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不想跟他打交道,于是便偏开身体想避开他再走,奈何他就是个专门找茬的,偏不让人安生,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粗声粗气的说,“躲什么?害羞了?见着你未来的相公也不会讨好一下,将来有得你受的!”他盛气凌人的攫住我的下巴,用那绿豆般大的小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这个人叫梁大虎,今年才十二,人却长得高大壮实,脾气很坏,仗着他爹是村长,好像还有个做什么官的舅舅,所以小小年纪就是个鱼肉乡里的恶霸,而我这个被欺负了也喊不出声的小孤女更是容易引起他的兴趣。
已经是深秋了,本应是干爽的季节,可他身上却有着浓浓的汗臭味,很不好闻。我下意识的皱着眉,不悦的看着他,相公?这孩子,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么?也不知打哪儿学的这些轻佻的话,就他这德性,嫁谁也不会嫁他,何况我这身体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
我使劲的想抓开他的手,可是人小力微,总拿不开,只能干瞪眼着急着,梁大虎哈哈大笑,他的小跟班也跟着乐了起来。我无奈的翻翻白眼,很想忽视他们这种幼稚的行为。
“虎哥,这丫头是个哑巴,你真娶了她岂不是吃亏了?”有人不解的问道。不过,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了。
梁大虎粗鲁的啐了一口,大声说,“你懂个屁!我娘说的,不会说话的女娃才好,打她骂她也不会吱声,也不会顶嘴,用来做媳妇是最好不过的了!”那口吻说得仿佛我是牲口一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他那娘亲也是出了名的母夜叉,有这么卑劣的想法也不奇怪了。
“哦……”那几个孩子了然的点头。
正当我心里抱怨他的手抓疼我的下巴时,有人适时的出现解围,朗声的呵斥着,“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放开小昭!”他说话的同时还厉害的甩开了梁大虎,把我护在他的身后。
我抬眼一看,欣喜不已,是王哥!看他还背着弓箭,是刚从山里回来的?
“王展鹏!你就非得跟我过不去?信不信我叫我爹把你赶出去?”梁大虎故作镇定,狐假虎威的喊道。不过听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看来是有些怕王哥的。

少年愁滋味

我在王哥身后悄悄的探出脑袋来,看着前面张牙舞爪的梁大虎,不禁想发笑。我想,王哥可是这条村子里唯一不买村长的账的人,他的恐吓估计也没有多大用处。
果然,只听见王哥轻蔑的笑出声,不屑的说道,“好啊,你赶啊,你若敢把我赶出去,我就到萧太守那里去状告你爹,也就是我们村长大人,故意装病不去服役,到时看谁的麻烦大!”
这个,是村子里公开的秘密。年初景帝下诏征集民夫修建东郡奉天宫,每户有男丁的,只年满十五,就要有一人服役,梁村长家,除了这个独子梁大虎,就只有他本人符合条件,不过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买通了上头来征人的官儿,因此才能躲过了一劫。
那些小孩虽然胡闹,却也是早熟的,闻言脸色怵变,尤其是梁大虎,更是清白交加,气急的喊道,“哼!你有种!大家走着瞧!”说罢就气冲冲的走了。
王哥见他们走远了,冷哼一声,这才回头看向我,还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我的额头,宠溺的说,“你这个小丫头,作什么到处乱跑的?不是让人着急嘛?要不是我刚好回来,你岂不又让他们欺了去?”
我皱皱鼻子,朝他弯开一个笑脸,拉着他的手蹭蹭,向他撒着娇。在这里除了奶娘以外,也就只有王哥对我最好了。自我来到这个时代,认识他以后,他就像个守护神一样,一直陪在我身边,而我也是在他的面前感觉最自在。
王哥原名王展鹏,他的娘亲早逝,父亲原是村里私塾的先生,在前两年也不在了,只留下他这么一个孤儿。他家与我们家比邻而居,奶娘见他孤苦伶仃,所以也经常去照顾他。他今年十四,因为父亲文弱,总受人欺负,他从小就练了拳脚功夫,尤其是弓箭,更是百发百中,在村里没人敢惹他。而他自家里没人以后,就是靠上山打猎来维持生计的。这一次他已经去山上好几天了,我先前还担心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幸好见他平安归来。
“你去钓鱼了?”他看着我手中拿着的鱼竿问道。
我哼哼的点点头。
“那鱼呢?”
我又耸耸肩,被两个凭空出现的公子哥搞砸了,哪里能钓到什么鱼,有命回来就不错了,偏偏还遇到梁大虎,一肚子的气无处撒!
王哥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拧了下我的鼻梁骨,笑道,“你身子才刚好些就到处跑,自己一个人要小心些知道吗?对了,猜猜我这次带了什么给你?”
我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用眼神询问道,是什么?
“瞧瞧,看你喜不喜欢?”他说着就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条崭新的藕荷色丝带!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那大婶说小姑娘就爱这颜色……”
我朝他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很喜欢,可转念一想,买这个不就要花闲钱了,他本来就不是很富裕啊,又不由得收了笑容。
兴许是多年认识的默契,他一眼就看出我眼中的疑虑,摸摸我的头,轻柔的说,“别担心王哥我,这次上山收获很多,抓了不少猎物,够我过这个冬天还有余的。我看你头上的花绳也绑了好几年了,都泛白了,也是时候该换一换了,小姑娘家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对呀!”
听了他的话后,我也明白他的好意,于是眉开眼笑的把丝带收好,跟他一起高高兴兴的走回家去。每次王哥回来,奶娘总会添上几道好菜为他洗尘的呢。
那天回去以后,奶娘知道我一个人溜去河边,就对我说教了一番,还耳提面命我不要再去了。我当然是极力的应承了,毕竟我不想再跟那两兄弟有牵扯,只要不离开村子,与他们接触的机会就会减少,更何况快要入冬,那河也得结冰了,我一个人去那边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当我再次去到河边,去到林子附近,已经是春天的时候了。
冬雪初融,桃花相向东风笑,搵不住,收不聚的是满满的春意。山野里满山遍野的开满了花,星星点点,霎时可爱。缤纷初染,绿意初描,一派生机盎然。
每年的这个时节,村里的妇女都会到山边采集野菜,奶娘一向不喜与人争,所以我们每次都是到了很后了才会去,往往到了那里就只剩一些很小棵的菜苗了。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不过奶娘前两日犯了寒,身子虚软,于是我就自告奋勇的说自己一个人去,她先前还有些担心的,可自己又动不了,便由着我了。
因为我来得晚,这里好的野菜早就被采光了,只剩一些干瘪恹掉的,于是我就往更深的林子里走去,希望能找得到比较好的带回去,减轻奶娘养家的负担。现在日子越发的艰难了,皇帝频频对外宣战,苛政杂税不断,民不聊生,早前还听闻各地都有起义暴乱,依我知,这个天下,很快就要乱了。
果然,那些人因为不喜欢进山林里,所以放弃了这里的一大片绿油油的野菜。我高兴的扬起眉,从背篓里拿出小镰刀,蹲下身子,熟练认真的开始挖野菜。没有人跟我抢,自然收获颇丰,不多时,已经装满了一大箩筐了。我满意的把背篓重新背在身上,站起来正想回去,在转身的瞬间,我惊住了!
这是什么?阴森的眼睛,暗沉的毛色,还有大而恐怖的獠牙。野猪?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可从没听说过这里有野兽的踪迹,连王哥要打猎也是到另一个山头才能猎得到东西的。那它是怎么出现的?
我惊恐的颤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手里拽紧了镰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体积庞大的野兽,额上,背脊已经渗出冷汗,心狂跳不已。
那野猪铜铃大的眼珠凶狠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拆骨入腹似的,我瑟缩着身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跑?估计我没跑远,就被它一扑而来咬死了。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在此了?
只见它嘶吼一声,挪开步子朝我缓慢的踱来,并不急着扑向我,似乎在享受着捕猎的快感一样。
我咬紧牙,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希望可以起到一丝丝恫吓的作用。
忽然,耳闻马蹄声疾驰而来,“咻”一声,一支箭从我耳畔掠过,直奔野猪方向而去,并且精准的射中的它其中一只眼睛,立刻疼得让它不停的发吼,在原地打转。与此同时,在另外一旁,同样有一支箭往野猪身上射去,射中了它的身体,令它颓然倒下,奄奄一息。
我大气不敢喘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变化得这么快的一幕,愣愣的站在那里,直到听见了一声戏谑的叫唤,“小丫头,好久不见了啊!”
我转身一看,一个白衣少年优雅的坐在一匹黑得发亮的马驹上,手里还拿着弓箭,一身骑马装衬得他翩然出尘,潇洒俊逸。我不禁有些愕然,心道,怎么是他?
但见他利落的下了马,拉着马驹缓缓的向我走来。我“噗通噗通”狂跳的心还没有安下来,竟又遇上了他?难道今日的黄历是“不宜出门”吗?
不过此刻他是春风得意,笑得很灿烂温和,看向我的身后,说道,“玉奴,你说,这野猪,是你猎到的,还是我猎到的?”
“自然是二哥了!居然能射中它的眼睛,好厉害的箭法!”另一个稍显稚气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我转身一看,不就是那个玉奴么?
我已经见到几个侍卫合力把那野猪捆好,在少年的挥手示意下,带着猎物离开了。他们两兄弟这么好的兴致,来到这里打猎?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已经下了文书,这片山林已经划作猎区,会放养一些猛兽,你贸贸然进来,很容易没命的。”少年问道。
我错愕的摇摇头,抿着嘴,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说的文书我根本不知道,是有人故意不让我知道是,应该和梁大虎家脱不了干系!年前他娘亲提议让我到他们家做童养媳,被奶娘义正词严的拒绝了,我还记得他们走时的恶毒嘴脸,现在这下是要以此来报复我们?
“你不知道?”他湛亮的黑瞳紧锁着我,薄唇吐出他的猜测,“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吧?”
我委屈的敛下眸,心里忿忿不平,这人命关天的大事,竟然有人丧心病狂的为了私怨不告知我们,我无法想象,若不是遇到他们两兄弟,我岂不就死定了?

聚散真容易

我无法想象,若不是遇到他们两兄弟,我岂不就死定了?我被自己的这个揣测刺得心惊肉跳,全身冷汗淋漓,而林子里吹来的恻恻山风使仓惶不已的心更加失温。
这时,玉奴也瞧见了我的身影,便兴奋的跟着跳下马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两道眉弯成月牙似的,乐呵呵的问,“原来是昭昭啊!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呢!”他同样是一身骑马装,背着弓箭,我这才想起,后面补的那一箭,竟是这个孩子射出来的,真看不出来他小小的年纪也同样的善骑射啊!
不过……“昭昭”这个腻歪的称呼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我无奈的干笑着,想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奈何那兄弟俩手劲儿都忒大,我只得任由他拉扯摇晃了。眼前的玉奴似乎比年前见到的时候又长高了半个头,现在竟然比我还要高了,难道男孩子身体就是长得快?
玉奴十分热情的对我说起话来,“昭昭,怎么上次见了面之后,你都没有出现了,害我还天天溜出来想找你玩呢,还带上小白来,可是每次都很失望呢。不过好在,现在又看得见你了,真好!”他浅笑的圆脸犹如朝阳般熠熠有神,小手暖洋洋的,和我常年冰冷的手很不一样。
闻言,我有片刻的失神,玉奴经常来这里找我?这怎么可能?他哥哥不是怀疑我的身份么,怎么会让他跟我见面?我偷偷的瞟一眼他哥哥,他依旧是用那似冷还柔的眼神看着我们,不过俊颜上不再是高深莫测,而是神采扬扬,只有着纯粹温和的笑意,可惜还是暖不进我的心底。这样深沉内敛的人,绕是我再深探,也断然不知他在想的是什么。
玉奴似乎不了解这其中的暗潮涌动,只是单纯的朝我微笑着,很开心见到我的样子。我有些好奇,不知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个才见过两三面的人抱有如此的好感,每次都表现得这般熟络。照理说,富贵人家的孩子,应该不会缺乏玩伴才是啊!
我这么近距离的看他,才发现他其实长得跟他哥哥不太像。他哥哥五官深邃,面容冷峻,而他则是白皙秀气,甚至可以说是漂亮的。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家族的基因都很好就是了。
少年听了玉奴的稚言,也淡笑着附和的问道,“对啊,为什么后来就见不到你了?玉奴似乎很喜欢你呢!每次都嚷着说要找你呢!”
我抬眸,凝视着他,想忖度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单纯的只有表面上的意思还是话中有话?我为什么不出现,他应该最了解了不是吗?况且,真要找我还找不到,不是说已经把我的户籍都查得一清二楚,该不会是因为他尊贵的足迹不便踏足穷困的小山村?无论如何,他这话说得是冠冕堂皇,不明就里的人是听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的。
见我略带挑衅的沉默,他嘴角弯开一抹笑痕,眉宇间有着令人不容忽视的摄人光芒。但见他一跃上马,拉着缰绳驭着马,便伸出手来,缓缓的开口对我说道,“来吧!”
我不解的看着他,有着犹豫和迟疑,这是做什么?要我拉他的手上马?
“我送你出林子去,这山里还有野兽,我猜……你也不想命丧与此吧?”他宛如一泓深泉的眸子注视着我,带点淡漠的陈述一个令我害怕的事实,的确,若真的再遇上一头野兽,我必不能全身而退。
我有些忐忑的把背篓解下,放在马后,然后手伸过去与他交握,他一使劲,便把我拽上马背,置于他的身前。我的背脊贴合着他的胸膛,感觉被一股暖阳包围着,畏寒的身体开始微微发烫。
玉奴不依的站在马下叫嚷着,“二哥……”语气里满是不舍。
少年淡淡的开口,呼出的热气吹拂在我的耳边,嗓音低沉惑人,“玉奴,你在这里等我,我送她出去了就回来,今晚府里设宴,不能久留。况且……”他顿了一顿,“既然又有缘重遇了昭昭,她必然想交你这个朋友,你还担心以后见不着么?我说的对吧,昭昭!”他似乎很了解他弟弟在想什么,很自然的解释道。
果然,玉奴一听,便可怜巴巴的用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瞅着我问,“昭昭,二哥说的是真的吗?我可以来找你玩么?”
他们或者带点富贵人家的傲气,可是一直都是谈吐得宜,看得出来家教很好,连玉奴这么小的年纪也比梁大虎之流要有礼貌得多。
我是有苦说不出,哑然的看着他,可又不忍看见他失望,只好硬着头皮颔首答应着。玉奴见了欢呼雀跃起来,小脸兴奋的红润润的。
少年轻笑一声,拉好缰绳转向出口的方向,双腿用力的一夹马肚子,马儿嘶叫两声,便开始小跑起来。
我从未骑过马,更没有与人共骑的经验,而对方又是高深莫测的主,所以丝毫不敢大意,全身都僵直着,避免有直接的接触。
他好像也知道我在紧张,拍拍我的肩,轻轻柔柔的问,“你在怕我?”
我不能言语,只好摇摇头,把眼睛直视着前方,故意忽略他那戏谑的语气。我不清楚是不是怕他,按道理来说,我根本不应该怕他,我甚至比他还要大几岁。可是他却给我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那双幽深的眼睛可以看透人的灵魂般,在他的面前,我似乎无所遁形。
“呵呵,其实……”他轻笑两声,在我身后有些感慨的说,“姑娘家,真的安安静静的就好,话一多了就不可爱了呢。我那天说的话,不过是担心玉奴的安危,他想跟你交朋友,作为哥哥,必不想看他交上坏人,所以才谨慎些……哎,算了,跟你这小丫头说多了也是不懂……”
我心道,你才不懂!就十几岁的大男孩,作什么深沉的像几十岁的大人似的?连想事情也七弯八拐的不嫌累么?我连带调皮的做了个鬼脸,好在他也见不到就是了。
接下来直到送我出林子,他都没有再说话。而我却莫名的害怕跟他呆在一起,所以一下了马,就背起背篓,头也不回的匆匆的往村子里走去。
我穿来的身体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这里信息的互通又落后,加之自己又不能说话,所以我对他们的事,知之甚少,都是通过他们的话语中推敲出来的。
从那天开始,我去洗衣,挖野菜时,总是有意无意中碰到这两兄弟,有时候是他们两个一起来,有时候只有玉奴一个人,不过我知道这附近的暗处肯定有保护他们的人。
那个少年几乎不说话,有时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玉奴说话,有时则是望着天际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玉奴则是俏皮得可以,整天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新鲜事,又或者拉着我到处跑,总之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他们两兄弟一动一静,倒是个不错的组合,可以互补。
再后来,那少年就不再出现了,只有玉奴才会间或的现身,但是次数也逐渐的在减少。我隐隐的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很快的,到了元隆七年冬天。这年,似乎比往常还要冷一些,凄厉哀绝的寒风袭来,让人瑟瑟发抖,还是初冬,便要穿上厚厚的棉袄才能御寒。
冬日的天空更加的空明澄澈,只是周围破败萧条的草木让它失了几分姿色,然而我是喜欢冬天的,干净自然,一切的生机都隐含在萧索的地下,待来年破土而出。
我任着冷风刮在脸上,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山间,有些惆怅,有些茫然。
“昭昭……”一声熟悉而略含哀怨的叫唤,让我回到了现实。侧过头,眼角循升望去,只见好久不曾出现的玉奴红着眼睛来到我跟前,看样子似乎很伤心。
昭昭?听他平日说话,这才知道他比我还小一岁,叫我姐姐还差不多,况且我实际年龄可是比他那才十五岁的二哥还要大呢。可惜我无力言语,也就任得他在称呼上占我的便宜。
“昭昭,你要帮我呼呼,我好痛!”玉奴指着淤青的手臂,嘟着嘴朝我嚷嚷,这一年,玉奴长的比我高出一个头了,可是却还是孩子气很浓。
我定睛细看,这才发现他除了手上有伤以外,额上,嘴角也是淤青多多,是跟人打架了?他最近似乎总是大伤小伤不断的,难道那个在他眼里很厉害很了不起的二哥没有好好的保护好他么?怎么任得别人欺负他一个才丁点大的孩子。
“昭昭,我跟你说哦,我没跟他们打架哦,二哥说过,逞一时之勇算不得英雄好汉,我说过我要做英雄的,所以都没有跟他们计较。”他拍拍自己的胸脯,神气的说道。
玉奴口中的他们,应该指的是他的其他兄弟,家大业大,总是姬妾儿女众多,偏偏玉奴又是庶出的孩子,所以得到的关注自然不是很多,那些仗着母亲身份地位高的孩子,自然会欺负其他不受宠的。难得的是他的二哥是嫡出的孩子,却这么照顾这个庶出的弟弟。
我拉过他的手,挽了袖子,然后小心的用手帕帮他擦去上面的灰渍和血痕。他身上还有一些旧伤都没有痊愈了,这又添新伤,是什么样的矛盾,让他们看不惯玉奴,还下手这么重?
玉奴带着鼻音,喃喃道,“昭昭,你好温柔啊,跟我三姐一样好呢。”
我微笑着,他嘴里说的最多的,除了他很崇拜的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二哥以外,就是这个三姐了。我推测着,那位三小姐应该也是个温柔似水的巧人儿,也许就是因为她和那位少年的共同扶持,玉奴的生活才有依持。
“二哥就要成亲了,以后就不能经常带我玩了。昭昭,什么是成亲啊?我问阿嬷,她说成亲就是像爹娘一样,两个人住在一起,然后会有小小娃娃了,那,我也跟你成亲好不好?”
我哭笑不得,连连的摇头。玉奴跟梁大虎一样,根本不知道婚姻为何物,只是听大人说多了,便也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可是我不是孩子,不能跟他们胡闹到一块儿去。
不过我却有些愕然,那个总是沉静的人要成亲了?古人还真是流行早婚,他也还是个孩子啊,虽然他行为老练深沉,可放在现代也只是上初中的年纪啊!怪不得都见不到他的身影了,原来是忙着筹备婚事了。
“为什么摇头?我会对你很好的!不像爹那样,都不理我娘。我不管,我们拉勾啊,来!”他是说风就是雨,说罢就倔强的拉起我的手跟我拉勾,真真的是孩子心性。
罢了罢了,等他再大些应该就会明白的,到时不用我解释,自然有人跟他说清楚道明白。我瞎操什么心呢?
昭昭,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
昭昭,我长大了要当个英雄……
昭昭……
那天他比以往都要多话,问了我很多很多的问题,有些我会回答,而有些我不会,却也没能开口安慰他或者跟他解释。豪门世家,这种大房二房争宠,嫡子庶子的矛盾历来都是层出不穷的,即使我能言善道,也帮不上他半点忙,所以只能静静的听他说,希望他说出来了心里会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