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夫人一点都不因为自家孙女被看不上而不高兴,反而略赞同,她说:“我年纪大了,孙辈里头,也只能偶尔提点一下嫡出的,免得他们将来没了规矩乱了章法。对于几个庶出的,的确是没精力管了。”
“那也不该……”余下的话祥王妃还没有说出来,就见着宁老夫人略困顿地向后靠了靠。她便转了话:“都这时候了,我得去看看我生的那个魔障又闯什么祸了没有。”
宁老夫人就摆了摆手,道:“去吧,我也乏了。”
见着瑞月送祥王妃出去,洪妈妈给宁老夫人换了一份新茶,说道:“祥王妃这是有意结亲的意思?”
宁老夫人皱着眉点头,道:“她这次来住了这么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二姑娘……”洪妈妈瞧着宁老夫人的脸色,“夫人你是打算……”
宁老夫人摇了摇头,虽说她是看着静华长大的,拿她如自己女儿一般看待,尤其是自己的女儿远嫁不在身边。可她如今随了“宁”这个姓氏,站在宁家主母的位子上,她就不得不把宁府的利益看得最重。而且静华如今已经是祥王妃了,也有了她的身份立场。否则当日也不会说出“若世子有个好歹,定让整个宁府好看”这番话来。
宁老夫人就叹了口气,自嘲地说:“总是忘了不该多言,这佛啊,是白念了。”
*
宁书院里的丫头关关一脸焦急地站在堂屋外头守着,不时望着门口,直到宁书出来才松了口气,她又是急忙给宁书打眼色。宁老夫人喜静的缘故,晚辈来请安的时候丫鬟们都是在外头候着,极少一同进去。
出来的时候明明带着首秋,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关关?
几位姑娘的配置都是两个大丫头和四个小丫头。宁书的两个大丫头首秋和午秋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四个小丫头关关、在河、桃之和灼灼都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平时连里屋都少进,只不过做些零活。首秋有事,连午秋也脱不开身?
关关一脸焦急的模样自然没有离了众人的眼。
宁画眨了眨眼,笑道:“三姐姐还是应该带着首秋或者午秋出来比较妥当呢。”
宁棋目光闪了闪,微张了嘴,刚想说什么又立刻闭了嘴。
宁琴却是看都没看一眼,随意地跟几个妹妹告别:“昨儿个睡得晚,现在正困着呢,我可得回去打个盹儿。”
“大姐姐慢走。”几个妹妹一起应着。
“也不知道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宁书虽说心里不大舒服,但面上是一点没显,仍旧规规矩矩地跟二姑娘四姑娘告别。
碰巧匡元从堂屋晃荡出来,他看了一眼宁书,嗤笑了一声,道了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原本要走了的宁书,听了这话,脚步生生顿在那里一步也挪不开,她真想指着匡元的鼻子质问一通!这几次三番的针对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她很快低下头,垂着眸,让眼中所有的气愤隐藏起来,她甚至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虽然她垂着肩,却仍旧挺直着背。
她不能。
身为嫡女的时候,她有她的气度,不会将其看在眼里,不过身为嫡女的她倒是不会遭遇这般对待。如今身为庶女,她更不能,因为没有资格。前者的不能是高高在上的不屑,而后者的不能却是身为卑微者的不敢。
她就似没有听见一般径自走了,瞧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宁棋和宁画相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回去的路上,宁书一直嘴角噙笑,只不过这笑略显僵硬,待到胸口堵塞的那道浊气终于淡去了,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究竟怎么了?”宁书这才侧首问跟在身旁的关关,却讶然发现关关深深低着头,眼睛有点红。
关关急忙藏好自己的情绪,回道:“是江姨娘又病了。”
宁书就停下了脚步,那刚刚宁棋躲闪的目光就有了理由,江姨娘毕竟是她的生母。照关关的话来看,江姨娘是常常生病?
印象里江姨娘不如林姨娘受宠,深居浅出,不常走动。江姨娘的病是生养的时候落下的,她当初生了一对龙凤胎,加上产后受了风,所以身子就一直不太好。
应付摸不透的宁棋加上处处针对的匡元就够宁书头疼了,如今又多了江姨娘。身为嫡女,江姨娘在她眼中当真不如身边的大丫头重要,可如今要待她如母?
一路无言走到江姨娘的住处,午秋立刻迎了上来。宁书住的吟书斋已经够小了,不过和江姨娘住的地方比起来却宽敞了不少。
宁府的几位姑娘自十岁起就有了自己的院子,跟生母并不住在一块儿,更不必日日请安。
“姑娘,江姨娘今早又咳血了。”午秋跟她解释:“府里的几个大夫都在世子爷那儿,说是……还得观察世子的情况。”
“观察情况?世子爷不早就生龙活虎了吗?”宁书皱着眉。
午秋低着头小声说:“首秋已经出府找秦大夫去了。”
“是阿书过来了。”里屋传来江姨娘的声音,软软的,也是无力的。宁书就由着午秋挑起帘子,进了里屋。
这还是宁书第一次进江姨娘的屋子,屋子里很暗,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儿。江姨娘倚在床头,身后靠着三个棉枕。娇小的身子藏在厚厚的棉被里。她面色苍白,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鬓角居然生了几丝白发。
宁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在床边。她柔声安慰:“姨娘,你当好好休养,待外头的桃林开了花,这病呀一定就好了。”
江姨娘笑着摇头,道:“我这病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书想要再安慰几句却找不到话,只得沉默着。过了许久她才问了午秋:“还没寻来大夫吗?”
午秋苦着脸摇了摇头,“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过首秋姐一定能找到大夫回来的。”
“其实用不着麻烦,我这病又不是瞧几个大夫就能瞧好的。”江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疲惫的眼里全是柔情。
“阿书,这几日责罚可还受得住?”
宁书就愣了一下,她小心应付,几乎快要忘了跪在佛堂时的绝望。而如今她竟从江姨娘这儿寻到了自换魂以后不曾有过的温暖。一朝醒来她失去了一切,从天之骄女变成跪佛的庶女。她时刻提醒自己要步步小心切不可走错一步。她将心底的痛楚忘记,装满算计,连伤心都没有精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角是湿的。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江姨娘就握了宁书的手,反复摩挲,柔声道:“阿书,听姨娘一声劝,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出身在这儿,最后苦的还是你,何苦让人瞧不上呢。”
所有的感触都被收了起来,宁书仔仔细细回味着江姨娘的话,好像有什么一点点明朗起来。
江姨娘又说:“你表哥对你一直不错,何苦想着那个跋扈的世子爷呢?”

江氏病重

宁书的指尖颤了一下,她立刻回头去看,屋子里伺候着的几个丫头神色如常,一点都不对江姨娘的话感到吃惊。这母女俩是经常谈论这番话?
怎会如此?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唠家常似的谈论?更何况听江姨娘的意思,这身体的原主是……是对世子爷动了心思?难道世子和王妃之所以如此厌恶宁书竟是因为这个?那么世子的一切举动都有了缘由,他本就是个跋扈且自傲的人,当他知晓一个小小的庶女在打他的主意时,难免讥讽和厌恶。
还有表哥又是怎么回事?听江姨娘的意思倒像是……倒像是二人之间有些情愫?宁书的心因为这个发现惊了惊。
宁书忍了又忍,半天憋出一句:“我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姨娘以后还是别说这话了。”
江姨娘点了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就好。只是你表哥……”
“姨娘!”宁书站了起来,“首秋回来了。”
宁书坐着的角度侧对着一面半开的窗户,正好看见急匆匆赶回来的首秋,只是她的神色略不对。
“首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秦大夫呢?”苏妈妈问,屋里其他几个丫鬟也都看了过去。却见首秋的眼睛有点红,一开口声音还有点哽咽。
“首秋没用,没能出府。”
“怎么说的?”宁书皱了皱眉。
首秋吸了下鼻子,道:“前院的娄妈妈说王妃和世子在府上,府里对进出管得很严,府上有家养的大夫,所以不许出府请别的大夫进来……”首秋越说越委屈,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免得自己带了哭腔冲撞了主子。
“怎么可以这样!”午秋一脸愤愤道:“府里的确养了几个家医,可是不都被王妃和世子占着吗?”
宁书有点不知所措,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江姨娘却是很平静,她摇了摇头,说:“府上有贵客,的确是不该多事的。”
“姨娘,可是你的身子……”江姨娘的陪嫁丫头苏妈妈皱着眉,一脸的焦急和无奈。
“不妨的,我自个儿的身子我知道,不过是前几天下了雨,天儿有点潮罢了。躺两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她又是转过来看向宁书,说道:“你也不必常来我这里,有空多和二姑娘走动走动倒是好的。若哪天我不在了,你能记在夫人名下那是最好不过了……”
宁书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江姨娘这次并没有像她说的那般躺几日就好了,到了下午的时候接连咳了几大口血!整个小院子里乱成一团,宁书在一旁看着也是有些心焦。
等到晚上的时候,江姨娘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好?府上的大夫都在王妃那里,还不许出府请大夫!偏生大郎还不在家……”苏妈妈急得在屋子里不停转圈,其他几个丫鬟也是愁云不展,不停的洗着帕子给江姨娘敷在额上。
“阿珏……阿书……”江姨娘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时而清醒着时而陷入昏迷,嘴里总是不停地念着一双儿女的名字。
宁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们守在这儿好好照顾姨娘,首秋你跟我走!”
宁书明明不想管这件事,可是看着江姨娘的样子总觉得心里难受。她的母亲宋氏嫁给宁家二爷的时候风光无限,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可惜一直无子,第三年才生下第一胎,还是个女儿。所以二爷同时抬了两房妾,就是江姨娘和林姨娘。江姨娘也争气,立刻有了动静,一年后直接生下一对龙凤胎,宁珏和宁书。而林姨娘一年后也生下一个女儿宁画。那时候宁家大爷也一直无子,所以宁珏的出生成了府上最大的喜事儿。而江姨娘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一时成了府上的红人。可那时候宋氏心里却是极苦的,这种苦闷影响了她很久直到女儿大了也会偶尔提起,所以宁书也为了宋氏不喜江姨娘一房。
可是却不想一年后宋氏居然又有了动静,生下了二郎宁璞。从此以后,被捧上天的宁珏也慢慢被人遗忘了。只因为宁璞是真正的宁府嫡子。宋氏终于再次成为了宁府有底气的主母,而江姨娘和她的一双儿女就渐渐沉默了下去。
这次的意外让宁书和宁棋换了身子,现在是要替对方照顾生母?宁书是不甘的,可是瞧着江姨娘躺在床上枯萎的样子,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未来,若两人的身子一直换不回来,她将来的出路在哪里?是嫁个庶子还是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成为一个妾室?
以及,手背上仍残留着丝丝痒痒的温度,偏偏是这丝温度让宁书动了恻隐之心,虽然这份关心并不是给自己的。
“姑娘,求夫人真的有用吗?”首秋略担忧地问。
宁书一僵,停下了脚步。原来她不自觉竟是往宋氏那儿走,可是她忘了她已经不再是宁棋了。此时的她去求宋氏必然是没用的,宋氏是厌恶极了江姨娘和她的。
那一日宋氏望着她的目光,宁书永远都忘不了,她从未想到那个人前端庄的二夫人人后宠她上天的母亲会指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不去死!”
宁书明白母亲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那话更不是对自己说的,她心里恨的也不是自己。她多想拥上去,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母亲哭一场啊!可是她不能……
真的不能说啊!至少当时是不能的!
宁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没了所有的挣扎和犹豫,眸光平静。道:“不,我们去落棋斋。”
主仆二人赶到落棋斋却扑了个空,丫鬟们回她宁棋去了四姑娘那儿。宁书又赶去望画斋,再次扑了空,这回没人告诉宁书宁棋又去了哪里。无奈,宁书又返回了落棋斋等着她。
酉时过了大半,宁棋终于回来了。望着这个穿戴得光鲜艳丽的“自己”,宁书又觉讽刺又觉鄙夷。宁书为了她的生母奔波,而她呢?从早上宁棋的反应来看,她便是知道自己的生母生病了的,可她却生生避开。
下人们都被支开了,宁棋脸上的笑才收了起来,她试探着问:“江姨娘可还好?”
望着宁棋那双试探的眼睛,宁书真想夺门而出。可她只是回以浅笑,最是淑女的端庄假笑。她说:“不太好呢,府上的大夫都在王妃那儿照看世子,外院也不放人出去寻大夫。姨娘下午咳了好多血,现在许是昏迷了吧。”
宁书脸上的表情有点僵,她讪讪移开视线,轻声呢喃:“这次这般严重吗?”
宁棋移开视线,宁书却仍旧死死盯着她,又说:“妹妹人微言轻恐帮不了姨娘,哥哥还在书院没有回来。江姨娘那里恐实在耽搁不起,还请二姐姐想想法子救救她的性命。”
宁棋不敢置信地望着宁书,而后双颊逐渐染上颓败的神色,她微微侧开身子,咬着下唇,小声地说:“母亲恐不会听我的,而且……若母亲问我为何如此关心江姨娘我要怎么回答?”
宁书对宁棋的鄙夷就更多了几分,脸上的笑也就更端庄了几分。她语气平静地说:“王妃和世子乃府上贵客,先前世子爷又出了事,如今府上已经没有比世子安危更重的事儿了,若此时江姨娘病重恐冲撞了世子爷,使得他再染上病气可怎生得好?更何况祖母生辰日近,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她老人家可是信佛的,最是喜欢人丁昌盛,大概不希望生辰的时候家中出了白事。而且因着祖母的寿辰,前来祝寿的人陆续到了,到时候让他们知道府上长子的生母生病却无人问津,恐被世家耻笑。”
宁棋听着宁书的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到最后逐渐染上绯红。她彻底转过身去不再看宁书,也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她有些僵硬地说:“我会去跟母亲求情的……”
宁书对着宁棋的后背,福了福身子,道一句:“宁书代自己和江姨娘谢过二姐姐了。”
宁棋的后背挺得直直的,直到僵硬。
*
“姑娘,二姑娘怎么说?愿不愿意帮忙?”出了落棋斋,宁书一路无语往回走。首秋忍了又忍直到宁书自己停了下来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可是宁书望着前方微微出神,似没有听到首秋的问话。
首秋顺着宁书的视线往前看,原来是府里一座小型假山前面有两只黑色的猫儿在打架。她便说:“两只猫儿有什么好看的?那老猫的腿前一阵受了伤,就抢不过小猫的食物了。”
宁书便问:“我怎么记得它们是母子?”
首秋想了想,点头说:“是的。当初老猫生一窝子猫崽儿,可就这一只小的活了下来。首秋还记得有一回前院的大黄咬伤了小猫崽,老猫要找它拼命呢,当初它那架势真是吓人,哪里是如今连小猫都打不过的样子。”
老猫的腿脚不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她就那么一瘸一拐地绕着小猫走,看着小猫吃东西。而小猫在优哉游哉地吃着鱼干,那眼睛里还有着对老猫的提防。宁书努力在老猫绿色的眼睛里找寻愤恨或不甘失望的情感,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把它抱回去吧。”
首秋有点疑惑,询问道:“老猫?可是她已经瘸了,而且也不如小猫好看激灵呢。”
“把那个小的,扔出府也好,弄死也好,反正不要再让我看到。”
望着宁书的背影,首秋困惑的眯着眼睛,怎么觉得姑娘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不到半个时辰,几位大夫就来了。
“这回一定要多谢二姑娘帮忙了!”苏妈妈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屋里几个丫鬟也都一脸喜气。
窝在半旧藤木椅里的宁书沉默着,她揉了揉怀里老猫的后背,老猫就仰着头,用它那双碧绿的眼睛盯着宁书。宁书就笑了,“以后便叫你‘勿忘’了。”

亲哥发飙

宁书白天为了江姨娘的事儿费了心神,到了晚上就睡得很沉。午秋喊了她好几声也没将她喊醒。
宁书拉了拉被角,翻了个身继续睡,嘴里嘟囔了一声:“好蒲月,再让我睡会儿。”
“哎呦,我的姑娘,你这是梦到什么了,奴婢是午秋呀,怎会是落棋斋的蒲月呢?”午秋又上前拍了拍宁书的肩头。
仿佛凉水从头顶浇下来,宁书的睡意一下子没了。她翻身坐起,看了看燃着的錾梅铜烛台,约莫着快到子时了。
不知怎的,江姨娘羸弱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宁书便问:“出了什么事儿?是姨娘那头又出了岔子?”
午秋摇头,语气颇为无奈地说:“不是江姨娘,大夫给开了药,江姨娘醒了一阵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是大少爷!”
宁书愣了一下,她对宁珏并不熟悉。宁府如今有三位少爷。二房这边的庶长子宁珏,嫡子宁璞,以及大房那边的嫡长子宁瑾。宁珏和宁书是龙凤胎,今年十四岁,宁珏不喜读书,性格也有些孤僻和暴躁。宁璞如今十二,他却是个称职的嫡子,论仪表,论学问,论性子都是一等的。至于大房那边的嫡长子宁瑾才刚刚过了五岁,身子倒是一直不大好。
午秋给宁书端来提神的茶,首秋便跟她解释。
原来是今天府上三位少爷一早就去了书院,留到很晚才回来。宁珏回来才知道今日江姨娘突然病重却寻不到大夫的事儿。于是,这位宁府的大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书院里受了气还是怎地,他就冲到世子那儿闹去了。据说他拿了库房里元日剩下的爆竹在世子院外“噼里啪啦”一顿放。世子如何了不知道,可这爆竹声却是惊了王妃。现在,整个宁府的人要么赶了过去,要么守在屋里派丫鬟出去打探消息。因为宁书睡得特别沉,倒成了府上最后才知道的那个。
听首秋说完,宁书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叫什么事儿?
“姑娘?”首秋见宁书出神,唤了她一声,“我们要怎么办呢?”
午秋苦着脸无奈摇头,“姑娘,大少爷这回儿可真是惹怒了二爷。那头动静不小呢,也不知道要怎么罚他。”
宁书伸出手刚想揉揉眉心,又半路放下。庶长子这个身份总是有些尴尬的,更何况对方是世子爷。之前宁书因为“不小心”伤了世子都会被一连罚跪多日,更何况宁珏这可是“故意”。宁书简直不明白这身子原本的亲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出一口气?可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而且不会是小亏……
“能怎么办呢?”宁书用杯盖拨了拨清茶,“姨娘知道这事了没有?”
“知道的,大少爷就是从江姨娘那儿直接冲出去的,江姨娘没有劝住他。”首秋道。
宁书站起来,道:“去姨娘那里瞧瞧吧。”
宁书带着首秋刚刚出了吟书斋,就和江姨娘派来的人碰个正着。此时的江姨娘也是急得不行,白日才折腾了一番,好不容易好了些,如今一急又是要发病的征兆。
再见江姨娘,她身上的颓败之色竟是比白日更浓了几分。
“阿书……”江姨娘就像溺水的水见到了河岸,见着宁书进屋就想起身。宁书急忙快走了两步将她拦下,坐在床边,给江姨娘围了围半旧的被子。
“姨娘不要担心了,哥哥不会有事的。”宁书只好先宽慰着她。
江姨娘摇了摇头,道:“我就知道他那性子迟早要出事的,冲动莽撞,做事不思量。”江姨娘叹了口气,她抓住宁书的手,说:“阿书,你去前院瞧瞧好不好?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这次闯的祸可要比你严重多了。我实在是担心……咳咳……”
江姨娘又咳嗽起来,苏妈妈立刻递上雪白的帕子。那帕子上果然染着丝丝血痕。
宁书本不该这个时候去的,她该做的明明是避嫌,可是见着江姨娘如此却不知道怎么拒绝了。瞧着江姨娘的样子,恐怕没多少日子了……
于是,宁书缓缓地点了点头。
*
宁府最大的四处院落分别是淑节院、朱律院、凄辰院和安宁院,每处又若干附属小的宅院。前三处分别是宁老爷、大爷和二爷的居所,而最后一处安宁院便用来接待贵客了,王妃与世子一直便住在这里。当宁书赶到安宁院的时候,着实被眼前所见的一幕惊到了。
还没有赶到,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安宁院这里点着许多盏明明灭灭的灯笼,无数人影进进出出穿梭着。夜风还带来了一阵阵浓郁的爆竹味儿。等到宁书走得近了才知道他这亲哥哥大概是燃放了整个库房的爆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