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莲,摇曳生姿。
箫凤伸出右足,踏上白玉砌成的拱桥,足未着鞋袜,一个白玉脚环带在足踝处,上面坠有
六颗白玉铃铛,他的足皮肤柔嫩而莹白,与皓白如雪的白玉石桥相映成趣。
池面上蜿蜒着数十条长桥,迢迢相连,他一一走完堤桥,直到淡淡的湖烟朦胧了视线,一
道桥在氤氲深处截然而断,他这才懒懒抬眸。
一提气,足尖轻点,箫凤一跃而起,朝莲池中央的水榭斜身飘去,衣袂乍然飞飘,红色的
衣袍宛如池上红莲,妖娆绽放。
足铃音落,他不沾滴水的飘进水榭,飞扬起软罗薄纱的浅影。
回眸望去,水榭四周竟无通路,皆被池水所环,不远处的薄薄水雾中能看到一周八个截然
而断的白玉拱桥。
他旋身,落入一个雪白的软榻内,单手撑额,懒懒地将身子靠在榻上,一头没有绾起的长
发有一半沿着他的肩膀披散下来,落下一缕遮住了他的眼睛,显得尤其魔魅动人。
他没有抬眸看任何人,仿似那些人在他眼中都如尘埃般不屑入目。
直到一声特意的轻咳响起,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箫凤这才似睡非睡地抬眸扫了一眼前方右侧的几人,伸出蔻丹放于唇前,慵懒地打了个哈
欠,而后咯咯笑起,“刚玩累了,真是抱歉。”
面前两人一直未语,毫无猜疑,是被箫凤的美貌而震撼了。
他们只是听说过,暮雨楼的楼主绝色妖冶,还曾嗤笑一个男生女相的家伙究竟能美到哪里
,今日一见才知,原来是一个如此妖美的魔魅慵懒男子。
半晌的沉寂。
一声附和的大笑,哈哈响起,前方一个高大的玄服男子皮笑肉不笑道,“箫楼主见外了。

玄服男子身边立有一个黄衣女子,从发髻来看,应已为人妇,身似杨柳,面若梨花。
“我们今天来,是回那日箫楼主派人捎给我们的话。”那女子开口,声音虽轻柔不大,却
有着硬铮铮不服输的意味。
“哦。”箫凤不甚在意地轻轻应了声,轻弹右指,右边的童子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
他暧昧地拈起一颗放进嘴里,而后轻轻抿着指尖,没有再开口。
“我娘娘在跟你说话诶,你怎么不理人!”一个娇软憨甜的嗓音在黄衣女子身后响起,听
起来似混了蜜般粘人。
第003章
在暗流激涌的气氛中,一道童稚的嗓音悄然响起,划破半晌沉寂。
“依依!”黄衣女子急忙将从身后探出脑袋的孩子抱住,防止再出差错。
娇软的嗓音好听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那女娃的面容,谁知,箫凤却对这种甜得腻人的嗓
音分外过敏。
入鬓细眉微蹙,妖冶的红眸中映出女子惊慌的容颜,以及来不及掩盖的身后人儿一角嫩黄
衣袖。
箫凤拈起侍童托盘中的夜光杯,就唇浅酌,让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缓缓在体内激起醉人的
温纁,“这女娃是?”
“小女不懂事,箫楼主见谅。”黄衣女子将手覆在身后娃娃的脑袋上,将探出的头再次按
回去。
见到箫凤盯着黄衣女子身后不语,一旁的玄服男子帮着解围,“箫楼主,孩子年幼无知,
还请见谅!”
“瞧你们这一唱一和,怎么让我感觉这鸳鸯楼与流芳楼要联姻啊。”
箫凤漫不经心地扫过那角嫩黄,轻击杯缘,酒杯中妖娆的倒影荡碎了无痕。
他习惯性地以指撑下颌,微微眯起眼,琴音般流转的声音自轻启红唇间逸出,“我也没说
要拿她怎么样啊。”
他听不惯的,只是那甜似蜜的嗓音,以及与某只笨水珠相同的名字,“依、依?”
这个他曾经为她起的名字,听起来,分外刺耳。
听到他的轻唤,黄衣女子身后孩子探出脑袋,看起来是一个粉妆玉琢、酣甜可爱的女娃,
大概七岁左右的模样,张着明亮水灿地大眼直勾勾地凝着箫凤,玫瑰色的粉嫩小嘴滑开一抹弧
度,“你的声音很好听诶。”
说完,还不待黄衣女子阻止,叫做依依的女娃又道,“可是很没礼貌,我不喜欢。”
童言无忌,众人顿时怔住。
除去流芳楼楼主瑶华急忙护住自己的孩子,其余人都齐刷刷地垂首,害怕这个传闻中喜怒
不定的箫楼主大发雷霆。
谁知,一道欢愉的轻笑流出。
众人还在猜疑是谁如此大胆之际,却发觉正是箫凤本人在笑。
“我喜欢。”箫凤将手中的酒杯放回一旁童子双手端起的托盘中,光滑莹白而没有丝毫瑕
疵的双足落地,朝瑶华走去。
看着箫凤悠悠地走来,瑶华心蓦地一跳,拉住旁边的女娃后退一步。
鸳鸯楼楼主阮晔以及其两个护卫,目不转睛地垂眸盯着箫凤逐渐接近的裸足。
瑶华身后的两个护卫则是前进一步,分别站在瑶华及女娃身前,护住自己的主子。
女娃自是不知危险,也不知正在靠近自己的‘美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只是好奇地抬头望
着箫凤。
箫凤站在女娃面前,俯下身去,过膝长发就那样自身后流泻而下,莲香沁人,“我喜欢。

“你喜欢什么?”女娃粉嫩的小嘴嘟起来,看到飘到自己眼前的黑发,不由得伸出小手去
摸,流水样的丝绸触感,女娃开心的笑了,“你的头发摸起来好舒服。”
“我喜欢你。”箫凤望着女娃痴痴的模样,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飘过,他厌恶地蹙眉,
“你留下来陪我,如何?”
他艳红的凤眸凝住女娃天真的大眼睛,纵使心底不悦,依旧轻声诱哄。
倒吸声响起,瑶华压下心底的恐惧,将女娃拽回身后,“箫楼主!小女不懂事,若有冒犯
之处,还请见谅!”
箫凤拾起身,艳红的眸光华四溢,“你将这孩子留下,我就收回前几日的话,鸳鸯楼和你
们流芳楼都会安然无恙。”
他的声音宛如山涧轻流,听起来却异常愉悦,愉悦地让众人不禁流出一声冷汗。
箫凤视线横扫,果然发现阮晔的神情有些动摇,而瑶华则是一脸铁青,紧握的双手发出咯
吱吱的声响。
箫凤随意地将长发揽至身后,在低眉的瞬间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他侧首望著阮晔身边的护卫,手臂轻扬,长长的艳红袖袍宛如水蛇般缠上护卫的脖颈,轻
轻一带,将护卫拉至眼前。
“难道没人告诉你,进暮雨楼是需要脱鞋子的?”
看到护卫一张脸吓得惨白,阮晔开口,“只是一双鞋而已,请箫楼主…”
横波凤眸一扬,万籁俱静。
被箫凤袖袍缠绕的护卫已经吓得一身冷汗,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连带剑身撞击剑鞘发
出清脆的声响。
“不…不知道…”
“哦?”箫凤带着莲花香气的呼吸轻轻吐纳,扫了眼其他人,“那为何其他人都是裸足?

“不…不知道…”
蔻丹长指勾住袖袍,绕了一圈,“你犯了我的忌讳。”
急促的呼吸在水榭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几近窒息地紧张下,那软软的童音再次响起

“我留下来,你就不杀他么?”
“依依!”瑶华出声阻止,却已无能为力。
箫凤手指一颤,松了愈来愈紧的袖袍,他回眸望着女娃,对女娃与外表不符的成熟有些诧
异,“你愿意留下?”
“你同意不为难娘娘,不动鸳鸯楼和我们流芳楼,我就留下。”
女娃上前一步,声音酣软,说得话却让在场众人吓得得呆住。因为,从没人敢与箫凤讲条
件,或者说,与箫凤讲条件的人,没一个人会活着走出暮雨楼。
红绸袖袍如水般从已吓得呆傻的护卫颈上滑下,箫凤凝住女娃的眼睛,笑了,笑声碎了平
静的莲池,同时也碎了瑶华一颗惊吓的心。
第004章
“成交。”
音节短促的二字出口,倒吸声也紧随其整齐划一的响起。
箫凤两道入鬓的妖娆细眉向中间蹙起,对于自己脱口而出的二字同样有些惊讶。
然而,很快的,他敛去所有的情绪,忽略自己心底那抹由于过长时间注视女娃而划过心头
的异样。
“那就留下吧。”他轻甩袖袍,抖去方才沾染上他人的气味,同时,那个护卫也被吓得腿
软而瘫倒在地。
纵使箫凤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家仍旧松了一口气。
毕竟,没人愿意与暮雨楼作对。
百年前几乎合并了其他三楼的月影楼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眼看要败落的三楼反倒慢慢地
兴盛起来。
只是,在一年之前,妖娆魅人的箫凤在暮雨楼宣称继任楼主之时起,鸳鸯楼及流芳楼在云
帝国的势力便开始大大减弱。直至前几日,箫凤送去信函,提及将两楼归至暮雨楼旗下。
纵使知道若是拒绝,必会有一场血战,两楼主却仍旧不愿百年基业就这样毁在自己手中。
当下,用一个孩子换取江湖安宁,除去瑶华,想来没人会反对。
不出所料——
瑶华颤抖地将女娃抱进怀里,恨恨地瞪住箫凤,“我不同意!我愿意交出流芳楼,依依不
能留下!”
箫凤的笑容渐渐敛去,有些不耐烦地甩袖悠悠走回软榻,“我能答应,已是对你们的施舍
。”
他斜卧而下,艳红的瞳眸映出瑶华泪痕满面的脸,轻蔑而危险地眯起凤眸,“现在若是反
悔,你害得可就不只是流芳楼的人。”
见箫凤口气变得不耐烦,阮晔急忙低声劝阻瑶华,“你就先答应吧,箫凤看来很喜欢依依
,不会伤害她的。你若反悔,我们就都完了!”
阮晔的声音虽低,却一字不露地听进箫凤的耳里。他柔魅地勾唇浅笑,眼底隐着旁人看不
出的讽刺。
两人依旧在低声争执,没有丝毫进展。
箫凤的耐心已经耗到极限,他斜眸望去,只见那女娃被瑶华搂在怀里,却睁着圆圆的眸子
一直望着他,眼底并无小孩子即将离开娘亲的恐惧。
那双眼睛,清澈地让人厌恶。
然而,厌恶,却是他想要留下她的理由。
箫凤懒懒地起身,艳红的瞳眸睨向一旁端盘的侍童,“给他们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将
那孩子带到我的厢房。”
说完,他又扫了眼水榭中的其他人,长袖如流虹般划出,在众人的沉寂中扬袖而去,留下
一串清脆的铃音,一声声地似乎震进了每个人的心坎儿里。
箫凤艳红的背影转眼间就消失在水雾弥漫的断桥上。
他悠闲而缓慢地迈着步子走下白玉断桥,朝暮雨楼的深处走去,暖暖的阳光在他的周身镀
上一层淡淡的金黄,他抬首望向远方,隐隐可见远处水雾弥漫中的连绵青山,越过了群峰的残
阳笼着暮雨楼,美得凄艳,也美得迷离…
迷离?
在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这两个字,让箫凤非常不悦,他讨厌‘迷离’,在他的眼中,心
中,无论任何人与事,都一定要是清晰而准确的,包括对那个已经消失许久的笨蛋…
他相信,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也不会有任何感情,一切的一切都是清晰而明了的。
即使她为了他,变为一缕幽魂,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感激。
他向来是个冷血的人,是个不会动感情的人,对谁都不会例外,没有谁能打破这个界限,
他更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生活…
他漫步在花丛之间,妩魅的容颜上竟有着与往日不同的情绪,那情绪虽淡淡的,但却是一
种可以称之为落寞的伤感。
忽而之间,他想起了千年前初成为人时,救下那女子后,那位该死的神仙对他说过的话。
最初,那句话他并未在意,因为对他而言,感情是个可笑的东西;但是不知何因,近来一
些莫名的情绪总会在不经意间缠上他的心头,让他开始厌恶那句话。
眨眸间,想起方才自己在冲动之下留住的孩子,他有些释怀的微微一笑,他真的是讨厌她
的,不然不会对与她如此像的人有厌恶之感。
弥散在空气中的淡青色雾霭,自残阳欲坠时缓缓凝聚,笼在花草万物之上。
穿过花丛,箫凤朝自己的厢房走去,他的脚步轻轻的,几乎不带一丝声响,轻轻地如莲花
绽放般一般。
熟悉的步伐在耳畔响起,他懒懒地朝一旁回廊上的石凳坐去,依在廊柱上,在抬眸地瞬间
抹去所有不该出现在他的眼底情绪,又变为外人眼中妖魅嗜血的暮雨楼楼主。
他望着走来的宵晏,只是随意动了动眉稍,他妖娆的五官便流露出一股不可言喻的魅态。
“楼主,带回的女孩已安置妥当。”宵晏直直地望着箫凤艳红的瞳眸,看起来不弱常人那
般害怕箫凤。
“带回的女孩?”才问出口,箫凤便恍然一笑,“那只鱼呀,安置妥当就好。”
那只鱼在哪里对他而言都无碍,因为他不会去碰第二次,将她带回,也纯粹是一时兴起,
亦或者是那双眼睛…
惊觉自己的思绪又飘向了不该去的地方,箫凤蓦地站起身,红袍飞掠过宵晏眼前,“把她
再给我扔出去。”
第005章
月明星稀。
银白月脂轻轻洒落在碧草落花之上,散发出淡淡的皓洁光辉,透出股出尘的轻灵之气。
一抹鹅黄的娇小身影从银色的淡光间缓缓走来,赤裸的双足白净而柔滑,一脚一脚地踩着
柔软的绿草朝正对面的厢房走去,绿色映衬着她雪白的足,仿佛雪兔一般的安静。
女娃的脸上满是好奇,眼神环顾着四周,轻灵的眼眸中星光点点。
走到门前,她看了眼一旁没见过的宵晏,随后移回视线,想起白天那张魔魅妖冶的脸,圆
润的足微微退后了一步,然而,又想起流芳楼的命运,那双圆圆的眼瞳中紧接着闪烁出一股坚
定。
她不能让这个人毁了娘的心血。
软软的小手轻抵在雕花木门上,轻微送力,吱呀一声,随着门隙开启,一股清淡的莲花香
气自房间逸出,朝她迎面扑去。
那股香气宛如月下莲花池间弥漫出的所有轻灵之气,随着简单的吐纳入鼻,平实的幽郁充
塞心脾。
木门敞开,首先映入她眼底的不是与别的房间一样的木桌木椅,而是一个诺大的屏风,屏
风两旁才是两排桌椅,而内室就在屏风之后。
几乎透明的屏风上,用丝线绣着碧绿的莲叶与层层莲叶中一朵精美的莲花,那莲花亦不是
普通的粉白,而是鲜艳的红,红得几乎滴血,就如这间房主的眼睛,妖娆,邪魅。
依依盯着那朵红莲,慢慢地,那朵莲似乎印在了她的心头,让她几乎无法挪开视线。
“它很美,对不对?”人未出,声已扬。
当依依微微偏首望去时,只见箫凤斜斜地倚在屏风一侧,浅笑悠然地望着她,穿着一身艳
红的睡袍,简单的一层随意裹在身上,用一条红绸系在腰间。
依依似蛊惑般,点点头。
箫凤优美的唇角弧度更大了一些,环胸的手自睡袍中伸出,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朝依依勾
了勾,“过来。”
依依没能多想,抬起小巧的脚,朝箫凤迈去。
箫凤微垂卷长的黑睫,伸出的食指抵上依依圆润的下颌,轻轻一勾,抬了起来。
依依不懂他要做什么,但听娘说,与别人说话时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虽然她的脖子抬地好累好累,但她还是有好认真地看着。
他的眼睛,同她的黑色不一样,但是她觉得红色也很漂亮,就像娘给她种的红花一样漂亮

箫凤望着依依那双与某人有着极其相似瞳眸的眼睛,笑得更加讥诮,参杂着淡淡的孤倦和
冷冷的神韵,却没发觉,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厌恶。
依依睁得眼睛好累,决定眨一眨。
这一眨,让箫凤想起那只笨水珠初变为人时,冲着他眨眼睛的傻劲儿。
箫凤漂亮的艳瞳中闪过一丝澄澈,犹如琉璃之光,一样的,带着悠悠的孤意,和悠悠的倦
意。
这孩子,跟那只笨水珠真得很像。
慢慢地,箫凤的视线在依依天真的瞳眸深处变得涣散,透过眼前的人似乎在看着另一个消
失已久的人,不,是消失已久的一缕魂魄。
“好累…”依依终于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以及脖子传来的酸痛,低低呢哝了声。
箫凤回神,视线凝住依依圆润可人的脸庞,“你、是她么?”
依依疑惑地偏起沉重的脑袋,“她是谁?”
箫凤一愣,察觉自己将心里的话竟念了出来,红眸闪了闪,唇角的讽刺就那么一点点地冷
冷扬了起来,似笑非笑,“一个我讨厌的人。”
讨厌的人?
“既然讨厌,为什么还会记着?娘说,喜欢一个人,才会时刻地记得她,就像娘喜欢我一
样。”
这句乍听之下天真直率的话,却似一记重锤落在箫凤的胸口。
箫凤的指微微一颤,松开依依的下颌,而依依两个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并没有发现他情
绪的转变,居然还很大胆的道,“原来大人,也会骗人。”
箫凤两眉间那朵妖娆的莲花印记微微皱了起来,眼角眉梢很快升起了浓浓的不悦,映衬着
他所流露出的倦意,更加讽刺之极。
他的眼睛,凝视着依依丝毫搞不清情况的脸,逐渐流泻出火一般的眼神。
但是,紧紧快似掠光的一瞬间,他又笑了。
他靠在屏风上,垂眸望着她笑,好似站在山尖一般俯望着山下红尘,然后在他的笑中风起
云过,一起卷了千万年的红尘如烟般弥散而去。
“你娘错了。”他绝魅地妖娆一笑,“讨厌一个人,同样也会记得。”
只有记得,他才能时刻地提醒自己,他是恨她的。
因为她,让活了千年的他首次体会到,什么是独孤、什么是寂寞,让他如何不恨…
“娘才不会错呢!”依依有些生气地嘟起嘴巴。
箫凤的心里‘咯噔’一声,一道憨软的嗓音同时在心底响起——
“凤才不会错呢!”
他陡然升起一种厌恶的感觉,艳红的眸中映起的是火一般激烈的感情,红袖重重一甩,厚
重的门‘啪’地一声被打开。
依依被突来的声音吓地瑟缩了一下,吐了吐舌头,箫凤果然如传言中一般,阴晴不定。
“宵晏,把她给我带出去。”
说完,箫凤等不及宵晏进屋,宽大的红袖一扬,眼前的人儿便被一阵风带起朝外吹去。
宵晏在门外将飘出的人儿伸手接住,垂眸仔细瞧了眼,眸底闪过一抹诧异,心底微微叹了
口气,“我带你去休息。”
才没走几步,又听到屋内扬起淡淡的嗓音,“明个儿我要带她去苏暮坊,把她给我收拾干
净了。”
依依听了委屈地撅起唇,“人家本来就很干净啊,娘每天晚上都会给依依洗澡。”
宵晏低低一笑,“是。”
第006章
苏暮坊。
位于玄都清林江畔,是玄都第一青楼,亦是第一舞楼。
在这里,你能看到最想见的女子,温柔俏皮、婉转可爱、泼辣直率、或者是和沉默内敛。
这里的女子皆是才貌双全,能歌善舞。
城内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是苏暮坊的常客,日日挥金,只为一见玄都红牌苏眉儿与云帝
国第一舞伶暮泠儿。
第一名妓苏媚儿时而如姣花照水,时而处似弱柳扶风,两弯似蹙非蹙的柳烟眉,害羞带怯
的眼眸单单一瞥,便让众人脸红心跳。
第一舞伶暮泠儿美艳绝伦,清林江畔一舞,更是艳惊四座,让众家舞伶暗淡无光。
清晨日光甫落,淡淡地撒在清林江上。
苏暮坊外绵延数里皆是人头攒动,做生意的小贩自是不能错过如此好的机会,也都在附近
大摆摊位,而达官贵人在前一日便定了坊内最佳的位置。
但是今天,却不是为苏媚儿,也不是为暮泠儿,而是为,暮雨楼新上任便惊动武林的新楼
主,箫凤。
箫凤只在上任当天出现在暮雨楼一个晌午,就轰动了整个武林,不只因传说中他行事作风
的狠厉无情,更是因为当天,他艳惊全场的妖美。
据说,直到他翩然离去,所有人都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不知道!听说是巳时。”
“也不知道今天箫楼主来干什么。”
“这个不知道!不过不管他为什么来,今天能看看这天下第一美人是什么样子,就是散尽
家财我也愿意!”
“第一美人?可他是个男的呀?”
“你不知道?!虽然他是男的,但听说比云帝国任何美女都美!”
在坊内的大厅,处处是招呼客人的热情声,以及周围里乱糟糟的抱怨与议论声。
二层贵宾席有序地坐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其余没有位置的地方则熙熙攘攘地拥挤着各
类人,直到苏暮坊的管事领着一干护卫模样的人,才将没有位置的人都赶了出去。
接近巳时,忽然从大门外走进来两排黑衣人,一身黑色劲装,双臂上则是宽大的黑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