人,就是靠朱大打铁过活的。
以前朱大年轻,很能吃苦拼命,所以家里头日子稍微好过一些。可如今朱大老了,又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吃苦,落下了不少病根,如今是三天两头都会喊着身子痛,因此,打铁铺子里面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养活全家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到了长子朱禄肩膀上来,朱禄也才十八岁,要养活全家七口人,也是吃不消的。这还不算,还要三天两头去外婆家帮忙做一些体力活,家里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还要每月孝敬吃喝不愁的外婆一两纹银,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
朱福牵着妹妹出了铺子,外头一阵湿寒的冷风迎面吹来,姐妹两人都忍不住打了哆嗦。
暖姐儿跳了跳脚,小短手紧紧抱在胸前,哆哆嗦嗦地在原地转圈儿:“好冷,好冷啊……”
姐妹两人虽然穿的衣裳很多,厚厚的,跟两只小熊一样,但是穿的衣裳都不保暖,连夜里睡觉盖的被子都跟寒铁似的。
朱家门前有一条还算宽的路,路对面就是一条蜿蜒的小河,不远处,还能看到河上架着的一座拱形圆洞的桥。朱福左右瞧了瞧,觉得朱家这地段还算不错,至少不偏僻,左边是卖豆腐的沈家,右边是卖猪肉的林家,左右再往两头去,一应也都是开铺子的人家。
暖姐儿小肚皮又饿得咕咕叫了,她拽着朱福的手,往一边拉着走。
“二姐姐,我饿了,我闻到香味儿了,我要去吃阳春面。”
朱福却蹲下身子来,晃着暖姐儿小手说:“暖姐儿,你是想吃肉,还是想吃阳春面呢?”
听得“肉”字,暖姐儿双眼冒光,可是她也知道,没得肉吃的。
她还记得,上一次吃肉的时候,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娘从隔壁的林大叔家买了肉来,肥肥的油油,可香了。
暖姐儿嘴角流了口水来,转头朝林家肉铺望了眼,又回头眼巴巴望着朱福。
朱福刮了刮她的小肉脸,眯眼笑着说:“暖姐儿乖,只要你听姐姐的话,姐姐保证你今天能吃到肉。”
暖姐儿非常想吃肉,很乖地拼命点头,一脸认真的样子道:“我乖的,我会很乖的。”
朱福眼珠子转了转,对暖姐儿道:“爹爹跟哥哥帮大姨父家干了活,所以,论理大姨父家应该要给我们家银子的。但是爹爹跟哥哥却空手回来了,这个银子,你跟姐姐去要好不好?”
暖姐儿却有些怵,低着小脑袋说:“不想去外婆家,他们会欺负我……”小孩子虽然小,但是对有些事情记忆非常深刻,她委屈地嘀咕道,“过年的时候去外婆家拜年,我想吃肉,表姐都会用筷子打我的手,可疼了……”
朱福赶紧低头在暖姐儿冻得微微有些红的小肉手上吹了吹,安慰她说:“暖姐儿别怕,呆会儿咱们去要理直气壮,谁敢欺负你的话,你就哭,使劲哭。你放心吧,有姐姐在,他们不但不敢欺负你,而且还会乖乖给咱们银子的。有了银子,不但暖姐儿可以吃肉,爹娘跟哥哥姐姐,还有寿哥儿,都有肉吃。”
“真的吗?”暖姐儿眼巴巴望着自己二姐姐,想了会儿,点头说,“陪二姐姐去。”
“暖姐儿真听话。”朱福忍不住在胖妹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让妹妹走在前面带路,姐妹两人往卫家去。
卫家宅子明显要比朱家气派很多,白墙黑瓦的围墙,两扇红漆门,门上还有两个铜环儿。
朱福走上前去扣了扣,然后将小胖妹妹抱了起来,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声音。
“谁呀?”是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嗓音尖尖的,听着声音就知道她心情该是不错,话不好好说,学什么青春少女,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暖姐儿立即附在朱福耳边道:“是舅母,可讨厌了。”
两道红漆门被打开,随即朱福瞧见一位穿着酱紫色长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发间还别着一支耀眼金钗的妇人。这妇人打扮的倒算是贵气华丽,奈何容貌比卫三娘差了许多,也就中人之姿吧。
“呦,怎么是你们两个?这大老远的,天寒地冻的,你们小姐妹俩跑来做什么?”卫葛氏开门瞧见是小姑家的两个小赔钱货,好心情一下子没了,抽出别在腰间的帕子来,轻轻附在鼻子上。
朱福心情却很好,努力挤出笑道:“舅母,您老记性可真差,从我们家到你们家,也就几步路,怎么会是大老远呢?再说了,您老也知道这天寒地冻的,还不赶紧让我们进去,岂不是故意叫我们在外面受冻?”
“你这个小赔钱货,几日不见,倒是长能耐了啊?”卫葛氏双手叉腰,面目可憎,一双丹凤三角眼在朱福身上扫了扫,见这丫头容貌是越来越好了,她就恨得牙痒痒。
朱福见门前来回有人经过,故意放高了音量道:“哎呦,好冷呦,我们姐妹俩大老远赶来瞧外婆,却被舅母拦在外面。真是黑了心肝的,这天寒地冻的,可是存了心思要冻死我们姐妹俩啊。外婆,我可怜的外婆,您老身子一向健壮的,怎么突然就得了怪病呢?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你的,啊?”
说完轻轻捏了捏暖姐儿的手,暖姐儿“哇”一声哭了出来。
路过的行人开始驻足,伸手对这卫葛氏指指点点的,卫葛氏便是不想让朱福姐妹进去,也是不行的了。
可她心里却是窝着一股子火,真是气死了,这死丫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朱福朝暖姐儿眨眨眼睛,暖姐儿原本还有些怵的,可见二姐姐轻易就进了门来,也就不怕了。
里头卫薛氏闻声也赶了出来,见是小女儿家的两个小赔钱货,当即没了好脸色道:“你们两个作死的丫头,不好好在自己家里面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快回去,快回去!”
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动手赶人了。
朱福哼笑道:“外婆,瞧您老人家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您的两个嫡亲的外孙女亲自上门来瞧您,您怎么还赶人呢,这外面可全是人呢,我们前脚进门,你们后脚就赶人,怕是以后叫街坊邻居知道,这张老脸没地方搁。”
“你这死丫头,成心跑来气我的是不是?”卫薛氏顺手捡起扫帚来,毫不客气就要朝朱福姐妹打来。
朱福拉着妹妹,身子灵活一动,就躲开了,那扫帚毫不留情打在了卫葛氏头上,将卫葛氏刚刚梳好的头发打了个七零八散,活像个疯子。
卫葛氏一向爱干净,见被脏死人的扫帚打了,一下子就叫唤开了。
她这一叫唤,屋里头的人都走了出来,一大家子人,乌压压的。朱福也没空管这些人到底谁是谁,她猜度着,这群人里头该是有那位大姨父在的,便冷着脸开口道:“我爹爹跟哥哥帮着大姨父扛了一夜的货,临到早上吃饭的时候了,倒是好,知道将人赶回来了。”她凑着鼻子嗅了嗅,“呦,这是烧着肉呢吧?这一大家子人都在,得买多少斤肉才够吃啊?”
卫薛氏破口大骂:“烧了肉也不是给你们这俩猴崽子吃的,空手过来,也想吃肉?呸!给老娘拿一两银子来,才能吃到肉。”她越说越得劲,“就你们家那副穷酸样,每个月才给老娘一两银子,你也好意思登老娘的门。”
朱福没有理睬卫薛氏,只道:“大姨父,我这次来是找你的。”她也不知道这群人中到底谁是她那大姨父,反正他知道三个男人中有一个是就对了,便继续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自然也没有白干的活、没有白得的便宜,你既叫我爹爹跟哥哥做了事,便得给银子!”
三个男人中,其中站在中间的一个矮胖男人嗤鼻笑道:“我叫你爹来给我帮忙,那是我瞧得起他,还拿他当连襟看。我的这批货可金贵着呢,要不是我瞧得起他,哪能答应让他碰。”
朱福“哎呦呦”叫唤一声道:“您老金贵,您老那批货也金贵,可别拿我们当亲戚看,我们家可高攀不起。”说完见这大姨父还一脸得意的样子,她也不想跟这群人废话了,直接道,“大姨父,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了,您今儿这银子要是不给,可别怪外甥女不客气了,我前脚出了这门,后脚就去衙门告您去。您自己可想清楚了,付了工钱不过是损失几两银子的事情,不给工钱,告到公堂上,一来,您老是做大事的人面子挂不住,二来,到时候县老爷会怎么判,谁也不知道。”
朱福没有将话说得太透彻,可其中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你若是不给我银子,我就去报官,到时候官府查出你贩卖私盐,后果自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