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注意到阿绵的眼神,她也朝这边望来,见是阿绵还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不知是否阿绵错觉,她总觉得这个温柔的小姑母眼底多了几分忧郁,难道是受深宫蹉跎所致?
其实从外表来看,元宁帝和她这个小姑母还是很配的,只是那个性格…阿绵不由有些同情她这个随时要直面皇帝发疯的姑母。
不过听说这两年元宁帝的状况控制得还好,也不知是真是假。
思索间,程王氏已经端起一碗蛋羹喂她了,还道:“陛下还要等会儿到,阿绵先吃些东西填肚子。阿妩,你也带着妹妹吃些点心。”
阿绵挣扎着想要自己拿碗,“阿娘,我自己来。”
程王氏一笑,放下碗勺来,“好,不过不许弄脏了衣裳。”
“嗯。”
一旁大房的李氏瞥了一眼,道:“阿绵这么小,弟妹何必将她带来,没得等会儿无状冲撞了诸位贵人。”
当然,她更担心的是拖累了程家以至影响大房仕途。
知道她的心思,程王氏也不想同她争论,只温和道:“阿绵很乖,大嫂不必担忧。”
匆匆赶来的朱氏也接道:“就是,阿绵一向乖巧得不行。大嫂还是多放些心思在阿妍身上吧,听说她昨日还在老夫人那大吵大闹,硬是要老夫人的贴身玉佩,气得老夫人差点没犯病。”
程妍正是李氏的小女儿,朱氏则是三房媳妇,为人泼辣耿直,有看不惯的当场便会发作。
日常怼完李氏,朱氏就去照看自己的一双女儿了。李氏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在这宫宴之上和人辩驳,只得暂时压下这口气来。
四房颜氏向来是这几个妯娌间的调和角色,便有意给李氏台阶道:“阿妍还小,调皮些也是应该的,免得失了女儿家灵性。”
阿绵安安静静咬着勺子做壁花,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心道古代后宅妇人间的斗争果然可怕,好在现在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就算长大后,以程家的权势,也应该能让她自己挑个清静的夫家。
过了约半个时辰,元宁帝的仪仗便来了,众人离位行礼,“恭迎陛下。”
元宁帝与妙充容携手而来,一并接受众人行礼。妙充容倒也胆大,笑着便接受了,使得上首皇后面带不愉。
要说这妙充容也受宠有好些年了,据说当初选秀元宁帝一见到她便连说三个“妙”字,当场留下,此后妙也就成了她的封号。不过妙充容生得艳丽,身姿曼妙,明明已为人母看起来却仍像二八少女,也怪不得元宁帝如此宠爱她。
“今日不谈其他,只论风月,诸位可要尽兴而归啊。”作了简单开场白,元宁帝便与诸位大臣一一敬酒了。
菜肴如流水般一一上座,看得阿绵垂涎三尺。
到了这里她才知古代的美食也不少啊,比如她面前的这道酥蜜寒具,便是用蜂蜜、酥油和面,加黑芝麻炸制而成,酥脆爽口,甜而不腻,简直是她这种甜食爱好者的最爱。
陆续又上来长生粥、金乳酥、软牛肠、白龙臛等佳肴,阿绵已经蠢蠢欲动控制不住口水了,好在元宁帝平时还算是个体恤下属的好皇帝,没多久就开筷了。
但程王氏只帮阿绵夹些软糯的辅菜,边安慰道:“阿绵牙才齐呢,可吃不得其它。”
阿绵郁闷得不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食却吃不了的心情简直太痛苦了。
她这副小馋鬼的模样看得一直在注意她的三皇子笑得不行,突然从背后捂住阿绵眼睛,柔声道:“小阿绵,猜猜我是谁。”
“三哥哥。”阿绵奶声奶气道,回头抱住三皇子的腰,“阿绵可想你了。”
“小马屁精。”程王氏点点她额头。
三皇子护住她,对程王氏道:“舅母,我带阿绵去我那边坐坐。”他指着皇子公主们的席位。
程王氏有些犹豫,可是看阿绵亮晶晶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头,“阿绵贪吃,玄昕可要帮我看着些。”
三皇子点头,身旁有内侍想要接过阿绵,都被他制止,亲自半抱着阿绵走回座位。
等到地方时,自小练武的三皇子都忍不住抹了把汗,故意笑道:“阿绵,你怎么成了一只胖猪儿呀,三哥都抱不动了。”
你哪里懂,小孩子胖点才好呢。阿绵心中哼唧,不欲搭理他。
三皇子抱着个白嫩嫩的小胖墩过来早就吸引了一干皇子公主们的注意,二皇子更是直接伸手戳道:“三弟,从哪儿抱来这么一只小胖墩呀,圆嘟嘟的,倒挺好玩儿的。”
阿绵正在努力伸手勾桌上的点心呢,被人揉搓时看了一眼那人,哼哼着往旁边挪了挪。
“是母妃外家那边的侄女,我的表妹,小名阿绵。”三皇子的模样倒像在炫耀心爱的玩具,自豪道,“阿绵自小就乖巧懂事,特别黏我,刚刚抱着我不肯撒手,只得将她带来了。
阿绵白他一眼,我的三哥,你编,再编。
小孩子本就喜欢那些软绵绵可爱的东西,阿绵这小小软软的、玉雪可爱的模样很快就俘虏了一众皇子公主们的心。二公主宁清怡逗弄道:“小阿绵,三弟说你特别聪明,你都会些什么呀?”
阿绵一本正经道:“我会,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稚嫩的声音听得身边几位笑得几乎仰道,上气不接下气道:“真,真厉害。”
阿绵慢慢啃着手里的葡萄,看这些皇子公主们笑得毫无形象的模样,心中还有点淡淡的惆怅,哄小孩真累啊。
氛围正愉快间,忽然听得上首杯盏被打破声音。
“光是喝这些酒有何趣味?张全,快让人给朕和众大臣拿些上等的佳酿来。”原来是元宁帝不满宴席的酒酒味太淡,不够尽兴。
大臣们见他已经兴奋起来的模样,忙不约而同地摆手,“不用不用,这酒便够了,陛下不必麻烦。”
这…张全有些踯躅,拿还是不拿呢,陛下这两年是好了许多,但若是饮酒太盛会如何他们也没把握啊。
“还不快去!”几秒的时间,又一个杯盏砸到他额头。
张全忙磕头告罪,满头是血地滚下了宴席。
整个宴席的言论声渐渐小了许多,众人莫不担忧地看向站立的元宁帝,心中祈祷,陛下…可千万不要在此发疯啊。
早在第一个杯盏砸地时,三皇子就把阿绵抱入怀中,让她面向自己,捂住她耳朵,安抚道:“阿绵不怕不怕。”
阿绵心道:只要你父皇不注意到我,我一点都不怕。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才这么一想,元宁帝就看向这边,招手道:“玄昭,带你两个弟弟过来。”
大皇子应是,三皇子就要放下阿绵,却被元宁帝制止,“玄昕,你怀中的小娃娃也一并带来。”
阿绵:“……”
她肯定和这皇帝犯冲!
第四章
内侍放下阿绵,三皇子带着她懵懵懂懂地行了个礼。元宁帝瞥她一眼道:“这是谁家的小娃,怎么比以前的小五儿还要胖呢?”
“…”阿绵安慰自己两岁多的小孩胖一点才可爱。
幸好五公主不在这里,不然定要羞红了一张脸。
“是程太常卿的幼女,程氏阿娇,小名阿绵。”三皇子忙回道,他还记得当初阿绵被摔下池的场景,希望父皇不要注意到小表妹。
也不知元宁帝到底有没有记起这是两年前差点被他弄死的小女婴,在三皇子作出解释后他简单说了两句好名字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眼。
阿绵三皇子并一旁的柔妃三人都松了口气。
元宁帝让三个儿子上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让他们给各自的母妃母后敬敬酒罢了。
等张全带人呈上佳酿,元宁帝的兴致很快就转移到酒上了。阿绵也顺理成章被她的小姑母——柔妃接了过去。
柔妃很喜欢她这粉嘟嘟软乎乎的模样,亲自抱在怀里逗趣,还要喂她喝羊乳。阿绵小脸红彤彤的,乌黑的大眼瞧着左右两边的皇后和妙充容,还有抱着自己的柔妃,皆是不可多得各有风情的美人,元宁帝真是好福气。
皇后被她这左顾右盼的小模样逗笑了,忍不住道:“柔妃的侄女多大了?生得真是机灵可爱,瞧这模样便是一个水灵灵的美人胚子。”
阿绵有时会在自家娘亲口中听到后宫形势,皇后与妙充容针锋相对,两家独大,柔妃向来淡然无争,不偏不倚。早期柔妃也曾宠冠后宫,不过也就最初几年的事,如今元宁帝对她淡了下来,只偶尔去她宫中坐坐,是以现在皇后妙充容两方都想将她拉到自己这边。
阿绵含着一口羊乳,口齿不清道:“阿绵,三岁啦。”说着还比出两根手指头。
柔妃一直淡淡的模样也不禁笑出声来,她拨出阿绵另一根手指,“这才是三呢,而且我们家阿绵是两岁不是三岁。”
阿绵懵懂地看着她,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伸出三根手指不确定道:“两岁?”
一众宫妃都忍不住露出微笑,宫中的确很少看到这般可爱的稚子。
氛围被阿绵的努力卖蠢营造得欢乐无比,皇后想了想,觉得这时提起结亲不仅太过突兀也有些操之过急。只是程家如今眼见愈发势大,程太常卿更是前途无量,作为他唯一的嫡女,程娇的地位价值可想而知。
不过…如今的确是太小了。
思及此,皇后扬起一抹更为和善的笑容就要说什么。喝高了的元宁帝此时已经下座和另几位同样有些醉了的武将闹在了一块,宴席渐渐混乱起来。
也不知是哪位大臣说了什么,元宁帝忽然一拍桌子就道:“爱卿说得极是!”
大殿上安静下来,齐齐朝那一桌望去,却见那边有几个没喝酒的朝臣吓得脸色发白。别人不知刚刚那个作死的说了什么,他们可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三宫六院,后宫足有三千人,个个都是天姿国色,容貌不凡,臣等羡慕啊!臣出身乡野,从未见过如此美人,今日一见妙充容等人,才知世间还有如此佳丽,若是,若是陛下能让臣一赏美人舞姿,一饱眼福,真是死而无憾!”说话的是这几年刚刚崛起的一位小将军,因着性子狂放直率颇得元宁帝赏识。没想到喝醉了竟然会说出这么不分尊卑罔顾君臣之礼的话,更没想到元宁帝竟然还很是赞同,觉得他非常可怜,想要满足他的心愿!
坐在这一桌的人似乎已经预想到了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明日他们会是何等惨淡下场,纷纷惊慌至极地想要劝元宁帝打消这个荒唐的想法。
他们一点也不想见识宫妃们的舞姿一点也不想被第二日的您认为觊觎后妃啊陛下!
但元宁帝自幼习武,孔武有力,又怎么是他们这群不敢真动手的人拦得住的。
很快元宁帝就回到上首,目光在前来参加宴席的几位宫妃身上逡巡,期间甚至还瞧过好几眼皇后。他正犹豫不决时,突然瞥见抱着阿绵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柔妃,眯起眼睛道:“柔妃。”
柔妃一怔,回头望他,目光清淡如水,“不知陛下有何事?”
元宁帝压下心底的一丝烦躁,扯出一抹笑来,“朕欲让诸位爱卿尽兴,爱妃为我们献舞一支可好?”
虽是询问,已是不容置喙的语气。柔妃不由心中一凉,芙蓉面上升起一丝屈辱的红晕。
阿绵也是惊诧,不愧是皇帝,果然够渣,好歹是一妃之位,眨眼就能让她像戏子一般跳舞以取悦众人。
其他妃嫔虽也吓了一跳,回味过来很快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了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这柔妃平时一直这么与世无争超然世俗的模样,也不知这回是否还能保持那般淡然。
在座其他尚清醒的朝臣闻言简直是惊呆了,不知元宁帝这又是哪一出。陛下想着他们是让他们很欣慰没错,但是他们完全不需要这种奖励啊!
更何况柔妃还有三位兄长都在朝为官…不少人偷偷朝程家三兄弟望去,不出所料,个个都铁青着脸,更何况还有一个没来参加宴席的妙手华佗程太医。
一些识趣的朝臣纷纷主动开口,“多谢陛下美意,有这些伶人已足够,更何况还有蔡大家这般人物在,臣等早已看得如痴如醉。”
“柔妃乃陛下后妃,臣等岂敢以目视之。”
“臣等惶恐,还请陛下收回前言。”
………
这些大臣吵起来的功力完全不比女人差,嗡嗡得直闹得元宁帝脑子疼。他出手夺过一位御前侍卫的刀,一用力便插在面前木桌上,“都给朕住嘴!”
殿中霎时寂静下来,几近针落可闻。元宁帝不耐烦对柔妃道:“柔妃到底跳是不跳?”
“臣妾…”柔妃刚开口,就被话语止住。
“柔妃当舞!”竟是阿绵的亲爹程宵程太常卿开口,他半跪于地,垂首道:“陛下有命,莫不敢从。但,陛下乃天子,柔妃乃陛下妃子。臣等有幸得陛下宠信,却不可妄自尊大忘记臣子本分。还请陛下恩准臣等告辞,再让柔妃为陛下献舞。”
“还请陛下恩准!”又有一些大臣随之跪道。
元宁帝十几杯酒下肚,早已热气上头。此刻见这么多人敢忤逆自己,带头的还是他颇为重视的程宵,不由红了眼冷笑两声,拔刀便要朝殿下走去,“爱卿真是好…”
“不要打爹爹!”原来是阿绵见势不好,挣脱了柔妃便来强抱元宁帝大腿。
冲动跑来,她腿肚子都在微微打哆嗦,却不想看到这世的爹被元宁帝一气之下拿剑戳死,只得努力发动卖萌攻势。听说五公主原来就是这般胖乎乎的,她一撒娇元宁帝就忍不住应允,不知她是否能借一下光。
路都走不稳的小人儿,却在颤颤巍巍地顺着自己的腿往上爬,这副场景多少有些取悦了元宁帝。他一笑,戾气竟也散了许多,提起阿绵衣领道:“哦?为什么不打你爹爹?他可是敢顶撞朕。”
“因为,因为…”阿绵咬着手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小脸憋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得人心疼不已。
元宁帝提了她一会儿也觉得手有些累了,干脆一手将她夹在腰下,一阵奇异的清香扑鼻而来,他微晃了晃脑袋,竟恢复了些许神智。
程宵这下是真慌了,他不知自己女儿竟然这么胆大,也许正是因为稚子,才能这么无畏地上前说出“不要打爹爹”这样的话。他眼眶红了一圈,头垂得更低,脑中极快地思索该如何救出阿绵。
“你不说出理由,朕可就要打他了。”元宁帝故作凶状,也许是想看阿绵哇哇大哭的模样。
阿绵急了,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小腿蹬了蹬就借力爬上元宁帝的肩膀,小胖手抱着他的脖子就缠起来,“不要打爹爹。阿绵给糖给你吃,阿绵藏了好久的糖…”
说着她掏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黏腻腻的糖来,捧到元宁帝嘴边,小声伤心道:“阿绵最喜欢的糖给你吃,不要打我爹爹…”
她这一靠近,那股香味就更明显了,元宁帝心情不由好转很多,换了个姿势抱住阿绵,竟然顺势就衔住了那块糖,还道:“一块糖就想打发朕?”
他衔住糖,但阿绵却有些舍不得似的不肯放手,元宁帝便使了些力气将糖咬来,见阿绵似乎要哭出来,眼中噙了一丝笑意。
阿绵“啊?”了一声,一泡眼泪还挂在眼角,委屈道:“可是阿娘不许我吃糖,这是阿绵偷偷藏了很久的…”
听到这纯稚可爱的回答,元宁帝不由哈哈大笑出声,“真是可怜,朕这里有很多糖,别怕,朕让你吃。”
他语中竟有一股自得之意,抱着阿绵就往座位走去,原来的刀也不知被扔到了哪儿。
程宵:“……”
众位大臣们:“……”
程太常卿此女,非常人啊!
第五章
本以为会是一场大危机,弄不好甚至会出现十几年前永献帝那样的惨剧,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两岁稚儿止住。众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只能用无比复杂的眼光目送程家人的离去。
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程王氏惊犹未定,将阿绵抱在怀里欲责备又不忍心,“阿绵,你怎么,怎么这么胆大!”
幸好陛下症状还不严重,幸好阿绵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如今程王氏只能庆幸。
阿绵偷偷瞄她,弱弱道:“阿娘,不要生气。”
过了会儿程王氏整理好心绪,没好气道:“不要生气什么?”
她倒想看看这个小机灵鬼又能说出什么来。
“阿绵没有听话,偷偷藏了糖。”
扑哧。马车里的人不禁都微微笑起来,很快李氏就收回笑意,在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冷声道:“弟妹,我看你需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丫头了。今晚要不是陛下仁慈,恐怕我们程家都难逃大祸。”
“劳烦大嫂费心,二房的事自然不由你操心。”程王氏看也不看她,根本懒得和她理论。
李氏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应该拿出长嫂的威严来。更何况这二房的小丫头着实不听话,俗话说三岁看老,这丫头也两岁多了,再不好好教导恐怕要给程家招来祸事。
“弟妹莫不是觉得今日这事只是小事是你们二房的事?”李氏柳眉上挑,一副欲发怒模样,“宴上贵人众多,弟妹不仅放任阿绵乱跑,竟还让她惊扰到了陛下,若是怪罪下来,你当如何?二房还能单独领罪吗?”
李氏的大女儿程婉如今已有10岁,听得懂阿娘这是在责怪堂妹阿绵不懂事差点害了大家。她咬了咬唇,带着妹妹程妍坐到一边。
阿绵窝在程王氏怀里,快速瞥了眼一脸怒气的李氏,奶声道:“可是陛下就要打死爹爹和大伯二叔了。”
李氏不耐烦瞪她,道:“是只有你爹,若不是他多事,陛下又怎么会气成那样,不过是让柔妃为众人跳支舞罢了。”
阿绵往回缩了缩,似被她吓到。
正在此时,马车已到程府,车帘被掀开,程宵儒雅的面孔带着冷意,“大嫂还真是会为程家着想。”
说着,他让程王氏带着阿绵下车。
见是他,李氏不免有些气虚,仍不服气道:“莫非我说的不对?不过让柔妃…”
啪!一个巴掌打到李氏脸上,力气之大让她整张脸都甩向一边,程府大老爷对她怒道:“无知妇人!”
说完他怒气冲冲往府中走去,被当着众多奴仆的面打一耳光,向来爱面子的李氏自然又怒又羞,她瞪了二房几人一眼,也带着两个女儿紧跟着大老爷的步伐而去。
程宵抱起阿绵,对程王氏道:“母亲这时应该已睡了,直接回房。”程榕程柯二人早被他让奶母带去洗漱休息了。
走在蜿蜒的小路上,程宵道:“大嫂出身商贾,难免见识浅薄,你莫要和她计较。”
程王氏点头,程府中只有二房三房是嫡出,她本身又是侯府嫡女,自然瞧不上李氏那样的,向来也不愿与她起什么争执,没得降了自己身份。
程宵又对满脸睡意的阿绵柔声道:“阿绵,今夜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阿绵揉了揉眼睛,软声道:“没有人。”
她伸手抱紧程宵脖子,“阿绵不想爹爹挨打,屁股疼。”
闻言程宵一愣,这才想起一月前程王氏因为女儿连续几日吃糖不吃辅食忍不住将她打了一顿,没想到阿绵还真将那疼记在了心里。
在孩子的心里,打屁股大概就是最严厉的惩罚了。思及此,程宵心中更添柔软,又觉得阿绵那些天真话语也不像是别人能教出来的,便打消了疑虑,只觉得自己这个小女儿难得的至孝至纯,随后将阿绵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阿绵翻了个身继续睡,小小的身体卷进软被之中,只露出白皙幼嫩的半边小脸来,看得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阿绵今日出了风头,幸而她还小,也不会有人动什么别的心思。”程宵对程王氏道,“过几日宫中恐怕会有传召,你亲自带阿绵去,柔妃娘娘自会护着你们。”
程王氏一一应是,她和柔妃虽不熟,但一想到今夜的事还是忍不住唏嘘,“柔妃娘娘她…着实辛苦了。”
都道伴君如伴虎,柔妃身居高位,却也逃不了如今夜这样的事,差点受辱。陛下一时兴起,他身边的人却是有苦不能言,更何况是在这么个随时可能发疯的陛下身边。
程宵沉默,柔妃是他幼妹,自妹妹15岁入宫起,他便有了这样的觉悟。
“今夜你们好好歇息,明日找大夫来看看阿绵,她恐怕受惊不小。”
程王氏忙扯住他衣角道:“夫君,你去哪…”
“今夜的事还没完。”程宵回头安抚她,“明日陛下醒来应该还要发作,我去书房和大哥二弟他们商量。”
“好,你们切莫太晚睡伤了身体。”程王氏起身为他整理外衣,“宴上的事也不是因我们而起,陛下要怪也不会怪到我们程家头上。”
程宵颔首,缓步出门,很快身影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程王氏倚门望了会儿,回房见阿绵呼呼大睡的模样不由微笑,上前帮女儿脱去小鞋,不防却听到阿绵梦中呓语也是在叫着“糖,甜”之类的话语。她笑着刮了刮阿绵小鼻子,“阿娘真是给你取错了小名,应该叫小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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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参加宴会的人没几个睡得好,阿绵却美美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就被程王氏带着去给老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