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娟姐,你知道哪里要招人吗?”穆琼问道,他对工作不挑,只希望能尽快找点事情做,让家里的情况快些好转。
至于以后…他还是打算写文投稿赚钱的。
当然了,他要写文赚钱,那肯定要先有钱买纸笔,买报纸什么的。
“我哪知道啊!”赵春娟道:“其实像你这样的,就算进了铺子去做工,也只能当个学徒…我弟弟在绸缎铺当学徒,不仅要管铺子里的事情,还要帮掌柜的家里干活,一个月才小洋两角,给他剃头的。”
一角钱约莫等于十一个铜元,一个月赚二十二个铜元,这绝不是穆琼想要的。
“我以前上过学,认字,还会一点英文。”穆琼加了一句。
赵春娟工作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因而她时常回家,对穆家三人的情况也就很了解。
她本以为穆家三人就是乡下来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的那种,没想到穆琼竟然认字…要知道,她可是不认字的,而她弟弟,也是去给人当学徒之后,才被掌柜这指点着认了几个字,又学了打算盘的。
赵春娟看穆琼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带上了些敬佩:“你竟然认字?还会英文?!”
“以前我爷爷送我去新式学堂读过书,我上到了中学。”穆琼道。
“真好!中学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十几块呢…”赵春娟有些感慨。她是来买油条的,两人正说着,已经轮到她了。
她转过头去,就对着卖烧饼的摊贩道:“一个铜元一个的梅干菜烧饼给我来五个,再来三个铜元的油条。老板,我我买这么多东西,你多送我一个油条吧!”
上海的烧饼,是用面团包上少许猪油,再放点梅干菜或者葱花,然后擀成面饼撒上芝麻,最后放到炉子里烤出来的,特别香,配上油条更是格外好吃。
赵春娟要的东西挺多,摊主朝她笑笑,果真送了她一个卖相不太好的油条。
油条是两根炸得松软的面棍儿拧一起的,赵春娟将送的油条撕开,一根面棍给了穆琼,一根塞进自己嘴里,道:“你懂这么多,最好去租界看看,那边才好找工作!”
“谢谢春娟姐。”穆琼道谢。其实看过这边的情况,他就知道自己在这边肯定找不到工作了,现在听赵春娟说起租界,他当即决定要去看看。
“不用谢。”赵春娟道:“我家先生太太快要起来了,那边炉子上还煮着粥,我先走了。”
赵春娟说完就走了,她给人做佣人也不容易,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当然,相比于别人,她过得已经非常不错,给主家买早饭,还能让摊贩送一个油条自己吃。
等赵春娟走了,穆琼拿着那半根油条,进了旁边的一家杂货铺。
这杂货铺卖的东西挺多,大多都是吃食,其中就有咸菜咸鱼咸肉之类。
“咸鱼怎么卖?”穆琼问道。
“广东来的小咸鱼两个铜元一斤,日本来的萨门鱼一个铜元一块,这个本地的腌草鱼最好吃,放了酒腌制的,五个铜元一条。”杂货铺的老板道。
所谓的广东来的小咸鱼,每条差不多手指大小,是腌制晒干的,一斤有很多条,至于那加了酒腌的草鱼,虽说最贵,但挺大一条,也确实最香。
至于日本来的萨门鱼…穆琼看着那红通通的鱼块,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三文鱼。
在现代,三文鱼挺贵的,但现在这用盐腌制好的三文鱼,一个铜元能买挺大一块…
穆琼花一个铜元买了一块日本来的萨门鱼,同时也算是明白穆昌玉为什么说她想吃咸鱼了——咸鱼绝对是这里最便宜的荤菜。


第6章 法租界
杂货铺的老板卖鱼,就只给了鱼,没有包装。
穆琼没拿篮子出来,只能一手拿着半根油条,一手拿着鱼,就这么往回走去。
他早上就吃了点面糊糊,已经非常饿,手上的油条在他眼里,都成了诱人的美味,让他想要一口吞下…但想到家里的朱婉婉和穆昌玉,他实在不好意思吃独食。
如今是秋天,日头虽不如夏天来的毒,却也非常晒,河边向阳的青石板路冒着热气,进了背阴的弄堂,又有股寒气扑面而来。
穆琼到家的时候,都有点头昏眼花了,还渴地厉害。
“哥,你回来了!”穆昌玉是第一个见到穆琼的。
穆琼朝她点了点头,快冒烟的嗓子让他不想说话。
而这时,穆昌玉看到了穆琼手上的东西:“油条!哥你买了油条!”
穆昌玉看着油条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放光了!
穆琼见状,有些庆幸自己没把油条吃掉。
“吃吧。”穆琼把那半根油条给了穆昌玉。
穆昌玉明显馋得很,但并没有去吃那半根油条,而是道:“哥,这油条中午可以泡一碗汤!还有鱼,我们可以留着晚上吃!”
“咸鱼不用留到晚上,现在就煮了吧。”穆琼道:“它很下饭,这一块我们能吃好几顿,不用省。”
“嗯!”穆昌玉咽了口口水。
穆琼笑笑,又问:“有水吗?”
“哥你渴了?我去给你拿水!”穆昌玉说完就往屋里跑去,没一会儿,就给穆琼倒了满满一碗水端过来。
穆琼喝了水,总算好受了一点,又把咸鱼也给了穆昌玉。
穆昌玉喜滋滋地去做饭了。
朱婉婉看到这一幕,有点不赞同:“琼儿,你买鱼回来做什么?要不少钱吧?”
“一个铜元能买一大块。”穆琼道:“娘,我在码头那边没找到工作,下午我想去租界那边看看。”
“去租界?”朱婉婉一愣,又道:“租界…要怎么去?”
朱婉婉来了上海之后不怎么出门,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穆琼穿越前看过一些书,知道这时候的租界的一些情况,但要怎么去同样不知道:“我找人打听一下。”
穆琼把手上的水喝完,就看到赵婶子的丈夫赵长远拉着黄包车回来了。
赵婶子一家共五口人,他们夫妻两个带三个孩子。
她丈夫是拉黄包车的,最大的女儿在给人做佣人,第二个儿子在绸缎铺做学徒,最小的也是个儿子,在附近的一所小学读书。
赵婶挺健谈的,她丈夫却是个闷葫芦,只知道每天早出晚归地拉车,最大的爱好,就是拿着长烟枪抽一个铜元好大一包的烟丝儿。
拉黄包车,早上晚上的生意最好,因而赵长远中午会回家吃饭,睡上一觉,半下午再带着干粮出门去,然后一直拉车到半夜。
穆琼笑着走上前去:“赵叔,我想问你件事。”
赵长远停好车,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汗。他没说话,只看向穆琼,示意穆琼继续说。
穆琼问:“赵叔,租界在哪边?要怎么过去?”
赵长远指着北边:“租界在那里。出门先往西走,走一段上了大路一直往北,走上三里地可以坐电车过去了。”
听赵长远的说法,就知道租界离这里挺远…“谢谢赵叔!赵叔,坐电车要多少钱?”
“去法租界一个铜元,法租界去英租界,再一个铜元。”
穆琼记下赵长远的话,再次道谢:“赵叔,谢谢。”
赵长远没再说话,回屋去了,而这时候,住在穆家隔壁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酸溜溜地道:“家里都穷得掀不开锅了,又是买鱼又是买油条的,还要去租界,啧啧!”
她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穆琼看了她一眼,没搭理,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他也知道要省钱,但他家这情况,多花一个铜元少花一个铜元,其实没影响,最重要的还是要开源。
结果,他没说话,正在厨房那边忙活的赵婶子却怼上去了:“怎么,还不许人家吃块鱼了?你家还欠着债呢,不照样吃猪肉?”
那女人表情僵了僵,冷哼一声回房了。
“谢谢赵婶。”穆琼向赵婶道谢。
“谢啥啊!”赵婶看向穆琼:“我就是看不惯她!家里欠了债,房子都抵掉了,也不知道要好好干活。”
赵婶说完,又去忙活了。
她家中午也吃咸鱼,此外还有一大块豆腐,这会儿正炖着。她转过身去,往豆腐里扔进去一把切碎的咸菜,稍稍煮一会儿,咸菜豆腐就做好了。
穆琼连豆腐都馋了。
因为要煮咸鱼,穆家这天的午饭吃的有点晚,但他们吃得格外满足。
穆昌玉想用油条泡汤,但家里没有多余的碗,就把那半根油条切碎扔进了面糊糊,这么一来,原本清汤寡水的面糊顿时就香了起来。
至于那腌制的三文鱼,不仅肉质紧密,还有鱼油!虽然它很咸,但穆琼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它啃了。
当然,他实际上就吃了一小块。
一家三口吃着总花费不到两个铜元的午餐,你推我让的,竟也觉得非常幸福。
吃过饭,穆琼就把去租界要坐电车的事情说了,又道:“租界挺远的,我现在过去,在那里待不了多久就要回来…娘,我明天再去。”
现在差不多已经下午一点,这时候去租界,恐怕刚到那里没多久,天就黑了。
更何况他上午出去一趟,就有点没力气了…穆琼虽然想找工作,却也还是顾着自己的身体的。
“也好。琼儿,找工作的事情慢慢来就行了,别着急。”朱婉婉道,又拿出五枚铜元给穆琼:“这钱你拿着坐车买饭吃…”
“娘,不用了,我还有。”穆琼把自己剩下的两个铜元拿出来给朱婉婉看,又道:“昌玉明天给我做个饼,我带着中午吃就行了。”
“你怎么还有两个铜元?”朱婉婉吃惊:“不是买了鱼和油条吗?”
“那半个油条,是春娟姐给我的。”穆琼把遇到赵春娟的事情说了。
“总共才半个油条,你还拿回来…”朱婉婉有点感动。
穆昌玉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哥哥一定早就吃过油条了,之前盛面糊的时候,刻意没往自己哥哥的碗里盛油条…
“拿回来大家都能尝尝,多好 ”穆琼笑了笑:“娘,我还有钱,你不用再给我了。”
“你出门不多带点钱,要是有个意外…”朱婉婉坚持要把钱给穆琼。
穆琼想了想,到底还是接了钱。
上午出去了一趟,穆琼已经累得很了,下午干脆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他就看到朱婉婉正在兴冲冲地数铜元。
看到穆琼醒来了,朱婉婉道:“琼儿,下午娘把衣服给沙船厂的工人送去了,总共得了二十枚铜元。”
二十枚铜元真的很少,但穆琼这会儿竟也兴奋起来:“娘,我去买块豆腐吧。”他们家三个人,现在都有点瘦过头,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朱婉婉只当儿子想要吃豆腐,答应下来。
豆腐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就能买。
南边的豆腐比北边的豆腐要嫩很多,其实就是豆腐脑,一个铜元能买很大一块了,穆琼没带个盆子,都没法拿,最后干脆就买了一斤豆腐干。
这豆腐干,倒是跟北边的老豆腐差不多,穆琼直接把它捧回了家,然后就看到穆昌玉正在做面疙瘩。
瓦罐里煮一罐面疙瘩,再放进去切小块的豆腐干,放点盐,配着咸鱼好吃得很!
一家三口又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穆琼就出门了。
出门前他喝了一碗豆腐干煮面疙瘩,怀里还带了几个用油纸包好的面饼。
面饼真的就是单纯的面饼,他们家没有发酵粉,朱婉婉和穆昌玉又是不愿意跟人讨要东西的,最后就搅合了面糊糊,在赵婶子用完她家的锅之后,借用了赵婶子的锅,也不放油,直接摊出薄饼来。
这样薄饼肯定不好吃,但好歹省钱。
穆琼迎着秋天早晨的凉风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来到电车停靠的地方,上了电车。
电车上有售票员,是个比穆琼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得知穆琼的目的地之后,他果然跟穆琼收了一个铜元。
虽然是大早上,但电车里人很多,这些多是上海县本地人,正用本地方言聊天:“这就是电车啊…”
“不知道租界是什么样子的。”
“一定很好玩!”
“听说租界那边开了个新世界游乐场,特别好玩。”
“我们就是要去新世界游乐场玩的,你们去不去?”
“我家孩子过生日,这次就是带他去玩的。”

穆琼听他们聊了一路,发现对租界外的老百姓来说,去租界似乎是一件很时髦,很让人高兴的事情,有啥值得庆祝的事情,就会去玩一趟。
什么时候有钱了,他也带朱婉婉和穆昌玉去玩。
电车在法租界停下,穆琼下了电车,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跟他穆家居住的弄堂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的建筑都偏西式,道路也宽敞,还非常热闹,路边更是有不少店铺。
这会儿时间还早,很多店铺都没开,但也有开了的,穆琼一路往前走,就看到一个钱庄门口,一群人正抬着一个铁箱子正往里走。
若无意外,这铁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银元。
这年头的钱特别重,倒是抢都不好抢…
如今的铺子都不挂招工启事,穆琼只能自己去问。
他跟着进了那个钱庄,问柜台后的掌柜:“掌柜的你好,你们铺子招人吗?”
“不招。”掌柜抬起眼皮瞥了穆琼一眼,非常干脆地说道。


第7章 西餐馆
被拒绝了,穆琼并不意外。
他也知道,这样直接上门去问,想要问到个工作很难,但不问,他又不知道要怎么找工作。
他上辈子从未出去工作过,平常不管是跟人商量事情,还是交朋友,基本都是通过网络来的,可现在他所处的,却是一个没有网络的世界。
这甚至根本就不是他的世界。
站在租界街头,他隐隐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但家里的情况,却又让他不得不尽快适应这个世界。
穆琼从钱庄出来,进了旁边的一家酱园店询问。
此时在江南常见的酱园店是专门卖各种酱料,包括酱油之类的调味品和某些酱菜的店铺。约莫是这时的物流并不发达,又没有冰箱冰库之类的东西的缘故,大家时常吃腌制食品以及各种酱料,酱园店的生意也就非常好。
酱园店的老板同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穆琼问了好些店铺,都没找到工作,他倒是想要去找更高大上的工作,比如给人当翻译什么的,但他没有门路,而且有些地方,他进都进不去,还没靠近就会被驱赶开。
在现代,商家以衣取人赶走客人可以去投诉,但在这个时代,不快点离开指不定就被打了。
至于在一些小说中会出现的,遇见贵人飞黄腾达的情节…反正他是没遇到。
穆琼在街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一张招工启事。
那是一个叫合众的保险公司,要招一个抄写员。
穆琼对这年头的保险公司并不了解,但抄写员的工作,自认可以胜任。
这家合众保险公司在路边一家服装店的二楼,穆琼从服装店旁边的小楼梯上去,就看到里面有七八个穿着长袍的男人在忙着。
他原以为,在民国的租界男人们都该是穿西装的,可实际上并不是,一路所见,大家普遍穿的都是长衫。
“你好,你们这里要招一个抄写员是吗?”穆琼笑着问道。
“是的,你有介绍信吗?”一个坐在办公桌前,瞧着约莫三十来岁,嘴唇上方留着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胡子的男人抬头问穆琼。
“我是看到下面张贴的招工启事上来的。”穆琼道,他当然没有介绍信,他都不知道这时候找个工作,还要介绍信。
“没有介绍信我们不要。”那人瞥了穆琼一眼,立刻就拒绝了。
“我没有介绍信,但应该能胜任这个工作。我是从北京过来的,之前读的是北大预科班。”穆琼道:“我的国文学的很好,还会英文和法文。”
这个时期的北大,正是最为辉煌的时候。至于北大预科班,其实是可以直升北大的中学,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去。
当初原主去了北京之后,原主的父亲让他去考的中学,就是北大预科班。
按照原主的学识,在北京若是上个普通中学,成绩肯定是能跟上的,但北大预科班…这哪是那么好考的?
原主当然考不上,然后…竟然就被送去读小学了!
原主其实没读过北大预科班,但穆琼这会儿还是扯了这面大旗。
那男人听到北大预科班,看穆琼的目光果然不一样了:“毕业证呢?”
“毕业证遗失了,但我该会的都会。”穆琼道。
那人狐疑地看了穆琼一眼:“毕业证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遗失?”
“老李,你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看他这样子,兴许是抽大烟的。”旁边的一个人道,鄙夷地看向穆琼。
那人听同事这么说,眼里的狐疑变成了警惕:“我们这里不招人。”
“我只是病了一场。”穆琼有些无奈。
然而那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只皱着眉头挥手:“你快走吧!”
那人的同事还对那人道:“我就说招工的的牌子不用挂出去,不就是抄抄合同姓名地址,去附近的中学问一声,找个字好的就行了!还不用担心来历有问题。”
他们不再搭理穆琼,穆琼只能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这时候在上海,大烟虽被谴责,但却是合法买卖的,很多有钱人都会抽,但他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误认为是抽大烟的,不免有些无奈,又看着自己身上有些旧了的竹布长衫叹气。
他的穿着打扮在姚家那边的弄堂里不算差,到了这里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又带着病态年纪还小,怕是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更别说他还连张中学毕业证都拿不出来…也难怪人家连个机会都不愿给他。
出了合众保险公司,已经中午了。
穆琼拿出穆昌玉给他做的面饼吃了,继续往前走。
他这会儿有点渴,好在还能忍,就是眼下这情况,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工作。
“卖报了,卖报了!”有个十来岁的报童吆喝着从穆琼面前走过。
“等等。”穆琼叫住了他。
“先生,要买报吗?申报新闻报两个铜元一份,大众报只要一个铜元!”报童道。
“我能看看吗?”穆琼问道。
报童有些犹豫,但还是给穆琼看了看手上拿着的报纸的第一面:“文达先生的新小说开始连载了,先生你买一份吧!”
穆琼也想买报纸,但报纸太贵了…
“我没钱…我是来找工作的,能让我看看上面的招工信息吗?”穆琼问道,从他以前看过的书和原主的记忆来看,这时候的报纸上,已经会刊登广告、招工启事之类了,还有些文人没钱花用,会在报纸上登报卖字画。
报童一言难尽地看了穆琼一眼:“我还急着卖报呢!”说完,他拿着报纸就跑了。
穆琼刚才就扫了一眼最上面的申江新报,只看到报纸的中缝里,有个房子出租的广告,招工的信息那是一点没看到。
一辆黄包车拉着个穿着旗袍,披着披肩的女子飞快地从穆琼身边走过,不一会儿,又有一辆载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的汽车开了过去。
租界的路上人很多,因而那车子的司机一直在按喇叭,“啪啪啪”的声音响个不停。
“妈!啪啪车,啪啪车!”一个孩子高兴地指着汽车叫起来。
穆琼看过去,才发现竟然是几个熟人——说话的孩子和他的家人,早上是和他一起坐电车过来的。
那家人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带着三个孩子,他们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汽车,又说说笑笑地进了路边的一家西餐馆。
说起来,租界这边西餐馆挺多的,只是在里面吃饭的全是华人,而且这些西餐馆虽说开在西式风格的建筑里,但里面的装修摆设挺中式的。
当然了,也有些西餐厅要更西式一些,比如那家人进的西餐厅,就跟其他的西餐厅不太一样,看着格调更高。
穆琼看着那西餐厅,正想着要不要进去问问,就听到旁边的西餐厅门口,一个穿长袍马褂的中年男人用粤语抱怨起来。
穆琼不会说粤语,但他语言天赋不错,能听懂,也就听明白了这人的话——这位餐馆老板很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去隔壁吃,不到他那里吃,明明隔壁这家店的东西比他家贵。
穆琼闻言,心里一动:“大家不来你这里吃,是因为你这家店看着旧了,而且不像个西餐厅。”
那老板看了穆琼一眼,约摸是闲得发慌,竟然用带着口音的上海话跟穆琼聊了起来:“我这虽然旧了,但却是正宗的粤式西餐馆,东西很地道。唉!早几年来我这里吃饭的人可多了!”
穆琼:“…西餐厅…还有粤式的?”
“当然有了。”那老板一副穆琼少见多怪的样子。
穆琼:“…”
那老板又道:“上海人来租界,都要吃大菜,以前我的店里都是爆满的,但自从旁边开了这么一家…”
这边的人管吃西餐要吃大菜,这老板说上海人来租界都要吃西餐,这话穆琼是信的,来了租界如果还吃包子馄饨,那跟在外面也没啥区别了。
来租界吃西餐,估计就跟农村人六七十年代进城,去国营大饭店吃个饭,或者两千年左右,去大城市玩吃个肯德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