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二十九章 均天策海(二)

出乎意料。两人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十万火急地赶到庆阳,却在妓院里轻松抓到正在喝酒调情地柳意欢。他见到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两人,半点也不惊讶,居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禹司凤脸色发白,走过去急急抓住他的袖子。沉声道:“大哥!天界有派人来找你麻烦吗?”

柳意欢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完全的醉态可掬。两眼发直地瞪着他,半晌张嘴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抬手用力拍着禹司凤的肩膀。笑道:“小凤凰又回来了!来,喝酒……喝、喝酒!”

禹司凤见他醉得厉害,只得胡乱答应几声,被他死乞白赖地灌了一杯酒。呛得险些喷出来。璇玑见他还要折腾,毫不客气,上前在他后颈上一个手刀。柳意欢哼也没哼一声就晕倒在地。

“璇玑!”禹司凤哭笑不得,她却拨了拨头发,说道:“走!去客栈!”他两人一天一夜没睡,就在少阳庆阳两遍奔波,加上天界地事情,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眼下见到柳意欢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第一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那一瞬间,两人都觉得腿软。互相看一眼。苦笑起来。

禹司凤将柳意欢扛在肩上,两人从妓院二楼窗口跳了下去。到了客栈,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柳意欢用绳子从头捆到脚。省得他酒醒了就跑。跟着倒头就睡。这一觉足睡到月上中天,半夜三更才睡。

禹司凤最先醒过来。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捆在躺椅上的柳意欢。屋里没有点灯,阴沉沉的,隐约见到躺椅上人影幽幽,他松了一口气,回头见璇玑缩在床地角落里,睡得正香。他替她掖好被子,径自下床洗了把脸。

躺椅上的柳意欢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了。禹司凤忽然觉得心惊。走过去低声道:“柳大哥……”

良久,黑暗里才传来一声叹息,柳意欢地声音听起来很远,很轻:“你们不应该回来。和天界较劲,说到底吃亏的会是谁?倘若你二人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还安心些。”

禹司凤沉默片刻,低声道:“凡事不是躲起来就能解决的,就算我和璇玑真的能躲开天界追捕,大哥是要我们以后一辈子就活在内疚悔恨中吗?”

“内疚个屁!”柳意欢突然发起火来。“老子从小就告诉你,做人要自私冷血!你他妈都学到哪里去了?!要学人家玩要死死一起的招数?你以为老子喜欢这招?我告诉你,如果今天咱俩位置对调,老子鸟都不鸟你!早走人了!”

禹司凤无话可说,柳意欢喘了几声。又道:“眼下不是玩什么同生共死地时候,跑一个是一个,都留下来,就都他妈的玩完!是啊。你是事儿羽,那丫头是战神,放到天界是什么?屁都不是!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在这风口浪尖跑来找我?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他骂得实在难听,禹司凤叹道:“大哥……”

“谁是你大哥?!”柳意欢难得发了一次根。简直比禇磊发怒还厉害。

“逃走可不是我地个性!”床上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跟着案上的蜡烛被点亮。璇玑笑吟吟的脸映在烛火后面,眉日如画。柳意欢和小女孩不晓得怎么说狠话。只得不理。璇玑笑道:“要说话,怎么不点灯?黑漆漆地,很好玩吗?”

她起身将桌上的烛台也点亮。屋里顿时亮堂不少,三人的样子看上去都有些狼狈。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好像刚和人干了一大架。璇玑坐在柳意欢身边。说道:“柳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可不是为了你或者是谁去死,就算死,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柳意欢面如死灰,嘴唇抖了两下,轻道:“年纪轻轻。不要说死!”

璇玑低声道:“不,不管是什么年纪,都不该轻易说死。你们都要我不可以和天斗,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他们对着干地想法,一点都没有。所以,我也不会乖乖接受他们栽赃给我的罪名,这件事,我一定要说个清楚。”

柳意欢“嗤”地笑了一声。淡道:“说清楚?和谁说?你以为天界的那些神仙会耐心听你说理吗?”

璇玑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最后他们还是要杀我,至少我们曾经拼命努力过,我不想莫名其妙就死掉,或者继续受什么惩罚,我不愿意那样。柳大哥。”

柳意欢抿紧嘴唇,不说话了。禹司凤忽然说道:“不错,我和璇玑的想法一样。什么努力也不做,呆呆缩着脑袋等别人来砍,我无法接受。”

屋子一时陷入奇异的沉寂中。不知过了多久,柳意欢突然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俩到底要把我捆到什么时候?老子腿脚胳膊全麻了!”

禹司凤赶紧给他解开绳子,想到他俩当真是胆大妄为。就算柳意欢再怎么没大没小,他也算是个长辈,他们居然做出捆绑长辈地行为来,委实可怕,然而不知为何又那么好笑。

柳意欢见他嘴角有一丝笑意,便翻了个白眼,“给我端点水和吃的过来!要饿死老子吗?”他现在俨然成了老爷,指使两个小辈给他忙上忙下,好容易伺候他吃喝完毕,两人也稍稍整理一下。璇玑正打了水洗脸,忽听柳意欢说道:“我这天眼。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放在我身上,渐渐不能控制了。”

什么叫不能控制?两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柳意欢缓缓摩挲着额头上那个小肉缝。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又道:“天眼能让我看到许多前因后果,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无论是否万里之遥,我都会知道他即将遭遇什么,曾经遭遇什么。几乎没有我看不到的事情,但,只有几件事我看不穿。知道是什么吗?”

他定定说道:“我看不到自己地过去和未来,也看不到璇玑你的过去和未来。这说明天眼也不是万能地,天眼自然出自天界,那么对天界便没有一点作用。所以。关于这件事地结尾,我也看不到。”

说道这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也不能说完全看不到。我说的失控,便是指这个了。我有强烈地不详预感,天眼偶尔会在梦境中透露一些事情给我,譬如我会被天界抓起来,处以极刑。但真切的东西却看不见。它不听我地使唤,在梦境中向我发出警告,我无法控制它。而且,我的妖力一年不如一年,想来拥有天眼是要付出代价地。拥有它多久,便要付出多少代价,我的妖力被索要光之后,剩下地只有我的健康和生命了。于是我想,是时候将它取下了,我至少还得留着一条命去看女儿的转世……”

禹司凤听他提到女儿,便低唤了一声:“大哥。你女儿还没转世吧……至少等她转世……”

柳意欢低声道:“或许等不及了。说到底我还是个自私的父亲。每每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弃她不顾。就算她转世,我也没脸面去照顾她。”

他叹了一声。抹了抹脸,又道:“天界这次的事,我用天眼没法看,也和你们一样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发生了,不如给你们说说大天眼和小天眼的区别吧。我这个就是小天眼,知悉万物的因缘结果。还有一种大天眼,璇玑你应当见过,那次在少阳派,那天上裂开的。便是大天眼了。诸神有事没事就用它来看看凡间或者阴间,那是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一瞬间看到下界情况地大天眼。既然用上了它,我想上界一定有人随时监视你们,不管去什么地方,大天眼都能看见,所以我说……让你们逃。其实也没有意义。”

他苦笑起来。

禹司凤沉吟半响,突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眼下再赶去东海之滨,只怕也来不及了。何况东海太大,鲛人生活在水里,一时根本找不到。不如咱们直接去阴间找无支祁,他应当还没出来,否则离泽宫那边不会没动静。倘若他肯帮忙,那再好不过,请他照看柳大哥和少阳派,顺便去东海找亭奴。我和璇玑,就去昆仑山。”

柳意欢一听无支祁地名字。脸色顿时一黑,哼了一声:“他肯帮忙?石头也会开花!还嫌不够麻烦?非要扯上这么个会来事的人物!”

禹司凤笑了笑,“大哥对他有偏见,我倒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和璇玑前世也有一定牵扯,璇玑被罚下界历劫,说不定便是因为他,于情于理。他都不会亏欠她。他若肯帮忙,倒真是了却最大的心愿了。”

柳意欢只是冷笑,并不说话。璇玑急忙说道:“好啊!这个主意好!我同意!咱们马上就去阴间!”说罢她从自己地袖袋里掏出两枚玄铁指环,道:“这是上次我和……腾蛇去阴间时留下的,就是以前六师兄在不周山做眼线的时候带回来的。司凤那边应当也有两枚吧?你和析大哥也去过了阴间。”

禹司凤也掏出两枚指环。想了想,皱眉道:“只有四枚,如果无支祁答应的话,咱们这边可是五个人啊,加上紫狐。”

柳意欢又哼了一声:“那死猴子若没有点本事。怎么会让天界那帮神仙如此忌讳?小小不周山哪里能困住他!神茶郁垒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均天环和策海沟都在他手里,要不怎么说那帮神仙柿子捡软的捏?不去找他。反而来找咱们的麻烦。”

“策海沟?”璇玑耳朵尖,“那是什么?”

“听说是这两样都是不得了地神器,均天环以前被金翅鸟当作圣物,用来提升妖力,那策海沟嘛,就是无支祁本人持有地东西了。没人能逃过策海一沟,那玩意很不得了。”

璇玑“哦”了一声,回想那次在阴间见他,好像没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钩子,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柳意欢突然一皱眉头,又道:“我很早以前听过一个传说。均天策海本是一个天神地宝物,不过后来那天神不知为何失踪了,宝物却留了下来,过了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又流落到凡间,被人拿走。那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说,均天策海却是真正存在的,到底不是下界之物。离泽宫想要回均天环。只怕后患无穷。”

璇玑拍手笑道:“柳大哥,你别再啰嗦啦!再说下去天都亮了,咱们快走吧?先去阴间。回头我和司凤还得去昆仑山呢!……对了,为什么要去昆仑山?”

禹司凤眉头微微一挑:“那是天帝在下界的花园,天光开阖的时候,有天梯可以去天界。这事总要找上面的人说个清楚。”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章 均天策海(三)

俗话说得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那个烈火,天崩那个地裂。。。这等套戏虽然恶俗,但紫狐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盼望着它会发生。从无支祈大大方方开口让她留下来陪他开始的那一刻。她就一直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窥视他。

倘若他下一刻就上来抱住她。贴着耳朵说一些甜蜜的情话,跟着解开她的衣裳——哎呀,这可怎生是好?她简直期盼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眼下她可不是以前那毛茸茸的狐狸了,无支祈喜欢美人。她正投其所好。就这样娇切切的站着一旁,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不信她不动心——这不,他不是走过来了吗?

“小狐狸。”他温柔的抱住她,吐息在她面上,令人陶醉。紫狐故作娇羞的抬头看他,欲言又止,他也欲语还休,半晌,才到:“你眼皮抽筋了吗?怎么一直在眨.”

紫狐呆住。

他又道:“还是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多可爱,抱着睡觉一定暖和极了,你不能变回去吗?”

她还是呆。

他还在说:“这鬼地方又阴有潮湿,呆了千年,真是风湿病都要出来,快,用你的皮毛给我暖暖。”

紫狐吞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等。。。等等。无支祈,你不喜欢我变成人的样子吗?”她不信他有眼无珠,赶紧扭着腰身转一圈给他看:“看!细腰长腿美貌如花,你没长眼睛?!”

“哦。”一般般啦。他抠着鼻孔,一幅勉强勉强的样子,“我更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

“你这蠢货!”紫狐勃然大怒,一脚踹上他地面们。将他踢翻在地,跟着赌气跺脚跑出去。外面还是老样子,白雾缭绕,什么也看不见。紫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心中一会委屈一会愤恨。

反正他眼里永远不会有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啊啊啊啊啊?她末矶了半天,没人理她,只得偷偷转头瞄进屋子,无支祈还维持着方才被她揣倒在地的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这样的时刻,他会想什么呢?

紫狐走了回去,一直都到他脑袋旁,轻轻坐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刷”的一下。甩在他脸上——她果然还是变回了狐狸。“我。。。不是故意的啦。”她见无支祈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只得委委屈屈的道歉。“也没用劲啊。。。疼吗?你、你别不理我。。”

尾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紫狐尖叫一声。天翻地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哈哈大笑的搂进怀里了,他的脸贴着她缎子一样柔软光滑的皮毛。左右蹭,一面叫:“还是这样好!真暖和!”

某些时刻开看。他真得像小孩子。

紫狐挣扎了几下,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下巴贴在他胸口上。不动了。停了一会,两人就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的胡聊起来,千年的障碍仿佛一下子变得不存在,她还是他可爱的小狐狸,他也还是她心中偷偷仰慕爱极的男子。

是谁说过,两个人的关系中,谁先爱上了。谁就要多吃苦。为了那个人,会一再的降低自己。最后一直埋进泥土里去,他会成为自己的整个世界。虽然这样的事实令她无奈,但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她再也没有变成人形,知道他不喜欢。全天下所有的女子在他无支祈眼里都是美女姐姐,要亲要抱要蹭在一起,唯独她紫狐不是。从某方面来说,虽然令人绝望。但在反过来思考,在他心里。她也算独一无二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命之不躁,冤如之何?她等了千年。想要的结局并不是如此,可是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这便是她的缘法了,强求不得。

两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在紫狐眼里就像只过了两天,或者两个时辰。一晃眼便流逝掉。就像她昨晚作的梦,梦里与他携手千年。恩爱甜蜜,开花结果——也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睁开眼,一切都不同。

每天早上紫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无支祁衣服上把口水蹭掉,今天也不例外,用力申了个懒腰,尖尖的嘴巴朝下面一蹭——嗯嗯?怎么是一堆湿漉漉的茅草?她嗖的一下跳起来,吐出蹭进嘴里的茅草。左右看看,却见屋门打开,无支祁抱着胳膊站在外面仰头望天,神情很是严肃。

她几步就窜上他的肩头。毛茸茸的尾巴勾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问道:“你再看什么?”

“哦,我在夜观星象。”他说得可正经了。

夜观?星象?紫狐抬头看看灰蒙蒙白茫茫布满雾气的天空,这里除了雾什么也没有,哪里来的星象给他看?

“现在是白天吧。你就会装模作样。”紫狐舔着自己的爪子,她是爱干净的好狐狸。

“笨。”无支祁指着自己的心口,道:“用眼睛就是花上一万年也看不到。用心去看。。。我有预感,那帮神仙要做一番事情了。”他肩胛处似有东西在灼灼跳动,隐约竟拉扯出一丝疼痛,“均天策海也有反映了。”

紫狐瞪圆眼睛看了半天。除了雾气还是啥也看不到。她叹了一口气,跳下无支祁的肩头,回头道:“用膝盖用鼻孔也看不出什么,算了。回去啦。这里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看。”

无支祁回手扯住她的尾巴。道:“回哪里?咱们的准备走啦。”

“走?”紫狐挣不脱他的魔手,气急败坏的大叫:“放开我!尾巴也是你能拽的吗?!”

无支祁硬是把她拉回来,勾在胳膊上挂着,笑道:“走拉走啦。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了。千年都没吃什么东西。嘴里淡出鸟来!小狐狸,咱们出去喝上一千杯美酒再说!”

啊啊?真得要走?紫狐这才真正反应过来,抬头问他:“走去哪里?离开阴间吗?可是。。。他们。。。”

“谁管他们!老子要出去,谁敢拦?”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张狂放肆,“老子出去,欠债的还钱,欠人情的还人情,该怎么逍遥怎么逍遥。拦我的,都别想活。”

语毕。他纵身一跳,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白雾中,只剩身后的小茅屋孤零零的矗立在荒野里。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影缓缓浮现在茅屋前,一人贴着门缝看了一会,似是确定人已经走了。低声道:“就这样放他出去,不知又要闹出多大的事端来。神荼郁垒只怕要遭殃。”

另一人并没答话。半晌,方压低嗓子道:“无法,旧缘法已尽,这新缘法究竟如何,上天也不知道。且看他们如何做吧。”

“那猢狲不是个省事的,若再次捣乱,又当如何?若他二人联手,又该如何?”

那人沉默良久,道:“杀。”

只此一字,便道尽所有。

。。。。。。。

将翱翔天空的苍鹰囚禁起来。有朝一日突然放开锁住它的锁链,它会有怎样的反应?紫狐一直认为人的傲性是会随着时间与经历的推移而渐渐磨损的。起初无论怎样棱角分明的性格。最后都会被打磨成光滑的面子。被擒获的苍鹰,会有大半宁可留下吃现成的。选择忘却流连天空的自由快感。

可是再见到无支祁脸上那熟悉的光芒时,她突然发现,时间在他身上几乎是停止不动的。无论他被囚禁多久,都无比渴望自由,他眼里那夺人魂魄的神采。到今天也没有褪色,令他神魂颠倒。

和所有陡然重获自由的人一样,他在天地间欢畅的跳跃吼叫着。仿佛浩荡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都属于他一个人。他也不知翻了多少个筋斗,最后哈哈大笑。将她一把捞起,纵身便跑,足尖在地上一点,飘飘欲飞。

他们到底是怎么出阴间的,她也说不清楚。只是眼前原本雾气弥漫,突然就变成了黑夜慢慢,腐朽气味的风拂在面上,那是真正的地狱的味道。“这是什么地方?”紫狐死死的咬住他的头发,防止被他颠下来,模糊的问着。

不象是不周山,不周山虽然不分昼夜,永远是暗夜。但绝没这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已有腐烂的气味悄悄蔓延。呆久了,简直要让人发疯,若不是无支祁就在身边,她真是忍不住想尖叫。

无支祁笑了笑,“这里是最底层的无间地狱,到了最后,就没有肉体上的刑法了。任何人往这地方一丢,无论多么强韧,最后都会无止境的发疯,痛苦不堪。”

紫狐不由毛骨悚然。

“没有希望——这才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吗?”他笑道.

他住的小茅屋就在无间地狱的最顶端,好在那里还有白蒙蒙的广,对任何人来说,有光明,就有希望,所以他还没发疯,还活的嬉皮笑脸。

“那帮神仙对我也算仁慈啦。”他将紫狐丢下来,她吓得尖叫起来。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裤子。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你要干什么?!”她吼得声嘶力竭。

无支祁蹲下来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抱歉,委屈你一下。退开些,别靠近,我有点事要做。”

紫狐使劲摇头,咬着他的裤脚就是不放。无支祁只得放弃,站了起来突然抬手在左边肩胛处狠狠一抓,霎时间,万到光芒从他心口处绽放出来。犹如漂浮的绸带一般,缓缓旋转,像黑夜里璀璨盛开的光之花。

那刺目的光芒立即引起周围的躁动,深沉的黑暗里似乎有人爱悉悉索索的说话,走动,靠近。紫狐侠得瑟瑟发抖,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是最让人恐惧的,恍惚中,只觉有冰冷的手摸上她的脊背,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叫。就在他尖声大叫的同事。无支祁的手上多了一团剧烈闪烁的光芒。晃一下,顿时长了一人多高,隐约想一根弯曲的钩子。

他漫不经心的笑着。将那钩子提在手里,耍两全,荧荧流光飞舞,然而在强烈的光芒,也无法突破无间地狱里的深邃的黑暗。他嘿的一笑,陡然大喝一声,纵身而起。

紫狐只见到一道巨大的光芒在空中闪烁,像一条矫健的银龙。紧跟着,一声剧烈的轰鸣,仿佛天地在一瞬间裂开一半,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那到光芒越拉越长,简直像横亘在黑暗里的一根柱子。地面向陡然沸腾的汤锅。翻滚扭曲,她不管怎么用瓜子抓紧地面,走回被摔得七荤八素,滚来滚去,像油锅里的豆子。

“刺啦”一声巨响,紧跟这是轰隆隆。空空。紫狐在地上不停翻滚,几乎要被那剧烈又可怕的声响炸聋了耳朵。她死死捂住耳朵,在最后一刻绝望的抬头——那到光芒斯裂开了整个黑暗!像初升的旭日,从一个月牙尖变成了辉煌万丈。光芒覆盖下,深邃的黑暗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无助的挥舞,是乍见光明的狂喜?还是畏惧?

她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再也受不了地面剧烈的震荡,晕了过去。恍惚中有人将她一把抱起,脸贴着她柔软的皮毛,又叫又笑。像个小孩子:“小狐狸!你看!耍了好打一场”

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三十一章 均天策海(四)

他用策海钩干了什么,紫狐是不晓得,反正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阴间。高耸入云的不周山,就在身边。阴冷的风,将远处的说话声送了过来,依稀是元支祁在和人唧唧咕咕说着什么。

紫狐刺溜一下跳起来,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金甲神人,那姿势,那神态,那气势,怎么看怎么像镇守不周山的两个神将神荼郁垒。不过神荼郁垒一直都是以万丈高大的形象出现,这两个金甲神人……好像比普通人大不了一圈。

无知祁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站在两人对面。歪着脑袋不知说些啥,紫狐三步两步跑过去。窜上他的肩头。尖尖的鼻子畏缩地躲在他脖子后面,低声道:“无支祁……你、你在和谁说话?”

无支祁反手拍了拍她光滑的皮毛,并没答话,只说道:“关了老子那么多年,老子没伤你们半根毫毛,不过小小打裂了不周山。不算什么大事吧?做神仙呢,不能太过分,否则老子会怒地。老子一怒,自己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明白地。”他笑得云淡风轻,一副我们是老哥们了你们都明白的样子。

神荼怒道:“做妖呢,不能太嚣张。你要搞清楚自己是个囚犯,你现在是逃命!搞得惊天动地不是挑衅是什么?不周山是说打裂就打裂地吗?!”

无支祁眼睛一亮,摸着鼻子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我搞得静悄悄一些,就可以走了?”

神荼涨红了脸:“胡说!你眼下是囚犯!速速回去等候土大帝地审判!不要再胡搅蛮缠!”

“啧。真烦。”无支祁摇了摇头。胳膊突然一挥,大喝一声。神荼郁垒只当他要发难,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谁知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他玩什么花招。

“好啦。老子没空陪你们玩。”无支祁笑着。将乱七八糟地辫子朝后一甩。道:“又不想和老子打,又不给老子走。你们是专喜欢用嘴巴来打架的长舌妇吗?”

“你……”神荼脸红得像烧起来一样。不知是羞是愧,正要和他再争辩几句。却被郁垒扯住,“我们确实打你不过,但既然身为镇守不周山的神将,恪守职责便是第一。哪怕为之战死,亦是职责。闲话说到这里,动手吧!”他铿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诛邪,下定决心,拼命也要拦他一拦。

一旁地神荼也抽出驱魔剑,两人挡在无支祁面前。再也不说话。

紫狐见他们三个剑拔弩张,只怕是要打上一架,她一定是拖后腿的那个。干脆悄悄从无支祁身上爬下来,回头去看不周山。只觉那山体上似乎是被人打了个弧长的裂缝,阴冷腐臭的风从里面呼啸而出,带出无数号哭尖叫地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原来方才无支祁是用策海钩硬生生将不周山劈坏了!不过这确实符合他地作风,无支祁一向是蛮干地很。

她摇摇耳朵,再去看无支祁,他还是抱着胳膊,悠哉游哉,笑道:“来啊,老子赤手空拳陪你们耍耍!”

那两个可怜的神将。被他气得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绿,然而实在是忌讳他。虽然过了一千年,但他当年水淹天庭地威势犹在,二十八星宿多么强悍地神将,硬生生被他杀光大半,最后连玄武都重伤不治而死,朱雀的右胳膊也被他砍断——谁有胆量与他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