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公司驻地,正碰上岳鸿图从楼上下来,一见她就说:“起这么早?”
顾影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可那个喇叭实在太响了,吵得没办法。”
岳鸿图失笑,“是啊,我也没料到现在居然还有早广播这种事,还以为回到军营了。”
顾影知道他当过兵,似乎每个公司都有特别关心老板八卦的人,把搜集到的零碎资料传来传去,渐渐就以讹传讹,她一向听过就算,并不关心,更不追问,这时听他主动提起,便随口问道:“岳总在部队里是什么兵种?”
“侦察兵。”岳鸿图微笑着说,“我一直在侦察连里干到退役。”
“怪不得。”顾影连连点头,“岳总对项目的前期评估非常准确,原来是专业出身。”
岳鸿图愉快地笑道:“也算是有一点专业吧。刘总跟我是战友,也是侦察兵。”
“哦,真厉害。”顾影脱口而出,“我一直以为那些侦察兵啊、特种兵啊都是传说中才有的,没想到居然能看到活的…呃,不对,是没想到能看到真人。”她太放松了,把平时跟朋友在一起闲聊的习惯用语说了出来,对老板似乎大不敬,赶紧亡羊补牢,一张原本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变得绯红。
岳鸿图哈哈大笑,“没错,我和刘总都是活的。”
顾影的脸更红了,想要解释,又觉得再说什么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说越错。心里窘了半天,她才稍微恢复冷静,刚要开口表示歉意,岳鸿图温和地说:“去吃早餐吧,徐场长就快来了。”
“好。”顾影酝酿好的道歉便咽了回去,跟他走进食堂。
早餐很丰盛,桌上放着一盆豆浆,旁边靠墙的矮柜上有个非常大的高压锅,盛着熬好的绿豆粥,主食有馒头、包子、油条、面包、蛋糕,还可以让厨师下面或者煮饺子、馄饨。卢裕和财务部经理朱舜、出纳丁跃文都已经坐在桌边,一见他们进来便热情招呼。
岳鸿图随口吩咐,“给我来碗炸酱面。”卢裕跳起来便奔向后面的厨房,交代厨师立刻下面。
顾影说:“我喝粥就行。”拿起桌上的小碗自己去盛。
财务部的经理和出纳都是从北京公司调来的,岳鸿图跟他们比较熟,随口问道:“来多久了?感觉怎么样?习惯吗?”
朱舜是位严谨的中年人,勤勤恳恳的老会计,对他的问题一一回答,“刚来半个月,感觉不错,这里的气候比北京热,而且潮湿,习惯还是很习惯的,没有问题。”
岳鸿图点了点头,看到顾影过来坐在旁边,便转而问她,“适应这里的气候吗?”
顾影微笑着说:“成都的空气湿度非常高,比这里潮湿,我觉得很适应。”
“那就好。”岳鸿图再看向从厨房回来坐下的卢裕,“执照办好了吗?”
“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都办好了,昨天就拿回来了。”卢裕立刻汇报,“股东是您和刘总,您是公司的董事长,刘总是总经理,名片还没印。”
“很好。”岳鸿图想了一下,又吩咐道,“你现在就着手办理公司资质等级,先办个二级吧。总工程师、总会计师、总经济师暂时都由集团总部的三个总师兼着,需要填什么表,需要提供哪些证件,你都跟集团的总裁办主任联系,他会安排。”
卢裕马上点头,“好,我今天就办。”
顾影慢条斯理地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面包,便有一个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一大碗炸酱面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岳鸿图面前,腼腆地用海南普通话说:“岳总,请慢用。”
“嗯。”岳鸿图转头看向她,亲切地问,“你是本地人?多大了?”
这里的服务员都没穿制服,那个女孩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裤,如花一般水灵,有些胆怯地低着头,轻声说:“我爸妈是农场职工,我今年十七岁。”
卢裕赶紧在一旁帮着回答,“她叫阿兰,另外还有三个姑娘在这里工作。她们都认识,全是农场职工的孩子。有的已经结婚了,阿兰还没有。”
“哦。”岳鸿图点头,“读过书吗?”
“有念过初中。”阿兰仍然不敢抬头看他。
岳鸿图不再多问,也不来“好好干”之类的领导训话那一套,只简单地说了声“好”。阿兰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见他不再有问题,便赶紧转身回厨房。
岳鸿图大口吃着面条,忍不住赞道:“这面真香,厨师的手艺不错,哪儿请来的?”
“就在三亚招聘的,有两个厨师,一个是北方人,一个是四川人,什么都会做。”卢裕见老板对自己的工作满意,心里很高兴。
“不错。”岳鸿图边吃边说,“这里的污水是直接排到水库里吗?”
“不是。”卢裕答道,“我看过图纸,有排污管道进入地下排污系统,最后排进场部附近的那条河。”
岳鸿图想了想,“那条河最后流向哪里?我记得这里有个万花湖,是流到那个湖里吗?”
“是的。”卢裕知道这个大老板的习惯,提前做足了功课,有问必答,“是流向万花湖。”
岳鸿图有些诧异,“那不是对湖水的污染很严重?”
“是啊。”朱舜忍不住感叹,“不但是生活污水,这里还有几个小工厂,类似于作坊,基本没有污水处理设备,工业废水都是直接流进湖里,另外还有农场医院、综合市场,也是什么都往湖里排放,污染很严重。”
“哦。”岳鸿图点了点头,“那我们这里用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朱舜没吭声,看了一眼卢裕。这事是行政部负责的,卢裕答道:“我们有两套供水系统,一个是从场部接的自来水,另一个是打的井。自来水有时候会停,我们就用井水。我已经把水送到卫生防疫站去化验过,是符合饮用水标准的。”
“好。”岳鸿图风卷残云一般把面吃光,又盛了一小碗粥来喝,再干掉两个馒头,这才饱了。
顾影对他的好胃口暗自咋舌,岳鸿图却发现她吃得很少,不由得有些诧异,“怎么了,小顾?怎么才吃这么一点?我们今天要去现场,上山下河钻林子,没体力可不行。”
“我知道。”顾影微笑,“吃不动了,没办法。”
朱舜关心地劝道:“顾总监,再吃一点吧,要是半路上饿了,没地方吃饭的。”
“哦,好。”顾影没办法,只得多喝半碗豆浆,吃了一块小蛋糕。
岳鸿图看了看表,“差不多了,小顾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好。”顾影起身回房,换了一条薄型弹力牛仔裤,然后把头发重新扎紧,戴上一顶牛仔布做的石磨蓝棒球帽,将数码相机和录音笔装进包里,很快走到公司的停车场。
岳鸿图跟她的装束差不多,米色T恤、薄型牛仔裤、蓝灰色登山鞋、米色棒球帽,只不过他的每件东西都是名牌,价钱比她身上的衣饰贵几十倍。他的身材高大匀称,脸形棱角分明,无论什么成衣穿在他身上都像是天生为他定做的,顾影很少见到这位只是惊鸿一瞥便让公关部、售楼部那些漂亮姑娘倾慕不已的大老板,这时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去看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相貌堂堂、气质出众的男人。
两人走出小道,来到那条稍宽的土路旁,便看到徐兆伦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岳鸿图笑着说:“徐兄,坐我的车吧。你指路,我来开。”
“行啊。”徐兆伦爽朗地答应,与一个看上去年约五十的男人一起走过来,介绍道,“这是我们农场的汪书记。”
岳鸿图立刻跟他握手,“汪书记,幸会,幸会。”
那位万花农场的党委书记个头不高,很瘦,皮肤黝黑,是地道的海南人。他没有内地那些书记特有的官气,很实在地说:“岳总能来,我们都很高兴。徐场长的想法我是很支持的,希望我们两家能够合作。”
“谢谢书记。”岳鸿图很诚恳地微笑,然后让他们等着,返身回去,开出一辆最适宜野外探险的大吉普来,“我们坐这辆车吧。”
徐兆伦当然没意见,抬手客气地说:“小顾坐前面吧。”
顾影却很懂事,赶紧推辞,“徐场长坐前面,我跟书记坐后座。”
徐兆伦还要客气,汪书记发话了,“小顾不懂路,你坐前面给岳总带路吧。”
徐兆伦便上了前座,顾影谦让着请汪书记先上车,然后自己上去,坐到徐兆伦身后。
这时,一个保安飞奔而来,将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递给顾影,里面有数瓶矿泉水。顾影接过,对他说“谢谢”。岳鸿图一踩油门,将车驶出去,颠簸着开到大路上。顾影将矿泉水一一递到三人手上。徐兆伦指点着岳鸿图将车向前开了几百米,然后拐进斜对面的一条土路。
这条路曲曲折折地向上,中间经过了两个小小的村落,沿途能看到已近干涸的小水塘、生机勃勃的芒果树、椰子树和香蕉树,偶尔还有荔枝树和龙眼树。除了椰子树外,顾影完全不认识,书记一路指点,如数家珍。她频频点头,很有兴趣地听着,不时举起相机拍照。
快到山顶时,徐兆伦让岳鸿图把车停下,然后带着他们站到山崖边,抬起手臂向前一指,“你们看,前面那片蓝色的就是海,以下面那条路为界,一直到那座离海最近的山,全都是我们农场的地。”
岳鸿图站到他身边,放眼看去,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半晌没有言语。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当兵的时候去西藏受过特训,到长白山搞过拉练,做房地产以来也看过很多现场,可以说什么壮丽的风景都见过,却仍然为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他们脚下的这座山应该是这个地区的制高点,放眼看去,左右两溜小山环抱着盆地,当中有个花朵形的湖,很大,一直向东南延伸,湖的尽头不远处就是东线高速,然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天空无限高远,一碧如洗,照得湖面湛蓝、海水蔚蓝,犹如没有一点杂质的蓝宝石,颜色纯正得令人心醉。除此之外,触目所及便是深深浅浅的绿,从他们脚下一直铺到一眼望不到边的地方,杂乱无章的是原始的热带雨林或草地,成排成行的是人工种植的橡胶林和果园,到处是生机勃勃,让人心旷神怡。湖边的绿色之间隐约可见一些白色的房屋,那就是万花农场的场部以及农场职工的主要聚居区,远远看去,仿佛童话里的小屋,感觉特别美好。
顾影看着眼前的景象,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拿起相机,可努力了半天,也无法将眼前的美景全部装进去。她拿的是家用数码相机,没有广角镜头,只能拍近景,对于大自然如此壮观的景色便无能为力。她很懊恼,但还是尽力拍了数十张照片,然后才放下相机,用眼睛将那些壮丽的景色全都装进心里。
过了好一会儿,岳鸿图赞叹道:“这里真是太美了,那个就是万花湖吧?”
“对。”徐兆伦点头,“我们农场的名字当初就是根据这个湖来的。”
“徐兄,你住在这儿可以当神仙了。”岳鸿图很羡慕,“这里到处都是绿色植物,氧气含量高,空气负氧离子也高,完全就是天然氧吧。”
“你说得对,可惜我是当不了神仙的,还要靠你老弟来鼎力相助才行。”徐兆伦伸手指向湖边,“那里是我们农场目前最大的一处果园,去年亏损两百多万,芒果丰收了却卖不出去,都烂在地里,老板今年都不想再种了,打算撤走。你想想,那是我们这里做得最好的一个地方,情况都是这样,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万花湖像一朵盛开的花,花瓣与花瓣之间有向里凸出的一些小山包,徐兆伦指的就是最大的一处形如半岛的低矮圆形山丘,那里一圈一圈的全是果树,远远看去,仿佛是翠绿色的同心圆,相当漂亮。
“这么好的地方用来种草种树,实在太可惜了。”岳鸿图轻叹,想起他那番话中的含义,有些不解,“你们这里的果园是向外承包的吗?”
“只是租地,不算承包。农场有那么多人要养家糊口,经营起来很困难,没办法,我们请示了农垦总局,试行改革,分地到户,自主经营,农场职工可以向农场租地,按工龄长短享受一定的免租优惠,然后自己经营,不受限制,农场也不再给他们发工资,社保之类的也由他们自己买。”徐兆伦详细解释,“这样一来,农场的负担减轻了许多,一些职工也能先富起来。”
“哦,这样啊。”岳鸿图点头,“你们农场现在的人均年收入有多少?”
徐兆伦对自己管理下的企业很清楚,张口便答,“劳均收入一万二,人均收入四千一。”
“哦,确实很低。”岳鸿图沉吟,“这个盆地一共有多大面积?”
“大约十二平方公里。”徐兆伦指一指脚下,“路这边不是我们农场的,属于县里,是地方上的,去年给了一家公司,叫弘达旅业。他们在这里做热带雨林观赏公园,这边的一片基本上都给他们了。我们的地都在路那边,大部分是平地,他这边都是山,只有那边从山腰到路边有几块坡地相对平坦,他们好像打算做成别墅区,还要建一家小酒店。”
“哦?”岳鸿图很重视这个情况,立刻追问,“你确定农场的地没有给他们?”
“确定没有,我是场长,难道还会有别人给他们地而我不知道?”徐兆伦笑道,“他们老板叫钱弘达,来找过我,想要湖边的地做酒店和别墅,我没同意。”
“好,确实不能同意。”岳鸿图点头,“徐兄的思路很清晰啊,佩服。”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比不上你老弟。”徐兆伦很谦虚。
顾影是临时接到调令过来的,虽然一下飞机就给扣了顶策划总监的大帽子,却并不知道具体要自己来做什么,因此没有提问,只是拍照和倾听,全方位收集基础资料。
岳鸿图四下走了走,看看山背后的热带雨林公园建得怎么样。徐兆伦介绍说:“这家公司没什么实力,做得很慢。去年批准立项,他拿到地后修了一条路进山,却搞得马马虎虎,坡度陡,急弯多,主要是为了省钱,开车上去很危险,因为他们公司在我们场部租了房子办公,我们也熟了,给他提过意见,但他不听。去年说今年五一开园,你看这样子,根本不可能,他上个月说国庆开园,我们觉得也不太可能。听说他打算先做别墅,搞搞预售,先卖点钱出来,再去做公园。”
“这不是挖肉补疮嘛。”岳鸿图摇头,轻描淡写地说,“徐兄,资金方面我们公司是没问题的。过来之前,我跟刘总大概估算过,这个项目如果要做,总投资起码要六十个亿以上,前期三到五年都是投入,不会有盈利。我们目前能拿十多个亿过来,另外还可以融资,渠道都是畅通的,问题不大。”
“好好好,我对你们有信心。”徐兆伦之前查过有关鸿图伟业地产集团的详细资料,对他们的实力是很有信心的。
看完全景,徐兆伦带他们下去,先围着万花湖绕了一圈。岳鸿图在路上几度停车,下去走到湖岸边观赏风景,一直赞不绝口。顾影也忍不住赞叹,在水边留连忘返。徐兆伦和汪书记都很自豪。
从湖边回来,他们到了场部,详细看了这里的职工宿舍区、市场、医院、学校、工厂和旁边的两条河。
场部所在地是个小镇,名字与农场一样,也叫万花。


第4章 快乐的开端
这里是个成规模的小镇,房屋布局零乱,新旧相杂,街上到处扔着果皮,纸屑在阳光下随风翻飞,简陋的台球室里有不少年轻人光着膀子在打桌球,几家发廊里黑乎乎的,充满暧昧的气息。
学校很简陋,校舍陈旧不堪,疑似危楼,操场没铺水泥,全是坎坷不平的泥地,偶尔有几根野草顽强地长出来,一群孩子喧闹着在那里踢足球,单纯的脸上满是欢快的笑容,引得顾影狂按快门。
校外有条河流过,不少小孩光着屁股在里面嬉水,追逐着打水仗,岳鸿图看着他们,愉快地笑道:“让我想起小时候了,不懂事,光知道玩,真是无忧无虑啊。”徐兆伦和汪书记都笑起来,他们小时候也都这样玩过。顾影只是笑,没吭声,给那些孩子拍了很多照片。
农场医院规模不大,只有一幢斑驳的三层小楼,外面扔着成堆的空药瓶,让人总觉得有无数细菌从那里飞到空气中。几家散乱分布的工厂后面都有污水池,上面飘满了灰黑、暗褐、霉绿相间的浓浓泡沫,望之令人作呕。岳鸿图却仿佛没有感觉,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顾影也就不发表意见,只是不断拍照。
等到退出来,上车开到水泥路上,岳鸿图才随口问道:“这几家工厂的废水都是排到湖里吗?”
“是。”徐兆伦叹气,“以前省环保厅派人下来看过,要求他们整改,但他们没钱搞,那有什么办法?”
“嗯。”岳鸿图点头,“医院的污水也是往湖里排放的?”
“对。”徐兆伦满脸无奈,“这个农场医院的历史很悠久了,我来了以后也知道这样不妥,但根本没有能力把它搬迁到别处。”
岳鸿图微笑着安慰他,“没事,我们来做吧,把农场医院拆了,建一家先进的大型综合性医院,还可以加入国际SOS急救网络。”
徐兆伦有些激动,“那就太好了。”
“我不会开空头支票。”岳鸿图稳稳地开着车,神情也很沉稳坚定,“我们是搞综合开发,医院、学校、市场、长途汽车站以及各种配套设施都不会少,我们来出钱建设。”
这下别说是徐兆伦,就连汪书记都兴奋不已,“如果能这样,那可是功德无量啊。”
岳鸿图笑出声来,“光靠我们还不行,得有你们农场大力协助,才有可能办到。”
“这没问题,我们肯定全力配合。”徐兆伦当即表态,“老弟,我可当你是一家人了,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行。”岳鸿图立刻投桃报李,“我也一样,当你是我大哥了。过去我们的爷爷是好战友,今天我们也并肩作战,两位老人家在天有灵,看着也会高兴的。”
海南比内地更笃信灵魂之说,徐兆伦和汪书记对他的话都很认同,纷纷对两家神奇的缘分表示欣喜。
他们说得热闹,顾影只偶尔插句话推波助澜,大部分时间都微笑着保持沉默,显得特别安静。岳鸿图驾车从市场外面过,忽然问道:“小顾,你要不要买东西?”
顾影怔了一下,马上说:“我想买点这里的水果。”
岳鸿图把车停到路边,四个人一起走进市场。一路都有人跟徐兆伦和汪书记打招呼,显然是农场职工。两人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到水果摊区,马上便有数家摊主招呼他们。
顾影看得眼花缭乱,只认识香蕉、荔枝、龙眼、芒果。她指着那些自己不认识的水果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徐兆伦一一告诉她,这个是红毛丹,那个是山竹,还有杨桃、莲雾、菠萝蜜、槟榔、榴莲,等等等等。顾影开心地睁大眼睛,像个孩子般雀跃,“每样都买一点,我都想尝尝。”
“别乱来。”岳鸿图笑呵呵地阻止她,“槟榔你吃不来的,榴莲估计你也不行,我看先买荔枝、龙眼、红毛丹和山竹吧,吃完了再来买其他的。现在守在这里了,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买,不用一下买那么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哦,好。”顾影听话地点头,便对老板说,“我要荔枝、龙眼、红毛丹、山竹,一样来两斤吧。”
那个摊主是中年妇女,憨厚地笑道:“阿姨,两斤没多少呢,多买点吧。”
顾影马上不好意思了,“别叫我阿姨啊,那可不敢当。”
岳鸿图忍俊不禁,徐兆伦笑着解释,“我们这里叫小女孩是小妹,大女孩就叫阿姨,不能叫人小姐的,小顾,你也要注意啊,千万别在海南叫别人小姐,会挨骂的。”
顾影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哦哦,我懂了。”
岳鸿图对那个摊主说:“一样来十斤吧,装在箱子里。”
顾影愕然,“买这么多?”
岳鸿图温和地笑道:“带回公司去,每个员工都分点。”
“哦,好。”顾影点头,觉得这位大老板真有人情味,给人感觉很亲切。
那个摊主很高兴,马上拿出一个纸箱,将水果一样一样地称重,再小心翼翼地装进箱子里。岳鸿图没去挑选,随便她弄。徐兆伦和汪书记却认真地叮嘱,要摊主拿好的,不太好的就别充数。那个摊主也厚道,果然只拣好的装,自己摊子上的不够,就到旁边摊子上去要。
顾影看着那些水灵灵的水果,实在忍不住,便拿起一颗荔枝,剥了壳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顺喉而下,让她快活地眯起眼睛,满脸都是幸福的味道。
岳鸿图看得有趣,像哄小孩一样问她,“好吃吗?”
顾影连连点头,“好吃,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