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落便不疑有他,笑着点了点头,也在桌子边坐下了。
盘玉抿了抿唇,转身将温在炉子上的粥和点心端了过来,放在阿落面前。
阿落道了一声谢,刚拿起筷子,便见青月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点心看,眼巴巴的样子十分有趣,不由得笑问,“想吃?”
青月忙不迭地点头。
阿落笑了一下,将自己面前的点心推到了她面前。
青月老实不客气地拿了一个点心,咬了一口,嗯,比她的还要香甜可口,便三两口吃光了。
盘玉的脸色立时有些不好看。
可是青月完全没有要看她脸色的样子,毫不自觉地舔舔手指,又抓起一个点心来吃,转眼间那碟子点心就被她吃空了。
阿落倒是十分开心的样子,一边看着青月塞点心,一边呼噜噜喝完了粥。
“我爹这两天有点忙,不见外客,所以姑娘你只管先安心住着就好了。”喝过粥,阿落对青月道。
青月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阿落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在,“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的。”
“身份?”青月学舌,脸上带了几分不解。
点心渣子在她的唇边糊了一圈,像个白胡子的老头儿,让她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分外的迷糊可爱,偏她自己还不知道,模样令人发噱。
阿落一下子笑了起来,笑出一口白白的牙齿,像天上的阳光一样耀眼,“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他是族长的儿子,他还担心她会忌惮他的身份,原来都是他自己庸人自扰。
青月见他笑,不由得更加困惑,表情也就更呆了。
结果阿落笑得更畅快了。
那依族圣女失踪的阴霾随着大雨的停歇也渐渐散去,圣女眠秋的名字变成了一个禁忌,再没有人提起,随之而来的,是紧锣密鼓的新任圣女挑选仪式。
这期间,青月一直待在族长家的大宅里,吃吃喝喝的十分快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盘玉虽然极其不喜欢她这番不自觉的样子,可偏偏她又不是这宅子的正经主人,不好撵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落看青月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令她心惊。
盘玉娘亲早逝,是姑母将她带在身边,和表哥阿落一起养大的,所谓青梅竹马不过如此,更何况幼年过家家的时候,表哥阿落曾信誓旦旦地说长大了要娶她做新娘子的。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十几年,她早已经长大,可是表哥却仿佛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誓言。
她今年都已经满十八岁了,按照那依族的习俗,已经到了嫁人的最后期限,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可偏偏他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原本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在青月的出现之后,更是被搅得一团乱。
但是青月是不知道盘玉的这些烦恼的,盘玉咬着手绢暗自饮恨的时候,她正抱着孩子猫在厨房里,眼巴巴地看厨娘蒸点心。
蒸笼里散出的诱人香味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摸。
“哎哟,我的姑娘,小心烫着!”
手刚碰着那蒸笼,胖乎乎的厨娘便大呼小叫起来。
然后,青月感觉手上一痛,猛地缩回手来看时,手上已经红了一片。
“我的傻姑娘啊,这蒸笼你又没见过?这东西哪里能乱摸啊,被烫坏了吧。”胖乎乎的厨娘唠叨着,赶紧拉了她的手来看,一边看一边还“呸呸”地吐了两口唾沫在她手上,“口水能消毒的,下次可不能乱摸了。”
青月心有余悸地乖乖点头,也觉得那蒸笼甚是可怕。
从此,青月对厨娘都万分敬畏,觉得她能驾驭那么可怕的蒸笼,还能做出那么好吃的东西,十分的了不起。
阿落巡逻回来,便看到青月抱着孩子坐在门槛上,看着手心发呆。
他脸上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走上前,“青月姑娘,我回来了。”
青月点点头,抱着孩子站起身来。
阿落在看到她的手时,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抓起她的手来,仔细看了看,便见原本白皙纤细如玉石雕成的手指红肿一片,还起了水泡,不由得大惊,“这是怎么了?”
青月被他一抓,痛得缩了缩,老实地轻声道,“蒸笼烫的。”
阿落赶紧松了手,“简直胡闹,没事去碰那东西干什么。”
青月眨眨眼睛,大概是因为疼痛的关系,眼底泛起了一片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十分委屈的样子。
阿落怔怔地看着她,感觉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不由得赶紧收敛心神,“跟我来,烫成这样还不上药,会留疤的。”
青月点点头,乖乖地跟上了他。
这是她头一回进阿落的屋子,屋子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架子上排着一摞书,墙上还挂着弓箭。
阿落从柜子里取了药来,转身便看到青月东张西望的样子,不由得气笑了,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她单纯得和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差不多,完全不解世事,总是一副对什么都十分好奇的样子。
他拉了她坐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给她上药。
凉凉的药膏涂在手上十分的舒服,原先火烧火燎的疼痛感也消失不见,青月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样子像足了一只慵懒的猫咪。
谁都没有注意窗外盘玉怨毒的视线。
“这两天我帮你打听了一下,那依族叫生安的有十六个人,其中有十二个是超过五十岁的老人。”阿落一边上药一边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青月心不在焉的应着。
“生安是你什么人啊?”阿落忽然状似不经意地问。
青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才道,“我想把孩子还给他。”
“孩子…孩子…是你生的么?”阿落忽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死死盯着她受伤的手,仿佛能把那手看出一朵花儿来。
这些天他瞧着她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而且如果她真是孩子的母亲,也不必请吴大婶帮忙喂孩子了。
“生?”青月眨巴着眼睛,一脸困惑地低头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孩子粉嫩的小脸蛋。
被她搂在怀中的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大约是有些痒,他动了动脑袋,“咯咯”地笑出声。
阿落不敢抬头看她,只吱吱唔唔地道,“就是…就是孩子的娘亲…”
青月冥思苦想了一番,终于灵光一现,他是在问这个孩子是不是她变出来的吧?她立刻想起了那个气息全无的女人,摇摇头道,“不是我。”
阿落悄悄地吁了一口气,随后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然后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开心,嘴角也忍不住咧了开来,笑出一口白乎乎的牙。
青月感觉到他似乎很开心,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开心,却也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来。
房中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让站在窗外的盘玉咬碎一口银牙,她一直以为表哥只是不开窍而已,可是现在看来…远不是这样。这个青月打从一开始她就看不顺眼,长得那样一副妖孽祸水样,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明明带着孩子,还来勾引他的表哥,真是该死。
死死地捏着手中皱巴巴的手绢,盘玉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又是那种令人不舒服感觉,仿佛黑暗中总有什么在窥伺着一般,青月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侧过头,正好看到盘玉离开的背影。

三、圣女大选
随着圣女大选如火如荼地展开,阿落也一天比一天更忙碌,常常忙得见不着人影,虽然如此,他却也一点都没有怠慢青月,还经常抽空送些小玩意儿过来,而且送的多半是吃食,青月对此十分满意,于是每天在族长家好吃好喝的待着,一点也没有要主动告辞的自觉,其脸皮之厚让盘玉恨得牙痒痒,却又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天到了晚饭时间,青月又十分自觉地抱着孩子去厨房找吃的,却见胖厨娘带着几个帮佣正忙得团团转,各式菜肴在桌上摆了一长排,色泽诱人得不得了,看得青月忍不住直吞口水。
正在她下定决心准备向胖厨娘讨要一两块来尝尝时,阿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她道,“哎呀,你怎么还在这里,等你吃饭呢。”
“吃饭?”青月一脸茫然。
“我不是让盘玉叫过你么,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啊。”阿落说着,急匆匆地拉了她便走。
青月仍是一头雾水,吃饭不是在厨房么?去偏厅干什么?
而且阿落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明明一路拉着她急吼吼地往偏厅赶,可是真的走到偏厅了,却又放慢了脚步,脸上还带了些踌躇的表情。
“那个…我爹今天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阿落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好在青月耳力较佳,因此听得倒是十分真切。
阿落的爹回来了?青月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阿落忐忑不安地等了一阵,没有等到青月的回应,不由得回头去看她,这一看正对上她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拉着人家姑娘的手,感觉到掌心中微凉柔软的细腻触感,不由得一下子红了脸,如烫着了一般松开了她的手。
“嗯…那个…因为我爹回来了,所以今天在偏厅用饭。”阿落被她看得有点心慌,摸了摸后脑勺,又小声道,“我娘也在。”
这么说的时候,其实他有些心虚,青月到底算是客人,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拉了人家来参加他家的家宴,又没有事先说明,他有些担心青月会恼他,或者甩袖就走不理他。
…更何况,他本来就存了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在里头。
可是阿落显然是想太多了,因为青月根本没有太在意他的话,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一旁捧着各式菜肴从她身旁经过,鱼贯步入偏厅的仆佣吸引住了,还不自觉地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阿落见她如此这般,不由得心中窃喜,忙跟了上去。
偏厅设置得比较雅致,本就是膳厅的用途,但是平时却很少在这里摆饭,因为族长一贯公务繁忙,尤其最近又被圣女眠秋失踪事件和新任圣女的大选搞得焦头烂额很少在家用饭,而族长夫人则是因为十分信奉那依大神,平时很少在家,都待在神庙里侍奉。
大家长不在,阿落自然也懒得一板一眼地在偏厅摆饭,通常都是直接在厨房解决,导致青月一直以为厨房就该是吃饭的地方。
绕过屏风,便一张餐桌,族长大人坐在首位,一旁是族长夫人,族长夫人下首坐着的是盘玉。
因为也算是自小在族长夫人身边长大,盘玉一点也没有拘谨,正陪着族长夫人说笑,不时把族长夫人逗得前仰后合,连一贯严肃的族长脸上都带着笑意。
只是当阿落带着青月走进偏厅的时候,气氛稍稍僵了一下。
“娘…”纵使是粗神经的阿落都感觉到了有些不自在,又唯恐这场面吓着了青月,不由得放软了声音看向族长夫人,颇有些恳求的意味在里头。
“这位就是阿落说的青月姑娘?”族长夫人嗔了自家儿子一眼,这才笑吟吟地看着青月,开口打破了有些僵的气氛。
这是青月第一次见着族长和族长夫人,族长是个干瘦严肃的老头,族长夫人看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倒是保养得宜,风韵犹存,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是的,娘。”阿落有些不好意思地答。
“她怀中的孩子是?”族长夫人的视线落在青月怀中的孩子向身上,面上微微带了些讶异。
“孩子的父亲是我们村里的人,她是受人所托来找孩子的父亲的。”阿落怕母亲误会,赶紧解释,“因为没有落脚的地方,琴姑姑让她暂时住在这里,说是寻人也方便些。”
盘玉在心底轻轻哼一声,想起那日刚进门时,她分明说那孩子是她的,现在却又改了口,一下子就感觉青月越发的心机深沉面目可憎起来。
“哦?倒是个善心的姑娘。”族长夫人却是笑得和蔼,还招呼道,“坐下一起用饭吧。”
阿落如蒙大赦,赶紧拉了青月一起坐下。
看到阿落十分自然地拉着青月入座的样子,盘玉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红润润的唇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线,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绞成了一团。
族长夫人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投放到了青月身上。
人类的情绪真的很奇怪,明明不喜欢,却又为什么可以对你笑脸相待,青月对此十分困惑。
就好像现在,她看着与她同桌吃饭的盘玉,明明全身都在散发着“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的强烈信号,可是那张讨喜的脸上却永远挂着亲切和气的笑容。
盘玉一抬头,便对上了青月的眼睛,她正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看,明澈如水的大眼睛里写着大大的困惑。
“这个蒸饺不错,你尝尝看。”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挂不住脸上的笑容,盘玉从自己的点心碟子里夹了一枚蒸饺放入她的碗中。
看着胖鼓鼓晶莹剔透的蒸饺,青月立刻满足地眯起眼睛,收回研究的视线,低头去啃蒸饺了。
盘玉在心底哼了一声,蠢货。
“青月姑娘,明天有圣女大选仪式,会很热闹,你要一起去玩么?”笑眯眯地,盘玉又夹了一枚蒸饺给她,顺口问道,极其自然的样子。
族长夫人笑着看了盘玉一眼,也笑道,“这是族中盛事呢,上一回还是七年前了。”
青月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很有兴趣,便点了点头。
盘玉在心底冷笑。
第二天一大早,盘玉便十分热情地将青月拖出了被窝,拖出了族长家的大门,说是圣女大选仪式就要开始了。
一踏出族长家的大门,青月便感觉跟她初来这里不一样,整个村子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的喜庆味道,张灯结彩的,仿佛到处都在办喜事一样。
相较于村子里的欢快气氛,神庙却还是一始既往的压抑肃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热闹,青月一下子觉得兴味索然了起来。
族长大人站在神庙大殿的中央,面色冷凝得可怕,站在一旁的族长夫人倒是十分和气的样子,大殿两侧站着的是族中的长老,一个个也都面色不是十分好看的样子。
一直等到中午,才陆陆续续来了三四顶小软轿,青月有些无聊地想回去吃午饭,盘玉却是兴致十足地拉着她,非要留下来看热闹,还掏出一些小点心递给青月说是午饭。
眼见着盘玉这样执着,青月只能百无聊赖地陪着她站在神庙外面发呆,虽然她完全不能理解盘玉这样的兴致是从哪里来的。
琴姑姑从早上开始便一直佝偻着腰忙忙碌碌地打扫着神殿,一直到将整个神殿打扫得一尘不染才作罢。
到了正午的时候,神殿上方的大钟响了三声,琴姑姑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了一个纯金的小匣子。
这时候,那些软轿里零零碎碎地传出了小小的啜泣声。
青月倒是稍稍有了些精神,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琴姑姑手里捧着的小匣子,感觉到了一丝奇妙的…熟悉的感觉。
正午阳光最猛烈的时候,琴姑姑打开了手中的小匣子。
一只彩色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从匣子里飞了出来,在阳光下,它的羽翼折射出比黄金更美丽的光芒。
它在天空飞了一圈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抖了抖翅膀,开始在几顶软轿之间盘旋。
轿子里的啜泣声更大了一些。
青月看着那只彩色的小鸟,还没有待她看个仔细,那只彩色的小鸟似乎也发现了她,突然一个俯身冲奔向她,然后…
它停在了她的脑袋上。
青月愣了一下,腾出一只手将它捉了下来。
那只彩色的小鸟被青月抓在手中,也不挣扎惊慌,只是淡定地歪了歪脑袋,小黑豆一样的眼睛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她瞧。
青月也眨了眨眼睛,盯着它看。
一人一鸟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然后…
神殿上方的钟声再一次敲响。
族长大人宣布新任圣女诞生。
而青月,则是一头雾水地看着琴姑姑走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将她带进了神殿,作为一名彻彻底底的围观群众,她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月很纠结,族长也很纠结,虽然今年的圣女候选人数是少了一点,但以往却从来没有过外乡人被选为圣女的情况,可既然是神鸟大人的选择,那必须是有它的用意在,无人敢违抗。
青月在神殿待了很久,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由一顶精致华丽的八抬大轿将她从神殿送回了族长家,说是准备斋戒沐浴,七日之后正式入主神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落正在村口巡逻,他惊得连一贯十分宝贝的武器长矛也落在了地上。
愣了半晌之后,他疯了一样往神殿跑。
可是待他跑到神殿的时候,圣女大选仪式早就结束了,他怔怔地在神殿外站了很久,终究没敢闯进去,只是失魂落魄往家走。
他怎么也想不通,青月怎么就被选为圣女了。
她…明明是外乡人不是吗?
而且,而且…而且他分明跟娘亲说过,他喜欢青月姑娘,想将她留在那依族…可是为什么只是一会儿没见…
她就变成圣女了?
身为那依族人,身为那依族长的儿子,下一任的那依族长,阿落非常清楚“圣女”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没有去找父亲恳求,也没有去找母亲撒娇,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默默地将自己丢在床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纵然再喜欢,从此,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远远地看着她…成为那依族人的精神信仰,受那依族人膜拜。
然后…在神殿孤独终老。
就在阿落伤心欲绝五内俱焚的时候,青月却是一夜好眠,被盘玉拉着在村子里转了那么久,又在神殿外围观了那么久,最后又被拉进神殿折腾了那么久,她早就已经累得站着也能睡着了。
隔天大早,青月早早地就醒了。
自从住到族长家起,她便有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原因无它,只因为她不想错过可口的早饭。
青月抱着孩子摸到厨房的时候,胖乎乎的厨娘正将蒸好的点心搬下蒸笼,看到青月站在门口,一脸期盼地看着她,厨娘笑了起来,招呼道,“青月姑娘早。”
“早啊。”青月露出一个标准的人见人爱式的笑容,十分恭敬地打招呼,自从被可怕的蒸笼烫到之后,她便一直对这胖乎乎的厨娘敬畏有加。
打过招呼,她的眼睛便粘在了点心上不动了。
看着她眼巴巴望着点心的样子,厨娘忍俊不禁地招呼了她进来,体贴地夹了一大碟子点头塞到她手里。
青月立刻甜甜地笑着道了谢,抱着碟子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吃了起来。
唔,香甜软糯,一如既往的好吃。
“诶,昨天圣女大选结束了,你们听到结果没?”
“还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被选为圣女了呢,只听说这次的圣女大选人数好像不太够啊…”
津津有味地吃着,厨房里帮佣的窃窃私语声传进了青月的耳朵。
“听说啦,这次族长下了狠令,凡家中有及笄的女孩,都要参加圣女大选,谁知道竟然有好多人家偷偷将自己家姑娘配了人…”
“唉,虽然说圣女尊贵,可是谁又真的愿意让自己家姑娘在神庙里终老一生呢…眠秋也是个可怜见的…”
“谁说不是呢,只可怜眠秋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就这样莫名其妙失了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眠秋也没个娘家人,这姑娘在世上活了一遭就这么没了,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只可恨那个躲在她背后的男人,真真是个畜生,一点担当都没有,就这么让个姑娘背了所有的罪,到底连个面也没敢露一下。”
听到她们谈论起眠秋,青月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打算再听听的时候,胖厨娘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给我住嘴,一个个不干活就知道在背后嚼舌头根子,当心那依大神降罚给你们。”
那声音甚有威严的样子,厨房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青月暗自缩了缩脖子,心道胖厨娘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情绪低落的阿落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便看到吃撑了的青月正抱着孩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眯着眼睛的样子像足了一只餍足的猫。
看着这样的青月,阿落不由得笑了起来,“坐在台阶上干什么,小心地气。”
很自然地说完这句话,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愣住了。
她…还在这里?
他昨天一整晚都没有睡得着,满脑子想的都是青月,可是今天一大早,阳光从第二格窗子照进屋子里的时候,他便习惯地起身出了房间,因为往常这个时候他总能在厨房碰到青月,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当你习惯了一个人,并且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她却突然要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从此生活轨迹与你再无半分关联,只要这样一想…他的心便疼得仿佛快要裂掉。
青月丝毫没有在意到他的心情,只是抱着孩子站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灰尘,迎着阳光对他笑道,“早啊,阿落。”
看着那样的笑容,阿落感觉自己的心塌陷了一块。
“表哥,青月,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冷不丁地,一个带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阿落的遐思。
阿落转身,便看到盘玉正神清气爽地站在自己身后。
青玉看了盘玉一眼,昨天她那样大的兴致拉着她一起去观看圣女大选,可是后来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