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丽才尴尬,进了屋子之后大家都沉默,男人抽烟女人不吭声,她还不能去安抚趴在桌上哭的弟妹,她妈和她姐姐都看着呢。她最后只能进屋走到床边,程宝雅挪了挪位子,让程宝丽抱着儿子坐了下来。
外公和程宝俊还在抽烟,根本没有因为郑海洋这个三岁小娃子的到来掐烟开窗换气,程宝雅和外婆两个女人也压根没有这种意识。程宝丽在这种低气压下竟然张不来口,最后自己去把床后面的窗子开了透气。
郑海洋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妈在娘家就是受虐体质,他外婆不疼舅舅不疼他妈,最疼的就是大女儿一家,他妈在娘家就没地位,他姨妈才有地位。女儿抱着小儿子回来,没人打招呼也没人来说抱抱孩子给倒一杯水,有这样的娘家,郑海洋都特别心疼他妈。
本来郑海洋没想到是怎么回事,但此刻就面前这尴尬的气氛和场景,他很快回想起来,这不会是上辈子他爸无意中和他提过的姐弟两个争房子的事情吧?
他外婆和他外公两个都是变压器厂的工人,变压器厂当时有福利是分房子,但因为资金不够,就把地划分出来让分到房子的人自己弄黄沙水泥去盖,普通工人那时候哪有那么好的福利,也就是郑海洋他外婆的情况太特殊了——程宝丽的亲爹也就是他外婆的前夫当时是个特别稀罕的大学生,被分到了新疆做建设去了,结果因为意外去世了,当时变压器厂体恤他外婆,就分了房子给她。
没有房子只有一块小地皮,地皮不大但手续齐全,自己黄沙水泥找人去盖,可以盖个二层小楼还有个独立院子,就因为这件事,郑海洋的舅舅一家和姨妈一家算是彻底杠上了。
过程是怎么样的郑海洋不知道,但他知道结果——最后那房子还是给了姨妈家,两层小楼一开始破破烂烂,可07年翻新了一次已经有别墅的影子了,到13年,那已经是价值百万的小洋楼了。
郑海洋的爹郑平上辈子就和他抱怨过,说当时本来分房子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但他妈愣是要搀和帮着他姨妈,最后得罪了舅舅一家不说,他外婆还怪罪就是因为他妈搀和最后程宝俊和程宝雅才会闹翻成那样的。
郑海洋的舅妈趴在桌上哭了一会儿之后,终于不哭了,抬起脸来拿袖子擦了擦眼睛鼻涕,程宝俊坐在一边沉默抽烟,看老婆不哭了,连忙拿手帕给她。
郑海洋的舅妈经过一轮撒泼哭骂,这会儿开始转移战略重心,道:“妈,分房子这事儿也不是我这个当媳妇的一定要怎么样,但你也看看宝骏和我现在的情况,我们住的那个破平方,下暴雨的时候还漏水,冬冷夏热的,我和宝骏现在都不敢要孩子,你说了有了孩子让孩子住那种破平方么?宝骏的亲爹去得早,宝骏也算是程家传宗接待唯一一个儿子,你们就不能再考虑一下么?”
郑海洋的外婆坐在床边,身高也就一米五的中年妇人躬着背脊腿慢吞吞晃着,冷着脸沉默寡言不说话,他如今的丈夫在一旁抽烟,毕竟重组的家庭也不是分给他的房子,他也也不好说什么。
见他外婆不说话了,舅妈便把话头对准了程宝雅,道:“姐,姐夫现在还在外省部队里,以后就算转业回来了,部队还能不管他不给他分房子安排好工作?你能体谅体谅我和宝骏现在的状况么?那个破平方你也见过的,我们真的没法要孩子啊!!不是我要去争抢什么,都是自己家里人,我要是也有房子,不是酿酒厂那个破房子,我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说这些话。”
郑海洋和他妈这边的亲戚来往不多,但他这个舅妈舅舅家里的情况他还是清楚的,零几年那会儿确实还住着石板街的破平方,一直到04年才买了商品房,辛辛苦苦一辈子,钱最后全部用来买房了。
程宝雅不说话,沉默,这母子两个都沉默,另外一边的两个男人也都沉默不说话,最后舅妈没办法,终于把殷切的目光落在了这个二姐程宝丽身上,指望着她能说点什么。
程宝丽抱着儿子被她那目光盯着难受,转眼和程宝雅对视了一眼,姐妹两个从小关系就密切,程宝雅和程宝丽的关系就像是将军和士兵,程宝雅说往西走,程宝丽绝对不会往其他地方走。
在这个事情上,程宝丽自然是向着更亲密的姐姐的,他从小在家里说话就没地位,但他姐姐有,跟着他程宝雅,程宝丽有时候也能觉出自己的地位和存在感来;她情感上偏向程宝雅,但程宝俊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夫妻两个的日子确实不好过,酿酒厂分的那个房子简直就是乌七八糟的。
程宝雅暗地里捅了捅程宝丽,程宝丽犹豫着开口道:“我觉得这房子当然…”
郑海洋心说一声糟糕,他这个喜欢在娘家找自虐的妈要开始摆姿态乱插手了,他这个姨妈也真是有够阴险的,自己不表态,竟然把亲妹妹推上前做挡箭牌,一表态,以后他舅舅舅妈还不得恨死了他妈么?
郑海洋这么一想,立刻拿出了他作为一个三岁幼稚小二拥有的特权来——“妈妈妈妈,我要尿尿…”在程宝丽的话才说了一半的时候,郑海洋果决果断地大声嚷嚷了出来,都把程宝丽的话音给盖过去了。
然而女人脱口而出的方言太过顺溜,就算郑海洋嚷嚷得声音再大,也能从孩子的声音中听到她的表决,根本拦不住!
“当然是给我姐了,你还有个房子,我姐现在在蓝安连房子都没有。”
郑海洋:“…”亲娘啊,你这么显而易见的被人推出去当枪把子使,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么?给你跪了啊。
这话一出来,在郑海洋的嚷嚷声中,他舅妈震惊的看着床边坐着的一排三个女人,她家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家人都是瞎子么?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怎么嫁了这种人家!!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女人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程宝丽扑了过去,程宝丽当时正低头哄着怀里的儿子,等她抬头的时候,已经一巴掌攉在右脸上,火辣辣的疼。
程宝俊和他外公赶忙把人拦住,他舅妈一边哭一边喊道:“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说出这种话,你自己有职工楼住嫁了个好婆家,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么?程宝丽你这个死女人,我恨你恨你!!”
郑海洋当时傻了,连忙抬起小手捂住他妈妈的脸道:“妈妈,妈妈,回家,我们回家。”现在得赶紧回去,他外婆家以后最好还是少来,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程宝雅在旁边半搂着程宝丽,余光冷冷瞥向了他舅妈,嘴里却忙不迭道:“宝丽啊你没事吧,没事吧?”
郑海洋的外婆被闹得头疼,午饭之后她就没休息过,此刻见程宝丽被打了嘴里忍不住嘟囔道:“谁让你今天没事做跑过来的?被打了吧?休息天不会在家里带带孩子啊?跑过来干嘛?”
程宝丽被一巴掌打蒙了,一开始只是抱着儿子低头傻傻地坐在那里,不多久终于落了大颗的眼泪珠子下来,她听到她的宝宝在催促她回家,可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站起来抱着儿子大跨步离开,她也听到了母亲嘲讽的抱怨,可有个人在安慰她,她就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壳子里不愿意站起来,也好以此自己安慰自己,这种失败者懦弱的心态,她到现在都不自知。
郑海洋如今重生了算是知道他外婆家到底都是写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了,把妹妹推出去做挡箭牌的姨妈,一点母性都没有最起码的对女儿的关怀都没有的外婆,郑海洋虽然只是个三岁娃娃的壳子,但见到此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一把推开程宝雅搂着他妈的手臂,大声道:“走开!!”接着抬起小手捧住程宝丽的脸颊,不停道:“妈妈妈妈!!我们回家吧!!回家回家!!…”
郑海洋也不知道这样的催促有没有用,此刻他舅妈已经被舅舅和外公带到楼下了,但隐约还是能听到撕心裂肺的怒骂声,可是程宝丽还是边哭边抱着儿子委屈地坐着,郑海洋急的从他妈怀里跳到了地上,拽着他妈的手急着催促:“妈妈,我们回家。”指望着他妈瞬间变身女强文女主那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他妈也重生,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带着他妈离开,受委屈的女人还留在这里听闲言碎语真是有够自虐,郑海洋一边心疼一边又为程宝丽觉得不甘。偏偏他才三岁,硬件条件跟不上,什么都做不了。
程宝丽那个性格,只要不是被逼急了,都不会做出那种甩头说走说走风风火火离开的姿态,她性格里带着懦弱的姿态,习惯缩头乌龟,可是被儿子一声声催促着,从通红的泪眼里看向了幼小的焦急拉着自己的儿子,她突然就站了起来,在身旁母女两个愕然的目光中,一把抱起儿子起身跑下楼离开了。
她突然想自己怎么能在被打了之后还做缩头乌龟呢?她在来之前不是还暗暗发誓以后要给儿子买大房子大汽车的么?就她现在这个倒霉相,哪儿还能给洋洋撑起一片天啊!

第4章 改变的苗头

程宝丽踏着她的凤凰牌自行车,车座后面带着儿子回家了,一路上风吹干了眼泪,等骑到职工楼大院儿的时候,他们楼下正聚集了一堆中年妇女在聊天。
当时那一堆人正议论新搬来的陈灵灵一家呢,那些妇女们也真是有恃无恐,就直接在程宝丽他们楼下聊天,程宝丽他们就住在二楼,又是露天大走廊,楼下人聊什么窗子一开就能听到,一点也不避讳陈灵灵他们家。
几个女人当时正长舌妇说陈灵灵有样貌有脸,可什么都不会做,还不是个懒货什么的,还说她没工作也不是国企工厂的职工,说那些话的时候,一脸“浩然正气”,好像陈灵灵真是什么狐狸精需要他们这些正派人士斩妖除魔一样。
程宝丽当时脸上的泪水吹干了,眼睛也不怎么红了,和那拨人打了个招呼,抱着儿子就上楼开门回了家。
一关上门坐上沙发,程宝丽就搂着儿子哭了起来,她觉得委屈极了,房子也不是要分给她的,她只是帮着她姐说了一句话而已,竟然就把人扇了一巴掌!人在伤心的时候总能又恰逢其时的想起更多不愉快的事情,程宝丽在那里时候不无难受的想起过去在娘家受委屈的点点滴滴,还有走之前洋洋外婆的责备,她是好心要回来看看,结果还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活该,说她吃饱了撑的回去,还不如在家带孩子。
程宝丽抱着儿子边哭边自言自语一般道:“我真是犯贱犯贱!!”
郑海洋心疼他妈心疼得要死,一辈子劳作辛苦的女人,一生享受不到什么福气,他说“妈妈你别哭了”“妈妈不要哭”“洋洋会保护你的”,可是没用,女人伤心起来那眼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朝下落。
郑海洋知道她妈自己也有问题,她妈不是那种脑子特别灵活特别会来事的人,甚至都没有楼下那拨喜欢说别人闲言碎语的老太太激灵会变通,他外婆家分房子这件事稍微有点脑子里的人都不会主动去搀和,可她妈就是因为从小跟在他姨妈后面当跟屁虫,经年累月跟的时间长了,竟然也跟出“奴性”来了。郑海洋知道,他妈对着他姨妈的这点“奴性”要是不改掉,以后还会惹来一堆麻烦事情,要知道郑海洋的上一世,他爸郑平就因为一句话得罪了他姨妈家,他姨妈竟然还挑拨他妈妈离婚,挑拨了一次又一次,把他们郑家闹了个鸡犬不宁。
郑海洋从女人怀里挣脱出来,程宝丽就趴在沙发上哭,大约也是哭累了过了一会儿就安静了下去,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梗塞。
郑海洋正愁着该怎么办呢,突然隔着房门听到走廊里几声脚步声,听着像是隔壁的,郑海洋脑子一转,立刻打开门迈着小腿跑了出去,果然看到是隔壁陈灵灵走了出来。
@
陈灵灵中午睡了个午觉,起来之后憋得难受,本来想出门到楼下晃一晃透透气的,结果大门才开了个门缝就听到楼下一群七大姑八大姨在议论她。
陈灵灵听了两句,听到楼下一个女人是这么说的:“外面大城市来的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工作整天抱着孩子在外面瞎溜达么?也真是可怜了他们家孩子了,没有国有厂的背景,以后出来找工作都难的。”
陈灵灵噗嗤一口在门后面就笑了出来,索性也不出门了,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后面,窗户开了个条缝隙,听楼下那群完全不认识的八大姑七大姨议论“自己”,全当是听免费说书的。
结果一听真是把陈灵灵给听乐了,这人的想象力还真是无边无际的,这些人里有些可能只是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见了她一面,有些也可能只是在巷子口瞧见她在附近随意溜达,有些搞不好见都没有见过她,就是这么一群人,竟然也能把她的“前后十年”说得跟真的似的,还能替她家宝宝操心,操心有她这么个狐狸精的妈,以后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如果说陈灵灵一开始是闲着无聊当笑话听听,那到最后,她已经听出了几分“敌意”了,她这个从外省大城市来的年轻漂亮女人,已经无意间被这个国有工厂的职工们给魔化了。尤其是说到她家宝宝的时候,那口气,活像观世音下凡看到了躺在泥潭子里的可怜虫。
陈灵灵索性站了起来,敞开了屋子大门,大门甫一打开楼下的女人的聒噪声就跟瞬间被打了个静音符号一般安静了下去。
陈灵灵穿着一身上下两件式的睡衣,睡衣是紫色绸缎的,趁着她白皙的皮肤更加光滑水亮,一头长发随意批在脑后,头上戴着个漂亮的蝴蝶结发箍,脖子上还有一银色细链子。她走了出来,目光傲气的垂眸朝楼下一扫,在露天阳台上一靠,冷冷看着楼下围坐着一群女人。
这欺负人还真是欺负到家门口了!!楼上楼下都没几米的距离,这些女人要说闲话也不知道躲远一点么?柿子挑软的捏,她看着就这么像软柿子?还有你们不是要说的么?怎么现在不说了?
陈灵灵懒散靠在阳台上,胳膊支起来撑着脑袋,正要对着楼下一群八婆说什么,突然地,隔壁家的小崽子洋洋跑了出来。
郑海洋不好意思的拉拉陈灵灵的衣角,昂着小脖子顶着一对滴溜溜的眼珠子道:“阿姨,你能跟我来一下么?”
“洋洋?”陈灵灵暂时把那群八婆抛到脑后,弯下腰来问道:“怎么啦?”
“阿姨,来,你来…”郑海洋说着就拉陈灵灵,陈灵灵拖着脚下的拖鞋就朝着他们家主屋的大门走去。
楼下几个女人偷偷拿眼睛斜眼儿看二楼,手里要么择菜剥豆子要么在打毛线,看到陈灵灵进了屋子,有人站起来拿着小椅子就走了,这拨女人也就散了。
陈灵灵进了屋子,一进门就看到程宝丽坐在沙发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明显就是哭过。
陈灵灵愣了下,低头看了看郑海洋,郑海洋用求情的看着望着她,女人便懂了,她摸摸孩子的脑袋,在程宝丽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如果程宝丽是个很有担当很有能力的女人,她一定会擦干眼泪笑笑,说没什么,自己扛着,可显然她不是,郑海洋也知道他妈不是,便想到让陈灵灵来安慰,他现在太小了,就算顶着三岁的躯壳说出成年人的道理来,她妈也不会得到半丝安慰,再说女人了解女人,该怎么说要说什么,他觉得陈灵灵这个聪明女人应该知道,再说就算安慰不了也没什么关系,有个成年人在这个时候陪陪她,郑海洋都觉得安心。
程宝丽一开始也不可能和陈灵灵说自己家里的那些事情,但陈灵灵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安抚了程宝丽的情绪,又讲了两个笑话,终于把程宝丽给逗乐了。
程宝丽笑出声,陈灵灵便循循善诱,渐渐的,程宝丽这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女人也就和她把娘家分房子的事情说了,说得没什么重点也没什么逻辑性,但陈灵灵一直很耐心地边听边点头。
郑海洋这期间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顺便自己也把事情梳理了一边,听完她妈没重点的阐述之后,果然和他知道的那些没什么差别,只是多了些可有可无的细节罢了。
陈灵灵旁观者清,一听之下就知道是程宝丽今天被她亲姐姐给推出来当了人肉靶子,这事儿和程宝丽根本半点关系也没有,洋洋舅妈当时就是需要有人站在她这边,如果程宝丽今天什么都不说,也就没什么事情了。而且从细节上,陈灵灵也听得出来,程宝丽在娘家没地位,她姐姐程宝雅是个厉害的女人。
陈灵灵果然没有让郑海洋失望,她知道自己一个外人没立场说什么,便反问道:“那姐,你看,你觉得这事儿你应该管么?”
程宝丽想了想,心里立刻跳出一个答案——不该管,可她转过来又想,那是她姐姐要的房子哎,她姐姐要是不争,在蓝安县就真的一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了,一想到这里,她就犹豫了,道:“我觉得…不该吧,但是…”
陈灵灵没等那个“但是”后面的内容被说出来,就立刻道:“既然你知道自己不该管,那还去插手干吗?”
程宝丽想了想,道:“可是…”
陈灵灵握住程宝丽的手,美丽的眼睛凝视程宝丽,安抚道:“没有可是和但是,你知道自己不该管,却还是犹豫想要说服自己去管,你有想过为什么么?”
为什么??程宝丽脑子里一下子就搜寻到答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两方其中一方是她姐程宝雅呀,因为她姐,她才表态的。
陈灵灵道:“姐,我懂的道理也不多,但我家那口子就时常和我说,人啊,尤其是女人,一定得先对自己好,你得让自己过得好了,才能管其他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你娘家的事情,但我想吧,既然分房子也没你什么事情,你倒不如在家里教洋洋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你把时间花在其他地方,给你的家庭你的孩子你自己的时间就少了啊。”
陈灵灵没有说很多,点到为止说了些,把程宝丽的情绪安抚下去也就走了,毕竟家里还有个小宝宝在,她也不能离开太久。
然而程宝丽在听了这番话之后犹如迎面一股清风扑来,让她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不同一般”,这些话从来都没有人和她说过,什么“女人要先对自己好”“在其他地方花了时间自己的时间就少了”…,简直就是一股新鲜的血液融入到她的认知中,让她那慢慢被生活和琐事压榨后干涸的心田陡然受到了雨露的滋润,整个人都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程宝丽把儿子抱到腿上坐着,郑海洋便趁热打铁道:“妈妈,我们最近不要去外婆家了,你教我写字吧。”
程宝丽愣神回头,原本心里又冒出了“姐姐”二字,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甫一冒了个尖儿竟然就被心里的什么东西立刻扑了下去,于是程宝丽便没什么犹豫道:“好,洋洋,妈妈就教你写字。”

第5章 一道墙、两家人

郑海洋隐约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在这一天产生了一点变化。
往常要是他妈妈在娘家受了这番委屈回来,肯定是哭闹一场,接着不想做饭什么都不想做的,等晚上他爸郑平下班,看到灶台是冷的多问一句,两人肯定要发生口角吵架,吵得严重搞不好还要摔东西。
在郑海洋的记忆深处,他爹妈在他小时候吵架简直就和家常便饭似的,他妈离开家回娘家再被他爸追回去,来来回回都不知道多少次了,父母关系的恶劣,从某种意义上对郑海洋的伤害也很大,在他成年之后,看到他追求的女孩子为了什么事情和他冷战,他就觉得特别不舒服,压抑得难受。
而今天,他妈在娘家受了这番被甩了巴掌的委屈,因了陈灵灵的及时劝慰,非但没有继续难过下去,反而像是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窗户——她想她是何苦呢,有那个时间去管别人家的房子,还不如给她家洋洋做好吃的,于是晚上直接做了两道大菜,还烧炉子炖了汤,给隔壁陈灵灵也送了菜过去。
陈灵灵看到邻居的饭菜心里简直激动坏了,她正愁着晚上吃什么呢,这么一来一往,两个同龄女人一下子就熟悉了起来。
陈灵灵还让程宝丽抱了她家宝宝,韩一当时才几个月大,一点点,跟只小猫一样躺在襁褓里,程宝丽抱起来,韩一不哭不吵不闹,郑海洋还垫着脚尖去看宝宝,两个小孩儿第一次照面,郑海洋直接伸出软乎乎的爪子捏了捏韩一宝宝的大肉脸,嘴里哼道:“肉包子脸。”
程宝丽抱着宝宝晃了晃,对自家洋洋道:“你还说小宝宝肉包子脸,小心小宝宝尿你一脸童子尿。”
郑海洋无语地想,这真是亲妈呀,绝对是亲妈。
晚上郑平下了班回来,工作了一天上了十个小时班也很累,身上还穿着工作服,因为怕自己下班晚让家里的母子两个等太久饿肚子,便匆匆跑回来,在楼下就看到自家厨房灯火通明,阳台上能看到烧着的炉子上一个大钢精锅。
郑平彼时28岁,还是个年轻大小伙儿,样貌帅气五官立挺,就是穿着一身工作服不显气质,他跑上楼,收起下班时的一脸疲惫,一进厨房就笑道:“煮的什么好菜?这么香?”
程宝丽当时正在水池边给洋洋洗手,见郑平回来立马道:“快把你那一身脏衣服换掉。”
郑平自己去掀开锅,叹道:“哇,今天竟然煮了骨头汤?还有两个大菜啊?什么日子啊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