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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桔忙将手中的一碟乌梅丝递了上去,任瑶期用碟子旁的银钎子取了一块入口,之后满意的半眯了眼睛:“好甜——”
金桔的眼睛却是偷偷的瞄那药碗,又看了看任瑶期,见到她嘴角还有残留的药汁的时候满意了,笑容也真诚多了:“这乌梅丝儿可是姨娘用娘家的秘法制的,别的地方都吃不到。今年雨水多,北边好几个种着上好的青梅的园子都遭了涝,所以姨娘也只腌制了这么一坛子,上次九小姐说要吃,姨娘还不给呢,说是要留着给五小姐的。九小姐因此与我们姨娘置了好几日气呢。”
任瑶期见外头的帘子动了动,突然偏头朝金桔眨了眨眼,笑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原来九妹妹这么小家子气,你不告诉我还不晓得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你与我说她的坏话的。”
金桔闻言脸上一白,她没有在背后说九小姐不好的意思。
“五小姐,我”
任瑶期打断了她的话,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只莹润通透的白玉镯子摘了下来递到了金桔眼前:“我从不亏待自己人,这是打赏给你的。”
金桔瞟了一眼镯子,心中一跳,刚要出口的反驳的话却是硬给咽下去了。
她看了看左右,将镯子小心收到了衣袖里,轻声道了一句:“奴婢谢五小姐赏。”
任瑶期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睡会儿,你下去。”
“是,五小姐。”金桔伺候任瑶期躺下后,退下了。
任瑶期等了一会儿,轻声唤道:“谁在外头?”
一番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青梅与雪梨两个丫鬟掀帘子进来了。
“小姐,有何吩咐?”青梅殷勤的凑上前道。
任瑶期道:“你过来伺候我穿衣起身。”
青梅赔笑道:“小姐,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是了,还是不要起身吧?”眼睛却是在任瑶期的手腕上瞟了一眼。
任瑶期装作没有看见她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本小姐要如厕,你也能替?”
青梅忙道:“那,那将小袄披上就是了。”
任瑶期皱眉:“你想让我着凉,还是想要我如厕的时候衣衫不整有失体统!”
如厕还要什么体统?平日里不也是这样的吗?青梅汗颜。
一旁的雪梨却是忙上前道:“小姐别生气,奴婢伺候您穿衣就是了。”一边还冲着青梅使眼色,让她不要多话。
雪梨伺候着任瑶期穿上了一件厚袄,又套上了百褶裙。
“去把我那件猞猁皮的厚斗篷拿来。”任瑶期吩咐雪梨道。
雪梨一惊,这是要出门的装扮?
“小姐?您要出去吗?”青梅已经开口问道。
任瑶期不理她,只看了雪梨一眼。
雪梨被她拿眼神一扫,不得不起身:“诶,奴婢这就去。”转身之前却是朝青梅使了个眼色。
青梅笑着道:“小姐,您要去哪里?您与奴婢说一声,奴婢好去安排。”
见任瑶期不理她,她眼珠子一转:“奴婢去给您准备个手炉,免得您出门着凉了。”说着转身就走。
“站着。”任瑶期淡声唤道,虽然只是轻轻的两个字,却是让青梅的脚步顿住了。
“去把我那条有二百五十六颗珠子的长链子找出来。”
“是,小姐。”青梅心里虽然极想去找朱嬷嬷报信,却是不敢违拗任瑶期的话,忙去了梳妆台,不一会儿就找出了一串由拇指盖儿大小的粉,白,金三色珍珠串成的长链子来了。
“小姐,奴婢给您带上?”这链子太长,任瑶期戴的话要绕个三四圈才行,平日里她都是嫌累赘不戴的,今日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任瑶期却是摇头:“我嫌这链子土气,你给我改改。”
“啊?”青梅呆怔,“小姐要怎么改?”
任瑶期指了指上头的珍珠道:“拆开来,一颗粉的,一颗白的,一颗金的这样夹杂着串。”
青梅又苦着脸去壁柜里找针线。
这时候雪梨已经将那件猞猁皮的鹤氅找了出来,见青梅还在屋子里没有离开,不由得皱眉。
任瑶期让雪梨给自己简单的梳了头,穿上了鹤氅,就要出门。
“青梅留下串珠子,雪梨跟我来。”
与青梅对看了一眼,雪梨犹豫了一瞬,还是赶上前去给任瑶期打帘子。
任瑶期这还是两天里头一次出门,外间的帘子一掀,寒风便裹挟着鹅毛大的雪花回旋着扑来,冰碴子打得脸上生疼。
即便穿的厚实,身上也还是暖和的,脸上却是瞬间就冻冷了,睫毛上沾了雪花,眨了眨眼化开了一朵,模糊了视线。
她已经多年没有见到北地的风雪了。
“小姐外头冷,还是回去吧?”雪梨小心地劝道。
任瑶期没有理会,她将头上的风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然后头也不回的朝正房走去,越往前走脚步越快,到后来竟是小跑了起来。
“五小姐,小心地滑——”雪梨在后面追着。
紫薇院不小,西厢离着正房还隔了一个穿堂和大大的庭院。
任瑶期沿着游廊一路飞奔而过,从连接抄手游廊的廊门筒子出来的时候还差点儿踩到正房檐廊下半化的轻薄积雪滑倒,可是等真的站在正房门口的时候却是有些近乡情怯。
靛蓝色绣着金玉满堂的门帘下泄露出来了几丝亮光,任瑶期隐隐约约听到了正房里有人在说话。
“五小姐。”当值的丫鬟原本瞧见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沿着游廊跑了过来还有些纳闷,待借着廊下的防风灯看清楚是任瑶期后吓了一跳,连忙墩身行了一礼就急急的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那靛蓝色的帘子就从里面被掀开了,一个身穿银红色绣牡丹花出锋毛皮袄,鹅黄色百褶裙,长得杏眼雪肤的美丽女孩子走了出来。
她长任瑶期两岁,身量生的又较同龄人高挑,站在门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俏脸含冰,正笼罩在她身上的橘红色灯笼光也无法让她看上去暖上半分。
任瑶期愣了愣,张了张嘴:“三”
不想话还没有出口,那女孩子却是突然抬起手朝着她脸上狠狠地扇来,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让在场之人都愣怔住了。
“任瑶期,你还有脸来!”冷冷的声音带着些嘲讽在任瑶期嗡嗡作响的耳边响起。

第4章 冲突

檐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落雪簌簌声可闻。
旁边站着的丫鬟婆子们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那小心的瞧着任瑶期和任瑶华两人的目光却都是带了些紧张。
任瑶华冷厉的目光死死盯住任瑶期,见她挨了一耳光之后只是捂着脸颊抿紧了嘴唇看着她一言不发,没有扑过来要还她一巴掌,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憋屈让她心中的恨意占了上风,她二话不说抬手又要再扇。
这时候正房的门帘又是一动,一个四十来岁身材颀长,双鬓微白的嬷嬷走了出来。
她一瞧见廊下两人的对峙脸色就是一变,见任瑶华还想要动手忙闪身过去一把将任瑶期搂在了怀里护住,面容严肃的对任瑶华道:“三小姐,我们今日才刚回府,你这又是做什么?别忘了太太还病着呢。”一面却是悄悄朝任瑶华使眼色。
任瑶华瞧见嬷嬷眼中的焦急和担忧,想着母亲还病着,咬了咬牙,将手放了下来,看着任瑶期的目光却依然冷冽。
任瑶期将她们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周嬷嬷明面上瞧着是护着她不被任瑶华打,紧紧搂着她的双臂却是将她的胳膊也一并抱住了,让她不能动弹,这是防着她扑上去找任瑶华报仇。
“五小姐,您也不要闹腾了好不好,太太她正病着呢,你进去看看她吧。”周嬷嬷板着脸低头对任瑶期哄道。
任瑶期点了点头,示意周嬷嬷放开她。
周嬷嬷原本以为还要废上一番口舌才能劝住任瑶期,不想任瑶期却似是轻易的就认了这次的亏,她不由得愣了愣,随即仔细打量了一下任瑶期的神色。
任瑶期捂着脸微微垂眸,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周嬷嬷试着慢慢放开了手,任瑶期果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绕开了任瑶华掀了帘子进了正房。
紫薇院的总体布局是开间短,纵深长,所以虽然算得上是个三进的大院子,正房却是只有三间,好在房间都很宽敞。
正中的明间是正厅,东次间可以用来会客,临窗一个大炕摆上炕桌后是平日用饭的地方。西次间则是卧室,再往里还有一间小净房,净房有一扇小门朝北向开,方便从第三进的后院送热水进来。
任瑶期径直往西次间走去,西次间挨着北墙摆着一张千工满雕敞厅床,新换上去的红色绸帐挂在了床柱的铜钩上,床上正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那妇人长了一张鹅蛋脸,头发浓密,面容非常秀美,脸色却是带了些病态的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可能因为喜欢习惯性的蹙眉,眉间有些淡淡的“川”字纹,使她原本年轻的面容增添了老态。
“母亲”任瑶期轻轻走到床边,看着那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不敛愁容的妇人,哽咽着轻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床上的妇人却是若有所觉的动了动眼睫,睁开了眼睛。她长了一双妩媚的杏眼,任瑶华的眼睛与她像足了十分。
她似乎很困倦,可是在看清楚眼前的任瑶期的时候却是温柔的笑了,朝她招手唤道:“期儿?过来让娘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任瑶期快步上前,扑到敞厅床外的围廊下跪了,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李氏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氏见任瑶期哭的凄惨,不由得愣了愣,她将手放在任瑶期的头上摸了摸,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帘子一掀,任瑶华和周嬷嬷走了进来。
任瑶华见任瑶华扑在李氏身上哭,怒火立马高涨,冷笑道:“她能怎么了?不就是向您告状我又打了她么?还以为她在府里待了一年,受了那个贱人的调教,能长进不少,不想还是这么不知所谓,只会冲人背后放冷箭!”
说着就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扯住了任瑶期的手臂要将她拉出去。
任瑶期身体本就没有全好,被她这么突然的狠狠一扯,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她的脸抬了起来,左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也赫然呈现在了李氏眼中。
李氏惊呼一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是失了力气又倒了下去。
“母亲——”任瑶期将任瑶华的手甩开了,上前去看李氏。
任瑶华也不管任瑶期了,她将任瑶期推开,自己上前扶了李氏,见她要起身就扶了她坐在床头,将床里边的一个软枕垫在了李氏背后:“娘,您刚喝了药,起来做什么?”
李氏却是一把拉了任瑶期过去,捧了她的脸仔细瞧了瞧,责备地看向任瑶华:“华儿,你怎么能对妹妹下这么重的手!”
任瑶华瞥了任瑶期脸上的五指印一眼,冷冷道:“若不是周嬷嬷拦着,我定要再赏她几个耳光。”
任瑶期的左脸已经有些红肿了,李氏瞧着心疼的紧,任瑶华的话让她有些生气,她皱眉道:“华儿!你快过来跟妹妹陪个不是!”
任瑶华闻言微微扬了扬下颚,轻蔑地道:“我向她赔不是?下辈子吧!”
“华儿!”李氏无奈地轻叱了一声。
转头看向已经收了泪,依旧跪在她床前的任瑶期,李氏左右为难道,“期儿,你姐姐她不是有意的,你”
可是看到任瑶期脸上触目惊心的红肿,李氏的话又说不下去了,只能又去与大女儿商量:“华儿,看在娘的份上,你就不能退一步么?”
任瑶华见李氏满是疲惫的脸上焦急的神色,咬了咬唇。
她不想让娘伤心,可是让她放下自尊去与任瑶期道歉她又做不到,不由得有些僵硬。
“算了母亲,不必了。”任瑶期轻叹了一声,突然抬头看向李氏道。
李氏一愣,任瑶华也皱眉的看了过来,似是不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任瑶期撑着李氏的床沿站了起来。
她想起上一世等她病好了之后见到任瑶华,也挨了她的耳光。
之后到了母亲面前,母亲也是让任瑶华道歉,她却觉得母亲偏袒任瑶华,不然怎么也该让她将那两个耳光还回去,而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
幼时总有人在她耳边说,因为她的出生才会让母亲在任家不被婆母所喜,所以不仅祖母不喜欢她,母亲对她也是厌恶的,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偏袒姐姐,委屈她。
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任瑶期便也信了,于是她与母亲李氏之间总有些隔阂。
任瑶华喊李氏喊的是“娘”,任瑶期却从来都是唤她“母亲”。
与庶出的九妹,六弟一样的称呼。
任瑶华抬头,便看见李氏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
见她看了过去李氏忙道:“期,期儿你最乖了,比你姐姐懂事多了。”一副安慰小孩子的语气。
一旁的周嬷嬷也适时笑着开口:“奴婢就说刚刚一看到五小姐就觉着有些不同了,原来是长大了也懂事了,以后太太你就可以放心了。”
李氏点头干巴巴地道:“是啊。”想着任瑶期脸上的伤,忙对周嬷嬷吩咐,“快去用热帕子给期儿敷敷,上了药,不然晚上肯定会疼。”
周嬷嬷看了看任瑶华,又看了看任瑶期,有些不放心让姐妹俩在一处,可是李氏又一直催促她,周嬷嬷也只能匆匆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了母女三人,却是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李氏拉着任瑶期坐在她床边打破沉默地问道:“期儿,你这一年在府里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有没有受委屈?”
任瑶期摇头:“我很好,没受委屈。”
“哦,你有你父亲在旁护着,她,她也不敢委屈你的。”李氏看着她呐呐地道。
“呵!”任瑶华在一旁嘲讽地冷哼。
任瑶期垂了垂眸:“母亲,你刚喝了药吗?今日还是先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就上前去扶了李氏让她躺下。
李氏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却是在躺下后拉着任瑶期的手不放:“期儿,让周嬷嬷给你上了药再走好不好?”
任瑶期点了点头,安静的坐在了李氏的床边。
任瑶华站在一边,目光带着审视冷冷地落在任瑶期身上。
李氏却是拉着任瑶期的手看着她笑:“期儿,你真的长大了。”
这时候原本出去了的周嬷嬷又回来了。
“不是让你去要热水来吗?”李氏问道。
周嬷嬷连忙走过来:“太太,热水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方姨娘来了,说是带着六少爷和九小姐来给你请安的。”
李氏皱眉,疲惫地道:“我累了,还是让她们回去吧。”
任瑶华却是冷哼一声:“您回来这么久了都没瞧见她来打个照面,这会儿来做什么。娘你躺着,我出去见她!”说着转身就走。
“华儿——”李氏唤了一声,任瑶期却早已经掀了帘子出了西次间,李氏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周嬷嬷对李氏道:“奴婢跟去看看。”
李氏点头,周嬷嬷便跟着任瑶华走了。
任瑶期陪着李氏坐了会儿,想了想,还是道:“母亲,我出去找人给我擦药,你先歇着吧。”
李氏想着周嬷嬷怕是一时回不来,忙点头:“那你快去吧。”
任瑶期帮李氏理了理被子,也退了出来。
才出了西次间,任瑶期就听见了东次间里有声音传了出来。
走近了,便听到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边哭边骂:“立什么规矩?祖母也没有说要立规矩!你算什么东西?又凭什么骂我姨娘!”

第五章 阻止

“我是你嫡姐,是你姨娘的主子!你说我算什么东西?一年未见,你学的礼仪都喂狗去了?方姨娘,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结果?”任瑶华冷笑道。
“三小姐恕罪,是婢妾教管失职。”方姨娘声音低柔,姿态放得极低,“九小姐,快去三小姐赔个不是?”
任瑶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我才不要与这种恶毒的人陪不是,她要害死六哥,还打骂我们。姨娘,我们走!”
“任瑶英,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次。”任瑶华冷冷地道。
“说就说,你…唔…唔”
“三小姐,求您饶了九小姐的口无遮拦,她还小不懂事,一切都是婢妾的过错,婢妾给您跪下了。”方姨娘急急地恳求,一边捂住任瑶英的嘴不让她再激怒任瑶华。
“姨娘——”任瑶英哭叫,听起来场面有些凄惨。
任瑶期看了一眼门外,方姨娘带来的丫鬟和婆子应当还站在外头,她有些头疼。
想了想,她还是掀了帘子。
东次间里方姨娘低垂着头直挺挺的跪在了任瑶华面前,任瑶英在一旁拼命想要将方姨娘拉起来,被方姨娘甩开了。
任瑶华站在炕前冷眼看着,周嬷嬷看了看方姨娘又看了看任瑶华有些欲言又止。
六少爷任益鸿皱着眉站在帘子旁,似是想要上前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有些为难。
那边几人也注意到任瑶期进来了。
“五小姐,你的脸——”方姨娘一眼就看到了任瑶期脸上的伤,忍不住惊声低呼。
任瑶英也惊讶地盯着任瑶期左脸上的五指印,然后又扫了任瑶华一眼,对方姨娘道:“五姐定是被三姐给打了!”
肯定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有些幸灾乐祸。
“你来做什么?”任瑶华冷着脸道。
任瑶期看了任瑶华一眼,走过去扶方姨娘起身:“母亲让我过来与方姨娘说,她刚喝了药精神不足不好见你们,六弟与九妹妹的孝心她已经知道也心领了。今日雪大风寒,路面又滑,还请姨娘早些带六弟与九妹妹回去歇着,否则若因此着了凉姨娘不心疼,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要心疼的。”
方姨娘身子一僵,飞快地看了任瑶期一眼,又看向任瑶华。
任瑶期也顺着方姨娘的目光也看向任瑶华,见任瑶华只冷笑着站在那里,又接着道:“不想姨娘这么诚心,还在这里给母亲跪下磕了头,我一定会去转告母亲的。”
任瑶英嚷嚷道:“我姨娘跪的不是”
任瑶期迅速截断了她的话:“姨娘跪的不是母亲还能是谁?这里只有三姐,六弟,九妹还有周嬷嬷。三姐,六弟,九妹你们虽然名义上是姨娘的主子,可是方姨娘毕竟是父亲正正经经抬进府里的妾室,还育嗣有功,算是半个长辈,跪你们哪一个都不合理也不合情。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岂不是会说你们张狂?”
在场之人皆是面色一变。
方姨娘似是想要说话,任瑶期却是不给她机会:“再说了,即便我们几人都是孩子,不懂这些道理,姨娘却是向来被祖母夸赞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难道她也不懂这个道理么?她若跪的是你们,岂不是故意陷你们于不义?我是不信姨娘会做这种事情的,是吧姨娘?”
任瑶期放了去扶方姨娘的手,站起了身,偏头朝着她笑,一副对她十分信任的样子。
方姨娘低下头,缓缓挪着膝盖转过身子,面朝着西次间李氏的卧房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了头方姨娘自己起身,轻轻扫了扫嫩黄色缎面皮裙上的灰尘,然后才抬头看着任瑶期柔声道:“五小姐说的对,婢妾跪的是太太,非是他人。”
方姨娘将自己眼中对任瑶期的探究之色隐藏的很好,任瑶期也装作没有看到,依旧是一副熟稔的模样轻快地道:“既如此,姨娘便与六弟,九妹妹回去吧。周嬷嬷,你快派几个婆子给方姨娘她们打灯,外面路滑,可要她们扶仔细了。”
周嬷嬷一愣,看了任瑶期一眼,又看了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任瑶华,最后还是低头应了一声是,对方姨娘躬身道:“姨娘,六少爷,九小姐请,奴婢让人送你们回去。”
方姨娘朝周嬷嬷点了点头,对任瑶华道:“三小姐,婢妾明日一早就过来伺候太太。”说完就毫不拖泥带水的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
周嬷嬷也跟了出去。
任瑶期目送着方姨娘那柔美却挺直的背影走出了正房,点漆的黑眸虽然还带着笑,却沉静的如同冬日的湖面,深邃无澜。
任瑶华的目光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在任瑶期脸上,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任瑶期,你什么意思?”
任瑶期想了想,看着任瑶华认真地道:“三姐,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意思?刚刚我若是任由方姨娘跪下去,由着七妹妹闹下去,惊动了府里其他人,你以为吃亏的会是谁?”
任瑶华眼神莫测的盯着任瑶期半晌,却是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讽刺:“我以为你与方姨娘交往甚密,与六弟他们手足情深,因而见不得他们在我这里受委屈。难不成你忘了,当初是谁当着祖父祖母的面一口咬定是我推了六弟落水。”
任瑶期垂眸不语,这是她与任瑶华之间的死结,解释无益。
况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不奢望今日就能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当我不希望母亲再受牵连吧。”
这时候,周嬷嬷带着四个个捧了铜壶、铜盆、脸巾和药箱的丫鬟走了进来,对两人躬身回道:“三小姐,五小姐,奴婢已经谴了四个婆子送了方姨娘回芳菲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