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说。
“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她急切地说。她的父亲,从来都是慈祥和蔼,他对自己的事业有着崇高感,他的一生里设计建造了无数多的建筑,很多都是城市标志性建筑,他为凌丰集团工作了大半辈子,他对它有感情,怎么可能去伤害呢?
倪小筑告诉自己一定要见到楚成浩,不管用怎样的方法。她依稀记得她见过楚成浩,在凌丰集团的庆典上,她被父亲带去出席,她十岁。楚成浩穿着黑色小礼服,眼神冷厉神情淡漠,身边是他的妹妹,一袭象牙色公主裙,领口和裙摆缀满了小水钻,侧分界的头发上斜斜戴着小皇冠。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却清楚记得那条裙子,因为那天晚上倪小筑不小心把奶油蹭到她的裙摆上,她抬手就推了她一把。而她哥只是冷冷地看着。倪小筑不喜欢他们兄妹,从那以后倪宏志要带她参加那样的聚会,再也不去。


第7节:第一章天黑请闭眼(7)
只是现在见到才被提醒想了起来,原来他们从认识开始就是不好的印象。
楚成浩的恩佐很打眼,浅灰的颜色,倪小筑知道法拉利的这款恩佐全球也只有三百来辆,凌丰集团富可帝国也是可见一斑。她在凌丰大厦墙角边等了许久,终于看到楚成浩的车行驶而来,来不及多想,倪小筑直接冲了过去。
车在她的面前戛然而止,倪小筑冲上去拍打窗户,“楚成浩,我要和你谈谈。”司机从倒视镜里看了楚成浩一眼,见他紧抿着嘴唇,也不敢擅自打开窗户。他不耐烦地说:“还不开车?”
司机赶紧启动,贴着倪小筑的身体擦过去。
倪小筑追了几步,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车扬长而去。
回去的时候,苏黎一见到她就急切地说:“金律师已经见过你父亲了,但他们不同意保释!”
“怎么办?这可怎么是好?”这个时候的苏黎倒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只是需要一些依靠和力量才能支撑下去。
“放心,不会…太严重。”倪小筑只是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竭力地安慰着,自己却觉得眼前发黑。她给金律师打了电话,对方告诉他检察院已经对倪宏志正式起诉,他的案子马上进入司法程序,证据对他很不利,并且因为事态很严重,而媒体呈现一边倒的情况,倪宏志被定罪的可能性非常大。
“金律师,你得想办法救救我爸,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倪小筑急切地说,又补充道:“一定是凌丰集团董事会的决定,他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我爸。”
“小筑。”金律师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问:“如果这不是推卸责任呢?”
“绝对不会!”倪小筑声音发抖地说,“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相信他。”
和金律师通完电话后,隔了一会儿他又打来电话,让她打开电视。
她狐疑地打开电视的时候才看见凌丰集团原来在召开新闻发布会,穿着黑西装的楚成浩一脸沉重地表示会承担此次坍塌事件的所有赔偿,但龙潭小区坍塌问题是倪宏志私下与建材商的勾结所导致的,凌丰集团也是一个受害者。
随后画面切换到现场记者的报道:“虽然凌丰集团把责任推给了集团总工程师倪宏志个人身上,但作为凌丰集团核心领导人之一爆出与建材商勾结的丑闻还是让整个凌丰集团的声誉受到了严重的质疑,股价持续跌停,申购中的楼盘被暂停出售,正在施工的项目也被勒令整顿,可以看出这次龙潭小区坍塌事件已经使得凌丰集团摇摇欲坠,而新上任董事长楚成浩,这个年仅28岁的年轻继承人是否能力挽狂澜,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电视上打出楚成浩的个人经历,倪小筑愤怒地按下遥控器关掉电视。这个楚成浩太过狡猾了,现在法院都还没有定案他就出来制造舆论,这根本就是妨碍司法公正。
刘嫂站在她面前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小姐,给你盛了一碗冰糖燕窝汤,喝一点吧,看你最近瘦的。”
倪小筑感激地笑了笑,她只觉得自己精疲力竭,手臂沉沉地抬不起来。苏黎也已经完全慌乱,打电话给倪宏志旧日的同事朋友却没有人愿意出面帮忙,又给金律师打了电话,他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倪宏志,对他非常不利。而倪宏志不准保释不能探视,苏黎只能通过律师带一些话过去,心里焦虑。偌大的别墅充满了压抑和沉闷的气息,不断打来电话希望接受采访的记者,电视和报纸上的连续报道,法院的调查取证。很混沌。


第8节:第一章天黑请闭眼(8)
第二天、第三天…倪小筑每天除了上课就去等楚成浩,她坚信这是凌丰集团的手段,他们要弃卒保帅,而她不能看着父亲成为凌丰集团的牺牲品。但一个星期过去她却再也没有见到楚成浩,他让门卫严防她进入大厦内部。而他的车在经过她时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倪小筑每天只能倚着群楼突出的大理石壁沿空等,期待他某一次能够停下来。这一天傍晚的时候开始下雨了,昏天黑地的,像无数的鞭子抽打着地面,没有可避雨的地方,倪小筑只能抱着肩膀哆嗦地蹲在雨中。终于见到楚成浩的灰色恩佐车了,她站到中间把手摊开想要拦下车来,但那辆车根本没有打算停下来,反而加速驶来,她感觉到一股黑沉沉的气势压了下来,她心一横闭上眼睛,只能赌一把了。在最后的时刻恩佐发出尖锐的刹住声,几乎碰到她的膝盖停了下来。她长吁一口气,感觉到浑身发软,若是他的车没有及时刹住,后果不堪设想。然后看见楚成浩怒气冲冲地从车上下来,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不由分说地捏住倪小筑的手臂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个疯子!你不是要和我谈吗?你快说!”楚成浩咬牙切齿地说,额角已经青筋暴露。
“救救我爸,求你了!”倪小筑忍住疼,虚弱地说。
“救他!我凭什么救他!他害得我爸突发心脏病离世!害得凌丰集团要破产!我恨不能一手捏死他!”楚成浩恶狠狠地说。
“是你们诬陷他!”倪小筑直视他的眼睛,却已经感到浑身发软。
“诬陷他!我倒宁愿这是诬陷,他在凌丰集团几乎一手遮天,亏得我爸十分信赖,却被他气死!他是个杀人凶手!他杀的不仅仅是龙潭小区62人,还有我爸,还有整个凌丰集团!”他的眼睛带着一股邪恶的狠劲,与人对视总是会占有优势。
“他为凌丰工作33年,不会做这种事!”倪小筑已经泪流满面。
“你还不相信你爸会做这样的事?好,我给你证据!”他直接拽着她,把她拖得踉踉跄跄的。他拖着她进到电梯,工作人员看到他们的样子也不敢过来过问,只能远远地狐疑地看着。她心里却清冷地一冽,有股豁出去的感觉。他怒气冲冲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把她用力掼在地上,倪小筑就这样被重重扔到了地上,直摔得七荤八素。
楚成浩拿出一叠资料愤怒地掷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倪宏志的签名!他吃里爬外地从集团套钱!亏我爸那样信任他,却被他活活气死!我爸一生建立的事业都要被毁掉了!”
“不可能,这是伪造!”倪小筑看着合同上的签名,惊惧地喊道。
楚成浩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里全是杀意:“倪宏志真的胆大妄为,他就是用十条命也换不来!”
倪小筑整个人都蒙了,她只能大颗大颗地掉泪,艰涩地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可能?他给你展现的是怎样的一面?一个慈祥的父亲?一个善良的人?你可知道他其实就是凌丰集团的蛀虫?他一口一口地想要吃掉凌丰!”
“不许你这样说他!”倪小筑颤声地反驳。她突然抬手想要去撕掉那些资料,楚成浩已经眼明手快地一把摁住她的手,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鄙夷,看到了怨恨,看到了厌恶,还有冷漠。他竟然是一个如此强势的人。
他抬起手朝她的脸上劈过来,几乎把她打晕了。


第9节:第一章天黑请闭眼(9)
她有些怔,却忘记了反抗。脸上的疼就着心里的茫然,却只是望着他。
“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我父亲是一个好人,他也是一位优秀的工程师…”
“倪宏志他一定会坐牢的!不仅如此,我还会追究他的经济损失,把他从凌丰集团吃掉的钱全部吐出来,我会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倪小筑感觉到血管里突突地跳动,惊惧和惶恐就像两条蛇死死地勒住了她的咽喉。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苦苦地哀求:“求你放过他,放过他!”
“休想!”他甩开她的手,走到黑樟木的办公桌前,冷冷地说:“倪宏志他活该!就算是死,对他的惩罚也不够!”
“我们愿意赔偿,即使你要所有的财产!”她哀哀地说。
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够了!我告诉你我没有冤枉他,也没有诬陷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知道你恨他,但你父亲的死…”倪小筑迟疑地说,“那是意外!”
“若不是因为倪宏志做下这样的事,我父亲怎么会心脏病发作?”楚成浩的脸上闪过一阵痛苦。不愿再听倪小筑说什么,厉声地说:“滚!”
突然间倪小筑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闷得厉害,她张开嘴想要呼吸,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一口咳出大量白色痰,知道她的哮喘病发作了。却只是紧紧地捂住胸口,大口呼吸。
他冷眼旁观,见她痛苦难受像要死掉的模样,终于低吼了一声:“该死。”他把她的包整个翻倒在地上,手指拨翻:“你的药呢?”她已经回答不出。而包里根本没有药。
他把她的头扶起来想让她呼吸通畅些,她的脸白得吓人,只是大口喘气发出哮鸣音,目光因为痛苦而涣散发直。他顾不得她凌乱的衣服,横腰抱起她,扔在后座上开车送她去医院。
5 医生给倪小筑做了急救措施,打点滴吸氧,她只是大口呼吸,胸脯剧烈起伏,不停地咳出痰来。护士拿过棉纱给她嘴角擦拭,好一阵慌乱后她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护士松口气,对楚成浩说:“病人需要陪护,留人在。”
楚成浩冷冷地说:“你家电话?”倪小筑睁开虚弱的眼睛,缓缓地说:“别通知他们。”她不能告诉母亲,父亲的事已经够苏黎受的了,若是知道她去求楚成浩,却被羞辱得哮喘发作会更加不知所措的。她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终于破灭了。
“你…”她喃喃地还想要说什么,他却用厌恶的眼神制止了她。他转身就走了,并不多逗留。护士进来换液体的时候才知道她没有陪护,嘟囔着:“那不是你男朋友吗?够狠心的。”
她苦涩地笑了笑,他怎么可能是她男朋友?他恨她,那种恨几乎要撕碎她。直到看到那些文件她终于相信倪宏志真的故意建造了有问题的住宅,但为什么呢?是被胁迫的吗?她不相信楚青海对这事一点察觉也没有,但他已经不在了,谁能证明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呢?何况他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引发心脏病死亡,倪宏志是他的杀父 仇人,他是决心要让倪宏志为此事付出代价的。
倪小筑第二天就出院了。想到她的包还在楚成浩的办公室,里面有她的钱包手机钥匙证件,还是要取回来。只是一想到要见他,她的脚居然有些发软。他的目光他的气势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她怕他,她从来没有如此地害怕一个人,但楚成浩让她感觉到了。


第10节:第一章天黑请闭眼(10)
迟疑了许久她还是来到凌丰集团。前台的接待一看到她就为难地说:“倪小姐,楚总真的不会见你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即使通报上去,还是会被挡回来的。”“我…”倪小筑的鼻翼有些酸楚,停顿了一下说:“我只是 想拿回我的包,我的包在他的办公室里。”她的这句话显得有些暧昧,所以前台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我不上去,你可以派人拿下来吗?”她稳了稳声音说。“那你稍等,我先问一下。”前台说完,开始拨通内线:“楚 总,倪小姐来了…好。”她扣了电话对倪小筑一下堆满了笑脸,很热络地说:“倪小 姐,楚总请你上去。”“谢谢。”她点点头,朝专用电梯走去。轻轻地叩了叩他办公室的门,推开的时候感觉到有些莫名的 紧张。没来由地,她就感觉手脚发凉,秘书正在拿文件给楚成浩签署,他迅速浏览然后大笔签下。秘书出去顺手把门关上,并不多看倪小筑一眼。她的包放在办公桌前,她迟疑地走过去,拿过包抵御性地抱在怀里。她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头发凌乱,衣服印迹斑斑皱巴巴,她从来没有这样邋遢的时候,内心一阵凄然。
“楚总…”倪小筑嗫嚅地说,“能不能和我谈谈?能不能帮帮我父亲,他在凌丰33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以答应你们提出的任何要求!”
“哦?”他终于抬起头来,玩味地看着她,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是说大话吧!”她透过他的目光已经猜到一些,却只能迎着他的目光说:“都 答应。”
“你去滨湖路住几日…如果你想要我放过倪宏志的话。”楚成浩低下头,翻着一叠资料用稀松平常又带挑衅的语气说,就像对咖啡店的店员说:“来一杯咖啡。”那种理所当然的笃定让倪小筑感觉羞耻、愤怒、惊惧…却只能把手紧紧握起来,指甲陷进掌心,无望地隐忍。
他对她的要求连一点掩饰都没有,是吃定了她别无选择。就是一点的希望她都会赴汤蹈火,何况他掌握着倪宏志和她家的命运呢?如果他要追究下去,不仅倪宏志坐牢,光经济赔偿就可以要她们露宿街头。苏黎怎么办呢?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一生安逸,她不忍心让她受这样的罪。
“好。”她吐出一个字。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在他面前已经荡然无存。
她缓缓地转身,轻轻地退了出去,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走往地狱,阴森寒冷,哀鸿遍野。也许她取悦了他,讨好了他,他会放过他们。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悲壮,她知道,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再也没有办法清白了,她把自己卖给了魔鬼!
乘坐着专用电梯下楼,想想前些日子她还为了乘坐这部电梯费尽心思,现在却已经能够自若地上下,没有人阻拦,这实在是荒唐可笑。
已经有司机在车前等她,见到她出来,拉开车门。连他都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交易,看来,她在众人眼里已经毫无尊严可言。她坐了进去,虚弱地说:“先送我回家。”心里只觉得百转千回,一阵阵酸楚的绝望。
她让司机停在稍远的地方,自己走回去。刘嫂来开门,看见她惊呼起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免得母亲听到。
“赵医生来了,在给太太看病。”刘嫂接过她的手包。
“我先去换衣服,让赵医生在客厅等我一下。”倪小筑吩咐过后,上楼洗澡换衣服,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嘴唇蜕皮,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她颓然地把头埋在浴缸里,无声无息地落泪。换上衣服下楼的时候,赵医生已经在客厅等着。


第11节:第一章天黑请闭眼(11)
“不要担心,只是气血攻心,情绪郁结。”他看了看倪小筑,“你的脸色也很不好,多注意休息,家里现在都靠你了!”
倪小筑只觉得有说不出的难受,昔日这里多热闹呀。但现在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唯恐避之不及。倪小筑吩咐刘嫂跟医生去取药,然后上楼去看苏黎。她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影集,倪小筑轻轻坐到床沿,给母亲捻了捻被角,母亲已经顾不上化妆,人一下就显得苍老许多。倪小筑拿过影集来看,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有空闲时倪宏志都会抽时间陪她们去国外旅行,苏黎喜欢欧洲,他们几乎把欧洲所有的国家都走遍了,倪宏志甚至在法国枫丹白露小镇买了一栋木屋,可以让苏黎年年过去小住。那里景色极美,有大片的针叶林,橡树、桦树、枥树,挺拔笔直。秋天的时候,小径上都是枯黄的叶子,踩上去沙沙的声响,很美妙。
倪小筑自己更喜欢威尼斯,那里的水波泛着青蓝色微微氤氲,天气清丽,蔚蓝天空丝丝白云,干净得一塌糊涂。
照片里的他们多么幸福美满,只是现在,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看着照片,更觉得难受。”是苏黎幽幽的声音,她已经醒来。
“放心,爸不会有事。”倪小筑轻轻地说。
苏黎重重地叹了口气:“以后我们母女该怎么生活?”
“还有我。”倪小筑伏在母亲的身上,手紧紧地握抓住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
她没有收拾任何行李,只对苏黎说还有工作没有做完要回公寓去一趟,让她记得吃药。走的时候她又抱了抱母亲,知道这样去后,她再也不是完整的自己。
司机把她带到滨湖路一栋德式小洋房,红砖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浓密的叶子,粗而密的枝藤脉络,院子里静静地开满了九重葛,紫玉碎红的颜色煞是好看。房子里有管家和用人,见到她来,只是喊小姐,并不热切。倪小筑揣测他常常带女人来这,所以大家也就习以为常。
用人引她上楼,是木质的地板,有些窄的楼道,过道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清风高雅的感觉,卧室在尽头,有个弧形支出去的露台,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湖边的景色。
窗帘是金丝绒的,面上一层带白色流苏的纱幔,把里层金丝绒束起来,纱幔就随着风微微摆动,很清逸。倪小筑的目光落到了床上,她的脸莫名地红了起来。手工的香樟木,雕着镂空的花纹,散发出淡淡的檀香气。
卧室的里间带暗房,是个书房。整面墙的书柜里摆满了书本,还有琴谱,想必以前住过的某个女子是喜欢弹琴的,难怪楼下客厅摆了一架三角琴。书桌上是工笔莲花团骨的笔筒和墨宝,摊开的一本书,一本《工程造价计价与控制》,她想这应该是楚成浩看的书了。
她从书柜里竟然找到隈研吾的《十宅论》,这本书她找了许久,没想到会在这间书房里看到。晚餐的时候用人进来敲门,问她在楼上还是楼下用餐,她没有胃口,说不用了。
她拿不住楚成浩今天会不会来,她就像他的猎物,捉到了却不一口吞咽下去,只是放在掌心把玩,这个过程是令人恐惧的。她坐到阳台上去看书,夕阳西下,天际是一片艳红,她好半天也没翻过一页书,内心纠葛,即使是喜欢的书,却也看不进去。
6 楚成浩是第二天来的,倪小筑并不知道他的电话,只能让管家帮她打。


第12节:第一章天黑请闭眼(12)
她的声音有些微颤,手指紧张地缠绕住电话线,她说:“你晚上过来吃饭?”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失身?”她几乎能感觉到他恶毒的微笑。
她“啪”一声扣掉电话,因为气愤,呼吸有些粗喘。她只是希望能够见到他,希望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谈一下倪宏志的案子。她已经什么都答应他,但他却还是死死地扣住她的咽喉,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她自小所受的教育也是自尊自爱,却在现在放下所有的身段,委曲求全到了这样,而他就是彻底的恶魔,十足的坏蛋、流氓、变态、败类!倪小筑在心里诅咒了他一千次一万次,却只能坐在阳台上发呆,无处发泄。
她给家里打了电话,刘嫂说太太好些了,赵太太过来陪她,精神轻松了一些。她放下一些心来。莫浅浅也打过电话问她在哪,问怎么最近没有见到人。她几乎想要向她和盘托出,却又忍住了。她的命运已经颠覆了,她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
现在的她,一心想的只是能够救父亲,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临到快睡觉的时候听到有汽车声,倪小筑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跑到阳台去看,果然是灰色恩佐。她顷刻间听到内心深处天崩地裂的塌陷声,好像临刑前的时刻,充满了绝望的悲伤,整个人开始发抖,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逼近,她几乎失声喊叫出来,又想要逃离,或者从露台上直接地跳下去。但脚步却挪不开,只能用手抵在胸口抓住衣领惊恐地盯着门口。
楚成浩没有敲门,直接推了进来。
倪小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她即将被凌迟。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看她的惊恐却仿佛很满足,手捏住她的下巴,厌恶地说:“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不要让我扫兴!”
听到他微怒的声音她的手抖动了两下,抖抖索索地去解他西装的扣子,手却总是打滑,慌里慌张地解不清楚。好不容易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她的手心都已经湿透了,眼泪再也忍不住滂沱而下。
他没有说话抬手一把扯掉她的衬衣,纽扣跌跌撞撞地摔到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想要退后,却一把被他狠狠扼住雪白颈项,渐渐合拢用了些力气,她无力地去掰他的手指,觉得自己几乎要死掉。
他的眼睛逼到她面前,狠狠地说:“父债女偿!”他扼住她的颈项用力一掼,她朝后仰倒在床上,她捂住脖子大口呼吸,而他用膝盖压住她的腿,捏住她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她的皮肤,眼睛像可怕的深渊,她只是静静地落泪,无声无息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