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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春分腰疼,但是因为久坐。

  起来活动活动腰。

  甜儿上前伸出小爪子:“娘,揉揉。”

  杜春分好笑:“你会吗?力气小的跟挠痒痒一样。没尿裤子吧?”

  邵耀宗微微摇头,“她们穿的都是开裆裤。我觉得她们大了,再穿这种裤子不合适。”

  商店衣服贵,自己做的话,杜春分没那么多布票。她之前一个人养俩闺女,不敢乱花钱,所以甜儿和小美一人只有两条棉裤。

  孩子小,不会脱棉裤,怕连续尿湿没得穿才给她们穿开裆裤。

  平平和安安也穿开裆裤,有可能因为不会脱裤子,也有可能是邵耀宗的前妻没意识到闺女大了。

  杜春分:“回去换新衣服。”

  四个孩子的眼睛一下亮的跟夜晚的星星似的。

  杜春分好笑:“喜欢新衣服?”

  甜儿和小美大声喊:“喜欢!”

  杜春分故意问俩继女:“你们不喜欢?”

  平平和安安也想穿新衣服,她们好久没穿过洗衣服了。

  俩孩子吓得赶紧说:“喜欢!”

  “喜欢都换上。饿不饿?”

  四个小丫头同时摇头。

  杜春分招招手,“过来跟娘玩儿,让你爹睡会儿。”

  天还没黑,邵耀宗不困,“我包里有蜜枣和饼干,你要不吃点垫垫?”

  这两样是邵耀宗昨天下午去百货商店买的。他不想吃穿都用杜春分的钱。

  杜春分哪知道他的小心思,接过去拿出一包蜜枣,有两斤重。

  捏一个尝尝,甜如蜜,“伊拉克蜜枣?”

  邵耀宗点头。

  “这个好,便宜,三四毛钱一斤。”不禁看他,“不错!”

  邵耀宗莫名觉得这个“不错”是夸他知道过日子。

  他比杜春分大四岁,杜春分一女人,他是个老爷们,被她称赞,邵耀宗高兴不起来,还得挤出一丝笑,“尝尝饼干?”

  杜春分拿四颗枣,塞四个女儿嘴里,翻出饼干:“呵!金鸡饼干?听说老贵了,我得尝尝。”

  四个小孩眼巴巴看着娘一块接一块吃。

  邵耀宗干咳一声。

  杜春分抬起头来,对上八只眼睛,“你们不是不饿?”诧异地问。

  平平和安安不安地后退。

  小美讨好地笑笑。

  甜儿理直气壮地说:“不饿也想尝尝啊。”

  “就你会说。”杜春分朝她鼻梁上刮一下,给她四块。

  有个双胞胎妹妹,甜儿打会说话就知道分享,扭身分下去。

  邵耀宗把水壶递给杜春分。

  杜春分咕噜噜半壶下去,胃满了,舒服了,水壶递给他,低头看到饼干盒,“卖那么贵,还没我做的大饼好吃。”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还有粮票和油票吧?”

  要接闺女要娶媳妇,这些东西邵耀宗必须得留着,“都在部队。”没敢带回来,怕爹娘偷偷翻他的包。

  杜春分以前随身携带各种票,也是担心被她二婶翻去,“不是太傻。”

  邵耀宗下意识想反驳,看到身上蓝色中山装,杜春分买的。她一个月三十六块五,还比他有钱,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以前不知道过日子。”邵耀宗讷讷道。

  杜春分颔首:“不错!”

  邵耀宗瞬间明白,这是夸他还算老实,有自知之明。

  “张大姐应该把信给你徒弟了吧?”邵耀宗不敢再说他和他的家人,话题转移的很生硬。

  杜春分伸到窗外看看太阳,这个点饭店快关门了,“二壮那小子应该在哭。”

  二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张连芳头疼:“二壮,别哭了。你师傅嫁个军官,有部队纪律约束,绝不敢像她前夫一样说离就离。你应该替她高兴。”

  “可是,师傅,师傅都没说那个军官叫啥。”杜二壮哽咽地说出来,看到他师傅又在信中醒他长个心眼,提醒他过两年再找对象。别学她,年纪轻轻不懂事,着急忙慌的结婚,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杜二壮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李大哥:“不是你师傅不想说,部队的驻地是秘密。我们也不知道。我是公安,也只能等你师傅联系我。”

  “师傅咋联系你?”杜二壮顶着满脸泪水猛然抬起头来。

  “给我们写信。先别高兴,以我干革命的经验,信送到县城某个地方,再由那个地方的人送去邮局。我们给她回信也是寄到那个地方,再由那个地方的人送去部队。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个月。”

  “两个月也没关系。”杜二壮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以为——”

  张大姐问:“以为你师傅没良心?要不是怕她二婶二叔找你麻烦,她的自行车就留给你了。回去不许说你师傅嫁个军官。”

  杜二壮摇了摇头:“我谁都不说,连我爹也不说。”

  “你爹知道。你师傅嫁给军官,得你爹那个村长出证明。什么也不说她二叔二婶也不信。你师傅给她二婶写了一封信,看看信上咋说,按信上的编。”

  杜二壮点头,“那信也是张大姐送过去的?”

  张大姐不禁苦笑:“春分那丫头看着粗枝大叶,其实心细着呢。怕她二婶找我们,从邮局寄的。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能到。”

  “我明儿请假回去看看?”

  李大哥:“不可。春分刚走,余威还在,饭店的几个大厨不敢欺负你。你要趁这段时间坐稳大厨的位子。你师傅不在跟前,也要好好学好好练。这里是春分的根,她爱人也是滨海的,过一两年回来发现你退步了,能把你剁了包饺子。”

  杜二壮瞬间被吓到。

  张大姐心疼这个能当她儿子的小伙子,“吓他干嘛?”

  “我没吓唬他。不信你问他。”

  杜二壮弱弱地说:“师傅走之前特意带我去图书馆买,买好几本食谱,一本比一本贵。”

  张大姐惊得张了张口,“这个春分,两天干了这么多事。”

  李大哥:“没这个利落劲儿,饭店那群爷们怕她?她不喜欢跟人废话,不知道的人就误以为她一心扑在工作上。”还有一句他没说,凭杜春分一见邵耀宗就敢结婚,这个魄力就把一群爷们比下去了。

  杜二壮赞同:“师傅说,多听多做少说。不要逞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了,还说要报仇,就要一下把对方干趴下。”

  张大姐不禁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一个厨师,怎么弄得跟江湖人一样?”

  “不对吗?”杜二壮不安地问。

  李大哥笑道:“对。好比你师傅的婚事,她二婶介绍的人是个陈世美,被离婚你师傅也没朝她二婶发火。她二婶觉得春分妹子好欺负,所以现在还不知道她走了。这就是她说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这样说我就懂了。”杜二壮替他师傅高兴,“我爹还说,春分姐仁义,被离婚还给她二婶粮票。其实没到闹僵的时候。”

  李大哥:“不全是。你师傅搬到市里,房租加请保姆,再加上她们娘仨吃穿用,一个月最少得三十块钱。她把粮票给她二婶,每月再给十块钱,都是你师傅赚。”

  杜二壮没想到这点,不禁说:“春分姐真厉害!”赶紧收好信。这可是师傅留给他的锦囊妙计,“也不知道师傅到哪儿了。”

  李大哥不知道具体地,但他知道那班车的目的地——安东。

  “走三分之一了吧。”

  杜二壮算算时间:“也不是很远。明儿一早能到。”

  天空破晓,杜春分揉揉酸涩的眼角,起来伸个懒腰,活动开筋骨,朝邵耀宗肩上一巴掌。

  困的一磕头一磕头的邵耀宗猛然惊醒,条件反射往腰上摸。

  “找枪呢?”杜春分居高临下问。

  邵耀宗看清面前的人,松了口气:“醒了?”

  “我压根没睡。”

  邵耀宗疑惑不解,出什么事了吗。

  “你说火车上小偷多,小偷呢?”杜春分双手抱胸,一脸不善。

  从滨海上车的时候,这节车厢里就他们一家六口。

  中途有几人上车,不过都在凌晨之前陆陆续续下车了。

  邵耀宗估计半夜没人才敢眯一会儿。

  杜春分脸上写满了不开心,邵耀宗直觉不能解释,否则这个缺心眼敢打他。

  “可能因为你一直睁着眼,小偷不敢行动。”

  “骗我呢?我是个女人。我脑门上没写,力气大别惹我。”

  邵耀宗:“我是男人。带着四个孩子,你我一看就是一家的。”

  杜春分想想:“你说的对。”

  邵耀宗暗暗舒一口气,可算糊弄过去了。

  “是不是快到站了?”

  邵耀宗朝外看去,东方一抹亮白,空气中飘着早朝的露气,令人心旷神怡。

  “快了。东西拿下来吧。”

  “你去拿。我把孩子叫醒。”

  孩子稳稳地睡了一夜,醒来也没闹困。

  杜春分带着一排孩子去厕所,火车慢下来。

  邵耀宗把东西堆到车门附近,杜春分扒着车窗朝外看去,隐隐能看到楼房:“安东这个小地方还有楼房?”

  “有许多是早年洋人盖的。别看地方小,挺繁华。滨海有的这里都有。”

  杜春分转向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啥意思?不该买铁锅,不该把我的破车弄过来?”

  邵耀宗心底微微吃惊,她可真警觉。

  可这么警惕的人,就算家里逼得紧,也不该见一面就敢跟他提结婚。

  亦或者只是大愚若智。

  邵耀宗想不通,车又快停了,索性说:“没,我只是陈述事实。”

  杜春分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最好不要给我耍心眼。”

  邵耀宗心说,心眼再多遇上你这种直肠子也没用啊。

  “真没有。”邵耀宗转移话题,“车会在这边停一会儿,不用着急。”

  杜春分第一次坐火车,啥也不懂,跟火车有关的事不会跟他对着干,“你那个连长能过来不?”

  邵耀宗朝外看去,随着火车往前移动,站台上的人越来越清楚,看到一抹绿,“在那儿。”

  等杜春分顺着他的手指找到人,就能看清对方的长相。没邵耀宗高,比邵耀宗壮,一身军装,脸上有两朵高原红,相貌虽然普通,身材挺拔,看起来比邵耀宗精神。

  杜春分微微颔首:“不错!”

  邵耀宗想笑,他和她究竟谁才是一连长的长官。

  “营长!营长!”

  邵耀宗挥挥手,一连长跟着车往前走。

  车比人快,待车停下,他正好走到邵耀宗这边。

  车门打开,邵耀宗让俩闺女坐箩筐里,拎着俩闺女下车。

  一连长愣了愣,看到箩筐里确实是孩子,不禁看邵耀宗,您怎么把孩子带来了。眼前又多了俩箩筐,一连长下意识回头,看到杜春分的长相,又愣住。

  邵耀宗:“这是你嫂子杜春分。”

  一连长看看“嫂子”又看看孩子,确实是四个。两个白白净净,两个邋里邋遢,一连长又糊涂了,再看看嫂子,收拾的很干净。所以邋里邋遢的是他家营长的孩子。

  这嫂子啥来头,比他家营长还讲究。

  杜春分:“这是甜儿和小美,我闺女。这是平平和安安,邵耀宗的闺女。我俩都离过婚。”

  一连长知道营长此次是带着任务回去的。他也知道媳妇好找,好的后娘难寻。所以压根没想过他能圆满完成任务。

  难道这就是营长和他这个连长的区别吗。

  邵耀宗把铁锅、自行车和扁担拿下来,就把铁锅和自行车递给一连长。

  一连长下意识接过去,看清楚东西,“营长家不是有锅吗?”还是炊事班去城里捎的。

  杜春分半真半假地说:“我是厨师,这是我寻摸的好东西,不舍得给别人。”

  “嫂子是厨师?”一连长诧异,厨师不是浑身油腻腻的吗。

  杜春分挑起闺女:“滨海国营饭店大厨。你吃过的菜没有咱不会做的。”

  邵耀宗的脚步一顿,叹气道:“春分,风大!”

第7章 到家

  杜春分停下,眯着眼看他:“再说一遍。”

  “扑哧!”

  一连长笑喷,一见营长看他,拎着东西就跑。

  邵耀宗面色微怒。

  杜春分抬起下巴,想打架?

  车站人来人往人很多,还有一连长在,邵耀宗拉不下这个脸跟她计较,“一连长,车呢?”

  一连长朝外努一下嘴,“在门口。”

  杜春分把孩子和东西放车上,坐到副驾驶。

  一连长愣了愣神,朝副驾驶看看,又看看邵耀宗,这个嫂子哪找的?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邵耀宗又不能说,她脾气大,傻大姐一个,这样也不是第一次。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夜里睡了一会儿,她一直没睡。”

  一连长不敢信,压低声音问:“一夜?嫂子蛮好的。”

  自己娶的,不好也得捏着鼻子认。谁叫俩闺女认这个娘呢。

  邵耀宗:“家里还缺几样东西,买了东西再回去。”

  一连长试探道:“我开车,您坐后面看着几个孩子?”

  邵耀宗心说,我不看也不行啊。

  到车上,邵耀宗就把盛着四个孩子的箩筐拉到身边。

  一连长麻利的去开车,“嫂子,买啥?”

  “水桶、面盆、洗澡盆和水缸。知道在哪儿吧?”

  部队搬到这边,里里外外都要置办,最近一连长没少往安东县跑,“知道。嫂子,困的慌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不用!事不办好我睡不着。”杜春分能睡着,她怕邵耀宗买了水缸忘了桶,气得她忍不住跟邵耀宗个傻子干架。

  一连长不由得看杜春分,熬的跟鹰似的,“回去的路上再睡?这边离我们驻地挺远。”

  杜春分点一下头:“卖东西的地方不远吧?”

  “不远,前面拐弯就到。”

  水缸占地方又便宜,在城区弄个店不合算。火车站离闹市区远,房屋便宜人又多,做大物件生意的就把店设在火车站附近。

  一连长话音落下,车转个弯,杜春分就看到几口大缸。

  车停稳,杜春分跳下去,早点弄好早点回家睡觉,困死老娘了。

  四个孩子夜里睡的好,可今天比往常早起一小时,不习惯,姐四个都没啥精神。

  邵耀宗看了看孩子的脸色,说:“在车上等着。”

  平平和安安陡然精神,伸着小手要出来。

  一个孩子好办,俩孩子不好抱,邵耀宗说:“你们看甜儿和小美。”

  俩孩子转向两边的小姐妹。

  甜儿窝在宽大的箩筐里,靠着她娘的新衣服,舒坦的跟个小太爷似的:“妹妹,别下了。爹娘买好东西就上来啦。”

  平平和安安又忍不住看邵耀宗。

  邵耀宗:“爹一会儿就上来。”

  小孩抿着嘴唇,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她俩把手缩回去,邵耀宗就知道成了。

  邵耀宗转过身准备下去,险些一头扎车底下。

  杜春分一手拎两个很大的坛子正朝他走来。

  邵耀宗无力地问:“买这么多坛子干嘛?”

  “腌菜啊。”杜春分不禁瞥他一眼,一个营长连这点都不懂,还不如一连长呢。

  邵耀宗不是不懂,是没想到,“秋天腌菜,我知道。”

  “一次买好,秋天不用来了。”杜春分二话不说递给他,“放上去。”

  邵耀宗认命的放角落里。

  杜春分和一连长抬着水缸过来。

  邵耀宗跳下车,帮杜春分接一把。

  杜春分去找水桶、洗澡盆和和面的陶瓷盆。

  一刻钟,置办妥了。

  运输车摆的满满的,一连长跟邵耀宗小声嘀咕:“这个嫂子买东西真干脆。”

  邵耀宗心说,结婚更干脆。要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他犹豫一下,相亲当天就能拉他扯证。

  “你嫂子快撑不住了。”邵耀宗朝副驾驶看一眼。

  一连长想到杜春分一夜未睡,“我开慢点?”

  邵耀宗“嗯”一声,跳上车坐四个闺女中间,“你们也睡一会。”

  三个大人来来回回搬东西,早把小孩吵的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甜儿睁着灵动的双眼,“爹,去哪儿?”

  “回家。”

  杜春分离婚的时候,俩孩子还不记事,又过去大半年,甜儿早把她奶奶家忘了。

  邵耀宗的家,杜春分提过,但甜儿睡一觉睡忘了。

  甜儿心中的家只有一个,“姥姥家吗?”

  邵耀宗心说,你姥姥家回不去了,“爹的家。比姥姥家好。”看到平平和安安,“比爷爷奶奶家好。我们的家。”

  甜儿甜甜地说:“我喜欢我们的家。”

  邵耀宗看到小孩开心的样子也笑了。对四个孩子说:“到了我们家,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爹和娘有钱。”

  杜春分撇出去的嘴唇收回来,娘有钱。

  一连长注意她动了一下,看她还没睡:“嫂子,咋不会睡会儿?”

  杜春分不怕家丑外扬,但也不能当着人家下属的面抱怨。否则都当她事多难缠,哪天把邵耀宗打了,她说没打也没人信。

  杜春分胡扯:“在想我娘家人。”

  微风把杜春分的话带到车厢,邵耀宗险些被风闪了舌头,想你娘家人骂你吗。

  杜春分说完,就在想她二婶咋骂她。

  殊不知她二婶林香兰懵了。

  小河村离滨海近,邮递员下乡送信先送小河村。

  这个时节生产队没多少活儿,杜春分把孩子带走,她二叔二婶闲下来,早饭就端着碗出去吃,顺便跟左邻右舍侃大山。

  聊的正起劲,邮递员喊:“杜广元,杜广元?”

  村长不知道杜春分啥时候走,她又说走之前寄封信,想知道这点,村长这几天早早吃过饭就奔她二叔家。

  村长心里咯噔一下,转瞬间想到杜春分走了,等于他儿子转正妥了,开心的想笑,在这个档口又不敢笑,一脸扭曲的指着杜二叔:“他就是杜广元。”

  “杜广元,你的信。”

  杜二叔奇怪:“谁给我写信。”

  “看看不就知道了。”

  杜二叔虽然只读过几年私塾,但看信没问题,“我看看。我们家没外地亲戚。”

  村长心里好奇的跟猫爪的一样,走过去看到拆开的信纸,“二叔,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走了?”邻居万大娘没听明白,“啥意思?”

  杜广元杜二叔也想问。

  村长看了看信:“跟她丈夫走了。”

  二婶林香兰奇怪:“春分哪来的丈夫?”

  村长不敢说实话,垫着脚又看看:“在饭店认识的,军官。随军走了。她二婶,你的意思,你不知道?”

  “我——我昨儿还跟你说,今天跟我外甥相亲。我要是知道,我能一女许两家,其中一家还是我外甥?!”林香兰一想到姐姐一家今天过来,顿时又气又急乱蹦跶,“啥时候走的?信上咋说?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村长起先闹不明白,不想嫁人可以好好商量,干嘛偷偷摸摸的走。

  又看看信,村长心头的疑惑解开。摊上这么个一心想着娘家的二婶,换他有机会也一走了之。不能刚出虎口又进狼窝。即便躲过了豺狼,万一前方还有坑等着她咋办。

  在杜春分和杜广元一家之间,村长毫无疑问地站杜春分,也不再给杜广元两口子留脸:“去哪儿她也不知道,驻地保密。春分说不告诉你们两口子,是你林香兰做事太过分。给她介绍的那人,好吃懒做啥都干,就是不干人事不干活。”

  杜广元慌忙把信收起来。

  “村长说的是真的?”

  万大娘是杜春分堂伯的妻子。以前家穷,经常管杜春分借粮票。有就还,没有杜春分也不要。万大娘心中有愧,所以对甜儿小美特别好。俩孩子去她家玩,玩忘了回家就在她家吃。

  万大娘一听村长的话,急眼了,“你们真给春分介绍个二流子,春分不得已才走?”

  杜广元下意识反驳:“放屁!”

  “说谁放屁?”万大娘撸起袖子,“平时不跟你一般见识,当我怕你?”上去就撕杜广元的嘴。

  杜广元下意识挡。

  “还敢还手?非教训你不可。”万大娘腿长胳膊长,抬手就是一巴掌。

  杜广元懵了。

  林香兰顿时红眼,“敢打我男人?”

  “住手!”村长反应过来赶忙喊,“快把他们拉开!”

  万大娘一家对林香兰给杜春分介绍个“陈世美”一直颇有微词。看在她对春分的俩孩子不错的份上,万大娘偶尔跟林香兰拌嘴也让着她。

  没想到她这么缺德。

  万大娘的儿媳妇拉架,顺手给林香兰一巴掌。

  林香兰就要反击,儿媳妇抬腿一脚,踹的她往后踉跄,顺势拉着婆婆,“娘,别打了。”

  万大娘没吃亏,杜广元和林香兰的脸通红,身上还有几个鞋印,也不知道谁下的黑脚。万大娘很满意,“村长,春分的信上还说啥?”双手叉腰,时刻准备再战。

  “没啥。”杜广元说出来,一看万大娘撸袖子,吓得后退。

  村长:“还说不要找她。”

  “不找她?”万大娘担心,“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没个娘家人在身边,受了委屈咋办?”

  村长想想杜春分干的事,是真服气,“春分不傻,有事肯定找咱们。”

  万大娘恍然大悟:“对!你家老二在饭店——”

  “村长是不是早就知道?”林香兰问。

  村长心中一凛,倒打一耙:“春分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两口子的德行。告诉我或者我家老二,好让你们找我家要人?”

  “就是。”万大娘道,“春分要告诉村长,用得着给你写信。不长脑子!村长,春分信上说她在火车上,这会儿该到家了吧。”

  “只要不是去江南和大西北,差不多了。”

  杜春分是到家了,她也睡着了。

  暂时用不到车,邵耀宗想让她多睡会儿。

  他和一连长把东西送屋里,四个孩子不愿进屋,眼巴巴盯着娘,他只能把杜春分叫醒。

  杜春分拍拍脸,清醒清醒,看到一排排青砖瓦房,井然有序,都是新盖的,路上也没野草和牲畜粪便,只有泥土的芳香,“这地儿不错。”

  “您满意就好。”

  杜春分眉头一挑,转向他,几个意思啊。

  “邵营长回来了?”

  尖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杜春分忍住掏耳朵的冲动,回头看去,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顶多到她肩膀,三十来岁,皮肤挺白,脸很小,可惜嘴巴突出,给人一种尖嘴猴腮的不善。

  初来乍到,切不可轻举妄动。

  杜春分笑道:“是呀。您是?”

  “是弟妹吧?”女人看着邵耀宗问。

  邵耀宗:“对,杜春分。春分,这是孔营长的爱人陈月娥嫂子。”

  营长的话不就邵呆子平级。

  俩人可能是竞争对手。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嫂子好,叫我小杜和春分都行。”杜春分一脸恭敬地伸出手。

  陈月娥这辈子没跟人握过手。愣了一瞬间,很是别扭的握住她的手:“小杜,你好。”

  “您好,您好。我以前一直在乡下,不懂部队的规矩,以后有啥不对的地方,请嫂子见谅。”

  陈月娥闻言,手背到身后,在衣服上擦擦,笑着说:“什么见谅不见谅,互相学习。”

  杜春分摇了摇头:“是我向嫂子学习。”

  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鬼附身了吗。

  正要告辞的一连长停下脚步,看看新嫂子,又看了看他家营长,这还是那个说一不二,干净利落少说多干的嫂子吗。

  邵耀宗干咳一声:“一连长,先回去吧。”

  一连长看不懂,潜意识告诉他躲远点:“车呢?”

  车挡在门口很碍事。

  “移到路边,我还得用。”

  一连长把车移到墙边。

  “四个孩子?”没有遮挡物,四个小孩露出来,陈月娥不禁看杜春分。

  杜春分:“我两个,邵耀宗两个,我俩都离过婚。”

  陈月娥看到两个孩子头发枯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愧乡下来的:“这俩孩子就是春分妹子的吧?瞧瞧小脸,多俊啊,跟春分妹子一样一样。叫什么名字啊?”

第8章 种菜

  杜春分转向邵耀宗,她啥眼神。平平和安安的眉眼明明跟你一样。甜儿和小美的鼻子嘴巴跟我一样。

  邵耀宗的脸色不大好,故意说:“嫂子,这是老大邵一平,这是老二邵一安。我给她俩取的,寓意一生平安。”

  陈月娥的笑容凝固,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身侧的孩子:“邵一平?邵一安?”

  杜春分顿时想哈哈大笑,让你自以为是。

  “甜儿,小美,喊伯母。”话中堆满了笑意。

  “伯母!”

  陈月娥的表情愈发精彩。

  杜春分不嫌事大,继续说:“嫂子,这俩孩子的名字我起的,合起来是甜美。美美叫起来像妹妹,怕和安安弄混,就叫小美。好听吧?”

  “好,好听。”陈月娥挤出一丝笑。

  杜春分看一下敞开的大门,再接再厉:“嫂子,屋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