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齐浩南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终是道,“没事。”
小北闻言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地走下楼,从洗手间里拿出拖把,卖力地拖起地来。齐浩南转身去了卧室把衣服穿上才走下楼,他看到辛小北还在弯着腰拖着地,一块块白色的瓷砖经了她的手,一块块锃光发亮。
虽然房子里有空调,但是辛小北因为急着走,所以干活的时候难免急了点,不一会儿细汗就从鼻尖冒了出来。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拖把,从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别拖了。”
“啊?”
还没等小北反应过来,浩南已经将拖把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可是…”小北有些踌躇,抬头看他,发现他穿上了一件宽松的蓝色家居服,将白日里的戾气除去了一些,但那双眸子依旧紧紧地盯住她,仿佛像一把雪亮的尖刀直插入人心里去。
“你怎么会来这里?”
“从劳务市场应聘来的啊。”她对他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个?”
她有些好笑地望着他,这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公子哥吧,“来做这个自然是因为要生存下去。”
“生存?”他的眉尖蹙了蹙,似乎在思考她说出的话的真实性。
“请问先生您还有事吗?我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做完,等我做完了,我会很快离开。”辛小北捡起了地上的拖把。
“我说不要拖了,你没有听到吗?”
他的声音忽然之间提高了小八度,仿佛满含着一副怒气,吓得小北的身子微微一颤。
“你…”小北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反应太过奇怪了。
“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先生想辞退我?”小北直视着他的眼睛,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那个拖把。
“辞退你?”浩南因她的话愣了愣,“我什么时候说要辞退你?”
“我来这里工作您是付了工钱的,您不让我做了,不是想要辞退我吗?”
“我…”一向口齿伶俐的齐浩南,齐四少面对她的质疑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能烦躁地抓了抓还微湿的头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辛小北丝毫不退让。
“我是说…”齐浩南心虚地道,“我只是觉得地板不脏,你先不要拖了,要不你给我泡杯咖啡吧,行吗?”
“好。”辛小北轻声应了一句,转身就往厨房里走去。
厨房很大,全部是最先进的设备,只是从光洁如新的外表看,这个厨房根本没有被用过。
她不禁想到她出租屋里的小厨房。那个小厨房是和别的人家共用的,每到中午饭的时间,总是乌烟瘴气的。那家人为了省钱所以烧煤,油烟之间,烟尘滚滚。她最开始的时候每每都受不了那股味道,呛得眼泪流个不停,再加上小厨房位置狭窄,一到夏天闷热非常,炒完几个菜出来,汗水都湿透了衣服。
他心疼她,每每总说我们出去吃吧,也多花不了几个钱。
她笑着将菜端到桌上,满脸的笑意,我喜欢你吃我做的饭的样子。
她看到厨房的柜子里有整袋的咖啡粉,袋子上尽是英文,看样子是从国外进口的东西。不过,她刚撕开一个口子,齐浩南就走了进来,“我从来不喝那种东西泡的咖啡。”
虽然齐浩南在部队历练多年,泥浆里滚过,干馒头吃了好几年,野外训练的时候为了抵抗饥饿甚至连树根都吃过。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在生活上就可以很随便。
她的手像触电一般离开那个包装袋,全身也是一僵。
他却好似没看到她微微发白的脸色,顾自从橱柜里取出一盒灌装的咖啡豆,这是产自意大利的顶级咖啡豆,从生产到烘焙的每一个过程都是百里挑一,价格自然贵得令人咋舌。
“你的工作时间是多少个小时?”齐浩南将咖啡机取出来,放入咖啡豆摁下了电源。
“啊?”辛小北对齐浩南的问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自己居然不知道?
“每隔三天来一次,一次三个小时。”
“嗯。”他随性地应了一句。
吱吱…
接下来,整个厨房里只有咖啡机的细细的研磨声音,辛小北只是觉得周身仿佛凝结着一层厚厚的冰,让她全身都冻得有些僵硬。她只是想要逃脱,逃脱这样令人尴尬的境地。
十分钟后,咖啡终于磨好,浩南转身取出一套精致的白瓷咖啡杯,将磨好的咖啡倒了进去,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在空气里,一丝丝地钻入小北的鼻腔。
“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想我要开始工作了。”辛小北转身就往外走,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楼梯的扶手。
齐浩南打开液晶电视,转到英文台,一口一口细细地喝着咖啡,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齐浩南伸了个懒腰,往二楼主卧走去。
当他打开主卧的门的时候,他不经意回头看了楼下的她一眼,只见她正在收拾茶几上的咖啡杯。
他的心蓦然一酸。
中海别墅他之前并没有来住过几次,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父亲的机要秘书,马德才布置的。他平时尊称他为马叔叔。
主卧是偏冷色系的,白色的地板,蓝色的窗帘,就连头顶的水晶灯发出的光都是冷冷的白光。可是谁能知道,他其实一直喜欢温暖的房间,像米黄色、淡粉色等,就像妈妈那般温暖的颜色。
他在五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他还记得在白色的病房里,她母亲蜡黄的脸色,还有她渐渐冰冷下来的体温。
“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这是她的母亲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而他的父亲,在第二天才从非洲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不恨他的父亲。
他将窗帘拉开,又将那台液晶电视打开,里面在演着八点档的台湾电视剧,吵吵闹闹的,但他还是觉得寂寞,将一根烟点燃了。
烟雾袅袅之中,他忽而想到在楼下忙活的那个小女人,他莫名地觉得他和她很像。
可是,到底哪里像呢?
辛小北将栏杆扶手擦了一遍,又把地拖完,最后把客厅里的椅子和桌子擦了一遍。
她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如果再不走怕是赶不上公交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准备走上去跟那个四少说一声。
她原本准备在门外说一声的,谁知道她只是轻轻敲了敲门,浩南却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有些愕然地望着他,但很快收敛了一切情绪轻声道,“先生,我要回去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过,在她转身下楼梯的时候,他却唤住她道,“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先生了。”
她转过身,那双澄澈的眼睛望向他,声音依旧是轻轻的,“那应该叫你什么?”
是啊,她应该叫他什么呢?
是像别人那样叫他四少?还是像朋友们那样叫他浩南?还是像他的母亲那样唤他南南?
他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我还是称你先生吧。”她转身,慢慢走下楼梯。
我以后应该没有如何称呼你的烦恼了…
因为,我明天就辞职。

 


新兵动员

第二天,浩南一大早就回了团部。今天是新兵动员大会的日子,他这个团长无论如何都要出面的。
“浩南,你可算是来了。”说话的是X团政委于守光,他比浩南大了整整十岁,正规军校毕业,前年刚调来X团。最开始他还挺看不上齐浩南这样的**,觉得他们不就是凭着自己家里的背景上位,实际上一点真本事都没有。
后来又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射击场两人碰头的时候,于守光竟然发现齐浩南的枪法发发必中,就连全团最好的狙击手都比不上他的准头。再后来,他就和齐浩南成了铁哥们了。
于守光性格豁达,心结打开之后对人就掏心窝子了。但是他总是觉得齐浩南表面上豁达爽朗是一个铁血的汉子,但内心深处竟是谁也看不透。
这回齐浩南他们团招了一个连的女兵,三个连的男兵,还有一个连的预备役女兵。预备役指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预备役部队,训练时间为30到40天,虽然时间不长,但对娇滴滴的郭家大小姐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于守光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演讲完了之后,底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然而还有女孩子细细的惊叹声:
“哇塞,你看到没有,坐在中间的那个人好帅哦,天啊,我的心脏!”
“是军官吧?”
“我认得,两杠三星,是上校啊!”
“天啊,这么年轻的首长!”
齐浩南锐利的眼眸迅速地扫了一眼预备役女兵的方块,很快就在最前排找到了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庞。
她穿着一身碧绿的军装,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脸颊边有些微微的红晕,大概是晒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他心底忽而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丫头还真是像模像样的呢。
齐浩南只知道郭妃萱刚从美国回国,学的是英语翻译,听说郭家都准备安排她进外交部了,不知道她怎的忽然脑子发热报了预备役。
“亲爱的新战友们,我是X团团长齐浩南。无论是新兵还是预备役,你们都是国家的武装力量,是国家的代表。在此,我代表领导机关和全体官兵向你们表达热烈的祝贺。但是你们要面临的是更加艰巨的挑战,成为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必须具备过硬的军事素质!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希望你们都能认真对待。”
最后,齐浩南做了简短的总结发言。
新兵动员大会一结束,第二天就开始了训练。新兵的训练计划是浩南和于守光一起定下来的,正规的新兵不说,任务自然非常繁重,预备役则要相对减轻一些,但踢正步、负重越野、轻武器射击训练还是免不了的,每天的训练从早上五点就开始,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一、二、一!”一个个整齐的方队正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踢着正步。现在正是六月份,天气已近很炎热了,在太阳底下训练的新兵们一个个热得汗流浃背的,汗水像打开了的水龙头一样汩汩地冒出来。
“首长好!”预备役负责预备役新兵训练的女兵营一连二排长上官翰雨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
上官翰雨是大连人,身高一米七左右,留着干净清爽的短发,面容俏丽,一身笔挺的军装穿在她的身上越发衬得她英姿飒爽。她也算是个老兵了,一直以来在部队里表现得非常优秀,在一次抗洪抢险的任务中因表现突出而获得了三等功,因此提了干,当上了排长。
“同志们辛苦了。”齐浩南点了点头对那些女兵们道。
“不辛苦。”女兵们虽然刚刚进入部队,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立刻整齐地回答道,只是个别女兵还是免不了星星眼。
这是他们团长哎,超帅的团长哎,这么办,心脏要停摆了!
就在浩南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娇嫩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报告首长。”
齐浩南转过头看向声源,锐利的一道眼光就准确地定格在了出声的女兵身上,果然是那个小丫头呢,不过,也只有她才有那么大胆子。
“什么事?”浩南身后的于守光问道。
“我们想请团长给我们演示一下。”
“嘿,这可真新鲜。”于守光压低声音道了一句。
齐浩南嘴角轻轻往外扯了扯,“好,我就给你们示范一下。”
腿部踢出长度约75厘米,脚面离地约25厘米,手腕摆到高于最下方衣扣约10厘米处,齐浩南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标准、爽利,简直可以直接拉去阅兵。再加上他的身材本身就挺拔高大,此刻踢着正步更是说不出来的俊朗帅气,女兵们一脸痴迷的表情,就连于守光都忍不住赞赏地点点头。
训练场走了一圈之后,齐浩南便和于守光一起回了团部,于守光道,“哎,浩南,你觉不觉着今天那个小丫头有点意思?”
“嗯。”齐浩南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并不大在意的样子。
“我说浩南,你可老大不小了吧,怎么都不急成家呢?我像你这年纪,我家的小子都三岁了。”
“好了,不劳政委同志操心了,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浩南把文件阖上,“我先走了啊。”
“哎!”于守光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家伙!
今天晚上有个聚会,像往常一样,来的都是皇城脚下土生土长的一大帮纨绔子弟,这些人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吃、喝、玩、乐这四样。
去年,陆辰景终于把顾家的三小姐顾良美给追上了,修成了正果,于是金盆洗手,除了他老婆,别的女人连手指头都不碰一下。半年之后,张默也紧接着和纪家的姑娘纪倾城订了婚,平日里放浪形骸的行为收敛了不少。而剩下的一个邓宴因为被他家的老头子逼着继承家业,飞回了香港埋头在商场斗智斗勇。
于是,他成为了京城四少里硕果仅存的一位,让他在参加圈子里的聚会时少了好多乐趣,于是也渐渐去得少了。
不过,这次倒是有些不同,邓大少专程从香港飞回来,他作为他最好的哥们之一能不去接风吗?这次,邓大少逃回香港还是因为他亲姐姐,也就是邓氏集团的总裁邓欣给他安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相亲会。
“你还笑,没义气的家伙,你没看我愁得头发都快白了?”邓宴挠了挠他那精致的发型,那可是专门的发型设计师专门为他设计的,斜斜的刘海,微卷的弧度,越发衬得他面容精致。
“我看,你就从了呗。你姐的眼光多毒啊,给你安排的姑娘肯定合你的胃口。”浩南此刻散尽了全身的戾气,闲适地靠在沙发上,浅浅地啜饮着杯中的桃红葡萄酒。
“是合她的胃口吧…”邓宴满面愁容,“我姐可是下了最后通牒,我今年年底要是再不结婚,就把我赶出邓家。”
齐浩南闷笑出声,“你姐那是着急呢,谁让你是邓家唯一的男丁,还不得肩负起传宗接代的大任。”
“你就得瑟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轮着你了。”邓宴属于那种花样美男型的,长得岂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此刻手里拿着一个晶亮的高脚杯,在绚丽的灯光之下还真有点夺人心魄的味道。
“哎,我说,你现在回北京有什么打算?所谓躲得过和尚躲不了庙,你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儿吧?”
“反正我们集团在内地的业务也需要进一步发展,我可能会留在这里的分公司一段时间。”邓宴抿了口酒,“所谓山高皇帝远,我姐就算是想管也管不着了。”

 


中秋佳节

三个月后。
一辆深黑色的保时捷平稳地行驶在城区郊外宽阔的马路上,此时已是深夜,饶是首都这样繁华的城市,也渐渐地停歇下来,更何况这里是郊外,越发平添了一份静谧和安详。
今天的月亮很圆,浩南忽然想到一件事,“徐风,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中秋节。”
“中秋节?”齐浩南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那轮满月,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透过这层雾气那团晕黄的光影渐渐地在他的眼中朦胧起来。
上个月,他的父亲因在日常体检中查出心率失齐,卸职去了美国疗养。他的父亲为了权势在政坛沉浮了一辈子,这回终于肯停下来歇一歇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个娇婉的女声响在他的耳边,“浩南。”
“妃萱,有事?”
“怎么,没事不能打给你吗?”妃萱笑了一声,“今天可是中秋节呢。”
“是啊,今天是中秋节。”浩南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满月,“谢谢你这么多天对我父亲的照顾。”
“这是应该的,伯父对我那么好…”妃萱顿了顿又道,“何况…他还是你的父亲。”郭妃萱在完成预备役的40天训练之后便直接飞去了美国,陪在他的身边一起照顾他的父亲。
这样露骨的表白果然是郭妃萱的风格,这也是他欣赏她的一点,直爽、不做作。
“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
“有什么话能吓到我?”浩南反问,接着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还没有祝你中秋节快乐呢。”
妃萱此刻正躺在她那张柔软的大床上,闻言便在床上滚了一个圈,“齐浩南,希望下一个中秋节我们能在一起过。”
其实,从心里来说,齐浩南并不排斥郭妃萱,甚至他对她是很欣赏的。更何况,从家世以及各方面的条件来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几乎找不出理由拒绝。
第二天早上起来,齐浩南穿着家居服从二楼走下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的眸子迅速地收缩起来,紧紧地盯着一楼正在拖地的女人。
许是听到声音,那女人慢慢抬起头,看到他似乎吓了一跳,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先…先生。”
“你是谁?”齐浩南的身上天生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形,那个拖地的大妈早就吓得腿肚子都在哆嗦。
“我…我是这里的小时工。”
小时工?
他的脑海里蓦然就浮现了那个叫做辛小北的女人的模样,细长的眉,秀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还有那疏离冷淡的眼神。
“好了,没事了。”他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转身回了卧室。
说实话,他不喜欢有陌生人闯入他的领地,不,不是不喜欢,而是讨厌。
“马叔叔,在中海别墅给我做清洁的人怎么换了一个?”
电话那头的马德才闻言有些微微的吃惊,四少什么时候管过这种琐事?
“上次那位小姐三个月前就已经辞职了。”
辞职?
“为什么辞职?”齐浩南的声音依旧是一点波澜也没有。
“她没有说。”接下来,电话那头的四少迟迟不出声,马德才便试探性地唤了一句,“四少?”
“哦,没事了。”齐浩南淡淡道。
她居然辞职了?她不是过得很困难吗?为什么要辞掉这份薪水很优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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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要一瓶啤酒!”
“好,好啦。”辛小北把一盘炒田螺端到一张桌子上,趁着空隙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这才大声回过头应道。
这是一家夜宵摊,卖各种夜宵、小菜和啤酒,生意着实不错。她辞掉那之前那份工作之后就来这里了,虽然工资低了点,累了点,但能赚一点是一点,毕竟要找一份晚上兼职的工作很难。
小北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送过去之后,那边就有人吃完离席了,她又马不停蹄地跑去收拾碗筷。
她的腰上围着围裙,点点的油污浸在上面,淹没了它原本的花色。而她的手,飞快地将碗筷收拾好,然后端着浸满了油污的一盘碟碗送到一边的大盆子里。
“我要一份炒年糕。”这时,一个沉郁的男声响起,辛小北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是凭着本能大声应道,“好,请稍等一下。”
她从这边望过去,隔着炭火的烟气和油烟的灰朦,隐隐约约只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他的身子坐得很直,双手端正地搭在腿上。
厨师正在炒一盘田螺,漫天的辣味呛得她眼泪直流,她眨了眨眼睛企图缓解这种不适,又怕客人久等只得快速地赶到那人身边,“请问还需要些什么吗?我们这里的煎饺…”
当小北看清楚那双深黑的眸时,她的话音就渐渐地低了下去,“是你…”
他却好似并不认得她,只是道,“不需要什么了。”
“好,请稍等一下。”辛小北在菜单上写下一行字,然后转身就走。
齐浩南望着她的背影,搁在大腿上的手慢慢地蜷起,攥成拳头,青筋毕露。他觉得很奇怪,他与她,只见过三次,她却有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引发他心底的怒气。
辛小北…
他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女人…
当辛小北端着那盘炒年糕到那一桌时,却发现齐浩南早已经走了,只留下空空的沾满油污的桌子。
辛小北征愣在原处,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男人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次数似乎太多了点吧?
“小北,怎么啦?”老板娘问道。
“哦。”辛小北回过神,微微笑道,“没什么,一个客人点了菜之后又走了。”
“这种情况经常遇到啦,只能自认倒霉啦。”老板娘是东北人,讲普通话的时候也是一口的东北音,但是这却让小北感觉很是亲切。
12点之后客人渐渐地少了,有老板娘一个人就足够应付,小北就先下班了。
小北摘下围裙,锤了锤酸痛的腰腿,乘着清辉的月色往家的方向走去。她回家要经过一条黑暗的巷子,连路灯都坏了好几个,很是怕人。
但小北走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辛小北。”
小北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却看见一个男子从巷口停着的一辆黑色车子里走下来。
他的身材很高大,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看着他向她缓缓走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得那张脸上一定尽是冷意,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