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跌坐在地,干裂的唇抖了抖,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
这时,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刚刚还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街道突然之间寂静得有些可怕,西门龙锦嘴角微微一翘:“幻术么…”
话音刚落,便有无数飞箭疾射而来,攻势凌厉,仿佛要将她射成马蜂窝一样的架势。
“黄泉幽冥火,九霄碧落箭,真是好大的手笔。”西门龙锦不慌不忙地祭出双龙缠月矛,一声清亮的龙吟自那矛上传出,两条巨龙的幻影迎上那疾射而来的飞箭,只一个照面,便尽数吞下。
从头至尾,闻歌都乖乖地坐在避水问晴兽的背上,眼见着她解决了飞箭,形状美好的唇微微一动,吐出一个字:“破。”
眼前的幻象一下子消失不见,出现在眼前是一处被烧毁得极其严重的街道,四处都是惊叫着逃离的人群。
魅狐最擅长的便是幻术,幻术是这个孱弱种族的保命招术,而闻歌更是将这一项技能发挥到了极致,在他面前施展幻术,无疑是可笑的。
“不要让小老鼠跑了。”西门龙锦开口。
“是。”闻歌应声,随即跃身而起,身法快得不可思议,只几息的工夫,他便从慌乱逃离的人群中揪出了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丫头。
“大人饶命,饶命…”那被闻歌随手丢在西门龙锦面前的小丫头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她不停地磕着头,惨白着小脸哭得极是可怜。
“我徒儿可是幻术的祖宗,你确定还要装下去么?”西门龙锦扬了扬眉。
那小丫头怔了一下,果然止住了哭泣,眼中露出阴狠的神色来,然而不待她有所动作,闻歌已经轻轻折断了她的脖子。
干净利落。
“是柳家的人。”闻歌轻声道。
“还真是迫不及待呢。”西门龙锦摸了摸鼻子,“看来我很受欢迎啊。”
“是。”闻歌微笑。
西门龙锦笑了起来,身子微微往后一仰,便十分潇洒地坐在了避水问晴兽的背脊上,“可惜了那一盒桃酥。”
“等回府之后,徒儿亲手给您做。”
“嗯,这可真是因祸得福了。”西门龙锦笑眯眯地看向不远处赶来维持秩序打扫战场的城主府紫衣卫,摸了摸避水问晴兽颈部的软毛,“这一磨蹭天都快黑了,回去吧。”
避水问晴兽蹭了蹭她的掌心,抖擞精神往前跑。
“大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颇为凄厉。
正是被遗忘的秦楼。
西门龙锦摸了摸身下异兽的脑袋:“阿晴等等。”
避水问晴兽乖乖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看向那个狼狈坐在地上、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男子。此时的他全身焦黑,狼狈非常,哪还有之前半点风度和姿容。他看着那个坐在异兽身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女子,眼中满是复杂,一时怨恨,一时痛楚:“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我差点杀了你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西门龙锦摇摇头,叹息道:“你杀不了我的。”
“是啊,我只是低贱的凡人…哪里就能杀得了您呢,无非是我不自量力,徒惹笑话罢了。”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眼中却是滚下泪来,“您当初就不该替我赎身,不该让我有了不切实际的念想…我日日在临渊城中盼着您回来,可是您一去就是五十年,若不是因为长老会,也许直至我死,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您吧…”他仰头痴痴地看着她,然而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看起来着实令人毛骨悚然,他却似乎毫不自知,仍在絮絮地念叨着,“我担心容颜变老,担心您回来的时候认不出阿楼,便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了一枚定颜丹,如若不然,只怕今日大人见到我,便认不出来了吧…”
“你是在怨恨我不曾回来看你吗?”两门龙锦看着他,目光如常,一点都不曾在意他那张可怕的脸,甚至微带着歉意。
“他们答应事成之后赠我一枚可增加五十年寿元的延寿丹。”他摇头,眼神迷茫而痛苦,“我已经快七十岁,经不起第二个五十年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西门龙锦微笑,目光温柔:“你为自己筹谋,这原是无可厚非,只是也该小心些才是,黄泉幽冥火凶残霸道,他们是料准了你会被一起烧死,所以根本没有打算要给你延寿丹啊。”
秦楼怔怔地看着她。
“闻歌,取一枚延寿丹给他。”西门龙锦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闻歌应了一声,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了一个小玉瓶出来,送到他面前。
秦楼呆呆地接过。
“你伤得不轻,自己多多保重吧。”西门龙锦和声嘱咐着,仿佛忘记了眼前这人便是害她遇到伏击的罪魁祸首一般。
正说着,城主府的紫衣卫已经走了过来,见到西门龙锦,众人纷纷行礼。
“五十年未见,难为你们还认得我。”西门龙锦笑着挥了挥手,又颇为和善地道,“看来未来几天你们会很辛苦了。”
一众紫衣卫内心腹诽不已,看到那头威风凛凛的避水问晴兽,再看看这一片狼藉的战场,这样标志性的坐骑和这样可怕的破坏力,哪能不知道是这位大人回来了呢,想到未来为期十五天的长老会,众紫衣卫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这是我的一位故友,被黄泉幽冥火所伤,还请诸位多加照拂。”西门龙锦说着,也没有再看秦楼,只唤闻歌一同坐上避水问晴兽,便转身离去。
闻歌坐在西门龙锦身后,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秦楼,却正对上秦楼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只是此时,他的整张脸都毁了,只剩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中,是浓重的悲哀与绝望。
他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小玉瓶,脸上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来。
这才是西门龙锦啊,看似温柔,其实比谁都无情。
避水问晴兽速度极快,几息之间,便已将众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回到西门府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
西门府的府门前,排着长长的车队,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热闹非凡。
“这是?”被堵在外头进不去的西门龙锦一脸疑问。
“…大约是来送‘道歉的诚意’的吧。”闻歌抚了抚断掉一截的衣袖,笑道。
西门龙锦显然已经将那桩事儿忘得差不多了,她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长长的队伍:“阿晴,从上面进去吧。”
避水问晴兽仰头长鸣一声,腾空而起,跃过长长的车队,径直落在了西门府的内院。
那一声长鸣惊动了西门府外头排队交纳道歉诚意的众人,也惊动了西门府中的众人。
“龙锦大人回来了!”
一阵混乱之后,内院的仆役跪了一地。
西门龙锦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头,还没有等她开口,几束光已纷沓而至。
光影落地,跪了一地的仆役们将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整个西门府的掌权人物都聚集到了这小小的内院,这些平日里根本不会露面的大人物带来的威压令一众仆役几乎喘不过气来。
“龙锦大人。”为首一位相貌严肃的清瘦老者微微弯下腰行礼。
老者身后的其余几人也随之纷纷弯下腰行礼。
“祖父不必多礼。”西门龙锦浅浅一笑,又看向站在老者身后的几人,道,“父亲,几位叔叔伯伯也请不必多礼。”
被西门龙锦称为祖父的那老者直起身子,看向她:“龙锦大人可知,门外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因为冒犯了我的徒儿,心生不安前来道歉的吧。”西门龙锦眨巴了一下眼睛,坦诚相告。
那老者闻言,视线直直地看向站在西门龙锦身后的闻歌,眸中精光四射,冷意十足。对于收一只除了美貌之外其他一无是处的魅狐为徒这件事,他一向是反对的,无奈西门龙锦已成气候,他已经无法再左右她的决定了。
闻歌始终静静地站在西门龙锦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般。
“长老会明日便开始,龙绵大人回来得着实有些晚了。”收回视线,那老者一脸严肃地开口。
“这些年我四处游历,又不小心被困在一处秘境好些年,直至一个月前才侥幸逃脱,这便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本来上午就该到了,只是在城里又遇上了柳家的伏击,这才耽搁了。”西门龙锦微笑着解释。
“柳家。”那老者眼睛眯了眯,杀气四溢,“那样的跳梁小丑也敢对西门家下手,看来柳家是安稳太久了。”
西门龙锦微笑:“是。”
见她赞同,那老者便冷声道:“既然柳家胆敢跟我西门家过不去,那便让他们尝尝招惹了西门家的下场,阿海,吩咐下去,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柳家。”
“是。”那老者身后的一名男子躬身应道。
西门龙锦看向那个应声的男子,眼神复杂。
西门海,那是她的父亲,女儿远道归来,五十年未见,还真是冷漠得令人心寒啊。
“龙锦大人,龙吟居刚刚修建完成,已经布置妥当,您就住在那里吧。”那老者转而又看向西门龙锦,道。
“让祖父费心了。”西门龙锦微微颔首。
“嗯,明天便是长老会开始之日,还请龙锦大人做好准备。”
“是,龙锦明白。”西门龙锦应下。
那老者点了点头,这才领着一大群人转身离开。
西门龙锦目送着他们离开,直至他们消失在内院,这才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走,去看看咱们的龙吟居。”
“是,师父。”
虽然这么说,但西门龙锦并没有直接去龙吟居,而是先绕到了内院的玲珑园。
“把紫云丹和上回得的那一匣子养颜珠送进去吧。”她静静地在院子门口站了一阵,才道。
“…您不进去看看五夫人么?”闻歌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终是轻声道。
西门龙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进去了,我怕吓到她,你去一趟吧。”
闻歌只得应了一声,上前敲了敲院门。
想来西门龙锦归来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那院门只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个婢子探出头看了一眼西门龙锦所站的地方,见她站得颇远,这才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院门,还未等闻歌开口,便道:“五夫人身体不适…”
“我不进去。”西门龙锦淡淡开口。
那婢子打了个寒战,不敢开口了。
闻歌有些恼怒地推开她,大步踏进了院子,将东西送到,便出来了。
西门龙锦也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玲珑园。
“回头把上一回在云海得的那一件九天玄衣给龙兰送过去吧。”去往龙吟居的途中,气氛有些沉闷,西门龙锦顿了顿,忽然开口笑道,“上一次回来,她缠了我许久,说是想要一件可防御可制敌的法衣,那个再合适不过了。”
闻歌有些气闷地道:“她想要的东西可不止这一件。”
“说起来你倒提醒我了,龙兰说过想要一个高级芥子空间,还有半年便是我们的生辰了,等长老会结束之后回一趟归雁山庄吧,我给龙兰准备的生辰礼物放在那里了。”西门龙锦无视了他的揶揄,想了想又道。
闻歌无语。

所谓亲人
龙吟居是一个园中园,占地极广,修建得十分奢华,珍珠为帘,白玉为床,而且竟还特意引入了温泉作为浴池,看来是花了大心思的。
坐在温泉之中,西门龙锦闭着眼睛假寐,神识却是离开了她的躯体,慢慢向外扩张。
房间里,她可爱的小徒儿正在认真地整理行李,大厅里,几名婢女来来去去地忙碌着。
神识继续向外扩张,越过龙吟居,到了祖父所居住的主院。
祖父西门通正冷着脸坐在书房里,她的父亲、几位叔叔伯伯依次坐在下首的位置。
“那个丫头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被困在秘境?哼,那么可笑的理由她也说得出口,把谁当傻子哄呢。”二叔叔面色不善地道。
“明明知道明日就是长老会,她竟然直至今日方才回来,万一赶不上,她欲至我西门家于何地!”三叔叔愤怒地接话。
“她有今日还不是依仗着家族的培植,如今翅膀硬了,竟连家主大人都不放在眼中,真是岂有此理!”四叔叔愤愤地道。
“都给我住口。”主位上,西门通冷着脸开口呵斥。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是我西门家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西门通淡淡地道,“只有她继续待在长老位上,我西门家才能继续昌盛下去。”
“是。”几人分明不甘,却还是低低地应声。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由你们责备的小丫头了。”西门通声音微冷,“长老会召开在即,我不管你们平时怎么斗,这个时候只许一致对外,若让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谁胆敢招惹她,不需她动手,我会先废了你们。”
“是。”几人面色均沉了下来,却还是迫于家主的威严,低声应是。
从头至尾,她的父亲,没有开口维护她一句。
“家主,铲除柳家之事会不会太过冒险,毕竟柳家那一位力量也不可小觑…”三叔叔犹豫了一番,又道。
“无妨,既然龙锦已经松了口,柳家那一位就交给她吧。”
西门龙锦微微仰头,收回神识,嘴角挂上了一丝凉薄的笑意。
“师父,不要在池子里睡着了,小心着凉。”帘子外头,传来了闻歌的声音。
西门龙锦睁开眼睛,“哗啦”一下子站了起来,走上岸,披上浴袍,走出了浴室。
“师父,‘道歉的诚意’已经整理了出来,当时无方酒楼大堂中共有二十一人,除去逍遥散人和凉棚寺的和尚没有送来诚意,一共收了一百九十万金。”闻歌一边拿了干布替她擦头发,一边温声道。
“凉棚寺的和尚还是不错的。”西门龙锦敲了敲桌子,“那个逍遥散人怎么那么耳熟?”
“逍遥散人和您一样,都是为了长老会而来的。”闻歌替她倒了一杯茶,道。
“啊…是他。”西门龙锦喝了一口茶,“逍遥散人叫什么来着?”
“柳行天。”
“原来他就是柳家那一位啊。”西门龙锦弯起唇,“真巧。”
第二日长老会的时候,九大长老只来了八个,而安置在临渊城长老堂的命魂灯则熄了一盏。
九大长老之一的逍遥散人柳行天陨落的消息在临渊城里悄悄流传开来的时候,西门龙锦正半躺在园子里的摇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闻歌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剥石榴。
“大人,二小姐求见。”门外,有婢女来报。
“请她进来。”西门龙锦坐起身来,道。
婢女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着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观那眉眼,竟与西门龙锦别无二致。
那是西门龙兰,她的双生妹妹。
只是有别于西门龙锦的懒散不羁,那女子看起来端的是娇柔可人,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带着别样的风情。
“姐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来清风苑看看龙兰啊,若不是龙兰出关见着了你送来的九天玄衣,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龙兰福了福身子,不待西门龙锦阻止便快速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笑盈盈地腻到了西门龙锦身侧撒娇道。
“知道你在闭着关呢,怕打扰了你。”对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西门龙锦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微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那倒是我错怪姐姐了啊。”龙兰嘟了嘟嘴,随即又侧头笑盈盈地看向一旁低着头认真剥石榴的闻歌,笑着招呼道,“闻歌,好久不见啊。”
“二小姐。”闻歌淡淡点了点头。
西门龙兰眼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随即有些黯然地道:“闻歌还是这么冷淡呢。”
“我这徒儿比较怕羞,不必管他。”西门龙锦抬手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笑着道。
西门龙兰嘴角微微一抽,看了一眼仍是置若罔闻的闻歌,掩住眸中情绪,接过茶杯,又侧过头看向西门龙锦:“姐姐这一次为何隔了这么久才回来啊,龙兰天天盼着你呢。”
“在外面有些事耽搁了,又被困在一处秘境好些年,也是前阵子才出来的。”
“这般凶险啊!”龙兰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叹气道,“姐姐已经这般厉害了,又何必要这样苦着自己呢,怎么说你也是堂堂西门府的大小姐啊,一个人在外面,该是吃了多少苦啊。”
西门龙锦笑了笑,没有开口。
“对了,听闻姐姐回城的时候,在无方酒楼遇到了一些麻烦?”话音一转,西门龙兰又关切地问。
“你消息可真灵通。”西门龙锦笑了一下,“也算不上什么麻烦,只是有人垂涎我徒儿的美色,被小小教训了一番而已。”
“原来如此。”西门龙兰看了一眼木着脸的闻歌,掩唇轻笑,“听闻昨日上门来道歉的人马很是壮观呢。”
“让妹妹见笑了。”西门龙锦弯了弯唇。
正说着,外头有婢子来传话,说五夫人正寻二小姐。
龙兰闻言站起身来:“姐姐可曾见过娘亲,不如一起去吧?”
“不必了,你自去吧。”西门龙锦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摆了摆手。
龙兰垂下眼帘,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娘亲只是一贯胆小,又不惯与你相处,并非刻意不想同姐姐亲近的…”
“我明白。”
西门龙兰这才露出高兴的模样:“我便知道姐姐最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了,我先去见见娘亲,你我姐妹回头再聊。”
“好。”
西门龙兰走了两步,忽又回头笑道:“我那里还有一坛三百年的红尘醉,知道姐姐好酒,一直给姐姐留着呢,回头我在清风苑摆上一席,姐姐可不要推辞。”
“求之不得。”西门龙锦笑。
“闻歌,你也要来啊。”
“既然师父同意了,闻歌必来叨扰。”闻歌淡淡地道。
西门龙兰这才低头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西门龙锦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园子的尽头,伸手抓了几粒石榴籽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感觉一下子在唇舌之间弥漫了开来。
“真像啊。”轻轻地,她感叹。
“一点都不像。”闻歌摇头。
“哦?”西门龙锦疑惑地看向他,“我们可是双生姊妹啊。”
“一点都不像。”闻歌将手中剥出来的石榴籽放在水晶盘子里,抬头看了她一眼,十分执拗地道。
“这样啊。”西门龙锦没有再说什么,只笑眯眯地又放软了身子躺回了摇椅上。
日头正好,晒得人昏昏欲睡,西门龙锦摸出储物手镯之中的酒葫芦,仰头便是一口,香醇微辣的液体涌入喉中,一路延伸到胃里,熨帖无比。
轻轻舒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就着这柔和的日光,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有什么东西逼近了她,柔软微凉的触感轻轻碰上了她的脸颊,她蹙了蹙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便看到闻歌放大的脸。
“闻歌?”她疑惑地看着他,靠这么近做什么?
“有花瓣落到您脸上了。”闻歌微笑着摊开手心。
白皙如玉的掌心上,果然有一片粉色的花瓣。
西门龙锦伸手拈起那片花瓣,轻轻一吹,那花瓣便晃悠悠地飘入了风中:“真漂亮。”
眯起眼睛,她笑道。
“是啊,真漂亮。”闻歌看着她,微笑。
长老会开始没几日,临渊城柳家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说悄无声息,是因为临渊城各大势力都在为长老位而争斗不休,而且作为柳家支柱的逍遥散人已经陨落了,一个小小的柳家,是存是亡,根本引不起一丝涟漪。
只是很快,便有传言流出,说逍遥散人之所以突然毙命,是因为在无方酒楼冒犯了西门龙锦的徒弟。
传言愈演愈烈,很快便席卷了整个临渊城。
这个传言传到西门龙锦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西门龙兰的清风苑里喝着那坛三百年的红尘醉。
“真过分,明明是他先得罪了姐姐。”西门龙兰愤愤地道。
“无妨,只是小事。”西门龙锦无所谓地说了一句,便兀自沉迷在那坛子红尘醉里。
真是好酒。
“可是姐姐的名声都毁了啊。”西门龙兰一脸苦恼地道,“而且姐姐是凶手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万一他们来寻仇可怎么办。”
“逍遥散人都死了,柳家还有什么人敢来寻仇?”西门龙锦似笑非笑地看了龙兰一眼,完全没有介意她用“凶手”这个词来形容她,也没有在意她的名声问题,“而且柳家,不是已经被祖父铲除了么。”
西门龙兰微微一窒。
“妹妹不必操心了。”西门龙锦弯了弯唇,漂亮的丹凤眼中是一片散漫。
西门龙兰紧紧捏着裙摆,将裙摆捏出了深深的皱痕,随即眼中也透出笑来:“是啊,姐姐那么厉害,又惧怕过谁呢。”她开口,声音很轻,如耳语一般。
西门龙锦没有开口,只扫了一眼她发皱的裙摆,笑着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