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现了戏剧性变化,上门找茬的程玄鹄前倨后恭,向星云师太施礼自称褚氏门生,而星云师太就是褚遂良之女褚云行。冲着这一层关系,如果善加利用,说不定能趁机搞定程玄鹄。

梅振衣的脑筋当然转得快,立即起身上前,先冲星云师太施礼,又向程玄鹄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我钦佩师太才学已久,今日方知您原来是名门之后。程先生也出自高人门下,不远数千里前来指点腾儿,我不知珍惜错过数月光阴,希望先生恕罪。…来来来,二位老师都请坐下,边喝茶边聊吧。”

有了这个插曲,书房中气氛缓和了不少,星云师太坐下问道:“程先生,我见你进门时面有不悦之色,除了梅公子私请业师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事让你不快吗?”

一句话提醒了程玄鹄,他还没有忘记来意,欠身答道:“我受长安侯府所托来到芜州,应忠人其事,既然清点菁芜山庄的帐目就应尽责。日前梅公子欲在敬亭山修建神祠,又欲为孙仙人立经石幢,陈某非是不允,可实在支出巨大,所以要禀报长安侯府再作计较。…但我近日听闻神祠与经石幢都已开工,而菁芜山庄并未支出银钱,所以要上门询问。”

梅振衣有些惊讶的反问:“先生即刻拿钱不方便,我自己想办法筹钱也不行吗?”

程玄鹄笑着说道:“小公子年幼并未自立门户,名下亦无产业,你本人无进项。未经家主许可,擅自举借巨额外债,这笔钱也是需要梅府来还的。我知道你舅舅家中巨富,他可能不会逼你还,但是追究起来此事还是违反唐律。如今侯爷出征在外,如果梅府主事之人以此为名,完全可以责罚你,少爷自己也需小心啊。”

第041回、遮眼红尘身何处,诞言无栗食肉糜

程玄鹄这是在提醒梅振衣,不要让裴玉娥抓住把柄给收拾了。前文提到,唐律规定:“尊长既在,子孙无所自专。若卑幼不由尊长,私辄用当家财物者,十匹笞十,十匹加一等,罪止杖一百。”此人和一般的书生还不一样,既精通财务帐目,也精通刑名律法,他以为梅振衣的钱是找舅舅柳直借的。

梅振衣擅自举借巨债,将来还是需要梅家还。裴玉娥真要追究起来这也是违反律令的,她如果将钱还给柳直逼着他收下,然后把梅振衣送到官府告一个儿孙不孝,按照梅振衣的举债金额,绝对够得上“杖一百”的标准。

打一百杖可轻可重,轻的上点药擦擦屁股就没事了,重的是可以打死人的,谁又能保证裴玉娥不借机对梅振衣下狠手呢?反正如今梅孝朗不在家,而梅振衣自己又犯了错。程玄鹄在菁芜山庄待的时间不短了,当然清楚一些梅家的内部矛盾,此时提醒梅振衣也是冲星云师太的面子。

梅振衣闻言答道:“程先生误会了,我不是和舅舅借的钱,实际上这钱不是我出的,而是齐云观上任观主纯阳子吕仙人出的。纯阳子的事迹想必你也听过了,他临去之时曾留下一笔钱财,托后来人造福世间百姓。”

张果也在一旁解释道:“是的是的,少爷说的没错,确实是吕仙人留下的财钱,我可以做证。”

这时星云师太问道:“程先生,你掌管菁芜山庄的帐务,钱财出入谨慎也是应该。但你知道小公子为孙真人所造的经石幢究竟是何物吗?”

程玄鹄:“所知不详,只知是一座经石幢,公子欲为其师立碑。”

星云师太摇了摇头,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来几张纸,递到程玄鹄手中道:“你误会了,非为某人树碑立传,而是造福世间万民之举,你看看石幢上所刻就明白了。”

这几张纸上写的便是孙思邈交给梅振衣,要他刻在“石太医”上的文字。程玄鹄接过来看了几眼,立刻也明白了,他放下纸张道:“小公子,是我误会了,如此功德之举,怎样隆重其事都是应该的,我本以为你就是要为孙真人立碑,下人们借机聚敛私财。…此石幢当立,菁芜山庄立刻调拨银钱,我会向长安侯府解说清楚的。”

梅振衣摆手:“先生,这就不必了,孙真人是我师父,也是我的恩人,立石幢之事不必麻烦菁芜山庄。至于绿雪神祠,是我父的吩咐,也是梅家的事情,这笔支出由菁芜山庄来给是应该的,现在不着急,等你回报长安侯府之后再算帐吧。”

见程玄鹄表态立刻就要拨钱,梅振衣摆手道:“先生,这就不必了,孙真人是我师父,也是我的恩人,立石幢之事不必麻烦菁芜山庄。至于绿雪神祠,是我父的吩咐,也是梅家的事情,这笔支出由菁芜山庄来给是应该的,现在不着急,等你回报长安侯府之后再算帐吧。”

这一次见面的结果非常好,看来人是需要打交道才能互相了解的,程玄鹄这个人并不坏,他既然是裴玉娥请来的,难免对梅振衣有偏见,等了解情况之后事情就有了转机,尤其还有星云师太这层关系。

程玄鹄告辞的时候,梅振衣亲自把他与星云师太一起送到了山下,两人分别上船回程。上船之前程玄鹄把梅振衣拉到一旁私下里问道:“梅公子,先前听侯爷夫人言语,对你有些误会,今日见面发现你并非顽劣不堪,但昨日有下人说你在菁芜山庄门前抡砖大喝,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振衣笑了:“先生又误会了,昨天我在山中被一名道士骗到菁芜山庄门前,和他发生了一点口角,并不是冲着您的。”

程玄鹄:“哦,那我就放心了!但我还是有话要提醒你。”

梅振衣:“先生请讲。”

程玄鹄:“侯爷夫人说你在芜州用度过于奢靡,也不是没有道理。今天你开席请我,席上那几道菜,你知道要费多少人工吗?别的不说,就说那蒸蟹粉与野鲫籽,席间听说是你平常爱吃之物。你生在大富之家,如此佳肴偶尔品尝倒也没什么,但成为经常日用,恐非持家修身之道,也不要怪长安有人非议。”

今天梅振衣请程玄鹄吃饭,准备的当然丰盛,席间有两道菜是当地水产,梅振衣告诉程玄鹄是自己平常最爱吃的,请程先生也多尝尝。程玄鹄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两道菜看似普通实则不寻常,回头又特意问了一下做饭的厨师。

那蒸蟹粉是用青漪湖特产的金鳌蟹,蒸熟之后,专门剔出蟹黄蟹膏,按比例配合蟹足肉一起绞碎成羹,一小盘菜需要七、八只四两重的金鳌蟹,还需要四、五个下人专门忙乎一上午。更有讲究的是那道野鲫籽,说起来材料不复杂,就是红烧野鲫鱼的籽,但复杂就复杂在这盘菜专门吃籽,配上其它的新鲜茎叶菜看不见鱼。

那个年代还没有什么水产养殖,鲫鱼都是在江湖里打上来的。野生鲫鱼的生长速度极慢,半斤重的鲫鱼要好几年才能长成,一网打上来的鱼中合适的极少,但只有这种鱼的籽才适合做菜,而且需要鲜活的。做菜的时候不是专门做籽,而是连着整条鲫鱼一起红烧,做熟之后单独把籽取出来,再与别的配菜一起加工好端到桌上。你想想这盘菜需要多少功夫?又需要现打多少条鱼?

梅振衣穿越之前是个苦孩子,他并不了解世间大富大贵的生活,穿越之后成了小侯爷,莫名就享受了这一切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在努力适合这个角色而已。像这样的菜品逢年过节偶尔尝尝也没什么,梅家吃得起,但是当日常菜肴经常食用,那的确是过于奢靡了。如果小小年纪就养成了这么奢靡的习惯,长大之后恐怕不是好事,这正是程玄鹄提醒他的原因。

听程玄鹄这么一解释,梅振衣打了个激灵,突然有如梦初醒的感觉——这段时间以来他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奢靡!这并不是他本人的习惯,却在无意之中习以为常,如果程玄鹄不提醒,他恐怕还会继续这么过下去。

有多少下人每天在厨房剔蟹壳,还有多少佃户冒寒暑在青漪湖中撒网打鱼,就是为了他的一盘菜,为了少爷吃菜时感觉还不错的那一丝口味。这些人都是伺候梅振衣的下人,他们本来可以去做更有意义或更实用的事情,而现在却只能天天做这些。想到这里梅振衣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点醒,就今日这一席话,足以为腾儿之师!”

程玄鹄又问道:“请问孙思邈真人与你一起用餐吗?”

梅振衣摇头道:“不,师父从不与我一起用餐,因此也没有指责过我。”他说的是实话,刚醒来的时候孙思邈会开每天的食谱,那是梅振衣单独吃。后来他的身体恢复了,孙思邈不再开食谱,一日三餐就由菁芜山庄的厨师负责,孙思邈也从不与他同席吃饭。

梅振衣吃饭的时候觉得厨师做的几品菜肴味道很好,就经常吩咐厨房做,他心里考虑的事情多,于是在生活方面就没怎么操心。而包括张果在内的下人们谁会说少爷这些事呢?

程玄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要让师长教你,人长大了要求学,首先就要学会如何自省。至于长安侯府之事,至少冲云行小姐面上,我不会为难与你,但你自己也要谨于言行。”

与程玄鹄第一次见面,梅振衣很有收获。至少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史书记载古时晋惠帝听说民间饥荒百姓无栗米充饥,竟然反问了一句“何不食肉糜?”听上去荒诞但也完全有可能。假如梅振衣就是个从小在菁芜山庄长大的小侯爷,每天这种生活习以为常,甚至连他都可能会问出一句——“何不食蟹粉?”

回去的路上,梅振衣对张果叹道:“张老,这位程先生是个人材啊。”

张果笑道:“当然是有些手段,否则长安侯府为何会派他来?今日的事情也是巧了,他竟然是褚遂良门生,而星云师太是褚公之女,想必他日后不会太过为难少爷。”

梅振衣:“我是另有所指,此人不仅读诗书,而且精通钱粮帐目与刑名律法,这就不简单了。自古饱学之士并不少见,但是像他这样精通实用俗务的读书人就太少了。如论如何,今后一定要重视这个人,要与他善加交往。”

张果点头道:“既然少爷吩咐,老奴一定照做就是了,只要他不为难少爷你,我往后就对他客客气气恭敬有加。”

梅振衣叹道:“不能总怪别人为难,也要想自己是否有毛病。”

张果望着青漪江上渐渐远去的两条船,若有所思道:“其实更让我惊讶的是星云师太,今日方知她竟有那种身世,因何故出家,又怎会流落至此呢?”

梅振衣:“既然想知道,你刚才为何不问?”

张果:“我不想勾起她的伤心往事,自然不便发问,只是心中感叹。”

梅振衣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容有些调皮:“张老,我听谷儿说你最近有空就练书法,把星云师太留下的墨迹拿去临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才想起来练字吗?”

张果咳嗽一声:“在人间修行很多年啦,也读过不少圣贤书,但我没有少爷这种福气,能请名家为师,连正经的书法都没有学过。我见星云师太书法精妙不俗,心中好生羡慕,故此私下临摹习练,今日听闻师太身世,果然出自名门世家。”他这张老脸竟然有些发烫,微微低头扭脸。

梅振衣:“我就是问一问,您老不需解释这么多,你心中究竟是羡慕啊,还是仰慕啊?据我观察,你看师太的眼神可有些不对劲!”

张果接连干咳几声,就像嗓子眼卡了鸡骨头:“咳、咳,少爷年纪还小,不懂的事不要乱说,星云师太可是位出家人。”

梅振衣却不放过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我虽然年纪小,可您老年纪不小啊,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师太了?出家人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可以还俗。”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完全正常,穿越前的六婶在农闲时就经常到风景区的寺庙中客串尼姑,这份工作还是大伯给介绍的。

张果的老脸终于红了,就像听见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压低声音道:“少爷切莫如此信口开河,师太可是供奉观音菩萨的佛门修行人,不要亵渎了她。”在唐代,出家人的地位很特殊,僧尼取得正式的度牒条件非常严格,很少听说有还俗结婚的。

梅振衣开玩笑表情却很正经,收起笑容道:“仰慕应是一种赞美,怎能说是亵渎?话又说回来了,当朝武皇后如今母仪天下,不也曾经出家为尼吗?”他说的倒是实话,武后原是侍奉李世民的嫔妃,和当时的太子李治搞上了,李世民死后她出家为尼使了个暗度陈仓之计,后来又还俗回到宫中嫁给新皇。

这话张果还真不好反驳,凑到梅振衣耳边道:“少爷快别说了,师太可能会听见的,往后见面就尴尬了!”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半山腰,梅振衣回身一指青漪江上扬帆远去的那艘船:“这么远,师太也能听见?张老你也太小心了吧!”

张果:“少爷有所不知,师太是个有修行的人,而且修为不低。”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这回轮到梅振衣吃惊了,他只知道星云师太才学不俗,还真没看出她也是一位修行高人。

张果:“少爷修为尚浅,没有发现也正常,等你将来境界到了,对身边很多事都会无意中留心,老奴已经修行百年,自然有所查觉。师太下山时的步法你注意了吗?落地悄声,如云烟拂过。”

梅振衣:“这我还真没注意,以前也没有送师太下过山,这到底有什么讲究,你仔细说说好吗?”

张果:“其实也没太大神奇,只要少爷的修行到了,也是会的,无非是缩地神行之术,但师太是佛门中人,施展起来自有特异之处,而我就不会像她那样走路…”这缩地神行之术,梅振衣还不会,但他所遇到的高手,比如张果、梅毅、孙思邈甚至包括那位吕纯阳都是会的。

有人可能误会这是武侠小说中所描述的轻功,说起来也类似。修行人的神通有“御物”一说,就是指具备能感应外物的法力,这种法力可能是心念力、定力、摄力等等,都以“法力”二字统称。御物神通是修行人使用各种专门法器的基础,再进一步称为“御器”,感应外物使之与身心一体,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此境界再往上,称为“御形”,御天下大块之形,法力所能感应的不再是具体的一件东西,而是周围的天地山川。此时人的行止可有飘然之趣,有人称之为缩地术,有人称之为神行术,有人称之为御形术,总之都是一种类似的神通。

佛门有偈“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星云师太走在山路上步履轻悄而过,脚下蝼蚁无伤,是佛门修行人的一种步法。(注:后世也有人称之为“云行步”,倒也与星云师太的闺名褚云行相映成趣。)

张果不是佛门弟子,虽然也会类似的御形术,但也不会像星云师太那样行走中随时施展,所以他才会说自己不会那样走路。梅振衣听明白之后点头笑道:“御物、御器之说我听师父讲过,御形之说还未得传授,师父只告诉我不必深究,功夫到时自然有成,所以我才没有注意到师太的步法。…张老,你既然能看出她有修为,那么相比你又如何?”

张果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师太是名门之后,年岁也不大,可能修行佛法时日不长,若论法力,还比不过我这样的老妖精。但是她——精纯、脱俗!”

梅振衣笑嘻嘻的接口道:“张老一直在夸师太,又何必害怕让她听见呢?我问你一句,师太正坐船远去,此时她如在船上说话,你能听见吗?”

张果摇摇头:“已经太远了,我听不见。”

梅振衣一跺脚:“她说话你听不见,而她的法力还不如你,你竟然担心我们说话她能听见?这就是关心则乱啊,你都糊涂了!…张老,假如你真的对她有意思,我找机会探探师太的口风?”

张果一把拉住梅振衣,央求道:“少爷啊,求求你,就饶了老奴吧!可千万不要对师太说那样的话,否则往后还怎好意思见面?”他心里确实对星云师太有几分仰慕之情,但并不敢有非份之想,却被梅振衣三言两语把话都套了出来。

梅振衣:“哦?是不好意思说,还是你不想让她知道?”

张果:“断不敢想!”

梅振衣:“那好吧,暂时我就配合你,不向师太揭发,等你敢想的时候再说吧。”

张果又让梅振衣抓住一条小辫子,往后对这位少爷更是服服贴贴,此话暂且不提。自从与程玄鹄见面之后,梅振衣也开始注意自己日常生活的很多细节,一点点的在改变。前段时间的困惑感渐渐淡去,他也在逐渐找回自我,经历了这么多事,他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论在什么环境下,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清醒的自我不致迷失。

很多生活习惯的改变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他也并没有立刻打算要过什么艰苦朴素的生活,身为梅府公子没必要那么做作,那样也是为难身边人。身边的下人包括谷儿、穗儿甚至都没有发现梅振衣刻意在做什么,因为小公子每天都在长大,人长大了总会懂事的——连张果都是这么想的。

别人没有注意到,可孙思邈发现了梅振衣这种自觉的转变。有一天教完当日所学之后,孙思邈要留梅振衣一起吃饭,虽然只是不经意间自然而然的一件事,但这还是第一次。

这顿饭既不太丰盛但也不能算寒酸,芜州特产的紫米加了小米熬的杂米粥,就着馒头,桌上放了一盘青漪湖打上来的鲢鱼,还有一盘山中采的鸡茸菜,也是有荤有素。孙思邈虽是道士,但是当时的道士也不是完全吃素的。

吃饭的时候,孙思邈特意亲自盛了一碗粥递到梅振衣手上,梅振衣赶紧躬身上前伸手接了过来:“师父,哪能让您老为我盛饭,真是折杀弟子了。”

孙思邈坐下答道:“说的好,那你也为我盛一碗吧。”

梅振衣盛了一碗粥,恭恭敬敬的放在孙思邈面前。老人家微笑道:“腾儿,这是你有生以来亲手盛的第一碗饭吧?为师谢谢了!”

第042回、心头照见幡影动,世事总如往来风

孙思邈说的还真没说错,这的确是梅振衣醒来之后亲手盛的第一碗饭,以前这些事自己从来没动过手。梅振衣面带愧色道:“腾儿自知有失检点,往日过于奢靡铺张,在师父面前很惭愧。”

孙思邈看着他点了点头:“身处人间烟华之中,如不能看透,修行也无法更进,所以世上高人大多会出世清修。”

梅振衣问道:“师父这是建议我出世清修吗,去山中远离富贵奢华?”

孙思邈又摇了摇头:“出世清修这一步,在修行中不可免,但入世历练这一步,在修行中更不可免。贫也罢、奢也罢,不曾迷,又如何去悟?不曾梦,又谈何知醒?不是一味避世就可得超脱之境的。”

梅振衣一皱眉:“那师父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