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权又问梅振衣:“小子,你愿意看着张管家被散修为吗?”

“不,不愿意,草木通灵修行百年何等艰难?就因为看了一眼秘籍就要被废修行吗?太荒谬了!秘籍是我给他的,有什么事冲我来!”梅振衣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钟离权一摆手:“别激动,坐下慢慢说。…你说的对,不应该怪张果,应该冲你来。但也不应该怪你,秘籍是纯阳子留下的,如果去怪纯阳子也冤枉,是那受伤的修士留给他的,他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说来说去还是要怪那名修士,可是修士重伤已死,赔了一条性命还不够吗?妙法门诸位道友,你们还想追究什么?秘籍该还,但与今人已无关!”

知焰一皱眉:“那钟离前辈认为该怎么办?他学妙法门秘籍,却未受妙法门之戒,万万不可!”

钟离权笑道:“我有一个办法,你把妙法门的戒律传给他,如果他用妙法门的法术,则受妙法门的戒律,但不可强逼他拜入妙法门为弟子,只要他不破戒,也不能因此废了他的修为。”

“受法受戒而不入门,这样也行吗?”知焰仙子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有点没想明白。

钟离权:“有何不可,张果得传飞云秘籍是缘法错综,并非你等所授。”

鸣琴掌门赶紧出来和稀泥:“这样也可以,虽然没有先例,但未尝没有道理,就按钟离前辈说的办吧。…秘籍之事已了,还请梅公子赐还法器。”她眼见事情解决的很顺利,也不想节外生枝把冲突再度闹大。

钟离权摇头道:“秘籍应还,法器不可!”然后顺手将飞云秘籍扔给了知焰。

知焰仙子收起秘籍道:“这又是为什么?飞云岫本就是妙法门之物。”

钟离权:“错了,是妙法门失落之物,几经辗转落入梅公子之手。此物本是妙法门前辈辛苦炼制,他若归还也是应当,但你们也应该有所答谢才对。”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替梅振衣要点好处,知焰想了想道:“也有道理,妙法门自会答谢。”梅振衣一听这话心中暗喜,刚才为梅氏六兄弟治伤一出手就是一整瓶生元丹,现在特意答谢好处一定不能少了。

不料钟离权却摇头道:“事情本可如此解决,但现在不行了,飞云岫必须得留下。”

知焰、鸣琴、彩琴、素琴齐声道:“这是为何?飞云岫必须得归还!”

梅振衣也赶紧起身向钟离权作揖道:“多谢前辈现身说法为我开解,晚辈感激不尽,但那飞云岫还是还了吧,我并不想强留。”有好处就行了,何必留着麻烦呢?就算有钟离权撑腰,梅振衣也不想得罪知焰仙子等人,他们如果打起来,倒霉的可是梅振衣与整座齐云观。

钟离权一瞪眼:“我等修行之人,遇事尊缘法而行。我问一句,昨天夜间知焰出手,是否毁了梅振衣一件法器?就是那支长鞭!前来求人还器,却毁人之器,这是哪家的道理?长鞭已毁,飞云岫留下相抵,此事扯平两不相欠。知焰仙子,你家的法器是法器,别人的法器就不是东西了吗?”

梅振衣那根鞭子远不能与飞云岫相比,但也不是普通的长鞭,勉强算是一件法器吧,而且是他最顺手的独门法器。彩琴闻言变色道:“昨夜冲突是因梅公子言语轻薄而起,怎能责怪我等?”

钟离权:“大半夜的扰人修行,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而且是你先动手。梅公子今日已专程置酒赔罪,还不够吗?毁器之事另当别论,无论如何,飞云岫不可归还,就算梅振衣想还,我老人家也不让!”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在梅振衣看来却很有些横插一手的意思。

知焰站了起来,缓缓说道:“如果是我自行炼制的私人器物,钟离前辈发话,不要也就算了。但此次出山就是为了收回飞云岫,师门之命不敢违,请恕晚辈不能从命了。”

梅振衣见钟离权虽然护着自己,但未免管的太宽了,又一次起身劝道:“钟离前辈,晚辈确实不贪图妙法门器物,我看还是还了吧。”

“仙人说话,还没到你小子插嘴的时候!”钟离权不知从哪取出一把芭蕉扇,冲梅振衣一扇,把他扇回到椅子上坐住动弹不得,然后转头对知焰道:“我知道你奉师门之命而来,也无法不出手。但我今日出头就要依缘法行事,这样吧,按规矩办,只要你能在此破我的法术,只管取走飞云岫。”

“钟离前辈,知焰仙子,你们不要在这里打架好不好?其实我那根长鞭,真不用赔!”梅振衣几乎用哀求的腔调开口了。

知焰仙子退后几步,朝梅振衣道:“梅公子请放心,我与钟离前辈斗法,绝不会波及他人。”然后又向钟离权道:“前辈小心,我要出手请教了!”

呼啦一下,在座的所有人都起身退到了旁边,把屋子中间空了出来,只有钟离权和梅振衣还坐在那里,不是梅振衣不想躲开,而是被钟离权施了法术动不了。张果想抱少爷离开,钟离权大袖一挥,他就被逼到了墙角也过不来了。知焰仙子做事很干脆,说出手立刻就出手了!

她站在屋子中央,衣袂与长发飘起,妙曼的身形以一种优美的节奏起舞,四周响起了淙淙琴声,隐约带着几分杀伐之意。随着她的起舞,看不清祭出了何种法器,梅振衣坐的离钟离权最近,隐约只觉得钟离权身边的光线不断的折射扭曲,似乎有无形透明之物破空而来将他包围,带着各种奇异的力量发起了攻击。

打架也能打的这么赏心悦目,还真是从未见过!

梅振衣看不清楚,其实知焰仙子已经祭出法器,那是一件无形之器叫穿云梭,无形无质只能以神念感应,却能扭转虚空发出各种力量进行攻击,昨夜梅氏六兄弟就是这么被伤的。穿云梭破空而出的时候,震动发出的琴声一样能够伤人魂魄。

知焰仙子有言在先不会波及旁人,其它人感受不到这种攻击,梅振衣只相当于看了一场美女起舞,也算是饱了眼福。只有钟离权本人才能感受到所有的压力,知焰一出手就使出了看家绝技,而且尽全力攻击。

钟离权那把芭蕉扇昨夜梅振衣没看的太清楚,今天一见也太破了!龇牙咧嘴边缘也参差不齐,和电影里济公拿的那把扇子差不多。扇子虽破威力可不小,只见钟离权坐在那里身形不动,信手挥扇上下翻飞,穿云梭的法力全部被挡回,扇面上发出密密麻麻如雨打芭蕉之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钟离权坐在那里始终没有离开椅子,知焰仙子神色一紧,躯肢开始奇异的扭曲。她的动作似一种柔术,显得柔媚无骨,将美妙的曲线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展现,把梅振衣看的目瞪口呆不由得怦然心跳。

知焰的动作一变,紧接着起舞飞旋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连身影都看不太清,那淙淙的琴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接连响成一片听不清音节,屋子里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感到莫名的紧张。

钟离权也皱起了眉头,身形晃了晃,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低喝一声挥扇扫出。只听扑哧一下,如锦帛撕裂,梅振衣差点以为是知焰的衣服撕开了,结果却不是,而是钟离权的蒲扇上又爆出了一条裂口。

随着这声响,知焰仙子飞舞的身形与那密集的琴声都在一瞬间静止,她站在那里脸色微红,胸脯不断起伏,腰间半截丝绦断落飘然于地。默然片刻,知焰颔首道:“前辈,知焰不能破法,飞云岫便不再取回,梅公子,告辞了!”

彩琴等人面面相觑,但见知焰已走只得举步跟随,梅振衣发现身形一轻自己能动了,赶紧站起身来叫道:“诸位道友,请留步!”

知焰回头道:“梅公子还有何事?”

梅振衣:“非是我不欲归还器物,而是钟离权前辈欲如此,既然钟离前辈留下飞云岫,那此物已归钟离前辈所有。”刚才他在近处观看知焰与钟离权斗法,无形中那是惊心动魄,不论是谁他也得罪不起。他本欲归还飞云岫,可钟离权偏偏拦住不让,干脆表个态两不得罪算了。

知焰冷冷道:“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们走!”言毕头也不回径直离开齐云观下了齐云峰。

她这一走,齐云观这场乱子总算是收场了。知焰一直来到山下青漪湖边才站定脚步,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鸣琴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仙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知焰:“缘法如此,飞云岫不能取回。我见你等修为低微,可见妙法门在人世间传承凋零,这卷飞云秘籍所载道法,本是待弟子飞升昆仑仙境后,修炼无形之器时传授,门中自有法典不必将此卷取回。既然人世间所得道法传承有限,就留给你们吧,也不算白白随我来此一场。”说着话把飞云秘籍交给了鸣琴。

鸣琴:“弟子惭愧,修为低微不能相助仙长,但仙长没有取回飞云岫,如何回昆仑仙境复命?”

知焰淡淡答道:“我无法回师门复命,只得流落在外为一介散修,这是我的事,与尔等无关。你们该做的已经做了,带着飞云秘籍回山吧。”

彩琴、素琴对望一眼,一齐上前道:“既然如此,仙长不如随我等去世间妙法门道场修行,也好指点晚辈道法,来日待修为大进,约集众弟子再上此地夺回飞云岫便是。”

知焰一愣:“你们说什么?夺回?我几时说过要夺回飞云岫?斗法已毕此事已了,真正的修行高人是不会那么做的,算了,你们的境界未到自然不懂其中玄妙。…这是我的一场劫数也是缘法,想我早已突破脱胎换骨之境,却迟迟领悟不了出神入化大神通,这一场经历也是修行中难免。不必管我,你们自行回山吧。”

彩琴、素琴还想说话,鸣琴掌门做了个手势要她们勿再多言,几人向知焰施了一礼飘然离去。彩琴、素琴修为境界不到,对知焰的话不是很理解,那鸣琴已有大成真人修为,多少还是能明白一些,知道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不禁暗中松了一口气。

鸣琴本来就不想起大冲突,万一梅家大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后面的事情很麻烦。而且见那钟离先生出手,修为明显在知焰仙子之上,如果硬来也讨不了便宜,况且飞云岫流落已久,上门强索也不是很有理,总之左右讨不了好。

现在事情已毕,世间妙法门还得到了更高深的道法秘籍,是最好不过的结果。鸣琴掌门带着两位护法离开了,青漪湖边只有知焰一人还在沉思。

知焰无法回昆仑仙境妙法门复命,流落人间何去何从暂且不提。只说齐云观中,知焰走后钟离先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坐在那里喝酒吃菜。梅振衣命张果取来飞云岫,恭恭敬敬递上前去道:“前辈,今天多谢你出手维护,这飞云岫我本就没有贪占之意,既然前辈执意要将它留下,那就请前辈留下吧。”

钟离权白了他一眼,把飞云岫收入怀中道:“你小子倒是看得开,也能放得下,她一开口要,你就双手还。”

梅振衣苦笑道:“别的不说,就是那长安家母之命,也不好不从啊,只要张果以及庄中其余人无恙,再为一件法器争执,不值得。”

钟离权在桌上一顿葫芦:“我费这么大劲帮你,反倒不对喽?”

梅振衣:“岂敢说您不对,昨夜相救,今日相护,梅氏上下都要感谢大恩。”那边张果也双膝跪地:“若非上仙维护,张果今日恐难逃大劫了。”

钟离权呵呵一笑,指着张果对梅振衣道:“小子,他是你的家奴,我是为了帮你才护着他的。其实我也无意贪占这法器,之所以节外生枝,完全是为了点化你,你还不明白我的用心吗?”

点化?“钟离十试吕洞宾”中可没有今天这一出啊,看样子在民间流传千年的神话故事很有些不靠谱!如果不信吧,亲身经历还真有这些事,但如果真拿它太当回事,昨夜就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晚辈糊涂的很,实在有些不明白,请上仙指点。”梅振衣早就能猜到钟离权想收自己为徒,也不知道他看上自己哪一点好了?昨夜听见那一声“休伤我徒”心中就更加确定了,只是今天他老人家唱的是哪一出,梅振衣实在不是很明白。

钟离权哼了一声:“你不糊涂,你是我见过的孩子中最精明的了,但是你不懂的事情还是需要有人教啊。我自己不贪图飞云岫,为什么要把它留下?那女娃知焰明知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一定要相斗?你都不明白吧?”

梅振衣:“那位知焰仙子奉师门之命,明知不可为也无可奈何,这我能想通。但您老人家为什么要留下法器?既然您不贪占,我也愿意给,何苦为难她呢?”

第048回、此道可传不可受,先有真人后真知

钟离权喝了一口酒,晃了晃脑袋,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她一瓶生元丹就把你买通了?看来你对她的印象不错啊!…修行求长生超脱,但此‘生’非彼‘生’,但求此身究竟何存于世。修为到她那种境界,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说来也好笑,长生自脱胎换骨始,但若心中有一丝贪生畏惧之念,也修不成脱胎换骨神通。”

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小子,你究竟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呢?说你是吧,你曾经连我都敢抽,说你不是吧,假如今日我不在场,你就算心中不愿,恐怕也要忍气吞声把东西给她们,不论给的有没有道理?”

“我当然不想无谓死伤,假如真的有事必须取舍,我也不会退缩。但今日在此,我还要顾忌到整个齐云观和我梅家所有的下人,不想也不能意气用事。至于当日向你老人家挥鞭,那是我明知你有仙人胸襟与修为,我不可能打中你,你也不可能与我这个孩子计较。”梅振衣开口解释,还不动声色送了钟离权一顶高帽子。

钟离权笑了:“你是尚未出世之人,在世间有牵挂,也能为这份牵挂负起自己的责任,这很好!今天有我撑腰,你也没有仗我之势欺人的打算,也很好!你现在的能力有限,等将来有了大成就,又会怎样呢?”

梅振衣:“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说。”

钟离权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想找的就是你这样一个人,总算没看走眼!…张果,你就别跪着了,快去厨房叫下人再弄两个菜,我要多喝几杯与你家少爷好好聊聊。…梅振衣,贫道今天心情好,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你只管开口。”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菜对胃口,坐在这里来了兴致。

张果起身出去了,不大一会厨房又做好了几个拿手菜端上,屋子里只剩下钟离权与梅振衣两人。既然让他尽管开口,梅振衣想了想问道:“不知那知焰仙子未能取回飞云岫,如何回师门复命?”

钟离权头也不抬的答道:“西王母规矩大,她留下的道统门规森严,知焰没法回昆仑仙境妙法门复命,恐怕只能流落在外为一散修了。怎么,你心痛了?此人在山中修行已久,但缺真正的历练,这也是她的机缘造化,再过几天你说不定还能见到她。”

“她还会再来,找我吗?不至于吧。”

知焰已经说过不再索取飞云岫,自然说话算数。只要有大成真人境界,就是内外真如不二,不论是善是恶是佛是魔,那都是言出不悔之人,这与通常所指一个人的“好坏”无关,你如果喜欢背信弃义,也不可能有这种修为。

修为修为,“修”与“为”是一体的,梅振衣的师父孙思邈已有大成真人境界,他很了解这种人的行事。从这个意义上讲,与“真人”打交道比与凡人打交道要简单的多。

钟离权摇了摇头道:“她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张果的,你忘了吗,商量好的事她还没办,就是传张果妙法门戒律,估计过几天她就会来。知焰只知修行不懂其余,那鸣琴又怀私心,倒让你我二人开了修行界古往今来的一条先例,如果事情传开,未尝不会成为将来的一条惯例呀。”他向梅振衣详细解释了一番——

自古各门各派的道法传承,不仅有心法口诀,还有相应的戒律。“持戒”本身与“修行”就是一体的,各门各派都各有讲究,如果只知心法不知戒律,修行神通不仅可能对他人有害也可能伤及自身。

打个类似的比方,开一剂药方可以治病,但同时也要列明服药的禁忌,否则不仅有可能治不了病,还可能一不小心把良药变成毒药。所以知焰给张果两条选择,要么拜入妙法门门下,要么散去修为,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至少在她那么单纯直接的心思中视为理所当然。

事情经过钟离权与梅振衣一搅和,鸣琴怀着私心再一劝,变成了张果只受戒而不必入门拜师。在梅振衣看来这么做是最讲道理的,张果只是无意中得到了飞云秘籍,你不能逼着他拜入门下,也不能自作主张散去他的修为。

修行传承往往都是师父收弟子,先入门后受戒。像张果这种情况是特例,非常少见,如果不是飞云秘籍和飞云岫流落在外,就算他悄悄学了妙法门道术,恐怕也没人会找他。张果之事看似解决的很简单,却开了自古以来修行界的两条先例。

首先就是只受戒而不正式拜入师门。针对张果这种特例,自己得到了传世道法却并非上师所授,应该怎么办?学哪家的法术就守哪家的戒律,不能强迫他拜在门下,也不能让他妄自而为。

其次是推而广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假如将来有些传世门派的道统在人间不存在了,但其修行的心法口诀因为种种原因仍然流传世间,此时已无师门受戒之说,那学习这些心法口诀的修行人该怎么办,岂不是没人管随便玩了?

这种情况在大唐年间还没出现,但在梅振衣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纪,道藏典籍与种种不知真假的神功大法,都是放在书摊上随便卖的。那么今天张果的事如果推而广之,可能形成一种参照的规矩,假如修行无师,得神通之时,也应守传世戒律,有传世之法,就应有传世之戒。

钟离权解释了一下张果之事为何开了修行界先河,别的修行弟子恐怕听不太懂,但做为后世穿越而来的梅振衣是完全听明白了。他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觉得很有道理,但也有问题,皱着眉头道:“钟离前辈,你说的话,我隐约觉得含有重大玄机,却又参不太透。天下各门各派戒律各不相同,或者修行人并不知自己所学传承何处,又应当如何自守?”

钟离权:“一时参不透没关系,其实我也没参透,你有这个疑问在心就行,欲行之事,请从我始,推己方可及人。…小子,张果的事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昨天夜里是怎么回事,是修行入魔还是吃错药了,居然对知焰仙子那样说话,你是找揍吗?”

梅振衣闻言只能苦笑,低头呐呐道:“既然前辈问起,我也不好不说实话,其实我是认错人了,之所以那样,说起来还与前辈你有关呢。”他将昨夜见到鸣琴等人的打扮,误以为是钟离权变化而出色诱,一时戏言结果惹了麻烦的内情都说了出来。

钟离权哈哈大笑,笑的桌上杯盘乱颤,笑着笑着突然顿住了,瞪眼道:“小子,你才多大年纪呀,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事先想到我会用色欲勾牵之法来试探你。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解释清楚!”

这下坏菜了,眼看要穿帮,十三岁的孩子怎么能事先想到这一出呢?梅振衣眨了眨眼道:“是这样的,我平时看古人神仙传记,仙人行事曾有这一说,当时脑袋一糊涂,就误会了。”

钟离权:“我看你不是糊涂了,而是聪明过头了!你是孙思邈的弟子,师父不可能没有教导过你,想想看,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这句话的语气与刚才不同,不再是谈笑而是显得相当凝重,随着话音似乎有一股神念直接逼入到脑海中,如深深一击。

钟离权提起了孙思邈,梅振衣脑海中灵光一闪,如梦中被点醒。——他的错不在于认错了人,也不在于误会成了钟离权的试探,而在于违背了孙思邈曾教导他的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你莫管他是仙是凡,就看他如何与你打交道。”那么昨夜的几位女子,是修行高人也好,是山精鬼怪也好,是钟离权变化出来的幻象也好,来到面前与他打招呼,并没有什么其它的出格举止,梅振衣开口轻浮隐念不堪,首先就是错了,违背了师父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