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夜从谭蜜背影那里挪回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梅曳凡。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自己主子这样评价一个女人。
“二当家的意思是我们拦也拦不住她?”
“不是。”
“那是…?”
“我们干嘛要拦她,嗯?”梅曳凡眼眸被夜雾所拢,流淌出难以捉摸的鬼祟与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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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跟着松夜过来的时候,谭蜜已经起了趁夜潜入涂煜的院子的心思。
能一次潜入固然是好,若不能,先瞧瞧周围环境也好。
前廷和后廷被一道高高的石门所间隔,这个时辰,若非得到允许,居于前廷的围楼的匪人是不会出现在后廷的。是以后廷里现在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人通过。这点无疑给谭蜜创造了很大的方便。
涂煜的院子和西侧的围楼隔着一条撒石子小路。谭蜜绕到这条小路上往南走,企图看看从这里有没有能供她攀爬的低矮一些的墙壁,但结果另她很失望——越往后的院落墙壁反而越高,她最初看到的院子大门西侧的高墙反而还是最低的一片墙了。
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前后漆黑一片,谭蜜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办法。然而就在她决定折回的时候,忽听见不远处传来两声“嗷、嗷…”吠叫。
她吓得腿都软了,顺着墙壁瘫坐下去,数九寒天,头上竟然冒出了汗。
几瞬后,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摇摇晃晃地跃入她的视线——
借着不太充足的月亮光,谭蜜看清,这是一只半人多长的大白狗!
它体型健硕,毛色均匀,一双眼睛泻出森冷敌意!
谭蜜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她知道这么大的狗,如果对她发动了攻击,她估计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冷静,她一定要冷静。
畜生就算再凶猛,也不可能比人聪明!她这么想着,大白狗已经俯下前半身,以很缓慢的速度接近了她…
最终它头低下去,在谭蜜的裙延和鞋子上警觉地嗅了又嗅…
谭蜜只觉自己的心简直都快要跳出来,她暗想自己是否要趁这个时机逃跑或者朝狗脖子上致命一击,不过幸好她没有,因为她发现大狗没多久就停止了对她的嗅闻,竟开始…舔她的鞋子!
呃…
她小心地探出手掌想要抚摸它的背脊,然一想起刚才它那凶狠的眼神,她收回了手。
大狗似能感知到谭蜜对自己芥蒂。
它倏然停止了舔舐,四爪撑地站起,头开始往谭蜜腰间拱。
谭蜜被它弄得很痒,确认大狗不会再伤害自己后,她放下了戒备心。半蹲下来,手顺着它的头一路抚至他的上半身,大狗舒服得直哼哼。
看着眼前这只刚才还呲牙咧嘴示威的狗一下子变得服帖,谭蜜心下微侧。
她想,这只狗通体白净,见了陌生人会释放敌意,和你熟了,又知道怎么讨好你…
野狗肯定不会这样,是以这只白狗肯定是被人饲养的狗。既然有狗,那说不定会有狗洞!
虽然不能确定狗一定是涂煜院中人养的,但也不能否定有这个可能。
谭蜜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感谢地抚摸了白狗两下,站起身来,开始顺着院墙寻找狗洞。
而在找寻过程中,大狗不叫也不闹,一直隔着两三步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不出所料,走了一阵后,谭蜜果然在比较靠里位置——发现了一处形状不规则的狗洞!
大白狗轻嗷了两声,率先钻进了洞中,然后很快又头冲外地探出半只身体,用牙齿轻轻叼住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入的谭蜜的衣服,那副憨态好像在邀请她进入一样。
谭蜜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头,等到它完全退进去,她沿着狗洞钻了进去。
——
钻入院内没多久,谭蜜即听见一声凄惨的叫声!
她心房抽搐了一下,脚步当即再也停不下来,顺着塌陷不平的廊道边缘,就朝声音大致传来的方位摸索过去。
虽然看不太清,但脚下不断出现的障碍物让谭蜜意识到这处院子到底有多混乱不堪!
梅曳凡的院落虽然简陋,但房屋修缮齐整,地面平坦易行,屋内屋外也被近侍打扫得一干二净,与这个三当家的院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摔了好几跤,才摸到了一处亮着光的房屋下。
好像是特意要给她些指示似的,房间里的惨叫又响了一声。
“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少女平时清脆如黄莺一样的声音,现已嘶喊得变了音调!
这是…谭菱的声音啊!
谭蜜的心拎了起来,扒在墙壁砖槽上的手指不自觉扣得更紧。
大白狗意识到她的紧张,两只前蹄蹬着谭蜜的腰带站起来,偏着毛茸茸的脑袋舔她的手指。
这际——
一道携着浓浓鼻音的疲惫而沉郁的男声骤然响起,“漱冰,过来——”
糟了!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谭蜜推开白狗,仓皇失措地撒开步子就往旁边跑!
但当感觉到方向不对,想要调转头回去的时候,却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思绪混乱之时,她没能照顾好脚下,一个趔趄,人已跌入一个坚硬的胸膛…
——
涂煜并没想到她会突然撞过来,他皱着眉,左腿向后错了小半步方稳住身子。
抬手欲将女人从自己身上摘下去,谁知他位置判断错了,捻起的不是她背部的而是她臀部外的布料。
无意间感受到的弹弹肉感,让他动作不由滞住,随即好像中蛊一般,他的整只手竟都不听使唤地抚触上去——
谭蜜抖了一下,为了躲避自己臀后的手,她下意识就往男子怀里更深处拱,谁知竟撞上他身上最危险的地方——他所穿轻甲腹部位置凸起的铁刺!
“啊!”谭蜜尖叫出声。
涂煜耳朵像被针扎了一下,意识到是什么事,迅速把她松开了,“没事吧?”他蹲下,手搭上她的前腰,急欲拆开她的外袍查看她是否受伤。
谭蜜自是不肯。
她枯瘦的小手推开男人的大手,捂着腰难耐地回退,却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上,退无可退,她可怜兮兮地央道:“求你…放了我。”
涂煜心里最柔软的的地方像是被人挠了一下,他望着地上瘦小发抖的身躯,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破败的回廊中,涂煜坐在一块大石上,而漱冰则安静卧在他脚下。
涂煜盯着漱冰的背毛,忽而笑着骂道:“叛徒!你不是看见陌生人就咬住不撒口的?怎么轻易就放过了这个女娃?”
漱冰眯缝着眼睛根本不理涂煜,只是自顾自享受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被自己豢养多年的爱犬完全漠视,涂煜并没恼,只是一下下顺着它的脊毛默思起来。
一会儿,受命送人的戮影翻了回来。
戮影回禀说——人已经送到了梅曳凡院子门了,但那个女孩坚持不让他送进去。
涂煜表示知道即让戮影退下。
戮影不走,问道:“三当家,你看她会不会是二当家派来的探子?”
笑了一下,涂煜不看戮影,只是望着另一方向,刚刚就是在那个位置——女孩跌到了自己怀里。
涂煜:“你见过这么笨的探子?”
戮影眼里微波浮动,推敲着道:“说不定是二当家改变了策略?”
“不像。”想起着女孩生涩的反应,涂煜再次给予了否定。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适才自己的确已经…起了一些反应,见杆不知往上爬,这算哪门子不知趣的探子?
作者有话要说:。。。求撒花。一个人写文好寂寞。。


第6章 争执

谭蜜爹娘去后,她在谭家,虽还顶着个小姐的名义,但实际上已经不能算是一名小姐。
很长一段时间,她同三个低等丫鬟混居在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屋里既不像她小时候住的房里能烧火龙,就连被子也总是潮湿的。
是以,她此时身处的这间小屋较之前的,实在强了太多。虽然这间屋里依然寒冷,但被褥却都干燥、厚实,人钻进去起码是不冷。
尽管条件好了许多,可这一夜,谭蜜依然难以入眠。
适才她被那个瘦高的男人送到门口时,几乎是飞也似的地逃进了门内。她既不想被梅曳凡他们发现自己深夜独自外出,也怕时间久了,那个送她回来的人改变主意,再把她捉回去…
回来屋里,她就检查了自己的腰,被扎得红红肿肿,但幸好有棉袄隔着,并没有扎破。
谭蜜松了一口气,和衣躺入被里后,谭菱的惨叫声却总在她耳边不停响起。
她克制不住去猜度那时和现下正在那间屋里发生的事。
然越想她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她恨那个三当家涂煜的残忍暴虐,更恨自己的无能无力!
难过的间隙,她也想起了自己在三当家院子里撞见的那个人。
那人行为虽有些孟浪,不过却能在她抗拒时点到即止。而且他不仅不计较她唐突闯入的罪过,还专门派人送她回来…
这样看来,此人品行应该还不错。
虽然她不知道这人的名姓,也没看清他的样貌,但她却记得他的声音。日后若能搞清他的身份,她或许可以通过这个友善的角色打听一些谭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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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松夜四指并拢刚在谭蜜屋门外敲了一声——谭蜜就打开了门。
只见她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眼下也似飘着两朵青色的小云,人并不怎么有精神。
“四…”刚欲称呼谭蜜为四小姐,松夜突然想到梅曳凡的交待,故忙临时改口道:“谭…蜜,你昨夜没休息好?”
谭蜜望着松夜,嘴角缓缓浮起一个弧度时,眼睛也跟着弯出一定的幅度,称不上笑,但却是好看的,松夜看得不由有些目眩。
“还行的。”
她的回答似乎永远这么短,好像只要能说清自己想说的意思,就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松夜不以为意,“那跟我来吧。今天你有很多差事要做。”走了几步,他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急停下来,转身道:“鸣阑和柳蓉小姐的脾气可能不太好,你凡事多担待。”
对于松夜称呼两人小姐,谭蜜有些不解,“怎么是小姐?”难道不该是夫人?
松夜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她在好奇什么,才解释:“她们二位只是二当家的女人,不是夫人。二当家还未正式娶亲呀。”
谭蜜唔了声,讪讪低下了头。
——
金峰寨里的女人数量并不富裕,是以谭蜜来之前,梅曳凡两位姬妾各自的事宜多半是自理,小部分粗重的活计则由这里的四名近侍料理。
不过现下谭蜜来了,这两个女人就彻底撩了挑子。
松夜领谭蜜来到梅曳凡院中的小厨房。
这里已有一名唤作阿青的杂役接应谭蜜,是以松夜交待了谭蜜几句后便离开了。
阿青告诉谭蜜金峰寨前廷有灶房负责整个匪围的菜饭,所以这间小厨房并不用来做饭,大多只用来烧开水,热热剩饭菜,偶尔也用来煎药。
“那阿青,我现在需要做什么?”谭蜜问。
“谭小姐,等下我来烧热水,卯时左右你把水用木盆装好,分别送到两位姑娘的房里。”阿青和谭蜜年纪相仿,但个头要比谭蜜高很多,他低着头和谭蜜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不敢看谭蜜,十分害羞,想来应该是很少接触女孩子。
“阿青,别叫我谭小姐。”在谭家没人把她当成小姐,在匪围她更不是什么小姐,“叫我谭蜜。”
阿青沉默了一会儿,难为情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干脆去把自己从前廷水井担来的水倒进一个巨大的铁制水铫子里,正欲端上火时,却看见谭蜜迎了过来——
“我帮你。”她说着从一侧托起了水铫子的底儿。
阿青诧异,“欸!谭小姐,你…”感觉谭蜜在看他,他急忙改了口,“谭…蜜,这些粗活让阿青来做。”
谭蜜努嘴,不撒手,最后与阿青一道将铁器架到了火上,她才喘着粗气冲阿青笑道:“阿青,我们都是二当家院里的内仆。我们以后互相帮助把差事做好,可好?”
阿青怔了一下,末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
梅曳凡的姬妾之一柳蓉听说——谭蜜是遥县大户谭家的四小姐。即便她从谭蜜身上看不出什么大家闺秀的气韵,但柳蓉到底是小家碧玉,出于自卑,她很想趁这个机会给谭蜜一个下马威。
是以这日谭蜜送水进屋来的时候,柳蓉特意没有起身。
匪围的早食时辰比谭家晚很多,但错过了毕竟不好。
是以,谭蜜犹豫了少时,迈着小步子至柳蓉的床帏外,小声唤了好几声,“姑娘。”
半晌,布帷后的女人打了声瞌睡后,懒懒地撑着床坐起来,故意问谭蜜:“什么时辰了?”
谭蜜:“回姑娘,还有半刻便是卯时。”
“什么!?”柳蓉迅速穿着亵衣从布帷里冲了出来,动作快得谭蜜眼前一花,“你怎么现在才来伺候我起床!这个时辰,我等下要是误了早食,你担当得起嘛?”
谭蜜被数落得心往下坠,她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有这么一着!
不管是松夜还是阿青,都只说让送水,没说让伺候起床穿衣啊?如果知道还要伺候穿衣,她哪里会现下才来?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我的衣服拿来给我穿上!”柳蓉双手环抱住自己,冷得牙齿上下打架。
“是。”
谭蜜赶忙去到木架上取来袄裙和夹袄给这位祖奶奶穿上,谁知道系最后一根衣带的时候,柳蓉先是轻呼了一声,随即一把推开了谭蜜。
柳蓉扶着自己后腰倒了半天气,“你…你想杀人啊!用这么大劲儿!”
这真是欲加之罪!
她明明用的力气就很小啊,她怎么会疼成这样?
这种时候,如果是谭芸肯定得掀裙子打起来了,如果是谭芳那就哭得梨花带雨了,可她是谭蜜,谭蜜的做法是沉默和忍耐。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一想到梅曳凡提起过的人尽可夫的河房女的存在,一想到自己那深陷三当家院中不知死活的五妹谭菱,谭蜜顷刻就觉得这种隐忍实在不算什么!
是以,她低眉但不低首地跟柳蓉赔了几句不是后,开始加倍小心地伺候她梳洗。
待到好不容易从柳蓉房内伺候完退将出来,已是两刻后的事情。
知道迟了,谭蜜马不停蹄地奔回伙房后,又端水赶去了梅曳凡另一名姬妾鸣阑的房里…
——
早食时,晚到了一炷香时间的鸣阑脸不仅是黑的,并且她还不时用眼刀子往谭蜜身上招呼。
因看她脸色不好并且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梅曳凡语气不软不硬地问了一句,“胃口不好?”
鸣阑挨着早饥,就是等着他问,这会儿终于等到了,她默了一阵,委屈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才凄怨地唤了声,“爷…”
“出什么事了?”梅曳凡眼神淡漠,并没停止手里夹菜的动作。
“她,她欺负我——”鸣阑指着谭蜜。
梅曳凡没看谭蜜,只同鸣阑道:“你既比她高又比她胖,说出来给爷听,她怎么才能欺负到你?”
坐在竹编小凳上的谭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梅曳凡会这样说。
“爷这种时候还要笑话我?”鸣阑被梅曳凡的冷淡逼得脸色发白,“这个混丫头适才很晚才给我送水,并且水还是凉的!”
“哦?”梅曳凡搁下食箸,“真有此事。”
匪围里没有官宦或富人家那么严格的礼仪规矩,这会儿阿青看不下去谭蜜被冤枉,便直接插嘴道:“谭蜜帮柳蓉小姐穿衣、梳头才误了给鸣阑小姐送水的时辰。可就算迟了,阿青瞧见水一直温在火上,谭蜜送到鸣澜小姐那里的怎可能是凉水?”
“阿青,你是说我错在先?”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谭蜜?”
柳蓉和鸣阑两个女人一前一后提出质疑,前者略显心虚,后者语气强硬。
梅曳凡只不悦看了两个炸了毛的女人一眼,她们刚还嚣张不可一世的神色顿时萎靡。
屋内气氛低沉。
许久,梅曳凡启唇道:“既然有阿青作证,那看来今早的事情只是一桩误会。谭蜜——”
“在。”
“今天一天,你除了跟松夜熟悉,也要跟柳蓉、鸣澜了解好自己具体要做的事情,做不做的到?” 
“做的到。”谭蜜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剧情比较平,附赠个小剧场——
谭蜜和涂煜成亲后,有一次聊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谭蜜被涂煜轻薄的事来。
谭蜜羞涩地问涂煜:“夫君,那一天我跌在你怀里,你为什么上来就摸人家那里?”
涂煜无奈:“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谭蜜不信,“瞎说,你…你别不承认。我记得你先碰了一下,接着整只手都覆上来了,怎么就不是故意的?”
涂煜思考了半天,突然恍然道:“那是因为煜有疑惑!”
谭蜜不解。
涂煜只好解释:“那时夫人背和胸一点肉都没有,是以煜很好奇,天下怎么会有夫人这样干瘪的女子。所以才极想确认你臀上会不会也…是一平呢?”
“涂煜!”谭蜜连名带姓怒吼!
涂煜只是笑着将她收在怀里,他才不承认他第一次遇见就对她产生了想法呢。

 

第7章 老妪

只是很短的回答,但谭蜜炯炯的目光透着股坚定,小脸绷得紧紧的严肃模样看起来十分执着。
梅曳凡满意地点了点头后,点了松夜和自己一道出去了。
谭蜜没想到梅曳凡这一去,再回匪围竟已是数日后的事情了。
头先几日内,鸣阑和柳蓉头两日还顾忌着那日早食时候——梅曳凡的强硬态度,对谭蜜较为客气,可等到第三日、第四日她们便忍耐不住,开始露出原形,各种找谭蜜的茬。幸好在阿青等人的维护和支持下,谭蜜都忍耐了下来。
可第五日时,事情发生了转机。
这一日,松夜独自回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要带走院中四名内仆。
松夜带人临走前告诉谭蜜,他们不在时,无论鸣阑和柳蓉对她如何苛刻都让她万万忍耐,万一受了什么委屈,回来时自有二当家替她做主。
谭蜜咬牙点头,问松夜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松夜说应该在五日之内。
注意到阿青等人身上都带了武器,谭蜜意识到事态不妙,忙问金峰寨是否遇到棘手的事情?
松夜没顾得回答,只说回来再说,便神色匆忙地带着阿青等人走了。
匪围里草木皆兵并不奇怪,但作为内仆的少年们平时拿得更多的是笤帚、抹布、火钳这些东西,是以谭蜜觉得不到危及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绝不会被征调到杀戮行动中!
如斯看来,金峰寨这次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对付的敌人了!
谭蜜和他们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难得相处得这样自在、融洽。而且松夜和阿青他们对她很照顾,故她心里对他们是抱着深深感激之情的。
现他们这一走,她一方面担心少年们的安危,一方面也忧虑着自己是不是马上又要陷入一场颠沛流离…
不过,她很快便也顾不上这些,因为现在这院子里包括她在内就剩下她一个内仆。
取饭、烧水,打扫,及伺候人这些五人共同做的差事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她不怕辛苦,只怕鸣阑和柳蓉对自己的刁难变本加厉。
然而事情其实比谭蜜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
梅曳凡的院子里早已是二龙戏珠的局势,两个女人都很难再容下第三个女子的存在,哪怕这个女人的身份只是下人。们深知自己无力扭转梅曳凡的决定,故她们真正目只有一个,那便是趁梅曳凡不在的时候,致谭蜜于死地。
——
观摩了几日阿青他们做事,谭蜜对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事并不陌生。
晚食之前三刻,谭蜜分别去两个女人那里交待了一声后,便出门去领饭菜。
说起来,自那日夜探三当家院子,这是她第一次迈出梅院的大门,而且也是她第一次独自去往前廷。
因为之前乘松夜的马过过一次前廷,前廷虽然给她留下了很新奇的印象,但作为散匪们聚集活动的场所,于她而言同样也是危险和刺激的。
即使她知道此刻金峰寨几乎所有男人都不在寨中,她心里还是发憷。
穿过那堵雕着龙九子的石门,前廷景象如一副画卷般在谭蜜面前展开。
不出她所料,此时的前廷俨然不似那日她所见的那般热闹。
走动的多是忙碌着女人、缠着布条走动的伤者,及拄着截木干或干脆坐在地上的肢体残缺的人,谭蜜置身其间无疑是最特别的存在。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她在来匪围之前从谭家带来的自己的衣服。她在谭家被当做丫鬟看待,是以能分到手的衣料不过是平淡无奇的粗糙布料。她之前在梅曳凡院中穿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走出来,和这些人穿的衣服一比对,她穿的衣服立刻好像变成了金缕玉衣似的。
她自己觉得浑身难受不说,在场人也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正当她无所适从之际,突然感觉自己肩膀上被拍了一下。她格外紧张地扭转身子,一看竟然是一名佝偻着腰的老妪。
老妪耳后盘着个发髻,头上以一石青色布条充了抹额系绑在脑门上,脸上枯纹如虬结盘曲的树枝,一只眼睛凹陷下去,另外一只眼睛极其浑浊,穿着衣服不显眼但却没有一个补丁,拄一着根表面磨得没有一根木刺的木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