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太好了。”兰登笑着说。之后他便穿过中庭,朝着三三两两的客人走去。所有的客人都在等电梯,腭骨上也都戴着耳机。

刚刚走到中庭的一半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晚上好,欢迎您来到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

兰登知道这是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但还是停住了脚步,看了看身后。耳机效果惊人——正如刚才年轻女子所言,就像有人在你的脑袋里面跟你说话一样。

“兰登教授,对您的到来,我表示最诚挚的欢迎。”声音轻松友好,一口欢快的英国口音,“我叫温斯顿,很荣幸今天晚上为您当导览。”

他们请谁录的音——难道是休·格兰特[42]不成?

“今天晚上,”耳机中的声音愉悦地接着说道,“您可以尽情徜徉,随性欣赏,无论您欣赏什么作品,我都会尽我所能为您答疑解惑。”

显然除了活泼的解说、个性化的录音和骨传导技术,每个耳机还配备了GPS,可以精确定位参观者在博物馆所在的位置,并据此进行相应的讲解和评论。

“先生,我清楚地意识到,”耳机中的声音接着说道,“在众多宾客当中,您作为一名艺术教授聪慧过人,因此您或许不怎么需要我的讲解。更糟糕的是,对某些作品的讲解您可能会有跟我完全不同的看法!”说完,耳机里的声音不自然地呵呵一笑。

这是真的吗?这个程序脚本是谁写的?

欢快的语调和个性化的服务确实是神来之笔,但兰登无法想象定制几百副这样的耳机要费多少功夫。

谢天谢地,耳机里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好像程序预先设定的欢迎词已经说完一样。

兰登的眼睛扫过博物馆中庭,看见人群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红色条幅。

埃德蒙·基尔希今晚我们勇往直前

埃德蒙究竟要宣布什么消息?

兰登往电梯方向看去,发现那边有几位客人在聊天。他们当中有两位是世界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创始人,还有一位是著名的印度演员,另外就是一些穿着考究的贵宾。兰登感觉自己应该会认识他们,其实不然。谈论社交媒体和宝莱坞的话题对兰登来说,既不太情愿又有点儿准备不足。所以,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远墙映衬下的一幅巨型现代艺术作品走去。

这件现代装置艺术作品仿佛置身于黑洞之中,九根细长的传送带从地板缝里拔地而起,消失在天花板上。这件作品类似于一个垂直面上的九条人行道。每根传送带上都有明亮的文字,不停地向上滚动。

我大声祈祷…我在自己的皮肤上闻到了你的气息…我诉说你的名字。

兰登走近一看,才发现传送带实际上是固定的,传送带在动的错觉是由每根柱子上安装的一层LED灯“皮肤”产生的。LED灯快速依次亮起形成文字,从地板中出现,沿着立柱向上飞奔,消失在天花板上。

我在号啕大哭…在流血…没人告诉我。

兰登在这些灯柱中来回走动,仔细欣赏这件作品。

“这件作品很耐人寻味,”语音导览突然说道,“它的名字叫《毕尔巴鄂装置艺术》,由概念派艺术家珍妮·霍尔泽[43]创作。它包含九根LED标识牌,每根四十英尺高,用巴斯克语、西班牙语和英语显示一些文字——所有内容都与可怕的艾滋病和那些被孤立的艾滋病患者所承受的痛苦有关。”

兰登不得不承认,这件装置艺术品确实让人如痴如醉,但也有点儿让人心碎的感觉。

“您以前应该见过珍妮·霍尔泽的作品吧?”

兰登觉得自己都快被这些不停向上奔跑的文字给催眠了。

我埋葬我的头…我埋葬你的头…我埋葬你。

“兰登先生?”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娓娓说道,“您能听到我说话吗?您的耳机还在正常工作吗?”

兰登一下子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喂?”

“喂,您好。”耳机中的声音回答道,“我记得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吧?我只是想试一下,看看您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我…我很抱歉。”兰登从那件展品上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了句,然后越过中庭看向窗外,“我还以为耳机里的声音是录好的呢!没想到居然是真人在线。”兰登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一排排的办公隔间里座无虚席,所有讲解员都头戴耳机、手拿博物馆手册在忙个不停。

“没关系,先生。今晚我就是您的私人导览。您的耳机也配有麦克风。今晚的这个环节提供的是互动式体验。您可以和我讨论艺术。”

兰登这才发现其他来宾也正在对着自己的耳机说个不停。那些结伴而来的人看上去若即若离,也都一脸困惑地在跟各自的讲解员聊天。

“博物馆的每位客人都配备了私人导览吗?”

“对的,先生。今晚我们为三百一十八位客人提供了一对一的导览。”

“太不可思议了。”

“呃,您知道,埃德蒙·基尔希是艺术和技术的狂热爱好者。他专门为博物馆设计了这套系统,取代他所不屑的团体游。这样的话,每位参观者都可以享受到个性化的参观体验,可以按照自己的步调去游览,问一些可能在团体游场合下不方便问的问题。这样的参观更温馨,也更能使参观者身临其境。”

“我的话可能有点儿跟不上潮流,但为什么不派专人直接陪同每位参观者呢?”

“人流呀!”耳机中的声音回答道,“为博物馆的每位参观者都配备一名讲解员,这就意味着馆内的人数会翻一番

。这样博物馆能接待的参观人数必然就会减少一半。此外,讲解员同时讲解时的嘈杂也会让人分心。我们的理念是提供完美的对话体验。基尔希先生总是说,艺术的宗旨之一就是促进对话。”

“这种说法我完全赞同。”兰登说道,“这正是人们参观博物馆经常约个伴或者带个朋友的原因。头上戴着这种耳机有可能会被人认为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呃,”带英国口音的讲解员说道,“如果约个伴或者带个朋友,几个人可以指定同一名讲解员进行小组讨论。这款软件是非常先进的。”

“你好像无所不知嘛!”

“其实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讲解员笨拙地笑了笑,突然改变了话题,“那么教授,如果您朝窗子那边走,穿过中庭,就会看见本馆最大的一幅绘画藏品。”

兰登穿过中庭,从一对三十来岁的情侣身旁走过时,发现两人头戴白色情侣棒球帽,很是惹眼。两人帽子上印着的并不是什么公司的标识,而是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个符号兰登非常熟悉,但他从没见人把它印在帽子上。近年来,这个极具风格的字母A已经成为这个星球上人数增长最快、日益畅所欲言的一个群体——无神论者——的统一标识。这个群体认为宗教信仰非常危险,他们于是每时每刻都更强势地公开表达反对意见。

无神论者现在都有专用棒球帽了?

看着周围这群技术天才,兰登提醒自己,这些擅长分析的年轻人当中,有许多人跟埃德蒙一样,很可能旗帜鲜明地反对宗教。在研究宗教符号学的教授眼里,今晚的观众并不全是他的“父老乡亲”。

第4章

解密网

突发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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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基尔希惊世发布?

今天晚上,科技界巨头齐聚西班牙毕尔巴鄂,参加未来学家埃德蒙·基尔希在古根海姆博物馆举办的贵宾专场。安检极为严苛。关于该活动的目的,宾客们都还被蒙在鼓里,但解密网从内部得到的消息称,埃德蒙·基尔希即将发言,准备宣布他那令人震惊的重大科学发现。解密网将持续关注事件的最新进展,即时发布最新消息。

第5章

欧洲最大的犹太教堂坐落在布达佩斯的烟草街。教堂是一幢摩尔风格[44]的建筑,有两座高耸的尖塔,里面可以容纳三千多名信众——楼下的长椅是为男信徒准备的,而楼上包厢里的长凳则是给女信徒的。

教堂外的院子里有个万人坑,埋葬着数以万计匈牙利犹太人的尸骨,他们是在纳粹占领的恐怖时期被害身亡的。院子里有一个标志性的雕塑,名为《生命之树》——这是一棵金属雕刻的垂柳,每片树叶上都刻着一位遇难者的姓名。微风吹过,金属叶片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教堂上空产生异样的回声。

在过去三十多年里,这座犹太教大教堂的精神领袖一直都是著名的《塔木德经》学者和犹太教卡巴拉教派的信徒——拉比耶胡达·克韦什,尽管他年事已高,健康状况欠佳,但依然活跃在匈牙利及世界各地的犹太社区里。

此刻,夕阳照在多瑙河上,克韦什走出教堂。他穿过烟草街上林林总总的时装店和神秘的“废墟酒吧”[45],回到位于“三一五”广场[46]的家中。他的家离伊丽莎白大桥只有咫尺之遥,大桥连接着1873年正式合二为一的两座古城——布达和佩斯。

逾越节[47]

假期——通常是克韦什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即将到来,但自从上周参加世界宗教大会回来后,克韦什就陷入了无尽的忧虑之中。

我真希望自己没去参加。

跟巴尔德斯皮诺、赛义德·法德尔以及未来学家埃德蒙·基尔希这次不寻常的会面,让克韦什三天来一直魂不守舍。

克韦什回到家后,直接大步流星地来到花园,打开了他的“茅舍”——这间小茅屋既是他的避难圣所,也是他的书房。

“茅舍”只有一个房间,大部头的宗教典籍把高高的书架压得摇摇欲坠。克韦什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看着眼前凌乱的书桌眉头紧锁。

这个星期,要是有人看到我的书桌乱成这样,他们肯定会觉得我发失心疯了。

书桌上随意摆放着六七本深奥而又晦涩的宗教典籍,书本都胡乱地摊开着,上面贴满了易事贴。后面木架上还有三本大部头著作——分别是希伯来语、亚拉姆语和英语版本的《妥拉》[48]——每本书都翻到了同一篇目上。

“创世记”。

起初…

当然,克韦什完全能把这三种语言的《创世记》都背诵出来,但他更应该去研读关于《光明篇》或者卡巴拉教派宇宙理论的学术评论。对克韦什这种修为的学者来说,研究《创世记》就跟爱因斯坦回到小学学算术一样,太小儿科了。然而拉比这个星期一直都在研究这个,他办公桌上的笔记本字迹潦草不堪,看起来像被狂风暴雨吹打过一样,凌乱得连克韦什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看上去就像个疯子一样。

克韦什先从《妥拉》看起——犹太教徒信奉的《妥拉》跟基督徒信奉的“创世记”故事类似。起初,上帝创造了天和地。接下来,他又去读《塔木德经》的箴言,重读拉比评注版的《上帝创世》释读。之后他开始研读米德拉西,全神贯注于备受尊崇的解经学者们试图解释传统的创世故事时对察觉到的矛盾说法所作的各种评论。最后,克韦什又埋头研究《光明篇》神秘的卡巴拉智慧。在《光明篇》中,不可知的上帝彰显成十种不同的生命树或维度,通过“生命之树”不同方式的排列,发展出四个独立的宇宙。

犹太教信仰的晦涩和复杂一直让克韦什感到欣慰——这其实是上帝在提醒人类,总有些事情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然而,在看完埃德蒙·基尔希的演示之后,考虑到他的发现简单易懂又清晰明了,克韦什觉得过去的三天,自己都白白浪费在研究一堆早已不合时宜的矛盾上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古籍置之度外,沿着多瑙河去做一次长距离散步,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克韦什终于开始接受这个痛苦的事实:埃德蒙的发现的确会给这个世界的忠实信徒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这位科学家所揭示的真相几乎跟所有既定的宗教教义都截然不同,而且他的演讲既浅显易懂,又具有说服力,这也让克韦什苦恼不已。

我忘不了最后那张图。克韦什心想。他回忆着在埃德蒙超大型手机上看到的令人不安的演讲视频。这样的结论会影响到每个人——不仅仅是虔诚的教徒。

在过去几天里,尽管克韦什一直在苦苦思索,但此刻他仍然束手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埃德蒙披露的信息。

他觉得巴尔德斯皮诺和法德尔肯定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三人两天前在电话里沟通过,但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朋友们,”巴尔德斯皮诺首先说道,“很显然,基尔希先生的发言令人不安…很多方面都令人不安。我敦促他给我打电话,再跟我讨论一下,但他却不理不睬。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要有个决定才行。”

“我已经决定了。”法德尔说道,“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我们要控制局面。埃德蒙蔑视宗教这一点众所周知。他会对他的发现进行精心包装,尽其所能伤害宗教的未来。我们要先发制人。必须由我们自己

来宣布他的发现。刻不容缓。为了减少冲击我们必须采取适当的方式,把对教徒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我知道我们讨论过公之于众的问题,”巴尔德斯皮诺说道,“但遗憾的是,我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向公众解释才能不构成威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有个问题,我们对基尔希先生发过誓,答应替他保密的。”

“我们确实发过誓,”法德尔说道,“我心里也很矛盾,不想违背誓言。但我觉得我们必须两害相权取其轻,牺牲小我,有所行动。我们全部遭到了抨击——伊斯兰教、犹太教、基督教、印度教,所有宗教无一幸免——而且考虑到埃德蒙正在破坏各教派都认可的基本教义,我们必须确保在公之于众后不会危及我们的宗教团体。”

“我是担心这件事根本没法自圆其说。”巴尔德斯皮诺说道,“如果我们现在考虑公开埃德蒙的发现,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人们对他的发现心存质疑——在他将发现公之于众之前去抹黑他。”

“抹黑埃德蒙·基尔希?”法德尔质疑道,“一个才华横溢,从来没在任何事情上犯过错的科学家?我们上次不是一起跟埃德蒙见过面吗?他的演讲很有说服力。”

巴尔德斯皮诺嘟嘟哝哝地说道:“总不会比伽利略、布鲁诺、哥白尼当年的发现更有说服力吧。以前宗教信仰就遇到过这种困境。这次也不过是科学再次兵临城下而已。”

“但他的发现比以前的物理学和天文学的发现有过之而无不及!”法德尔大声说道,“埃德蒙挑战的是宗教的根基

——我们一切信仰的根本所在!你想引经据典随你的便,但你可别忘了,尽管你们的梵蒂冈竭尽所能想压制伽利略这样的人,但他们的学说最后还是占了上风。埃德蒙势必也会如此。这样的事想挡都挡不住。”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立场很简单。”巴尔德斯皮诺打破沉默说道,“但愿埃德蒙·基尔希没有获得这个发现。对他的发现我们恐怕都束手无策。而我最希望的就是这个发现永远都不要大白于天下。”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同时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如果我们虔诚祈祷的话,上帝也许会劝一下埃德蒙,让他重新考虑将发现公之于众的事。”

法德尔哼了一声说道:“我觉得,埃德蒙这种人根本就听不到上帝的声音。”

“也许吧。”巴尔德斯皮诺说道,“不过奇迹每天都会发生。”

法德尔气冲冲地反驳道:“恕我直言,除非你祈祷的是上帝在埃德蒙将发现公之于众之前把他劈死,否则…”

“先生们!”克韦什试图化解越来越浓的火药味,于是插嘴道,“我们的决定不能操之过急,不是今天晚上就要达成共识的。埃德蒙不是说他要一个月后才会公开嘛。我提个建议,我们先各自思考一下,过几天再一起商讨对策,大家看怎么样?也许在思考的时候应对的办法自然就冒出来了。”

“好主意!”巴尔德斯皮诺说道。

“但是我们也不能等太久。”法德尔提醒道,“两天后我们再电话联系。”

“就这么说定了。”巴尔德斯皮诺说,“到时候我们再最后决定该怎么办。”

这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今天晚上就是他们约好要通话的时间。

克韦什一个人待在“茅舍”里,越发焦虑。今晚的电话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将近十分钟。

电话铃终于响了,克韦什一把抓了起来。

“你好,拉比。”巴尔德斯皮诺主教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忧心忡忡,“我很抱歉,有事耽误了一下。”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法德尔恐怕没法跟我们通话了。”

“哦?”克韦什惊讶地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我一整天都在联系他,但阿拉玛似乎…人间蒸发了。他的同事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克韦什感到不寒而栗。“这确实挺让人担心的。”

“是呀。但愿他一切安好。不幸的是我还有个坏消息。”主教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沉重,“我刚刚得到消息,埃德蒙·基尔希正在举行活动…今晚就宣布他的发现。”

“今晚?!”克韦什追问道,“他说过一个月后才宣布的啊!”

“是的!”巴尔德斯皮诺说道,“他欺骗了我们。”

第6章

温斯顿亲切的声音又在兰登的耳机里响了起来:“教授,在您的正前方是我们馆藏里最大的一幅画,但大部分参观者一开始根本注意不到。”

兰登把博物馆的中庭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一面可以俯视潟湖的玻璃墙之外,什么也没发现。“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自己也是大部分参观者中的一员。我没看到有什么画呀。”

“呃,这幅画展示的方式很特别。”温斯顿笑着说道,“画不是挂在墙上,而是铺在地上的。”

我本该想到这一点的。兰登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眼睛看着脚下往前走,一直走到地上的一大块长方形帆布跟前。

这幅巨型画作只有一种颜色——单一的深蓝色,参观者只能站在四周低头欣赏,就像在凝视一口小池塘一样。

“这幅画将近六千平方英尺。”温斯顿主动解释道。

兰登这才意识到,这幅画竟然是他最早住过的那间剑桥大学公寓面积的十倍。

“这是伊夫·克莱因[49]的作品,被人们亲切地称为《游泳池》。”

兰登不得不承认,这幅画丰富的蓝色色调非常醒目,给他的感觉是他可以直接潜入画布中游泳。

“克莱因发明了这种颜色,”温斯顿继续说道,“所以这种颜色被称为‘国际克莱因蓝’。他还声称这种色彩的厚度让他乌托邦式的世界观变得虚化和深远。”

兰登感觉到,此时温斯顿正在对着稿子照本宣科。

“克莱因最为人称道的正是他的蓝色画作,但他那张名为《跃入虚空》的特技照片虽然会令人不安,不过也挺出名,照片在1960年面世时曾引起不小的轰动。”

兰登曾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见过《跃入虚空》这张照片,拍摄的是一个衣着讲究的人从高处以燕式跳水动作纵身扑向路面的场景,照片的整体效果是挺吓人的。事实上,还是对照片耍了个小聪明——底片用刀片进行了别具匠心的巧妙加工。别忘了那个年代可没有什么PS[50]!

“此外,”温斯顿说道,“克莱因还创作了一部音乐作品——《单调交响乐》。在整支乐曲中,交响乐团用了足足二十分钟演奏一个D大调和弦。”

“会有人听吗?”

“成千上万的人呢。而且这个和弦只是第一乐章。在第二乐章里,交响乐团一点儿不发声,二十分钟‘完全静默’。”

“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当然演奏也没有那么沉闷。‘演奏’第二乐章时,三个裸女涂着厚厚的蓝色颜料,在一块巨大的画布上随意翻滚。”

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兰登虽然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学习艺术,但令他困扰的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学会如何欣赏艺术界那些前卫的作品。现代艺术的魅力是什么,他依然不明就里。

“我无意冒犯,温斯顿,但我想告诉你,我常常觉得很难区分什么是‘现代艺术’,什么是纯粹的荒诞不经。”

温斯顿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呃,大家都有这样的困惑,对吧?在您的古典艺术领域,作品是否被推崇取决于艺术家的创作技巧——也就是艺术家如何灵巧地在画布上挥舞画笔或者如何巧夺天工地雕琢石头。但在现代艺术领域,杰出的作品更加注重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