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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个火爆脾气,一点也没变。”

那声音忽然又在她背后出现,玲珑头也不回,身体猛然一转,将断金用力丢了出去,之间后面一道黑影闪电般让开,断金擦着他的肋下,钉进了一株大树中。玲珑快步上前,正要将剑拔出,忽觉月色一暗,那人竟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仿佛一只乌鸦,无声无息的站在了断金剑上,低头看着她。

彼时林中夜色昏暗,她也看不清此人究竟是何模样,只觉一双眼睛亮若星辰,有些熟悉,一时竟想不起究竟是谁。

那人低声一笑,轻道:“想不到他办事倒是利索,你这便随我去吧。”

玲珑大怒,太守要去抽剑,然而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失去了断金的玲珑,基本就等于一只鸟被人缚住了翅膀,任人宰割了。她气急之下毛足了劲去抽剑,那人却足尖一点,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又飞了起来。

玲珑这下用力过大,断金被一把拔出,她也收不住势,往后急急两强,炎康便要摔倒。

肩上忽然被人一扶,她下意识的要用剑刺他,谁知那人出手如电,点了她右肩的穴道,断金咣当一声摔落在地。

玲珑惊呼一声,却被那人捂住了嘴。

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在她脸上一吻,冰冷的吻。

“可算捉住你了。”

他说。

玲珑只觉后颈被人轻轻一击,登时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采阳补阴

璇玑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出口。这里岔道极多,一排一排的长廊,她几乎把每个长廊里的房间都搜索个遍,里面都是半个人影也无,不知那个紫狐究竟把人带到了哪里。

当时他们都是蒙着盖头被人领进来,什么也看不见。只觉这里极大

极宽广。不过璇玑很快就发现,就算没蒙着脑袋,她也会分不清路。只因这里的房间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走廊的格局,长短横宽,完全是一个模子,比最困难的迷宫还要难。

她一个人,忍着胸口的疼痛,在殿里找了足有半个多时辰,终于有些忍不住,扶着一尊青铜烛台,缓缓的滑坐在地上。胸口疼的厉害,好像要炸开一样,里面似有狂潮澎湃,若不是她强忍着,将那口鲜血咽下去,只怕早已喷血气绝了。

她闭目,缓缓调息真气,将胸前淤积的鲜血慢慢化开。

不知怎么的,箱子刚到小阳峰的时候,冬天来得早,她每天都恨不得裹着棉被出门,有时候穿衣服过多,自己都觉麻烦,于是师傅就说教她一个偷懒的法子,可以冬暖夏凉。

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偷懒的法子,而是少阳派最高深的内功阳阙功。她大约花了一年多的功夫,终于有了起色,在第二个冬天来临的时候,可以轻松穿上春装,在漫天飞雪中御剑而飞,脸色不变。

得知她学会了阳阙功。师父那天很高兴。拉着她和了很多就,最后大约是喝多了,喃喃说道:“璇玑呀,看到你,红姑姑就想到自己小时候,好多人都以为我是个笨蛋,只有师傅愿意好好教我,最后终于学有所成,好歹没给他老人家丢脸。不过呢,红姑姑那时候可不像你,有许多好朋友。还有个好姐姐。我那时候是独来独往,人称独行侠呢!”

那时候他有听没懂,只瞪着眼睛看她,于是师傅就笑:“夸你呢!傻瓜。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其实很可怜。所以,有了朋友就一定要珍惜。好好对他们,决不要辜负他们。红姑姑在长大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有些迟了。所以,你不要学我。世上能找到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朋友,都是非常难得的。”

后来过了这么久,她也早忘了那天的对话。现在为何会想起呢?

禹司凤,钟敏言。若玉。玲珑,大师兄他们……甚至陆嫣然,是不是都可以算她的朋友?大家一起患难。一起欢笑,危急的时候他们挡在自己前面,这一路过来,自己全靠他们照顾,不求回报的照顾。

她忽然有点明白师傅的话了,她学了这样久,终于学到了一身本领,那不是用来炫耀的。

正如她当初去小阳峰修行的初衷,是希望大家能永远过这样简单又温馨的生活,她可以有力量保护他们,再也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现在应当就是她汇报这份友情的时候了。

璇玑睁开眼,胸口的剧痛似乎缓和了一些。她咬牙勉强站起来,看看周围,每一处的景色都是一样的,现在被她抓在手里的这根烛台,她记得自己是第四次经过它身边了。

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司凤他们呢?

璇玑提着剑,在大殿中来回走动,经过高台的时候,忽然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妖气!她心中一凛,顺着味道找过去,却见帷幕后的屏风,裂开一道小口子,妖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难怪她找了半天都是在走迷宫,原来这大殿根本是用来唬人的,后面自有秘道通向老巢,想来紫狐就是把人带到里面去了。她当即精神一振,挥剑将巨大的琉璃屏风劈成两半,果然后面有一道暗门,大约是走的急了,只关了一半,她提剑跳了进去,顺着妖气追上。

钟敏言他们被紫狐摄走,只觉一路飘飘荡荡,忽明忽暗,完全看不清道路,最后仿佛行至一个阴暗的房间里,身下一软,被人放在了一张大床上。正是惶恐时,只听卒卒几声响,眼前骤然大亮,确实那紫狐将蜡烛点上了。

众人见她姿容艳极,在烛光下更是荡人心魂,禁不住都闭上眼,只怕多看下去会乱了心智。

只听那紫狐轻轻一笑,在床边坐了,太守去摸钟敏言的脸颊,一边柔声道:“摸怕,如此良辰美景,何不放开心怀,你我做一对逍遥夫妻。”

哪里是一对!钟敏言不敢说话,更不敢动,直挺挺的躺那里装死。脑中想起二师兄陈敏觉说过的那故事,说以前在青丘山附件有狐妖作祟,常常变成角色的美人,诱得一些好色之徒与她交媾,摄取对方精血,化作自己的功力。而那些被摄取了阳气的男子虽然不死,却也成了废人,瘦得皮包骨,干尸一般,撑不了几年也会一命呜呼。

他那时年纪小,一听这故事就会浑身发毛,偶尔想到那些变成干尸的男子,就会睡不着觉。后来有一次给师傅听到了,将二师兄吗了一通,他犹自害怕,跑去问师傅是不是真的,他却没否认,只说以后行走江湖,须得提防美貌且狐媚的女子。

没想到今天居然就给他碰到一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会拿狐妖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胸口,眼看要探进去,他只下的浑身都僵了,心中连叫我命休矣。

旁边的若玉忽然说到:“既然要做夫妇,便当有些诚意。你将我二人放在这里是什么道理?难道就让我们在旁边干瞪著?”

钟敏言只觉狐妖的手缩了回去,心中登时长舒一口气,若玉兄,大恩大德啊!

紫狐柔柔笑道:“你这位少侠倒解风情,夫妻还没做,却懂得喝干醋了。只是我与离泽宫有些交情,一直先不动你们。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又有何惧。”

说罢她将纱帐一放,吧中没有隔在外床,自己钻了进去,也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只听禹司凤说道:“等等,你方才在大殿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如何知道我们是修仙弟子的?”

帐内的紫狐腻声道:“这等时刻,何必说这些煞风景的。罢了,依你,都依你。你等命格八字,在我眼中有如透明一般,不是阳时阳刻出生,内息又丰泽,上回去祠堂又被我撞见……唔,你说,这岂不是缘分?”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了,居然不拆穿,乖乖等他们自投罗网!果然数千年得到的老妖手段绝不寻常,今日一个美人劫,只怕是多不过去了。

禹司凤还想与她插科打诨拖延一些时间,忽然喉下被人一点,中了哑穴说不出话来。他心中焦虑,又听紫狐娇滴滴的声音贴在耳边,腻腻的,教人从头发根到脚趾头都要软下来。

“狡猾的人……我的亲亲好相公,少说一点吧。”

他只觉那柔软的身体靠上来,鼻息间满是香甜,心下确实越来越冷。

第三十章 亭奴

璇玑顺着那条密道走了不到一刻,忽觉前面没路了,摸上去是厚厚的石碧。奇怪,难道密道居然是死路?造出来扰乱视线的?

她不肯放弃,在石碧上来回摸索,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凸起,往上摸索,居然是一根黑铁烛台。以前师父说过,如果遇到死路之类,就多注意周围的物事,用手推一推,兴许便能发现新路。

她将那根烛台用力往下一掰--没反应;往上一推--还是没反应。

原来师父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璇玑颓然地靠在石碧上,只觉密道中暗不见光,阴森森地甚是可怖。她从怀里取出火石,将那个烛台点亮,幸好上面还留了一些油,可以燃烧。

谁知油灯刚被点亮,却听后面“喀”地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璇玑急忙回身,只见对面的石壁上开了一道缝,原来那烛台机关是用火打开的,只要点亮了烛台,机关就会被破解。

事不宜迟,只怕司凤他们被妖怪摄去久了,会出意外。当下璇玑就闪身进了岔道,没走一会,眼前忽然有了光亮,周围豁然开朗起来。竟似是一个山洞,里面钟乳滴水,地泉清澈,隐约还发出一种淡淡荧光。

她听前面有水声淙淙,不由加快了脚步,刚好旁边有一块大石拦路,她心中焦急,顾不得看脚下,轻轻一纵。越过地下的积水,翻了过去。

只听“哗啦”一声,她一时不查,原来那大石后是一大滩地下泉水,这一纵居然摔进了水里,下半身全湿了,泉水冰冷彻骨,璇玑纵然有阳阕功护身,还是冻得打了个寒颤。

前方水潭突然有了动静,似是有人从水底浮上来。璇玑只当是紫狐发觉了,立即握剑凝气。戒备地瞪着前方,只待她一出来便发招。

幽蓝的水面涟漪渐渐扩大,只听“泼啦”一上呢感水响,一个雪白的身影从水里一跃而起,在空中轻轻一个摇摆,巨大的鱼尾犹如白纱一般。甩了一下,紧跟着又落进潭水。溅起无数水花。

璇玑吃了一惊,那是人?还是巨大的鱼?

正在疑惑,忽然前面有一个人声幽幽响起,“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声音有些沙哑干涩,甚至可以说是难听。而且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不像是中原口音。

紧跟着,水面忽然浮起一人,漆黑的犹如海藻一般的长发纠结在腰下。苍白的肌肤,双眸是极淡的青色。此刻这双狭长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她,充满了爱怜喜悦。

“啊!是你!你--”璇玑大叫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结果。

是他!珍珠事件!鲛人!

璇玑连滚带爬地从水里游过去,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忙不迭地大叫:“你怎么样?好久不见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狐妖......”

那鲛人微微一笑,抓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呢?”

“我.....我嘛......”璇玑正要把事情经过告诉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又抬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吼:“你会说话了!”

他还是笑,水滴犹如珍珠一般,从他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他身上有一种只有妖物才有的清丽,那种美,让人如痴如醉。

“我....”璇玑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叫亭奴。”他幽幽地说着,“你可以叫我亭奴。”

原来鲛人也是有名字的。她对他微微一笑,正要叙旧,忽然想到被紫狐掳走的司风他们,登时垮了脸,叹道:“亭奴,我还有急事。下次再和你聊天。我在找那只狐狸,她把六师兄和司风他们掳走了。”

亭奴淡道:“我知道,她是采阳补阴的妖。”

璇玑这会终于把思路给理清了,问道:“你怎么找到?还有,你怎么在这里?也是被她抓来的吗?”

亭奴摇了摇头,用那种生涩的语气低声道:“她在做一件大事,迫我相助,我不答应,她便将我囚在这里。”

“什么大事?”

亭奴沉吟半晌,道:“先不说这个。你们大约是与她无意撞上的,她近来急需补充功力,遇到修仙者,更是断然不肯放弃。若不快点去救他们,只怕就迟了。”

璇玑一听就急了,掉头就要继续找,却被他轻轻按住,低声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亭奴静静看着她,又是那种熟悉的眼神,好像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越过了无数个年头,又在这里相遇一般。

“以你的本事,又怎会被她......”亭奴悄然叹息一声,握紧她的手,“莫急,凝神闭目,仔细去找,你能找到的。”

“我不......”璇玑本想反驳,然而见到他的眼神,却说不出话来,只得依言闭目凝神。

过得一会,忽觉原本寂静无声的山洞里充满了各种杂音,有水波涟漪的轻微响动,有对面亭奴细细的呼吸声,还有洞壁上的那些青苔,悄悄伸展身躯的声音。

你要找谁?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问她。

要找六师兄,司凤,若玉......还有那只强大的紫狐。

仿佛是本能的,她轻轻抬起右手,好像是要捉住什么。所有的意识在一瞬间全部集中起来,穿过石壁,越过无数走廊,望见了青纱薄帐。帐里的人突然受了惊吓,猛然回头,一双惨绿的眸子正对上来。

她看到她了!

璇玑猛然一惊,睁开眼,还是那个山洞,对面一个鲛人,什么也没变。她捏紧了禹司风的剑,低声道:“我......我找到他们在哪儿了!我要去救他们!”

说罢她轻轻跃上岸,将衣服上的水拧干,掉脸就走。亭奴忽然轻道:“带着我一起,好么?”

璇玑呆了一下,下意识地朝他下半身的鱼尾看过去,磕磕巴巴地说道:“带你是没问题,可是你......”能走路吗?难道要她背着抱着?呃,鲛人大概是没什么性别吧,可他看上去到底是个男人......

亭奴微微一笑,指着她背后的角落,道:“虽然还不能站立行走,电脑我自有办法。”

璇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却见那里置着一副铁轮椅,方才还真没注意。她赶紧把轮椅推到潭边,将亭奴一拽,他轻飘飘地坐在了轮椅上。

璇玑脱下身上的嫁衣,给他套上,所喜那嫁衣十分宽大,他穿着倒也合身,连鱼尾都能盖住。

“我们走吧。”亭奴抬头对她微微一笑,红衣乌发,当真是个妖精。

第三十一章 真身

“你若是要救你的朋友,就得先找到紫狐的真身,不然一切招数仙法对她来说都没用。”

亭奴推着轮椅,居然还蛮快的,能和璇玑跑个并肩。

璇玑想起刚才在大殿上,她的剑怎么也刺不中紫狐,她简直像一团烟雾做的,飘忽不定。

“那,真身在哪里?”

亭奴想了想,“紫狐一向狡诈,对真身极为宝贝。她一定不会放在寻常的地方。我们去天极阁找找,十有八九是在那里。”

那天极阁又是什么地方?璇玑无奈地看着他,妖怪的巢穴,还真是乱七八糟。

“天极阁是安置定海铁索的地方。”他指着头上,“在最上层。”

璇玑很想问问定海铁索又是个什么东西,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闻所未闻,不过这会在实在不是聊天的时机,干脆闭紧嘴巴,专心往前跑。

这个山洞并不大,很快就跑到了头,回到了密道的另一端,亭奴在黑暗中似乎根本不用点灯就能看清,指着左上方的烛台说道:“点亮这个。有捷径可以去天极阁。”

璇玑依言用火石点亮上面的油灯,果然右边又裂开一道缝,阴风呼啸,里面竟好假一个巨大的空间。

她推着亭奴进去,却见里面幽幽两排烛火,一直往头顶延伸出去。脚下只有一条三尺来宽的道路,还是凹凸不平的台阶,台创下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想必是被挖空地山地内部,也不知有多深,要是掉下去可死定了。

亭奴的轮椅没办法上台阶,璇玑只得把他背起来,另一手提着轮椅,飞速往上攀爬,周围有一阵阵阴风吹过来,冰冷的,似乎还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背上的鲛人轻轻靠着她的后颈,头发还湿漉漉的,带着一丝凉意。

良久,他忽然说道:“紫云盔,黄金甲,天池里的那个鲛人。。。你还记得吗?”

璇玑正跑的满身大汗,摇头喘息:“没听过,什么盔甲?天池不是天上的吗?”

亭奴不由默然,唉呀,她居然全忘了,都忘了,无论是伤心的,还是愤慨地,抑或者是温馨的,通通都忘记了,一干二净。

“没什么,其实。。。忘了也好。”他淡淡说着。

璇玑沉默半晌,忽然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是。。。。我好像觉得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你让我觉得很熟悉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