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这话真假,江凤仪听着都高兴:“先借你吉言。不过要是真得走,咱们再见就难了。我想在走之前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

  江凤仪先问:“我们家廖云听话吧?”

  杜春分点了一下头。

  “廖云调皮了?”

  江凤仪微微摇头,笑道:“我们家廖云还聪明。期末考试从未掉过前五。”

  杜春分不懂,她想说啥啊。

  江凤仪:“你看你和小邵,一个厉害,一个没大脾气,性格特别互补。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嫂子到底想说啥?”杜春分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娃娃亲”吧。

  江凤仪见她还还不明白,干脆直接问:“你不觉得甜儿和廖云特像你和邵团长?”

第70章 退伍调离

  杜春分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不是她想多了。

  娃娃亲?

  哪辈子的老黄历了。

  江凤仪可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的人。

  咋比她这个没经过正规新式教育的人还古板。

  殊不知父母才是孩子真正的老师。

  江凤仪虽然上过几年学,学校的老师对她的影响远不能跟父母比。她父母生在清末,长在民国,身为普通人很难有机会接触到新文化。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之下,江凤仪骨子里还存着一些老思想很正常。

  杜春分虽然有同事大姐和师傅教。可张连芳不是她亲戚,也不是她长辈,她嫁谁,跟谁好,没理由替她做主。最多也就帮她介绍个对象,成不成一句逼迫的话也不能说。

  她师傅都不敢喝她的拜师茶,哪敢替她定亲。说不定她师傅仗着徒弟有一门吃饭的手艺,走遍天下都不怕。时常跟她念叨,男人不好就换,下一个更乖。再说了,有杜局那个神出鬼没的爹,有个“抛夫弃女”的娘在前,即便有人跟她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杜春分也只会嗤之以鼻

  说回她爷爷奶奶,隔辈亲。大孙女还是个没娘的孩子,还不得可劲惯。

  也就老两口是小老百姓,要是有点资产指不定能设个擂台,让杜春分随便挑随便选。不经她同意就给她定一门亲,绝无可能。

  邵家和廖家离得太近。

  江凤仪人还挺好,杜春分纵然心里不以为然,也不好把话说太直,“邵耀宗那个榆木脑袋,哪能跟廖云比。”

  此话一出,出乎江凤仪的预料,脸上多了一层夹杂着意外的尴尬。

  以她对杜春分的了解,绝不能顺着她的话夸她儿子优秀,诋毁邵耀宗。

  “那不正好跟甜儿般配吗?”

  杜春分笑道:“我也觉得俩孩子很般配。”

  江凤仪的眼眸亮了。

  杜春分道:“即使廖云千好万好,甜儿不喜欢咋办?”

  “咳,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啊。”

  杜春分点头:“是呀。小孩子不懂。不过长大就懂了。这样吧,等甜儿二十岁,要是还觉得廖云不错——”

  “二十岁?”江凤仪吃惊,等甜儿二十岁,廖云可就二十五了。那么大还没对象,不知道的人还不得以为她儿子有什么隐疾。

  杜春分佯装疑惑不解:“二十不算大?那就二十二吧。二十二其实也不大吧?”仔细想想,“是不大,我二十三才认识我前夫。”

  江凤仪张了张口,挤出一丝笑:“小杜,你在跟我说笑吗?”

  “嫂子在跟我说笑吗?”杜春分反问。

  江凤仪本想问,我说什么了。忽然想起她说俩孩子般配。她不是开玩笑,那杜春分所说的二十二就不是开玩笑。

  “我你还不放心?”

  杜春分笑道:“嫂子,你别怪我说话直。你要是真这样说,那我问你,你和我二婶,谁跟我关系近?邵耀宗他姑和你,谁跟他关系近?”

  江凤仪以前不知道邵耀宗的前妻是他姑婆家侄女。两家当了这么多年邻居,从大人孩子的只言片语中,她也拼凑出大概。

  江凤仪不甘心,道:“要不先定下来,又不是不能解除婚约。”

  “既然将来有可能解除婚约,那就更没必要多此一举了,对吧?”杜春分丝毫不退让不松口,坚定如铁。这让江凤仪有点恼怒。

  甜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儿子懂事,老实的甚至不会转弯,还能害了甜儿不成。

  再说了,甜儿那个性子要找个脾气大的,俩人还不得天天掐。

  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家变成擂台。

  江凤仪:“要不问问甜儿的意见?”

  “嫂子,这么快就忘了你刚才说的话?小孩子懂啥。问她也不知道啥意思。好了,嫂子,外面挺冷,你回家去吧。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说完杜春分就往屋里走。

  江凤仪张了张口,杜春分到堂屋把门关上。

  “娘跟谁说话呢?”

  外面太冷,烤炉又还没把屋里烧热,几个孩子把门关的严严实实,以至于只能隐隐听见有人说话。

  杜春分看着甜儿稚气未脱的小脸,让她把这么小的闺女许人,脑袋被驴踢了,她也干不出来。

  廖政委人正直,很关心邵耀宗,江凤仪平时看起来也算通情达理,她不愿用最大恶意揣测她们,可人都是自私的。

  杜春分沉吟片刻:“你们也发现家属区的气氛不大对吧?”

  甜儿点头:“出什么事了?”

  “上面打算把四个团并回三个团,多出的那些人要么转业退伍,要么调去别的地方。不论去哪儿,都不如在这边,所以家家户户都愁的不行。你们最近就别往隔壁去了。哪天想去先问问我,我说可以再去。”

  小美好奇地问:“廖伯伯要调走吗?”

  “谁知道呢。反正你们最近不能去。都到人家家里,人家想说点事都得跑去外面。”

  外面冷的能把人的耳朵冻掉。

  四个小孩一起点头。

  杜春分:“蔡营长家也不行。”

  甜儿:“知道啦。娘,爹会不会调走啊?”

  杜春分不知道:“等他回来你问问他。”

  上面令师部先把超龄军人统计出来。这是后勤那边的活,在统计出来之前,不需要邵耀宗做什么,十点多邵耀宗就回来了。

  甜儿很好奇,给他个板凳就问:“爹,你会不会被调走啊?”

  邵耀宗瞥她一眼,“难怪刚刚那么孝顺。”

  “我哪天不孝顺啊?”甜儿问出口,反应过来,“不许岔开话题。”

  邵耀宗:“我这个团长才干三年。早呢。”

  “还得再干多久?”

  邵耀宗回想一下,“从团长到副师是个坎,三个团长只有一人有机会被提为副师。如果副团级突然立功,那就是四个人争。所以一般干到四十二三岁,没机会就可以打转业报告了。”

  “难怪杨团长选择转业。”

  邵耀宗:“我说的那种情况还不算空降。比如军区那边有个团长比我们都优秀,部队不舍的放人,也不能这么一直拖着,就有可能把人弄到这边当几年副师长过渡一下,名正言顺提为师长。”

  按阳历算,现在是一九七二年,邵耀宗才三十八岁。

  离四十二岁还有足足四年。所以就算他打转业报告,也是优先安排比他年龄大的。

  杜春分歇了让他转业的心思,道:“余团长呢?”

  邵耀宗:“余团长的年龄也差不多,这次不能上去也得转业。他要是能上去,下下任师长可能是他。”

  “没听慕珍嫂子说他想转业,余团长是不是想争取一下?”

  邵耀宗笑道:“杨团长自动退出,我比他们小六七岁,资历尚浅,能跟他争的人只有一个,肯定想拼一下。”

  “所以这次不论怎么调整都与你无关?”

  邵耀宗点一下头。

  杜春分不再关心这事,“昨晚没怎么睡,睡会儿,十二点再做饭?”

  邵耀宗累,又以为她困了,便问几个闺女:“十二点做饭行吗?”

  甜儿指着烤炉上的红薯:“我们饿了先吃这个。爹,不用管我们,睡你的去吧。”

  杜春分:“你们不困?”

  甜儿本来不困,她娘这样一说,她想想好像有一点点,“可是卧室好冷。”

  杜春分点着烤炉就灌了一壶水放上去,这会儿快烧开了。

  三个温水袋找出来,充好热水给小美和平平各一个。

  甜儿立即跟姐妹们回卧室,揣着温水袋裹着被子,一会儿就暖和的昏昏欲睡。

  要搁以往,只要不闹杜春分,她才不管她们困不困。可堂屋跟东边卧室太近,就隔一道门,一点不隔音。

  她们回西卧室,有两道门,杜春分的声音稍稍小一点点,她们就听不见。

  关好门,杜春分就把江凤仪的打算告诉邵耀宗。

  邵耀宗正在脱厚厚的棉袄,闻言停下:“廖云喜欢甜儿?”

  “江凤仪没说。再说了,廖云才多大,知道啥啊。她自己喜欢甜儿还差不多。”

  邵耀宗不由得朝西边看一眼:“按理说该喜欢小美。甜儿那性子,跟孙猴子似的。江凤仪可不是如来佛。”

  “江凤仪在家当家当惯了,一家四口她说了算,肯定觉得甜儿以后也会听她的。压根没想到甜儿可能不搭理她。”

  邵耀宗搞不懂:“那这事就算了?”

  “在我这里算了。在江凤仪那里可能没算。要是让廖政委找你,就装不知道。廖政委要让表态,就说甜儿又不是你生的,你不当家。全推我身上。”

  邵耀宗懂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娃娃亲。”说完不禁啧一声。

  杜春分示意他小点声。

  邵耀宗想到隔壁就是廖家,“睡觉。睡觉。老廖最近肯定没心情想这些。”

  “赵政委调走他也没机会?”

  邵耀宗:“赵政委是副师级,他是副团,以他的资历连升两级不现实。再说了,就算从副团级政委里面选,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

  廖政委确实没心思琢磨这些。

  超龄必须转业的这部分人好安排,因为规章制度定死了,谁说情都没用。除非转为干部。然而后勤最不缺干部。所以郭师长和赵政委先安排这一批人。

  年后,正月,名单统计出来。

  不是说今天出来明天就能走。他们都是老兵,退伍转业得给他们安排工作。这些超龄的安排好,已是七二年四月底。后山的杨槐花都开了。

  往年很多人去山上勾杨槐花。

  今年杜春分带着闺女去,后山杨槐花几乎没少。

  杜春分不是个贪心的,娘五个就弄半篮子。

  到家门口,却看到蔡家门外晒了好些东西,像是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杜春分忍不住问:“婶子,你们这是干嘛呢?”

  蔡母笑着说:“晒晒这些东西。好的就留下,实在不能要的就扔了。搬不走的就送人。小杜,回头你也来看看。”

  “出什么事了?”杜春分下意识问。

  姜玲从屋里出来:“老蔡也选择转业。”

  杜春分惊得张了张口:“咋,咋这么突然?邵耀宗知道不?”

  “邵团长现在可能知道了。老蔡也是最近才决定的。老蔡年龄太大,就算能升正团,五年后也得转业。现在他上面还有个副团长。杨团长走了,团长肯定是人家的。”

  杜春分:“那——你们这是回老家?”说着不禁看蔡母的表情,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不可能回老家吧。

  蔡营长的老家没工厂,以他的资历到老家顶多当个派出所所长。所长是一把手,不可能让给他一个转业人员。

  要是副所长的话,就蔡营长的年龄,到老也就是个所长。杜春分不懂这有啥值得高兴的。

  姜玲道:“老蔡说不用回去。去宁阳的一个机械厂当车间副主任。”

  “机械厂都是大厂吧?”

  姜玲点头:“他手下一个连长跟我们一起,到那儿能当个保卫科科长。”

  “这不错。就算工资没这边高,福利肯定比咱们这边好。听说那些大的机械厂特别有钱。”

  从军人到工人,不说蔡营长,就是姜玲一时也无法接受。

  听刘翠华说那是个兵工厂,待遇福利特别好,离宁阳市区特近,买东西去医院都挺方便。蔡营长考虑到他娘年龄大,儿子还小,都需要好的环境,便决定转业。

  姜玲没打算隐瞒,但也没想到在外面说出来。一听杜春分知道,索性说:“是呀。”

  杜春分羡慕:“也不知道邵耀宗转业的时候能转去哪儿。”

  姜玲愣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没听错,不禁说:“嫂子想啥呢?咱们国家培养一个军校生可不容易。让邵团长转业?除非他得罪了上面首长。”

  杜春分:“副师长只有一个职位,即便四个团并三个团,那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

  姜玲想说,不论将来那俩团长是谁,都争不过他。可在外面,怕别人听来去,就咽回去,“转业你就别想了。”看到江凤仪打东边过来,“不信你问凤仪嫂子。”

  江凤仪不明所以。

  姜玲就把刚才的话告诉她。

  江凤仪这些日子不想搭理杜春分,觉得她年纪轻轻不知变通,而且忒惯孩子。婚姻大事,哪能由着孩子自己做主啊。

  这些日子甜儿也不来找廖星玩了。

  江凤仪怀疑杜春分防着她,虽然没证据,可她一想到这事就烦,搞得好像她儿子廖云找不到媳妇一样。

  可这都是她跟杜春分之间的事。

  邵耀宗怕媳妇,所有人都知道。

  江凤仪做不到怪他,实话实说道:“部队让邵团长转业的可能性不大。对了,军区那边好像来人了。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看到一辆很新的车子。”

  姜玲:“嫂子没看清?”

  “人在车里面,也不是军区的吉普车,所以我也不能确定。”

  郭师长和政委就认识一个不是军人,且出来进去都有专车的人。

  杜春分不禁说:“这个节骨眼上,他来干什么?”

  “小杜认识?”江凤仪问。

  杜春分道:“我知道一个人,以前来过咱们这儿。沈雪暴露的时候。”

  蔡母有印象:“那个人,我见过。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人还特别有气质,不是大领导,也得是个科学家。”

  姜玲听她婆婆提起过:“好像是赵政委家的亲戚。”

  蔡母点头:“他当时——咦,小杜,你们快看,那人来了。”指着东边,“哎哎,旁边那人是小邵吧?邵团长也认识他?”

  杜春分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低头走路的人缓缓抬起头来,猛然停下脚步。

  蔡母不禁问:“咋了?哎,好像在看咱们。这么大岁数还不好意思啊?”

第71章 好久不见

  不好意思的人沉吟片刻,抬起脚。

  蔡母不禁说:“来了,来了,朝咱们这边来了。”

  姜玲忍不住转向她婆婆,这老太太激动个什么劲啊。

  总不至于守寡多年寂寞了吧。

  真寂寞她也没办法。

  给这么大年龄的老太太找个老伴儿,老头跟过来,她和老蔡多一个“祖宗爹”。她跟过去,就是给人家增加负担。

  这可不成。

  “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姜玲更想说,您老人家可矜持点吧。

  别临了弄出点风言风语来。

  杜春分不由地笑了。

  蔡母意外地“咿”一声,“咋又停了?不是往邵团长家去的?”

  邵团长扭头看身侧的人。

  身侧的人在看他的人。

  五官没变,身高也没变,眼睛还是那么亮,只是脸上的婴儿肥没了。

  一晃多年,小姑娘真成了小姑娘的娘。

  “小杜,好久不见呀。”

  杜春分眨了眨眼睛,三步外的人脸上多了岁月的痕迹,脸上胖乎乎的肉没了,常年挂着的金丝框眼镜也没了。

  寸头变成大背头,乌黑的头发多了几丝白发。

  吊儿郎当的军阀变得一身正气。

  这人是老杜吗?

  难不成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以前一副随时能叛变革命的模样都是跟那些人在一块久了。

  这些年在我党的光辉普照下,老杜焕然一新。

  肯定是这样。

  “老杜,别来无恙啊。”

  杜局哑然失笑。

  蔡母、姜玲和江凤仪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啊。

  “你就是老杜啊?”

  少女甜美的声音突然传至耳中。

  杜局循声看过去,从院里出来四个十来岁大的女孩,都留着齐刘海,及肩短发。两个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你不是老杜吗?”小女孩说着话,乌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杜局笑道:“甜儿?”

  “你知道我啊?”甜儿惊讶,“是我娘告诉你的吗?”

  杜局微微摇头。

  甜儿:“那一定是我爹喽。”

  邵耀宗道:“甜儿,不许没礼貌。”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称呼,称呼这位老杜同志啊。”甜儿说着又忍不住打量他,比她爹老,看着跟廖伯伯一样年轻,“杜伯伯?”

  邵耀宗赶忙呵斥:“甜儿!”

  姜玲等人吓了一跳。

  蔡母回过神来就问:“那这位老杜同志,是,是小杜亲戚?”

  杜春分想也没想就说:“不是!”

  杜局微微点头。

  蔡母不禁看了看杜春分,又看看他:“那你们咋认识,还都姓杜?”

  杜春分道:“我——”

  杜局:“我是她爹。”

  “哦。”蔡母猛地转向他,“爹?”

  姜玲惊呼:“爹?”

  江凤仪慢半拍,只能把“爹”字咽回去,“谁爹?”说出来不由得看杜春分。

  甜儿不敢信:“娘,你爹?”

  杜春分满心满嘴解释的话在这一刻全被堵在了嗓子眼,不禁皱眉,老杜胡咧咧啥呢?

  杜局笑吟吟问:“爹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请爹进去坐坐?”

  “你——你谁爹!?”杜春分睁大眼睛,赶紧给我回去,我当没见过你。

  杜局指着四个孙女身后的门,眼神询问女婿。

  邵耀宗点头。

  杜春分忍不住吼:“邵耀宗!”

  “没事,没事。”邵耀宗过来半搂半推着她,“凤仪嫂子,蔡婶子,回头再说。甜儿,去给你爷爷倒水。小美,去拿板凳。平平和安安,开门去。”

  娘几个上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走的时候就把堂屋门和大门锁上了。

  到门口杜春分跟姜玲聊天,几个小的把杨槐花镰刀等物送厨房里,嫌热把外套脱了,偷偷喝点井水,透心凉,心飞扬,就去找娘。以至于把堂屋门忘了。

  平平冲杜春分伸手——钥匙。

  杜春分眼珠一动,道:“丢了。”

  “丢了?”平平急急地问:“丢哪儿了?”

  邵耀宗:“别听你娘胡说,她就是不想开。”从她裤兜里掏出钥匙就扔给平平。

  平平下意识接过去,忍不住问:“娘为啥不想开?”说着不由得看老杜同志。

  杜局:“你娘大概不想见到我。”

  姜玲几人还在外面。

  江凤仪已从邵家门东旁移到门西边,靠近蔡家的地方。听闻这话小声问蔡家婆媳二人,“那人谁呀?”

  蔡母:“反正不是小杜她爹。”

  老的小的都不由得转向杜春分。

  杜春分转身朝外走。

  邵耀宗赶忙把人拉回来,抬脚踢上门,给安安使个眼色。

  安安从里面把门闩上。

  门外三人被他“砰”地一声吓得噤声。

  脚步声越来越远,三人舒了一口气。

  姜玲小声问:“春分嫂子生气了?那究竟是不是她爹?”

  江凤仪:“小杜的爹娘都死了,你们忘了?”

  “那——”姜玲想说什么,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蔡母:“肯定没死。除了姓一样,你们没发现,那个老杜的眼睛和眉毛跟小杜特别像?老杜的眉毛就比小杜的粗一点,剔掉一点就跟小杜的一模一样。”

  姜玲和江凤仪朝堂屋方向看去,“那这是怎么回事?”

  邵耀宗到堂屋,接过闺女递来的板凳转手给老杜。

  杜春分轻咳一声。

  “有什么话坐下说。”邵耀宗又拿两个,递给杜春分一个。

  杜春分没接。

  邵耀宗:“孩子看着呢。”

  杜春分面向她爹:“你咋来了?不知道这边正整顿?”

  “多年不见,不应该先问问别的?”杜局问。

  杜春分:“有啥好问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过得咋样。”顿了顿,“我问你就说?”

  杜局噎住了。

  邵耀宗不禁说:“春分,好好说话。爹也是想你们了。”

  杜春分用眼神问他,他跟你说的。

  杜局澄清:“我可没这么说。”

  甜儿忍不住问:“那就是不想啊。你真是娘的爹?可是,可是娘的爹死了啊。”

  杜局道:“我又活了。”

  小美不禁说:“咋可能啊。我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埋到土里都长草了还能活。”

  “埋到土里?”杜局转向闺女:“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该跟爹解释一下?”

  甜儿听糊涂了:“娘也跟我们一样有两个爹啊?那你是亲爹还是后爹?”

  杜局不由地挑起眉头,两个爹?还分亲和后?

  邵耀宗忙说:“爹,不——事情是这样的,你一直没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村里人就问春分你哪儿去了。春分怕这事久了没法解释,正好那时候她爷爷,您父亲帮部队筹集粮食,在十里八村威望很高。春分觉得这时候说你牺牲了,他们肯定不会怀疑。他们是没怀疑,还让春分给你立个衣冠冢,怕你在那世上没钱花。”

  杜局气笑了:“衣冠冢?”

  真是他亲闺女。

  杜春分:“不然咋办?说你还活着?村里人三天两头的问,我上哪儿给他们变个活人出来?”

  杜局无言以对。

  甜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老杜爷爷就是大郎爷爷,大郎爷爷就是老杜爷爷,爷爷——”

  “等等!”杜局转向她:“大郎爷爷?”

  甜儿点一下头:“对啊。”

  杜局转回闺女,不敢置信地问:“你给我立的衣冠冢也叫杜大郎?”

  “不然叫啥?你又没死。杜启元合适吗?”

  杜局语塞。

  邵耀宗忍不住同情他岳父,“春分,好好说话。”

  “是他不好好说话,又不是我。”杜春分朝她爹睨了一眼。

  杜局张了张口,无奈地说:“对,是我。”

  “本来就是你。仗着你是我爹,突然过来吓死我不用偿命?”

  杜局张了张口:“这,这事不怪我。”

  “那怪谁?”杜春分反问。

  杜局觉得此时不能说,他身为公安局一把手,这几年又独身一人,不论去哪儿都不用跟别人报备,没有提前通知人的习惯。

  也不能说昨儿夜观天象,满天星辰,今日宜出行,所以就来了。

  这些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杜局转向邵耀宗:“怪他。”

  “你叫他来的?”杜春分问。

  邵耀宗的嘴巴动了动,艰涩道,“我,爹,咱说话可得凭良心。”

  “你身为团长,上班时间不好好在团部呆着,在门口瞎晃悠什么?”杜局质问,“我不是看到你,能想着往这边来?”

  邵耀宗张口结舌,这,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讲理啊。

  杜春分气笑了,她真以为邵耀宗叫他来的:“老杜,多年不见,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必须的。我是你爹,现在是四个孩子的爷爷,得给你们做个榜样。”

  杜春分:“你可闭嘴吧!”

  杜局闭嘴。

  几个小的忍不住笑了。

  杜春分抬手指着西边卧室:“回你们屋去。”

  四个小的一动不动,眼睛盯住盯着杜局。

  杜局笑道:“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大了。越来越漂亮,不亏是我孙女。”

  杜春分忍不住翻个白眼。

  邵耀宗无语又想笑:“爹,说正事。”

  甜儿转向她爹:“这个老杜爷爷见过我们?”

  “喊爷爷就行了。这是你们的亲爷爷。”邵耀宗瞪一眼甜儿,“给你们买过糖,忘了?”

  四个小孩一起摇头。

  杜局:“那时候你们刚上学前班,太小,还不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