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家的小孩啊?”中年男人问。

  雪竹主动介绍:“我也是住这里的,我看他搬不动,所以帮他一起搬。”

  “他都搬不动你帮他就能搬得动了?”中年男人扯着唇笑了两声,挥手赶人,“行了小孩都站一边去,我来。”

  中年男人抬过桌子,又问雪竹:“小朋友,你住几楼?”

  “四楼。”雪竹说。

  中年男人有些惊讶:“嗯?我也住四楼。”

  雪竹也很惊讶。

  他们这个单元一楼两户,以前雪竹家对面住着孟爷爷。

  孟爷爷是个退休老教师,老伴很早就去世了,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有时候妈妈煮多了红薯,就会给对门的孟爷爷送几个过去。

  孟爷爷有时候也会给雪竹家送东西,可是爸爸妈妈很少收,于是孟爷爷就只送零食了,有时候是小浣熊干脆面,有时候是各种口味的真知棒,还有会赠送贴纸的泡泡糖。

  雪竹每次偷偷收下,泡泡糖她吃,里面的贴纸她拿来贴在孟爷爷家门口。

  她问孟爷爷能不能贴在他家门口,因为爸爸妈妈不许她在家里贴,说难看。

  孟爷爷笑呵呵地说可以,还夸她贴得好看。

  直到一年前,孟爷爷去世了。

  葬礼在小区里举行,就地搭了一个大棚子,纸扎成的花圈在还不懂事的小朋友眼中是那么艳丽漂亮,与孟爷爷的黑白照片形成对比。

  再也没有人会在雪竹幼儿园放学后,比父母更早地站在楼下笑着迎接她,往她的小书包里塞泡泡糖。

  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雪竹仍然会在每次放学后,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毛钱去小卖部买一块泡泡糖,将里面的贴纸贴在孟爷爷家的门口。

  一年过去,对面的那扇门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漫长的时间会让人学着接受很多在当时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包括还不懂事的孩子。

  直到今天,有新的邻居搬了进来。

  就好像孟爷爷回来了。

  雪竹开心地跑上楼,正好碰上中年男人嫌弃的对着门上贴的乱七八糟的贴纸抱怨:“这哪个小孩在别人家门口乱贴东西啊。”

  雪竹不敢说话。

  她想说她不是乱贴,她觉得贴在门上很好看才贴的。

  比墙上那些什么“开锁大王”的广告贴得好看多了。

  “叔叔,”雪竹问,“那你认识孟爷爷吗?”

  中年男人点头,指着少年说:“他爷爷。”

  雪竹点点头。

  孟爷爷走了,但他的家人搬了过来。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治愈了雪竹再也看不到孟爷爷的事实。

  这时雪竹家的门正正好被打开,本来神色有些焦灼的爸爸裴连弈看到雪竹站在门口,脸色瞬间松了下来,“去哪儿耍了?你妈让你回来练琴。”

  雪竹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扭曲起来。

  不过好在裴连弈的注意力很快被挡在门口大大小小的家具给转移了,没看见。

  “对面有人搬来了?”

  看到新邻居的样子,裴连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那个——”

  去年在孟老爷子的丧礼上见过面。

  中年男人撩起衣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人点了点头:“我是孟长风他儿子孟云渐,带我儿子搬过来住了。”

  然后又捏着少年的肩膀拉到面前,“这是我儿子孟屿宁,快叫叔叔。”

  雪竹终于听到少年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干净,少年音朗朗清越:“叔叔好。”

  “你好,好像比去年长高了,”裴连弈笑着说,“这是我女儿裴雪竹,她去年躲在屋子里哭没去。小竹,叫叔叔哥哥。”

  雪竹乖巧道:“叔叔,哥哥。”

  老孟简单点了下头,说:“你女儿蛮可爱啊,刚在楼下还说要帮我搬东西。”

  裴连弈赶紧谦虚:“她就是一张嘴会说而已。”

  雪竹在心里反驳,我刚刚可是真的去帮忙了。

  只是没帮上而已。

  “用帮忙吗?”裴连弈问,“我看你们东西好像挺多的。”

  老孟说:“不用,我自己搬就行。”

  “哎没事,以后都是邻居了。”

  说完裴连弈撸起袖子开始帮邻居搬东西,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女儿,挥挥手说:“进屋练琴去。”

  雪竹毛遂自荐:“我也要帮忙搬东西!”

  裴连弈哼笑:“不练琴让你干什么你都愿意干。”

  被戳穿了的雪竹也并不害怕,反正她知道爸爸肯定会纵容她。

  搬东西的过程中,雪竹不敢向孟叔叔承认说门上的贴纸是她贴的,可是她又很想告诉孟叔叔,那不是恶作剧,她问过孟爷爷,孟爷爷说贴了好看她才贴的。

  搬到一半,两个男人都累了,坐在沙发上喝水。

  “你们俩喝饮料吗?我给钱小竹你下去帮哥哥买瓶饮料上来喝。”

  孟屿宁说:“谢谢叔叔,我不喝。”

  雪竹也跟着说:“那我也不喝。”

  “哈,就知道跟着别人说话。”裴连弈笑。

  大人们继续在客厅闲聊。

  孟屿宁在收拾自己的房间,他推着书桌一点点的挪进房间,雪竹跑过去帮他推。

  只是推也费力,刚推进来雪竹就累了。

  几平米的小房间,椅子还没搬进来,雪竹手脚笨拙的想爬上书桌坐着。

  “我抱你上去。”

  孟屿宁蹲下身,胳膊穿过她的腋窝,雪竹闻到了他身上洗衣粉的味道。

  还没上小学的雪竹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干净的味道。

  好像是清晨刚下过雨的小石子路。

  少年力气不算大,但勉强能抱起她,然后将她放在了书桌上。

  雪竹坐在书桌上,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的。

  孟屿宁继续整理东西。

  不做事的雪竹看着他忙来忙去的有些不好意思,从兜里翻出一块泡泡糖想请他吃,打算讨好下这个新邻居,所以她的语气特别可爱,也特别真诚:“你吃泡泡糖吗?”

  孟屿宁没接,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手心里的泡泡糖,突然问:“门口的贴纸是你贴的?”

第3章 . 六岁 扮家家酒

  雪竹没想到自己会暴露,赶紧解释,小孩子口齿不清,越急越说不清楚:“是,但是我不是故意贴的,是爷爷说好看,所以我才贴的。”

  “贴得很好看。”他说。

  孟屿宁接过泡泡糖,撕开外面的纸,将泡泡糖送进嘴里,又把贴纸送给了她。

  雪竹看他没有怪罪自己,这才放心。

  因为孟叔叔不喜欢,这次她没有再把贴纸贴在门上,而是贴在了自己的左手上,还用右手用力拍了拍手背,让它粘得更牢。

  贴纸是有技巧的,雪竹是这方面的高手,要按一按,拍一拍,搓一搓,才能贴得完整漂亮。

  贴好后,她问:“我贴手上好不好看?”

  孟屿宁看着她白嫩小只的手上贴了个花花绿绿的东西,犹豫片刻,又看她那亮晶晶的双眸里闪烁着期待。

  他比出浅浅的笑,眼也微弯:“好看。”

  雪竹的眼睛顿时更亮了。

  没过几天,雪竹甩着两条贴满贴纸的“小花臂”兴冲冲的穿着短袖在小区里肆意横行。

  小区里同龄的孩子们惊叹的看着这艺术般的“小花臂”,发出了由衷的赞美。

  太帅了,太酷了,太威风了。

  当天晚上,宋燕萍下班回家,街坊邻居们隔着墙都能听到宋燕萍的怒吼声。

  “老裴!裴连弈!你还管不管你女儿了!”

  “你看她手上都贴的什么东西?整个手臂都贴得这乱七八糟的,你女儿要去当黑/社会了你知道吗?!”

  宋燕萍是一位性格强势的独立女性,立志要将女儿培养成一名气质优雅的小淑女,给女儿报班学钢琴,又花了大笔钱买了台钢琴回来天天督促女儿练琴。

  现在看女儿这小流氓的样子,心态当场崩溃。

  最后“小花臂”的下场就是被妈妈怒提到水龙头前搓得红通通,这才把“小花臂”洗干净。

  ***

  空了一年的孟老爷子的房子搬来了他的儿子和孙子,晚上吃完饭出门打牌的宋燕萍和牌友们随口说了句,没过一礼拜整个小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雪竹也同样发挥了她小喇叭的作用,孟屿宁刚搬过来,她就立刻上楼下楼跟玩得好的哥哥姐姐们说她有了新邻居。

  “月月姐姐,子涵哥哥,我家对面新搬来了一个哥哥!”

  和雪竹玩得最好的贺筝月和钟子涵都很高兴。

  贺筝月作为大姐姐,欢迎任何比她年纪小供她使唤的弟弟妹妹加入。

  而钟子涵作为小团体唯一的男孩夹在贺筝月和雪竹中间,每天不是被姐姐使唤就是被妹妹当马骑。

  如今终于来了个男的帮他分忧解难,于是这个年龄差相当大的小团体很快接纳了这位刚搬过来的新成员。

  临近开学,孩子们努力地想要抓住八月份最后的尾巴。

  晚上八点多,天空布满银白色星星,一闪一坠始终不敌月光的温柔。

  父母无论叫了多少遍回家洗澡睡觉,小孩们仍不知疲惫的在路灯下奔跑,扯着嗓子叫喊玩闹。

  小孩有小孩的饭后娱乐,大人们自然也有大人们的娱乐方式。

  面积不大的麻将馆内,麻将洗牌的哗哗声不比孩子们的声音安静多少。

  宋燕萍已经听牌,神情认真的盯着牌面等待着财神老爷天降。

  “宁宁和他爸爸都搬过来这么久了,怎么都没看见过宁宁妈?”

  一桌的妇女同志闲聊时最喜欢把话题放在不在场的邻里身上。

  宋燕萍盯着牌说:“离了。”

  “哦那难怪了,”牌友毫不讶异地点头,又问,“怎么离的?”

  “宁宁他爸没跟我说,”摸到了不想要的牌,宋燕萍失望的把牌扔了出来,“三筒。”

  “踩一脚,碰,”牌友抚着下巴思索下一张该打什么牌,“你屋里小竹好像跟宁宁玩得挺好的。”

  “小竹很喜欢宁宁他爷爷,”宋燕萍笑着说,“宁宁跟他爷爷性格一样文静,月月和子涵都闹。”

  牌友说:“哪个小孩子不闹咯?至少小竹比我家那个听话多了,我家那个喊得我嗓子都哑了还在外面疯。”

  宋燕萍扯着嘴角说:“我家那个在别人家里头疯呢。我等下要是不去老贺家接她,估计今天晚上都不知道回家。”

  知女莫若母,还真给妈妈猜对了。

  雪竹开学念小学一年级,没有暑假作业的束缚,贺筝月开学念高一,巧了,也没有。

  没有暑假作业的人凑在一块儿,可想而知有多疯。

  两个人一玩就是一整天,到晚上雪竹也不愿意回家。

  雪竹就是觉得贺筝月家比她家好玩,好玩一百倍。

  不光是因为姐姐的房间里贴满了漂亮的卡通人物海报。

  她和姐姐虽然都喜欢看动画片,可她喜欢的动画片里面的人物都是短手短腿,而姐姐喜欢的动画片里的主角都是长手长脚,占了脸蛋一半面积的大眼睛,眼中高光比电灯泡还亮,现实中要是有人长这样肯定会吓死人的。

  贺筝月不单喜欢,她还会画这样美型的人物,雪竹想如果能用姐姐的画当美术作业交给老师,那她一定能拿一百分。

  在雪竹的见证下,贺筝月对着电视里的流川枫第无数次示爱。

  这套一百集的灌篮高手VCD光盘售价高达一百多块,贺筝月从头到尾一秒也不落的看完了。

  只可惜看到最后一集也没有看到全国大赛,于是贺筝月省吃俭用,打算等第二部 出了以后继续买。

  贺叔叔走过来说要看新闻,贺筝月恋恋不舍的关掉VCD,只好带着雪竹回自己房间玩。

  贺筝月瘫倒在床上不想动弹,雪竹拉她的手说想玩游戏。

  “你想玩什么?”贺筝月有气无力地问。

  雪竹说:“我想玩办家家酒。”

  贺筝月嫌弃幼稚,故意说:“那我演妈妈,你演爸爸。”

  雪竹果然不同意:“我不演男的,我要演妈妈。”

  贺筝月得意一笑,“认真”同妹妹计较起来:“我不,我也不演男的。那我们别玩了。”

  雪竹年纪不大借口一套一套的:“姐姐你个子高,你演男的。”

  “凭什么啊这不公平,”贺筝月又说,“我比你大个子肯定比你高啊。”

  姐妹俩因为角色分配的原因当即吵了起来,吵得贺叔叔敲门问发生了什么事,姐妹俩又默契的说没什么,然后等叔叔走开了继续吵。

  “那你不想演男的,我也不想演男的,就不玩了吧,”贺筝月故作遗憾的摊手,“要不我教你说代表月亮消灭你的手势怎么摆?”

  雪竹出乎意料的执拗,她想玩家家酒,就一定要玩家家酒。

  “那我去叫男的来演爸爸!”

  “等下!”

  没喊住,贺筝月只能眼睁睁看着雪竹扑腾着小短腿飞奔离开。

  很快地,在家看电视的两个小男生被叫到了贺筝月房间集合。

  三个人都比雪竹大很多岁,玩的时候也愿意让着雪竹,比起和同龄的小孩吵吵闹闹,雪竹更喜欢这种被哥哥姐姐宠爱的感觉。

  两个小男生被叫过来的时候是不知道叫他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直到裴大导演开始给他们分配角色。

  “我演妈妈,月月姐姐演女儿,”裴导又看着两个男生,“子涵哥哥你以前总是演爸爸,所以你这次演儿子,宁宁哥哥你演爸爸。”

  早知道是办家家酒,还不如待在家里继续看电视。

  两个男生如是想。

  ***

  快十点的时候,宋燕萍终于结束牌局,来接雪竹回家。

  老贺给开的门。

  “小竹还在玩?”

  “在呢,”老贺说,“子涵和宁宁也在,我刚切了个西瓜,过来吃。”

  宋燕萍摇头:“不吃了,都十点了,我得赶紧带小竹回家睡觉。”

  说完就朝贺筝月的房间走去。

  “等他们玩完吧,”老贺笑着阻止,“在演戏呢,你进去那多尴尬。”

  宋燕萍先是不解了两秒,而后无奈的跟着笑了。

  “这几个人小鬼大的。”

  老贺没有惊动房间里的孩子们,悄悄将房间打开了一条缝,三个家长鬼鬼祟祟的朝房间里望去。

  里头演得正起劲呢。

  小小的房间里,简陋至极的道具,是孩子们用想象描绘出的世界。

  是他们想象中的,大人们的生活。

  大人们觉得好笑,却又觉得好可爱。

  他们看到年纪最小的雪竹作为妈妈,叫丈夫和孩子们起床,给他们做早餐,等他们都出去上班上学后,家庭主妇又要出门买菜,此时丈夫和孩子们又会客串菜市场小贩,跟家庭主妇讲起价来。

  孩子们自编自演的剧情相当丰富,甚至还有点真实。

  一家人去逛商场,贺筝月的各种小玩意儿整整齐齐排在一起,假装这是摆满了琳琅商品的展示橱柜。

  贺筝月想买新裙子,钟子涵想买新的高达战士玩具模型。

  雪竹板着脸不同意,说:“看到什么都想买,不买。”

  贺筝月被雪竹的演技征服:“这不就是我妈吗?”

  雪竹迅速出戏,一脸惊讶:“真的吗?我妈妈也是这样的。”

  门外的贺阿姨与宋燕萍脸色微窘。

  老贺憋笑憋得有点辛苦。

  钟子涵比较机灵,一般家庭爸爸通常都比妈妈好说话,于是硬着头皮对同龄的孟屿宁喊了声爸爸,尽职的扮演小孩的角色:“爸爸你给我买吧。”

  雪竹又说:“你爸爸每个月就赚那么点钱,你还想乱买东西,一点都不懂事。”

  孟屿宁:“……”

第4章 . 六岁 如意神剑

  一直到游戏结束,雪竹还舍不得离开。

  “都快开学了,要不今天就让小竹在我们家睡吧?让她们姊妹好好玩。”贺阿姨体贴地说。

  宋燕萍当然拒绝:“那怎么行,太麻烦你们了。”

  “哎不麻烦的。”

  “让小竹在我们家过夜吧。”

  几个家长几个来回,最终宋燕萍败倒在女儿可怜兮兮的眼神下。

  “那你先回家洗个澡,不然身上这么多汗臭死了,姐姐不给你睡床上。”

  雪竹拉着贺筝月的手不肯回家:“我要是回家你肯定就不让我过来了。”

  宋燕萍哭笑不得。

  还挺机灵。

  “那你总不能不洗澡吧?”

  雪竹得寸进尺地说:“你把我睡衣和牙刷毛巾拿下来,我在姐姐家里洗澡,这样不行吗?”

  贺筝月也想今晚雪竹留下来跟她一起睡觉,于是赶紧帮妹妹说话:“阿姨我会监督她洗干净的。”

  宋燕萍没辙了,临走前再三嘱咐不能麻烦到姐姐一家,要乖乖听话,不然下次就再也不然她在姐姐家过夜了。

  雪竹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巴不得妈妈赶紧走。

  她能在姐姐家里过夜,两个小男生就没这殊荣了,必须回家。

  雪竹将他们送到楼梯,说下次还要一起玩办嘎嘎酒。

  钟子涵问:“下次我还是演小孩子吗?”

  他其实更想演爸爸,作为一个开学就要上初中的成熟男孩,当儿子还是有点别扭。

  雪竹很公平,说:“你们两个轮流演吧。”

  钟子涵满意了:“那可以。”

  孟屿宁抿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雪竹问他:“宁宁哥哥你怎么还不回家?”

  “小竹,”孟屿宁弯下腰看她,语气有些犹豫,“我们一定要演这么现实的剧情吗?”

  事关男人的尊严和体面,孟屿宁不得不和妹妹商议。

  可是小少年内心里又觉得,找妹妹商议这种事,好像显得更幼稚了。

  所以孟屿宁的表情始终有些尴尬。

  雪竹眨眨眼说:“那下次我们就演有钱人。”

  或许是没想到小女孩这么好说话,孟屿宁眉梢一舒,语气柔软:“好。”

  “那下次去逛街我就买很多东西,”雪竹开始畅想大人逛街都会买什么,“买衣服,还有亮晶晶的项链和戒指,还要买擦脸的东西。”

  可能是意识到想买的太多,雪竹笑嘻嘻地说:“你要多赚点钱,不然就不能给我买这么多东西了。”

  孟屿宁点头:“好。”

  约定好后,两个男生上楼回家。

  楼梯的公用灯泡年岁已久,一层厚厚的灰挡住了大半的光芒,看清阶梯有些困难。

  钟子涵走得比孟屿宁稍微快一点,抓着扶梯倒退着走,边走边羡慕地看着孟屿宁说:“她们好好哦,可以在一起玩一整个晚上。”

  突然想到什么,他的语气一下子兴奋起来:“要不你晚上也去我家睡吧?我家有光能使者的徽章和武器,我还会画魔法阵。”

  说完他对着空气用手做剑,大喊了一声:“一刀两断,如意神剑!”

  小少年干净的眼眸突然亮了,微微点头。

  “嗯。”

  钟子涵立刻也高兴起来:“那你先回家跟你爸爸说一声,跟他说今天晚上你去我家睡。”

  “我爸爸晚上不在家,”孟屿宁说,“他在外面打牌,今天不回家。”

  钟子涵顿时羡慕得不行:“那不是没人管你?哇好好哦。”

  回家拿洗漱用品的时候,孟屿宁摸黑打开家里的灯,没人在家,茶几上放着零散的几块钱,应该是明天的买盒饭的钱。

  他将钱收好,想着如果钟子涵愿意把光能使者的徽章借给他玩,那他就不用不吃饭省下钱去买了。

  暑假开学前最后的狂欢,雪竹在黑夜中睁大眼,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听贺筝月讲鬼故事。

  最后听得心惊胆战,大夏天恨不得用被子将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一点空隙也不留,好像只要躲在被子里,就能与外界的危险隔绝。

  钟子涵和孟屿宁轮流扮演正派与反派激烈对战,直玩到大汗淋漓,又不得不再去洗个澡。

  直到月上中天,星星都睡了过去,他们也没有入眠。

  ***

  暑假悄然而过。

  无论夏日再怎样悠长,也依旧是短暂的。

  九月一号的早上七点,小区门口的米粉店已经开张好久,包子也已经出了好几笼屉,泛着热气的包子和米粉是小区住户最爱的早餐,陆陆续续被买走。

  二八自行车清脆刺耳的铃铛作响,上班的大人们将装着早餐的塑料袋挂在车把上,昨夜下过一场极短极小的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中几片小小的雨水滩,自行车灵活的绕过,塑料袋摇摇晃晃,香味溢出。

  天光大亮,雾气渐渐散开,升腾至清明如洗至碧蓝色的天空,和浮动的云化为一体。

  今天收旧家具的大叔来的有点早。

  那辆起了铁锈的三轮车跟了大叔好多年,把手处绑着一个大喇叭。大叔悠哉的嚼着槟榔,大喇叭替他工作。

  “高价回收,彩电、冰箱、热水器、洗衣机、空调——”

  雪竹和爸爸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有余。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好?”

  “你妈挑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