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这所公寓的时候,她就是先被这露台所吸引的。这是花园式的露台,和楼上的一层正好错开,这样阳光就可以全部倾泻进来。从露台上看下去是个斜坡路,有煤油灯式的路灯,还有路边的一些小小花圃。这是属于小区里一条比较偏侧的小道,平日里人很少,所以闲时她就在这里看看书,打个盹儿,很安静。
顾眠在证券公司做操盘手,他的工作比起区晓觉来,是忙了许多,压力也很大。不过倒也慢慢地顺利起来。平日里他也很少跟她谈及他工作上的事,他不愿意把工作上的一些负面的情绪带给她。其实,他对她,非常体贴。事事以她为先,处处为她考虑,温柔,迁就,细心。
这样的好,却还是让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她把昨日换下来的衣服洗净,她总是手洗衣服,用带淡淡香气的皂粉搓洗,晾晒以后收进衣柜,会在衣柜里放一些薄荷叶片。用细纱布包好的薄荷干叶,这样等再穿的时候,衣服上就会有薄荷的清香,这是顾眠告诉她的——他的身上总种薄荷淡淡的清香,干净而清爽,不像其他的男生,总是汗津津的一身。想想,她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模样,时光荏苒,竟然一晃已是十年。
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还有红椒、白藕、青菜,看了看时间,开始给顾眠做便当。顾眠中午都不回来吃饭。都是在公司附近的餐厅随便打发了吃,偶尔的时候,她会给他送便当过去。每每她去,他都非常愉快。她喜欢看他吃得大快朵颐的样子,喜欢看他在一口一口里望着她笑,他的眼里盛满了感情,暖暖的,像清晨里最洁净的一缕阳光。
做饭了后,她给顾眠打了电话,说二十分钟后会到,约在他公司附近的公园见。她是从来不肯去他的公司的,也不愿意去见他的同事,陪他应酬。
打车到公园门口的时候,顾眠已经在了。他穿着白色的衬衣,沉稳而内敛,如流水一样的眼神,干净而清澈,望向她的时候,不由得笑了。
她朝着他走过去,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近了,但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是越来越远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便当盒,娇宠地揉了揉她的发:“真是饿了。”她浅笑了一下。
他们坐到一棵芙蓉树下的镂空铁椅上。正是中午的时间,有些懒洋洋的阳光,不远处有蹒跚学走路的小孩,孩子的母亲在前面拍着手引导着她;有支着画板坐在草坪边画素描的男子;也有溜着小狗中年女人…这一派的安好,风轻云淡。
“你看他们多幸福。”顺着顾眠的目光,区晓觉看到在另一棵芙蓉树下坐着的白发苍苍的夫妻,他们大约是走累了,停下来休息,丈夫打开随身带着的水杯,递给妻子。那种由时间沉淀下来的默契一目了然。
“但不是每一对夫妻都会那么幸运。”区晓觉有些落寞地说。
“我们就会这样幸运。”他笃定地说。
区晓觉没有回答,他们会幸运吗?就在昨天,还有另一个女人找上门来,这就是他给她的幸运吗?
他打开便当的盖子,说:“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色香味俱全。”他有些夸张地嗅了一口。
“快吃吧,已经冷了。”她催促地说。
“遵命,老婆!”他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便当的另一个隔层。是米饭。他怔了一下,看到便当上用绿豌豆拼成的桃心的模样。
很多年前,他有见看到过这样用豌豆摆成的桃心的盒饭。那个时候的她,还是笑容灿烂甚至是骄横的少女模样,留着一头短短的碎发,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很张扬。她的笑容是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少的呢?他越来越猜不透她的心,很难以捉摸,有时候明明她就在身边,却总是感觉得很远。
她总是这样,让他不安。
“你有订去厦门的机票?”区晓觉轻声地问。
顾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即使嘴里含着口饭,但他姿态也是很清爽的:“你怎么会知道?”
“旅行社有打电话过来确定行程。”
“真是的,还想给你个惊喜。”顾眠皱了皱眉毛,“你的生日快到了,正好我可以把年假休了。你呢,时间可以安排吗?”
“应该没问题,只要把这几期的话题安排一下,让程云帮忙接一下班就好。”
顾眠看到她对旅行有兴趣,心情大好:“还担心你的时间调不过来。”
“我们就当是度蜜月!”区晓觉轻声说。
顾眠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是在向我求婚吗?从来没有见你这样主动,真是难得。不过,这可不是真正的蜜月。蜜月我们去看爱琴海,你不是一直很想去那里吗?”
“其实去哪里都没有关系。”区晓觉说。
“这怎么可以?”顾眠坏笑起来,“那可是蜜月呀,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区晓觉在他的笑容里有些失神。如果佟棼棼没有来找她,又或者,她可以一直假装不知道他和佟棼棼上床的事,再或者,她可以选择原谅,选择遗忘这件事。那他们应该也会幸福的吧。就像她在少女时候所期待的那样,和这个深深迷恋的他在一起,天长地久。
迷恋,应该是比喜欢更深刻的词吧。迷恋他的英气的眉,清澈的眼,高挺的鼻,嘴角的那一抹坏笑;迷恋他骑单车时被风鼓起的衬衣,就像一只巨大的鸽子;迷恋他站在路灯下曲着一条腿撑在墙上的样子,侧影就像遍风流侠少一样,惊心动魄;迷恋他从街口缓缓走来的场景,那么碧蓝的天空,那么喧嚣的路口,骤然失声;迷恋他在月光下低下头亲吻她的样子,细水长流的吻流成一张地图,让她按图索骥地往恋爱里走去…那时候她的迷恋,就像一弯满月,沉醉不已。
顾眠中午休息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吃过午饭两个人细细碎碎地说了一会儿话,再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他上班的点儿了。
他问:“晚上我去接你?”
她立刻说:“好。”
见她爽快答应,他有些诧异:“你这两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故意地问。
“会突然给我送饭,又说要去度蜜月,还同意我去电台接你。”他顿了一下说,“每次说来接你,你都担心被同事看到,不是很愿意。”
“想对你好点,不行?”她莞尔。
“行!当然行!”他畅快地笑起来。
电梯的门快合上的时候,淙淙有些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喊你半天了,在想什么呢?”
区晓觉有些愧疚地说:“刚才没注意。”
“看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失恋了?”淙淙笑着问。她是《倾听你的故事》节目主持人,个子娇小玲珑,但透过麦传出去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她比区晓觉大两岁而已,却已经结婚三年,是个不折不扣的“毕婚族”。一毕业就结婚,每次被人取笑早婚,都是一脸幸福的样子,笑说是担心老公被别人抢走,所以才要先占着。
“果然是情感节目主持人,一猜就中。”她打趣地说。
淙淙白她一眼,知道她是开玩笑:“对了,说真的,上次跟你提起的我表哥,什么时候有兴趣见见?”淙淙总是喜欢当红娘的角色,只是以前每每提起区晓觉总是敷衍了过去,今天倒是利落地回答:“好呀,你安排时间。”
淙淙确认地说:“你同意了?”
“只是见见,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好,我马上安排。”像生怕区晓觉变卦,她立刻说。
两个人正闲聊,电梯门开了,正准备出去,才赫然发现她们竟然只顾聊天,却忘记摁电梯了,顿时扑哧一下,笑成一团。来人进来看得莫名其妙,而她们笑得更厉害了。
来到六楼格子大厅办公室,里面是稀稀拉拉的工作人员,并不热闹。电台每档节目时段都是错开,所以大家时间不同也很难全部碰面,而他们的《倾听》又是安排在晚上十点的节目,时间上更是灵活自由。若是要开会,还要程云提前打招呼通知。程云是他们这个组的编辑,频道总监基本是不参与节目制作的,所以最忙的就是编辑程云了,整个节目的流程制作都是他在负责。
程云看到她们俩一起来,点了下头:“先过来讨论一下今天的话题。”
程云三十来岁,虽然长得有些粗枝大叶,但一看也是光明磊落的男人。当初还是他面试的区晓觉,看到她在学历一栏,写的是大学未毕业,并没有太过惊讶,是区晓觉自己说了,大二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程云看着面孔有些倔犟,眼神虽然淡漠却又透着任性的女孩,就生了几分欣赏。没有人会这样写简历,也没有人会这样坦诚自己的经历。所以,他让她通过了。
这三年的相处,他们在工作中也磨合得很默契,虽然节目不算火,但也有一小众的支持,能持续地做下来。
会议中途的时候,区晓觉接到了夏千的一个电话。夏千说要去上海出差,三天后才能回来,让她有时间去帮她家里的鱼缸换换水。
区晓觉应承下来,还没等问,夏千已经在电话那边乐了:“知道我跟谁一起出差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下这个名额。哈哈,是跟林家聪哦!我就不信,孤男寡女一起相处几天。我会拿不下他!”
区晓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们两个的恋情,为什么总是这样曲曲折折呢?她只是希望林家聪有一天终于能看到夏千的好,而不是视她为洪水猛兽。
太过坚持的爱,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负担呢?
就像夏千,这么多年来,只是一路追随着林家聪的步子,挫折,再挫折,却又百折不挠地前进,这样地去喜欢一个人,是真的很傻吧。
区晓觉叹了一口气。
“那就先这样。”程云做了散会的指示,看到区晓觉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又关切地问了句,“不太舒服?”
区晓觉摇摇头,而一边的淙淙已经暧昧地冲她笑了笑,拿着杯子假装去倒水,避开两人的谈话。
其实程云对区晓觉是有几分好感,只是相处的时间长了,那种好感就已经变成纯粹的朋友同事之间的感情了,或者,他也知道区晓觉并不是适合他的女人,她的个性虽然平易近人,但又很难和人交心,她有很强的防备心。当初他也有过暗示,比如下班的时候说送她回家,或者在闲暇的时候打个电话约她一下。她都是淡淡回应,用很得体的方式拒绝。不伤他的自尊,又表现出拒绝的意思。
都是成年男女,他试探几次,没有回应也就作罢。
“也许是昨天没有休息好。”区晓觉简单地说,想了一下,又说:“下个星期,能请几天假吗?”
“有事?”程云脱口而出,“倒是没关系,直播的时候我来接热线就好。”
区晓觉并没有回答是什么事,只是说过谢谢,然后说就请五天的假期就好。
厦门十月的天气也还像夏季,穿短T恤和凉拖就好。顾眠订的是在鼓浪屿上家庭式的旅馆,房间有个好听的名字麦田房,米黄色的装修风格,墙框画和随处可见小小的盆栽,氤氲的壁灯,显得极有情调。
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在岛上的小巷里随意地走走,看看那些有着岁月痕迹的老宅,他们拖着手,和所有的情侣一样,亲近,自然,说说笑笑。那些绵长干净的巷子,开得一簇簇的木棉花,从树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光的影子,门牌上那些不甚清晰的花纹…每一眼,区晓觉都是认真而虔诚的。
她要记得这些时光。
这些再也不会重复的时光。
顾眠的笑容依然温暖,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总是让她的心里有着不动声色的疼痛。
在鼓浪屿的几天,过得很悠闲和充实,找个靠海的咖啡屋坐坐,喝一杯现磨的咖啡,看看窗外的风景。因为已经过了国庆,所以岛上的游客并不多。
那天下午,人很少的时候,年轻的老板娘端着一盘糕点走到他们面前:“觉得这里怎样?”
“很美!”顾眠笑着说。
“浮生偷闲的感觉。”区晓觉也说。
“请你们吃我们这里手工的馅饼,味道可是很棒的。”
老板娘坐到他们的面前。
区晓觉道过谢,拿过一块,小口尝了一下,啧啧地说:
“很不错。”
“那是当然。”老板娘也不谦虚,“这里回头客很多。
对了,我会看掌纹,有兴趣吗?”
区晓觉兴致勃勃地摊开右手说:“好呀!”
她看了看区晓觉的掌纹,又拿过顾眠的手,仔细地看了一下,说:“你们是天生一对哦!你们的感情线都是延伸到食指,这样的人诚实、可靠,对爱情很纯真!”
顾眠笑起来:“老板,倒是很准哦!”
区晓觉轻轻收回了手,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并没有做声。
“你们是来旅游?”老板问。
“是。”顾眠回答。
“不是。”区晓觉回答。
老板娘狐疑看着他们,区晓觉又说:“蜜月。我们来度蜜月。”
“你们新婚!”老板娘雀跃地说,“恭喜哦!”
这次顾眠没有反驳,拉过区晓觉的手,反扣住,十指相扣间两人相视一笑。这就是蜜月呀!属于他们两个人,最甜蜜而幸福的时光。没有猜忌,没有误会,没有伤害,不争吵,也不指责,当区晓觉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顾眠目光里传来的感情时,从内心里真正相信了他。
这个男人,这个曾经让她伤筋动骨的男人,现在是真的爱着她的。
傍晚的时候,顾眠神秘地说有份生日礼物要送。他用丝幔蒙住区晓觉的眼睛,牵着她的手朝旅店的小花园走去。
“什么礼物?”区晓觉好奇地问。
“一会儿就知道了。”他卖着关子。攥着她的手时,她的身体微微有些紧张地靠近了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
待他取下丝幔,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无比动容。小小的石桌上有蜡烛,有准备好的晚餐,有娇艳的玫瑰,还有轻柔的音乐。
“虽然很俗,但烛光晚餐不都是这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对浪漫来说,怎样的方式都不算俗。”她轻声回答。
他拉开椅子,让她坐。
鼓浪屿的夜晚是可以看得见星星的,繁星点点,让人觉得离得很近。但也许有的爱情也是这样,你以为近在眼前,抬手之间,却是两手空茫。
“你把戒指藏在哪里?”她玩笑地说。
“呵呵,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然后惊喜一点。”他不满地说。
“惊喜,真的很惊喜。”她附和着露出很欢喜的表情,然后摊开手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杀风景呀!”
她盯着他,只是笑。
他也笑了。握住她的手,用一根细细的缎带绳子系在她无名指上,再摊开自己的手给她看,表示自己的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是弹个响指,一枚戒指已经滑过缎带,稳稳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他再往手指里紧了一下。
她看着自己手指上多出来的戒指,用左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样式很简单的环扣式,但这是她收到的最美好的礼物了。
他向她求婚了。在她的生日,在这浪漫的夜晚,在这别致的小岛…那天晚上,她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大小刚好合适,这么适合她的戒指,这么让她水心的戒指,是他给她最好的承诺了。
他在外面敲门,她并没有应。
他拉开门进来,看到她静静的目光。在对视里,他走向她,他们的身体在这个绮丽的夜里如两尾水草一样,纠缠在一起。
有海浪的声音,在不远处,层层叠叠。
顾眠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区晓觉已经离开了。他有些不确定,房间里还有着昨夜温存后的痕迹,但床头柜上那枚戒指和便笺,是她留给他最后的答复。
没有办法面对你亲口说出分手,所以选择这样的不告而别。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们之间,真的,真的,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
对不起。
我爱你。
对不起!
我爱你!
是怎样奇怪的表白。
顾眠没有追出去。他把戒指套在尾指上,他想起他去买戒指的时候,看到旁边一堆情侣,女孩把戒指套到男孩的尾指上说,知道吗?你的尾指能带上我无名指上的戒指,就表示我们是天生一对。顾眠的心里微微一动,他戴上了为区晓觉准备的戒指,正好,刚刚好,他的尾指正好也能戴上——他和区晓觉是天生一对的吧。那个咖啡屋老板娘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明明是天生一对的他们,又怎样离散了呢?
这一次,是她把他留下来了。
是,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
是,真的,真的,就这样分手了?

3.第3章 不做朋友,不做敌人,而是陌生人。
区晓觉下了飞机,见到的人是郑逸峰。
他看着脸色苍白、眼神忧伤的区晓觉从人流里走出来的时候,迎了上去。是顾眠给他打的电话。他只是说让他帮忙去接一下区晓觉。他很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但在看到区晓觉的时候,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在明亮的机场大厅里,她望着他的时候,疲惫而虚弱地笑了。这个时候,郑逸峰的手机响了,他选择的是和区晓觉的铃声一样的音乐——陈升的《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
她跟郑逸峰的认识,其实就是因为这首歌。
四年前的区晓觉,还是一个大二女生,留着齐肩的短发,穿白衬衣和牛仔裤,眉眼之间透着冷淡疏离。她不热衷于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跟周围的同学甚至是一个寝室的女生也没有什么来往。私下里别人说她是有点傲,又给了个绰号,白百合。百合已经够清冷了,白色的百合更是多了清高,与众人之中拉开了很多的距离。
除了夏千。
她只跟夏千在一块儿。
若是夏千有自己的事,那她宁愿一个人落单,也不会拉着别的女生一起。
她常常去的地方,不是教室,就是图书馆。
那天他们班的教室被班上的团委临时征用要开会,所以她只得去另外的教室上自习。她挑选了一间人比较少的教室,又选了最末排的位子,翻看一本《新闻理论》,她念的是不太热门的专业,编辑出版学。这不像广播电视编导或者新闻专业那样,以后可以是出镜的记者。
在她眼里,编辑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看作者写来的文字。一杯清茶,一缕阳光,与世无争。
教室里有人放MP4,没有用耳塞,外放着。是陈升的第四张专辑——《私奔》。虽然音乐很美,但放音乐的人和旁边的女生嘻嘻哈哈地说笑,一时之间就变得嘈杂了起来。区晓觉抬眼看了一下,那男生手里竟然还毫无顾忌地夹着一支烟,抖着一条腿,整个身子侧向女生,看不出正面,两个人在教室里肆无忌惮地玩暧昧,惹得周围的人都很不满。一些不堪噪音的人干脆起身离开了教室,区晓觉忍了忍,她其实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不知道这是美德还是懒惰。就比如她习惯了去几点去图书馆,就会一直在那个点儿,比如她习惯了去二食堂吃饭,就会一直去二食堂。就像现在,她既然已经坐下来了,就不想再去找个教室。
于是, 她友好地提醒了一声: “ 同学, 请你小声一些。”
对方头也没回,倒是跟他闹成一团的女生笑着推搡了他一把:“关小点声,吵到好学生了。”
但即使这样说,他没有去关声音,女生也笑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区晓觉又说了声:“同学,麻烦你小声点,你影响到别人了。”
对方还是置若罔闻。
直到陈升开始唱,能不能让我牵你的手…区晓觉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座椅在地上划开一声响,但这并不是最响的,最响亮的是,她径直走到他们的面前,从桌子上拿过那个MP4很镇定地摁了“关”键。无形中的声音就在教室里炸了起来。
戛然而止的除了陈升的声音,还有面前的一对男女的声音。整个教室突然肃穆了起来,气压很低。
男生终于抬起面孔,看了一下面前的女生,说不上太惊艳,只是小小的面孔,一双湖泊样平静的大眼,一件款式简单的T恤,显得很淡定清丽。心里微微怔了一下,又当即回过神来,被当众扫了脸面,他很恼怒。
他重新摁开MP4。刚刚摁开,区晓觉就关了。陈升的声音就变成卡壳一样,能,不,能…教室里其他人在这样的争执里突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如果你想听音乐,要么请你带耳塞,要么请你出去听。”区晓觉直视他,倒是他有些心虚。
和他一起的女生打着圆场:“算了,逸峰,我们去别处。”
而他怎么可能妥协了,当着这么多人,他的脸面何存。
“我今天就偏要在这里听歌,你要不乐意,你可以出去!”郑逸峰嚷着嗓门说。一有争执,周围的人反而激动起来,就连隔壁、隔壁隔壁班的人都跑过来凑热闹。这郑逸峰是谁?一直被传的事情是,他和同寝室的男生为了个女生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但结果是那个男生得了个大过的处分,他一点事都没有。因为他叔叔是这所学校校务处的主任,还因为他爸是经常在电视上出现,念名时还总排在前的市上重要领导。他的行事作风也一点不低调,在公开课上跟老师叫板,追女生,欺负弱小,标准的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