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走的时候还没盖,不清楚:“应该就这一段。往北是山,西边是河,南边是江,没必要把部队围起来。”

  “停车!”

  一声高喊,司机不由得停车。

  邵耀宗下去。

  师长为了防止卫兵跟邵耀宗太熟,私自放他爹娘进来,以至于最近守门的卫兵只听说过邵耀宗。

  卫兵拿着手电筒朝他脸上照。

  邵耀宗递出军官证。

  卫兵没放行。

  春寒料峭,深夜很冷。

  邵耀宗又冷又饿的在桥上站半小时,大门终于开了。

  伴随着门全部打开,出来两个人,正是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的师长和赵政委。

  部队军官有年龄要求。

  “61”一看俩人五十左右,便知道是驻地的一二把手。

  推门下车,师长和赵政委已到跟前。

  有手电筒的人都打着手电,把桥上照的犹如白昼。

  师长看清“61”的长相,心底很是一惊,真有当小白脸的本钱。

  难怪首长那么说。

  “您好,杜局。”

  邵耀宗诧异:“杜局?”

  师长比他还意外,俩人一起回来,邵耀宗居然不知道他姓什么,“你不会以为他还姓陆吧?”

  邵耀宗当然知道陆拾遗是化名。他现在是局长,不可能再用化名。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巧。

  邵耀宗:“师长,您忘了吗,我爱人也姓杜。”

  师长恍然大悟:“对啊。还真巧。”

  代号“61”的杜局也有点意外:“这么巧。”

  邵耀宗点了点头,“是呀。”

  赵政委不禁说:“别在这儿聊。荒郊野外,北风萧萧,不嫌冷啊。上车,上车。”

  几人想到还有正事,二话不说上了车直奔师部。

  邵耀宗查到的证据显示“陆拾遗”确实被自己人干掉的。所以他就算不是我党派过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帮要他命的那些人。

  “陆拾遗”没有任何问题,师长就邀请他拟定抓捕计划。

  赵政委最后确定一下:“这个梁冰真是沈雪?”

  邵耀宗微微摇头。

  师长抬眼:“你摇头什么意思?”

  “我查到的资料以及在管理所了解到的情况只能证明确实有沈雪这么一个人,认识杜局,杜局说的是真的。但那些人建国前后被抓,最早的五九年才出来。有些人现在还被关着。不知道她后来的去向。我无法证明梁冰是沈雪。虽然我们都知道她是沈雪。”

  师长:“还要怎么证明?杜局就是最好的证明。”

  杜局点头:“这位邵营长说得对。我除了这张嘴,也没别的证据。梁冰死了,尸骨难寻,死无对证。她咬定自己是梁冰,你们只能用刑。沈雪可不怕用刑。”

  邵耀宗补充:“师长,不论野猪还是飞机,我们虽然知道很奇怪,可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是沈雪干的。一团的人很有可能认为我们屈打成招。”

  一团的人都有枪,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极有可能敢冲师长和政委放黑枪。

  师长缴他的枪,也得拿出证据,否则上面追查下来,他这个师长得回家种红薯。

  “如果搜她的住处呢?”

  杜局微微摇头:“我之前听你说野猪异常,可能并不是沈雪故意弄下山的。”

  邵耀宗不由得想起陈月娥:“您的意思她想藏什么东西,因为初来乍到路不熟,走错撞到野猪窝,惊动了野猪?”

  杜局颔首,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师长眉头微蹙:“能藏什么?总不至于是用电池的电台吧。”

  几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他。

  师长:“我——真是?”

  杜局道:“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别的。”

  邵耀宗道:“比如枪?”

  赵政委放下资料,“反正得抓,要我说现在就去。我们也给她来一出‘寇准夜审潘仁美’。你们看这怎么样?”

  师长不禁抚掌,“这个主意好啊。”

  赵政委:“但动静必须得小。最好不用惊动前后左右邻居。连夜突审。否则再想查被她鼓动的人就难了。”

  师长看一下表,将将十一点。

  “一点钟,人最困的时候行动?”师长问这方面的老手杜局。

  杜局:“可以。”看了看自己的表,离一点还早,“给我们弄点吃的。这位同志中午饭就没吃。”

  邵耀宗见状,道:“不用。师长,这事我就不参与了吧?”

  师长带警卫排过去就行了,“你不用参与。以免一团的人看到再多想。”

  邵耀宗:“那我现在回去?几个孩子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春分应该还没睡。”

  师长点了点头。

  邵耀宗冲杜局点点头,算打了招呼,就拎着行李出去。

  杜局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看茶几上的那叠资料,“这个邵营长不错。在沈雪老家一无所获,居然能想到去战犯管理所查情报人员。”

  师长和赵政委没听懂。

  杜局道:“那有名的三剑客都曾被关在战犯管理所改造。找到他们顺藤摸瓜,能把建国前他们安插在我们内部的人查的七七八八。”

  师长瞬间明白哪“三剑客”。

  赵政委:“这个沈雪要不是用梁冰的身份,可能早就被你们查出来了?”

  杜局:“是的。”

  赵政委不禁啧一声:“这个小邵还真没看出来。有这个脑子,居然能被他爱人哄的团团转。”

  杜局下意识说:“他爱人——”忽然想到不对,邵耀宗提到可以随军,说明他爱人不是军人。不是军人竟然敢打团长的爱人,“他爱人干什么的?”

  师长笑道:“说了你都不敢相信。我们学校的厨师。”

  “厨师?”

  她也是厨师?

  好巧啊。

  师长:“杜春分同志——”

  杜局忙喊:“等等,她的全名叫杜春分?”

  师长不禁看政委,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名字没问题。

  杜局想到自家那个不认爹的不孝女。

  可她怎么会嫁给一个军人。

  当初明明跟他爹说好的,让她当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像他一样站得高,指不定哪天摔的尸骨无存。

  赵政委见他脸色变来变去,心里打了个突,“杜局,您可别告诉我,您也在敌营见过她?要真是这样,行动得取消。”

  杜局:“这儿有没有军嫂的资料?”

  师长不禁拔高声音:“真有问题?”

  杜局摇了摇头:“跟你们没关系。私仇。”

  “那你可不能公报。”师长脱口而出。

  杜局噎了一下

  赵政委打圆场,“在资料室。我这就派人取。”到外面吩咐一句,就回身说:“那个小杜虎的很,帮忙抓过特务。是不是误认为您也是?”

  杜局想说什么,可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资料拿来再说。”

  开车快,十来分钟就回来了。

  杜局看到父母一栏险些脑充血。

  师长和政委赶忙一左一右坐过去,勾头看资料,“有什么问题?”

  杜局指着父亲那栏。

  师长:“杜大郎?没什么问题啊。杜局,您有所不知,小杜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农村人给孩子起名字,不是大娃二娃,毛妮狗蛋,就是叫大郎二郎。”

  杜局咬牙切齿:“她怎么不干脆叫武大郎!”

  赵政委不由地说:“她又不姓武。”说出来意识到不对劲,杜局的口吻不对,像是有很大仇,又像是只有怨,“杜局,听您的意思,像是认识,认识杜春分的父亲?”

  杜局:“我是她爹!”

  “哦。”

  师长和政委微微点一头表示知道,猛然转向他:“她爹!?”

  杜局合上资料,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

  师长朝自个腿上掐一把。

  赵政委朝自个手上抓一把。

  两人痛的龇牙咧嘴,确定不是做梦,却更希望这是一个梦。

  厨子和局长,怎么看怎么不搭啊。

  师长张了张口:“你,你是滨海人?”

  “滨海小河村。”

  赵政委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也不对啊。刚才小邵走的时候说到春分,你怎么像不知道一样?”

  这什么爹啊。

  忘了闺女叫什么。

  “我是忘了。”

  那怎么又想起来了。

  师长很想问,可看他脸色阴沉沉的,没敢问出口。

  杜局见状,道:“不是我不说,此事说来话长。”

  十八岁的杜局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欲与天公试比高。

  可怜他虽然读几年书,练几年武,因为家里最大的官是他爷爷——城里富贵人家的护院。所以没有门路的杜局只能在小河村和滨海游荡来游荡去,找机会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皇天不负有心人。

  跟码头等活似的蹲仨月,杜局等到一个人,弄自个家去了。

  待那人养好伤,也把杜局忽悠走了。

  那人告诉杜局,靠拳头行侠仗义只能救一个,两个人。如果换一种方法,他能救千千万万个人。

  那岂不是伟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杜局以对方表弟的身份进入军校。

  在校期间随他入党。

  毕业后跟同学加入国军。

  祖上殷实,有才有貌,年轻的杜局一进去就被将军太太小姐盯上。

  人家搞地下工作的,组织都会发个对象。

  小杜局也等组织给他发对象。

  然而对象刚到小杜局身边,就被一群官太太官小姐支的远远的,差点暴露。

  组织培养一个人才可不容易。哪经得起这些人折腾,就让小杜局自个想办法。

  娶官家的脱身难。

  小杜局物色一个民族企业家的女儿。

  企业家的女儿以为小杜真心喜欢她,俩人结婚之初很是和睦了一段时间。

  可小杜局的身份瞒别人容易,瞒枕边人很难。小杜局打算拉她入伙。然而她最讨厌政治,还因此发现了小杜局的真实身份。

  那位是个爱情至上的女子。

  意识到小杜局娶她的目的不过是借用她的身份,伤心欲绝,要跟小杜局离婚。

  小杜局怕兔子急了咬人,就在外面风花雪月浪一段时间,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离婚后,那位本想带着女儿远走他乡。可一看到女儿就想起小杜局的欺骗,就把女儿扔给小杜局。

  年轻的杜局也怕连累女儿。孩子她妈再恨孩子她爸,也不想女儿小小年纪死于非命。两口子难得心平气和地合计,她去孤儿院挑一个跟自家闺女大小差不多的孩子,然后带着那个孩子跟家人出国。

  杜局利用工作之便把闺女送去老家。

  孩子以前在大城市,吃的是面包,喝的是牛奶。到了老家,吃的是窝头,喝的是小米粥。哪受得了这种日子。

  闹得杜局没办法,杜局又不能在家呆太久,只能说她妈不要她,跟人跑了。他得赚钱,不能带她。否则他爷俩连窝头也吃不上,只能喝西北风。

  孩子性子像爹妈要强,被娇生惯养的脾气也大,一听妈这么没心,就把她妈给她起的名字改了。

  杜局怕吓着双亲,也没敢说实话。拿糊弄闺女的说辞糊弄二老。

  二老觉得“菲菲”这个名字不吉利。

  这不,人飞走了。

  要改名的那天正好是农历春分,菲菲就变成了杜春分。

  这些旧事,杜局不好意思说。也没脸说。

  他伤了妻子的心,转头闺女误会他妻子是潘金莲,这事,杜局想想就羞愧啊。

  杜局:“她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不叫春分。我怕那些人找到她,偷偷把她送回老家,还把她的名字改了。以前的名叫顺口,所以刚才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师长和政委互相看了看。

  怎么越听越不对。

  师长试着问:“自打她改名,你就再也没见过她?”

  “见过几次。”

  政委诧异:“只是几次?”

  “她虽然在饭店工作,不用抛头露面,我还是怕那些人找到她。那些人应该有她的照片。”

  师长道:“原来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身份。”

  “不全是。学厨是我爹的主意。本来让我二弟去,我二弟太懒。她要去,我爹觉得他跟我娘年龄大了,我二弟那个怂包指望不上,我不知道哪天就死了,菲——春分她必须得有一技之长。生逢乱世,可以不读书不看戏,唯独不能不吃饭。”

  赵政委还有一事不明:“她说她没上过学?”

  杜局:“解放后我打算送她去学校。她说她长大了,还说学厨不能半途而废。反正理由一套一套的。我爹又说学校教的她都会。滨海饭店的厨师和会计教的。要去只能去大学。她说警校毕业的学生还没她师傅工资高,她不去,学出来没用。我又急着走,就没管她。”

  师长好奇地问:“这些年也没联系?”

  “我不能回家。农村的情况你们知道,芝麻大点事一天就能传遍十里八村。我去饭店找过她几次,阴差阳错她都不在。”

  师长和赵政委不信。

  只要学校食堂中午卖饭,杜春分每天都会在餐厅照顾学前班和一年级的小学生。

  去年一学期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师长怀疑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杜局,杜春分——你闺女杜春分同志真的很喜欢做饭。一次两次她有事不在有可能。不可能次次都不在。”

  杜局的眉头微蹙:“你的意思她不想见我?”摇了摇头,“也不对。我又没说是我。”

  赵政委好奇:“你怎么说的?”

  杜局仔细回想,“我当时好像跟服务员说,菜非常不错,能不能见见他们的大厨。服务员问我哪个大厨。我就说听别的客人说的,有个女大厨。我问他们是不是女大厨做的。服务员说,那个大厨今天没来。她们没理由骗我啊。”

  师长很想说,你又不是天仙。

  看清楚他的脸,师长收回这句话,“那可能真不巧。要不我现在就让人去接小杜和小邵?”

  杜局正想点头,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早些年他偷偷回去一次。

  那个小没良心的劝他别再惦记着潘金莲,也别偷偷摸摸回来,赶紧找个人嫁了吧。

  有了别人,她就安全了。

  他觉得对不起前妻,怎么说来着,好像此生不娶。

  若是让她知道——恐怕“武大郎”会变成“西门庆”。

  杜局沉吟片刻:“这事太突然,我还没想好。再说,今天也不合适。”

  赵政委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

  师长见状,道:“食堂也该做好饭了。杜局,您吃点东西,我去安排一下。”

  杜局微微点头,看到茶几上的资料,又拿起来。

  赵政委忍不住说:“我们这边的人都觉得小杜不一般。厨艺好,武功好,见识也不像农村人。听您刚才那么一说,一切都解释通了。”

  杜局苦笑:“我对不起她。”

  “咳,你也是怕连累她。我们在这里都不安全,你在外面肯定更危险。小杜能应付,孩子也危险。”

  杜局闻言,不禁问:“孩子多大了?”

  赵政委想说,您连这也不知道。

  随后一想他不敢回家,到饭店见不着人,又不敢打听,怕走露了风声,可不是啥也不知道吗。

  赵政委想想甜儿和小美机灵的模样:“您回头自己看吧。在学前班。孩子跟小杜挺像,您应该能认出来。”

  师长端着一碗鸡蛋面进来。

  杜局很意外:“你们不吃?”

  师长:“我们晚饭吃过了。”看一眼那清汤鸡蛋面,不由得想起杜春分的鱼汤面,“杜局,明天中午去学校食堂吃。我让小——杜春分同志给您做鱼汤面。您吃过吧?”

第39章 抓捕

  闺女不见爹,我吃个屁!

  可这话他这个当爹的没脸说。

  杜局:“我吃过她师傅做的。”

  李师长问出口就意识到说错话。人家连闺女都没见着,上哪儿吃去。

  赵政委笑着打圆场:“一脉相承。四舍五入也算吃到了。”

  杜局有苦难言,只能附和他点点头,“听你们的意思,对她印象很好?”

  师长顿时忍不住,“杜局,您是不知道,小杜——杜春分同志——”

  杜局皱眉:“叫她小杜。”

  师长也觉得开口同志闭口同志的别扭:“小杜的手艺没得说。食堂不是饭店,饭菜便宜,就不能像饭店一样丁香木香回香的全备齐。可那些缺姜少蒜的菜,味道竟然不比安东饭店的差。”

  杜局不禁瞥他一眼,“那是安东的厨师不行。”

  赵政委笑了:“我也是这样说的。小杜可是得她师傅真传,又在饭店工作那么多年。”

  杜局:“你们在她面前没这么说吧?让她知道你们这么夸她,她能上天。”

  师长和赵政委倒是想夸夸她,可他俩怕啊。

  这还没怎么着就敢打一团长和梁冰。

  胆子再上去,那还得了。

  师长:“她整天在食堂,见不着,想夸也没机会。”

  杜局道:“忍住!那个二百五半吊子——”

  赵政委听不下去:“杜局,那是您闺女。这话要让小杜听见……”

  小心她削你。

  杜局放下碗,“你们不说谁知道。”

  赵政委:“我们怕您说习惯了,明天见着她说秃噜嘴。”

  杜局放下手帕。

  赵政委和师长就看到他的神色变了,好像很凝重。

  两人互相看了看,这又怎么了。

  杜局:“先别告诉她。包括那个邵耀宗。等我,等我把身边的事安排好再说。”

  师长不禁问:“您周围还有梁冰那样的人?”

  有是有,但不一定认识他。

  他跟十年前比像换了一个人。

  杜局指的是别的事。

  可那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还容易引起误会。

  杜局犹豫再三,道:“是啊。不少呢。”看一下手腕,“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起身脱掉大衣。

  赵政委:“这边离山近温度低,您还是穿上吧。”

  杜局想了想,拿起大衣:“我先在暗处看着。”

  师长挑的都是身手极好的兵。

  这些兵虽不知道执行什么任务,可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

  警卫排的兵年轻,资历浅军龄短,不具备家属随军的条件。每天白天训练,晚上回宿舍,很少有机会去家属区,以至于到一团长家门口,还不知道他们要抓的人是谁。

  灯熄了,四处漆黑一片,一队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山中,一队人无声无息地包围一团长家,一队人迅速利落的把一团长和梁冰弄上车。

  上山的兵打起手电筒,包围的兵把一团长家翻个底朝天,连老鼠洞砖头缝都没放过。

  两辆车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家属区没电,不等于师部也按时熄灯。

  一众人抵达师长办公室,灯光刺眼,警卫排的人震惊,怎么把一团长弄来了。

  师长一个眼色,政委带人把一团长带去他办公室——分开审问。

  梁冰被绑在椅子上,师长坐在沙发上面向她。

  虽然不是审问的地方,记录官,陪审员一个不少。

  小兵把她嘴里的布拿掉。

  梁冰的头发凌乱,看似狼狈,实则不见一丝慌乱,大声质问:“师长,你什么意思?”

  如果说一分钟前师长还怕抓错人,看到她这般淡定,师长心中再也没有一丝疑虑,面无表情地问:“我该叫你梁冰?还是该喊你沈雪?”

  这个名字太遥远,梁冰愣了好一会儿才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

  师长觉得可笑:“本名都忘了,还没忘记任务。沈雪,值吗?”

  梁冰迅速换了一副表情,疑惑地问:“师长说什么?”

  师长服气。

  若是他被敌人抓到,那要杀要剐随便,绝无二话。

  师长:“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拿起那叠资料,“沈雪,一九二五年生人,家在……”把她的籍贯一字不漏的念出来就快进,“一九四六年四月二日,奉命担任陆拾遗的生活秘书。名曰照顾,实则监视,”说到此,停下来,不出他所料,梁冰的眼神闪烁,神情不如刚刚淡定,“沈雪,是不是很好奇我们是怎么查到的?”

  梁冰坐直,大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沈雪,也不认识什么陆拾遗!”

  潜伏二十年,这份耐心让师长料到她不可能凭一份资料就乖乖投降。

  离天亮尚早,山上和一团长家的兵还在搜查整理资料,他不赶时间,道:“想不想知道你们那儿赫赫有名的‘三剑客’现在何处?其中一人已被放出来。想必你在报纸上看到了。还有两人现在管理所。你以前的一切他们即便不知,他们手下的人也知道。”不待她思索对策,吐出一个人名,正是“沈雪”的教官,“这几页资料便是他提供的。”抽出最上面的几页,还剩十几页,“想不想知道这些是谁提供的?”

  梁冰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慌乱,甚至还有一点点恐慌。

  师长手中的资料朝茶几上一扔,发出“砰”地一声,梁冰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从实招来!”

  师长陡然拔高声音,心虚的梁冰又打个寒颤。

  梁冰死死咬住下唇,片刻,唇发白,道:“我不知道师长在说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师长不恼不怒,道:“那就聊聊梁冰。”直接聊梁冰当初被抓的地方,“梁冰”好不容易稳下的心神又乱了。

  师长装没看见,见她沉默不语,道:“不想聊梁冰,那就聊聊那些发疯的野猪和飞机?”

  微微低头的“梁冰”猛然抬起头。

  师长:“没想到我们什么都知道?梁冰,你该知道我们的纪律。没有证据不可能把你带到这儿。没有证据不可能连一团长也带过来。”

  “梁冰”何止知道,她当公安的那几年,偶有抓错也不是胡乱抓,而是因为证据被转移。比如杀人的刀被凶手扔了,有人贪小便宜捡回去,他们便认为那人是凶手。

  总而言之,不论对错都是先掌握证据再抓人。

  若没在公安系统工作过,“梁冰”尚可继续装傻充愣狡辩。

  可惜她为了知己知彼,还曾特意找别的地方的同志了解过,全国都一样。

  师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表情:“梁冰,不止首都功德林,宁阳战犯管理所也有你们的情报人员。他们提供的名单,我们已经在核实。你不说,我们也能拿到足够定你的罪的证据。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到那时你可就失去了坦白从宽的机会。”

  “梁冰”冷笑:“你觉得我还有从宽的可能吗?”

  师长靠在沙发上,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我什么都不知道!”

  师长:“一团长也不知道?”

  “梁冰”又慌了。

  师长:“你们结婚有十年了吧?十年就是养只猫儿狗儿也有感情。人心再冷那也不是石头。梁冰,你该死,一团长也该死?”

  “他什么都不知道!”

  师长冷笑:“立场不同,枕边人心心念着党国,十年不是一日,一团长不知,骗鬼去吧!”

  “鬼也不信啊。”

  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

  几人循声看去,门外阴影处走来一人。

  越过房门,进入光明,“梁冰”惊得连同绑着她的椅子带起来。

  看管她的士兵吓了一跳,慌忙把她按下去,“老实点!坐好!”

  “你,你——是人是鬼?”“梁冰”的嘴角哆嗦,脸色白的瘆人。

  来人正是杜局。

  杜局闲庭信步般走过去。

  他每走一步,“梁冰”额上的汗就多出一滴。杜局停下,“梁冰”额头上已爬满汗珠。

  杜局似笑非笑地问:“你说我是人是鬼?”

  “你,——没死?”

  杜局挑眉,看来她不知道的更多。

  “托你们的福,我弃暗投明。现今是宁阳市公安局——”故意停顿一下,“局长!”

  轻飘飘两个字却把“梁冰”坚如磐石的心砸裂了。

  杜局:“以我如今的身份,一句话,你以前在那个小小市局经手的事,他们会一件不漏的梳理一遍。”

  然而这事很耗时间人力物力。快则半年,慢了得两三年。

  杜局再加一锤,“届时再想坦白不但晚了,那个一团长还会下去陪你!”

  “与他无关!”“梁冰”气得昂头挺胸大吼,“他是个好人!”

  师长冷笑连连:“好人?身为军人,对国家和人民不忠不义,好在哪里?对你一人好罢了。”

  “梁冰”的神色瞬间变得萎靡,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师长很意外,没想到突破口竟在一团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