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遂尽管身子抖得厉害,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赵恪直起身,朝后伸手,勤务兵王红志忙从人群后走出,将小黑蛋和小瑜儿的鼓和鼓槌递给他,赵恪把小瑜儿的小鼓和鼓槌塞进兜里,拿起小黑蛋的鼓给他绑到腰上,然后把鼓槌递给他,敬了个礼:“林念辉同志,敲一段牧场庆典曲。”

没有鞭炮,就有鼓声代替吧。

小黑蛋立马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重视,这高度…达到了人生颠峰!

似模似样地回了个礼,小黑蛋努力地绷着脸,双眸晶亮地小马步一蹲,“砰”落下了第一槌,随之高亢的鼓点激越地响在了众人耳边。

虽还稚嫩,已是气势十足。

小瑜儿听到鼓声,蹒跚着从屋里走来。

赵恪快走几步掏了兜中的鼓给他,牵着他进屋跟王老太打了声招呼,看向端坐在一旁的苏梅。

长长的辫子盘起,露出了她饱满精致的鹅蛋脸,新月双眉,剪水秋瞳,耳上的一点红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白如雪,往日因为心疾而浅淡的唇色,上了唇脂,竟是如花瓣般娇艳。

赵恪看了两眼,便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轻咳了声:“我来接你。”

王红志和急急赶来的司务长顺势将猪肉、羊肉、鸡、鱼、四色点心四色干果、烟酒、红糖白糖喜糖、苹果、香蕉和50元礼金送上。

“这是聘礼,”司务长将一个信封递给王老太,然后又拿出两朵大红芍药,“来苏同志,你跟赵副团长一人戴一朵。”

赵恪盯着那两朵芍药,双眸微微一缩,他记得全军营只江司令养了株芍药,“江司令回来了?”

江司令早年潜伏时被抓,在水牢里待了半年,从此双腿就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一到梅雨季疼痛难行,不得不去附近的温泉疗养院休养。

“今早回来的,”司务长道,“听说我到处找红绸布扎红花,就让身边的勤务兵摘了这两朵刚刚开放的芍药送来。”

苏梅拿起一朵,清爽的花香扑鼻而来,花瓣上还滚动着晨露,“别在胸前吗?”

王老太看了眼信封里的钱,塞给苏梅,带她进里屋,拿了针线将花茎缝在她胸前的衣服上。

赵恪就不用了,他穿的五八式军服四个兜,直接往左上口袋一插便成了。

王老太收起针线,出来招呼道:“时间还早,叫大家进屋喝杯茶,吃块点心。”

苏梅走到门口,拿毛巾垫手握住小炭炉上的壶把,回来坐在桌前,一边动作熟练地泡茶,一边笑道:“大娘和张姐一早起来,蒸了甜粄。”

赵恪抱起往苏梅身上扑的小瑜儿:“我去叫他们。”

外面一曲终了,众人鼓掌喝彩,极大地满足了小黑蛋的表现欲,当下举起鼓槌就想再来一遍。

“念辉,”小孩子的臂力有限,再加上过于兴奋,赵恪怕他伤了手腕,“先歇会儿,等中午咱们去食堂吃饭再敲,那边人多。”

“要,大,”小瑜儿丢了自己的小鼓,拍拍赵恪的手臂,指着小黑蛋腰间的鼓叫道,“要。”

“不给!”小黑蛋身子一扭,躲在了王营长后面,探出头来冲他吐舌叫道,“略略…不给就不给,等会儿我还要在食堂敲呢。”

王营长笑笑,牵起他的手,引了众人往里走,“进屋喝杯茶。”

赵恪捡起小鼓,跟着招呼众人。

众人进屋就着茶吃了个块甜粄,又略坐了会儿,便抱了王老太准备的两条被子,两条枕巾、一条毛巾被、两个搪瓷盆,一个红漆盆架,一套茶具,一对大红暖瓶,驮着小黑蛋、小瑜儿先一步走了。

赵恪、苏梅并排站在王老太面前躬了躬身,又唤了声王营长“哥”、叫了张宁声“姐”,才在司务长的一套吉利话中出了王家。

站在大门口,望着两人并肩而行,朝山下走去的背影,王老太失落了抹了抹眼角。

王营长笑她:“等会儿吃饭又见了,您至于吗?”

“你懂什么?”张宁拍他。

半天没来,苏梅发现屋内屋外又大变了模样,首先院内正盖的两间屋子又高了一大截;其次,后勤曲连长不但将她昨天做好的箱子送来了,还给四角雕了简单的连枝纹,上了大红漆,味道有点重,赵恪没让往房里搁,放在了外面的空地上。

别外就是,苏梅心心念念的大衣柜,赵恪买回来了,还一买买了俩,一个五门带镜,一个三门不带镜。

这个上漆应该有段时间了,味道不大,赵恪拉回来后,就都搬进了苏梅睡的东厢。

司务长和战士们略坐了坐,约定了中午开饭的时间,便拿着包装了喜糖干果烟的小网兜走了。

“赵恪,”苏梅笑道,“把这个三门衣柜搬到西耳房,给小瑾、念营用。”

“行。”赵恪招手唤了王红志,两人抬起三门衣柜往外走。

外面盖房的战士见了忙过来两位,帮着抬到了西耳房。

赵瑾腿不方便,林念营正陪着他在房里看书。

赵恪问了下两人的意见,把屏风往外移了移,靠西墙放在了赵瑾床尾。

苏梅打水过来帮他们擦了擦,“晾一会儿,就可以放东西了。对开门的空间大,上面放被褥毯子,下面的空间算下来跟单开门的那边差不多,谁要哪边你们商量着来。”

两人点点头,已兴奋地拉了皮箱过来。

苏梅洗了洗抹布,倒了盆里的水,又重新舀了半盆把自己房里的五门衣柜擦干净,晾了会儿,把被褥毯子布料叠好装进去,留了中间的单开门放衣服。

想到有些衣服叠起来容易皱,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苏梅去小厨房拿了菜刀,在屋后的毛竹林里砍了一根婴儿手臂粗和十几根大拇指粗的竹子。

回来后,最粗的那根截成衣杆,细细的那些截成自己要的长度,坐在小炉前就着火,烤一烤,折一折,接头处一拼插,片刻功夫,就做了十来个衣架。

赵恪挑水回来,拿起一个看了看,轻叹:“苏同志这么全能,作为丈夫的我压力大啊。”

苏梅瞟了他一眼:“赵副团长努力挣钱就成,吃穿用度,没有哪一项不要钱的,我做的这些小玩意儿又不值啥。”

赵恪笑道:“苏同志这马屁拍得,听着真是舒爽。”

苏梅翻了个白眼:“你昨天上山砍竹子,看地型了吗?这边能引水下来吗?”

“能,”赵恪拉了个小凳子在她身边坐下,帮她烤竹子折弯,“埋竹子用不了几个月就得换。下午,我去趟镇上,找一下张宁大哥,看他有没有门路给弄几千米水管。”

“要不要带些礼品?”

赵恪沉吟了下:“去前,我想带叶部长上山看看你架的竹管,看能不能跟他挣取一下,给咱们这些家属院铺上水管,安上水笼头。他要是同意了,就由部队出面买水管。”

证婚人,赵恪原来请的是宋政委。

没想到开席前,江司令拄着杖来了,宋政委跟赵恪对视一眼,忙下去请了他上来。

这边江司令一宣布婚成,门外被按排了任务的小黑蛋,立马敲响了腰间的鼓。

小家伙绷着脸,小马步一扎,面对战士们的围观、起哄,很是稳得住。

江司令寻声出来,一看就乐了:“小小年纪便面不改色,不错!不错!是块当兵的料子。”

宋政委笑道:“像他爹,有点人来疯。”

“人来疯怎么了,不怯场!”江司令瞪他,“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战场上不过一枪崩了个敌人,回来又是吐又是做恶梦的折腾了十来天。哼!那会儿也就是遇到了休战期,不然就你那孬样,第二天再上战场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宋政委讨饶地举了举手,小声嘟囔道:“我不过一句,倒惹得您这么一顿训。”

江司令冲他摆了摆手:“嫌我烦,就别往我跟前凑,小赵那忙着,你还不去帮把手。”

“那我去了,您要是腿疼可别忍着,我让人送您回去。”

江司令没理他,往小黑蛋身边挤了挤,战士们见是他,叫了声“江司令”,一个个脚底抹油地溜了。

小黑蛋一曲终了,等人鼓掌叫好呢,身前只有一个拄杖的老头子。

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小黑蛋探头往食堂内看了看,里面开始上菜了,大盆的鱼饭、猪肉炖土豆,羊肉汤,鲜香扑鼻。

第54章

“咕噜”小黑蛋吞了吞口水。

“饿了?”江司令伸手,“走,我带你吃饭去。”

小黑蛋抱着鼓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好奇道:“你谁呀?”

“我啊,管你赵叔叔的人,以后你要是在家受了委屈,可以到军部来找我,我帮你修理你赵叔叔,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说大话吹牛皮,谁不会呀!

小黑蛋胸膛一挺,“砰”敲了下鼓:“那你听听我是谁,西天大圣孙悟空是耶!怎么样,比你厉害多了吧?”

“你是孙悟空啊,那我就是专治你的唐僧。”江司令双腿疼得难受,不由往墙上靠了靠。

唐僧!唐僧上面是谁呢?

小黑蛋想了想:“那我就是最最大的妖怪,专吃唐僧肉的妖怪,啊呜——”

一提到肉,小黑蛋更饿了,忍不住又探头朝里看了看。

江司令很纳闷:“饿了你怎么不进去吃啊?”

“我要等赵叔叔。”

“等他干嘛?”

“等他说‘林念辉同志,任务完成的不错’!”

江司令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小子,你要是再大上几岁,爷爷非得把你领进部队不成。”

“不用你领,”小黑蛋扒开他的手,往旁边站了站,“我就在部队。”

“…也对,”江司令乐道,“我让人叫你赵叔叔出来跟你说好吗?”

小黑蛋嗅着肉香吞了吞口水,迟疑着点了下头。

江司令刚要招手唤个战士进去叫一下赵恪,苏梅陪着赵恪敬了一轮酒,抱着小瑜儿避了出来,“小黑蛋,你怎么没进去吃饭啊?”

“江司令您也在呀。”在屋里没看到人,苏梅还以为他回去了。

“您…”苏梅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额上浸出的冷汗,“腿疼了吗?”

苏梅身怀火系异能,对冷暖感知最为敏感,遂离江司令越近,越能感受到从他双腿上散发的寒气。

放下小瑜儿,苏梅进去拿碗夹了两块肋排,搬了张椅子,“念辉,你和小瑜儿先吃着。”

小黑蛋双眼一亮,伸手接住碗,拿了块小点的肋排给小瑜儿,自己拿了大的“啊呜”啃了起来。

苏梅放下椅子,扶着江司令坐下。

江司令看着两兄弟之间的相处,出于对小黑蛋的好感,不由疑感地问了句:“弟弟年龄小,你不应该让着他吗?怎么还把最小的给他,自己吃大的?”

小黑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小吃的也少啊,给他大的又吃不完,为什么还要给他大的?”

“呃!”江司令噎了噎。

苏梅蹲在他面前,伸手覆在他膝盖上略一感知,立马被冰得打了个寒颤,阴寒入骨,经脉堵塞。

不得不说老爷子意志力真强,都这样了,还拄着拐杖一路从军部走了过来。

苏梅剥去异能里的火属性,引导着一缕微弱的能量进入他的右膝,刚探进去一点便遇到了堵塞的经脉。

苏梅尝试着引了一毫丝火属性过去,那一缕火似遇到了世间美味,瞬间将堵塞的寒气吞噬一空。苏梅吓了一跳,忙撤了手。

江司令只觉膝上一暖,低头看时,正瞧见苏梅收回去的手,以为方才那丝暖意是苏梅手覆上的温度,遂没在意,只笑道:“被我腿上的寒凉冰到了?”

苏梅胡乱地点了下,“这么冰,肯定不舒服,我帮你揉揉吧?”

揉揉确实能舒缓些。

他这会儿坐下,就有些站不起来,怕等会儿惊动众人,江司令对苏梅道:“不用你,你进去帮我唤一个手劲大的。”

“我手劲就挺大的。”苏梅没再让他拒绝,装模作样地搓了搓双手,然后覆在他右膝上,精神力扫过,缓缓地按了起来,每一次用劲都按在了经脉堵塞处,小如针尖大的火异能趁机溜进去,吞噬一下里面的寒气,没敢一下打通,只是帮忙缓解一下。

按过右膝,苏梅活动了下双手,去按左膝。

小黑蛋一根骨头啃完,更馋了,乌黑的双眸转了转,悄悄地溜进门内,小瑜儿呆了呆,忙跌跌撞撞地跟上,有战士抬头看见兄弟二人,起身抱了他们坐在大家中间,给夹了菜,盛了汤,塞了半块馒头。

苏梅探头看了几眼,见两人被战士们照顾的很好,便放了心,专注起了手下的动作。

片刻,轻微的呼噜声响起,椅子上的江司令睡着了。

苏梅捻了捻指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赵恪端了碗菜找来,隔着段距离听到江司令的呼噜声,忙冲门口的战士们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小点声。

“小梅,”赵恪拍了拍她的肩,把碗递给她,小声道,“你去吃饭,我来。”

苏梅接过碗筷,让开位置:“你吃了吗?”

“我等会儿再吃。”赵恪说着蹲下,飞快地搓了搓双手,顺着穴位按了起来。

苏梅捧着碗愣了,赵恪每一次按压都点在了经络的堵塞处。

“你以前帮他按过?”苏梅小声道。

怕把人吵醒了,赵恪点了点头,没吭声。

苏梅想了想,进去找到老院长:“您带银针了吗?”

老院长看着她怔了下,随之手一伸扣在了她腕上,号起脉。

苏梅心下一暖,笑道:“不是我,是江司令,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睡着了…”

一听江司令睡着了,不等苏梅把话说完,老院长推开椅子,小跑着冲了出去。

众人均是一惊,纷纷起身…

“站住!”宋政委喝道,“去这么多人干嘛,想把人吵醒啊?”

一众将领压下心里的激动,慢慢又做了回去。

苏梅看得一愣一愣的。

宋政委见她这样,不由笑道:“江司令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医生都在劝他退休入住疗养院。”

“上面…”宋政委一边引了她向外走,一边压低声音道,“都已经物色好人了,我们打听了下,那人思想很是激进。”

这个部队是江司令一手组建的,大到政委、副司令,小到某某连长,谈到每一个人他都能如数家珍,他熟识他们每一个人的过往资料,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脾性,知道他们的优缺点在哪,更知道如何让他们配合作战,如何让他们扬长避短…

对一众将领来说,他是领导,是长辈,是知已,亦是他们最敬佩的人。

不舍!

却也不敢强留,怕将他留下加快了病情的恶化。

两人到时,赵恪正拿着把剪刀,剪江司令膝盖上的裤子。

司务长端了碗烈酒过来,老院长收回扣在江司令腕上的手,又轻轻地按了按他裸露出来的膝盖,脸上闪过一抹喜意,随之掏出怀里的针包,抽出一根根银针,夺过司务长手里的碗,倒着浇过。

把碗塞给司务长,老院长看了几人一眼,吩咐道:“赵恪、小宋托着江司令两只脚,其他人离远点。”

苏梅跟司务长忙往一旁站了站。

老院长捏起一根根银针,飞速刺入穴位,然后不停拨动。

苏梅慢慢地靠近几步,悄悄地探出精神力,瞅准一处堵塞松动的穴位,轻轻地试着弹了针尖一点异能过去,那一点红一挨银针,就琢噬得针尾一弯折了。

苏梅吓得脖子一缩,退后了几步。

老院长拔下突然折了的银针,纳闷地看了眼,忙又拿了根扎上。

“娘,娘…”

苏梅忙快步进屋,冲叫唤的小黑蛋“嘘”了声,小声道,“怎么了?”

“你看他,”小黑蛋指了指战士怀里的小瑜儿,跟着压低声音道,“头一勾一勾的,想睡了。”

苏梅放下一直抱在手里的碗,接过小瑜儿,“谢谢,麻烦你们了。”

坐在一起的几人摇了摇头,收拾了碗筷,在连长的组织下,跟在众人身后悄悄地出了食堂。

苏梅抱着睡着的小瑜儿刚吃过饭,王营长便背着赵瑾,领着林念营、王老太、张宁过来了,“我送你们回去。”

苏梅点点头,把碗筷递给收拾的大胖。

张宁把小黑蛋怀里的鼓交给老太太,抱起他凑近苏梅小声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不让大声说话了?”

“回去说。”苏梅轻声道。

走出食堂时,苏梅偏头朝右边看了一眼,江司令还在睡,老院长脸色的喜色压都压不住,想来江司令双膝上堵塞的经脉已经打通了。

第55章

放下熟睡的小瑜儿,送走王营长、张宁。

苏梅回头看赵瑾、林念营、小黑蛋,三人不是在揉眼就是在打哈欠,一个个都困顿得不行,“洗洗都去会儿吧?”

三人点点头。

苏梅打了盆水,拧了条湿毛巾给赵瑾擦手脸,让林念营先洗。

小黑蛋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身子一扭就想往屋里冲。

苏梅伸手扯住他肩上的衣服,将人提溜回来,三两下解去他身上披的红花布,扣着后脑带到盆前,给他搓了搓脸。

“娘、娘…啊!我不洗,不洗~”

苏梅抬手倒了盆里的污水,将人往胳肢窝里一夹,起身舀了瓢水倒进盆里,又给他洗了一遍。

随之扯了他的小布巾,给他擦了把脸,拍拍他的后背:“别叫了,等你睡醒了娘在给你涂上。”

“真的?”

“嗯。”苏梅放他下地,转身拿了洗脚盆兑了稍烫一些的水给三人泡脚。

赵瑾还好,全程没有下地,脱了鞋小白袜还是干爽的模样。

小黑蛋和林念营一脱鞋,袜子半湿,脚臭味跟着浓郁地四散开来。

赵瑾熏得身子往后一仰,双脚从盆里抬起:“苏姨,我要自己一个洗脚盆。”

“好,”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喜好,苏梅并不希望他们一味地迁就别人,改变自己,遂小事上,苏梅愿意尊重他们自个的选择,“你们王奶奶给咱买了两个搪瓷盆,我留一个在厨房用,剩下一个当洗脸盆,先前用来洗脸的木盆,给你当洗脚盆吧?”

苏梅说着递了块擦脚布给他,弯腰拿起三人的鞋子凉在窗台上,转身取了草鞋放在他们脚边。

赵瑾擦着脚点点头。

苏梅待他擦干,伸手将人抱起放在床上。

赵瑾的腿没那么疼了,很多小事只要活动幅度不是那么大,都能自己做,比如掀开被子,慢慢躺下。

苏梅拿了个新暖瓶,灌满开水,放在两人床头的藤箱旁,跟进来午睡的林念营道:“你小瑾哥要是想喝水,你帮他倒一下,小心点,别烫到手。”

“嗯,”林念营应着,“婶婶,你也快睡吧。”

外面二十来位战士正忙忙碌碌帮他们盖房呢,她哪好意思大白天里睡觉。

安顿了小黑蛋,苏梅捡起地上的袜子丢在洗脚盆里,拿皂角水泡上。

洗了洗手,拨开炉子坐上大半锅水,抓了两把家属院带回来的绿豆淘了淘倒进去,随之去东耳房寻了把司务长给的海带,洗净切丝,待水滚了滚,下锅同煮,起锅时放了两勺白糖,盛到碗里端给院内盖房的战士。

两间房子的墙体已经垒好,就差上梁、铺瓦。

因为没有下午上梁的先例,遂大伙儿商量了下,决定明天再弄,今个儿先把院墙拉起来。

苏梅怕一锅汤不够喝,又烧了两瓶开水,拿了茶叶、红糖放在廓下的小桌上,让他们渴了自己泡茶冲糖水喝。

赵恪不在,苏梅也不知道晚上要不要招待他们在家吃饭,怕等赵恪回来,再准备来不及,苏梅找王老太拿了她家兜好的老面,和了一大盆杂面。

泡了笋干、菌子、干菜,挑了很肥的腊肉切了剁碎,混和着屋后挖的野葱,用油炒了炒馅料,包了两大锅干菜腊肉包子,熬了锅碎米粥。

赵恪晚上回来,苏梅调了蒜泥,拌了土豆丝,已经劝着大家开吃了。

苏梅喂着小瑜儿,丢不开手,便对他道:“粥在锅里,你自己盛。”

“嗯。”赵恪洗了把脸,拿碗盛了碗温热的粥,先喝了两口,夹了个包子大口吃了起来,他中午就喝了几杯酒,到现在早就饿坏了。

苏梅喂好小瑜儿,拿了玩具给他,洗了洗手,给赵瑾、林念营各添了半勺粥,拿起包子一分为二,给小黑蛋一半,另一半自己拿着吃了。

她吃着味道还成,谈不上鲜美,倒也实在,就不知大家吃着如何,遂问道:“味道不错吧?”

小黑蛋头也不抬地点点头。

“好吃。”林念营很是捧场。

赵瑾嘴要甜些:“苏姨做什么都好吃。”

这话倒也不假,苏梅虽不会太多花样,可她五感灵敏,品味一绝,味道就不会太差。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手控火能力,什么食物什么时候出锅,总是把控得恰如其分。

赵恪一连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碗粥,方舒了口气,放缓了速度:“家里还有面吗?缺什么你跟我说,我找人买。”

苏梅往他身边倾了倾身,小声问道:“明天还管饭吗?”

赵恪瞅了眼盖起的屋墙:“上梁是要管饭的。不怕,明天我跟司务长说一声,让他做了肉菜拿过来,回头我给他钱票。”

苏梅松了口气:“让我包包子,擀面条还成,做什么几凉几热就抓瞎。”

赵恪笑道:“我们爷几个不挑的,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

苏梅也笑:“得学学,不然逢年过节,人家桌子上盘盘盏盏,再看咱家一盆炖菜,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学我不反对,别累着。实在不行,过年过节咱请司务长帮忙做些丸子炸鱼什么的,拿回来烧一下就成。”说罢,赵恪见苏梅拿包子醮蒜泥吃得香,手中的包子伸过去也醮了点,面皮菜干肉丁混和着蒜味刚一入口,他便眉头一蹙,大口吞下喝了几口粥。

“不喜欢别勉强,”苏梅把蒜碟往自己跟前拉了拉,“就这么点蒜汁,我还不够吃呢。”

赵恪:“…”

前一句听着多舒服!

赵瑾瞅了眼他爸,“噗嗤”一乐,把自己要的醋碟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醋。”

赵恪瞟了他一眼,仰头喝完碗里的粥,回屋拿起烟,朝一众吃完饭,趁着还有点天光,又忙起来战士们走去。

家里饭碗不够,昨个儿搭厨房,赵恪和王红志砍回的竹子,有那碗口粗的没用完,苏梅截了些竹碗给战士们用,吃完饭,苏梅犹豫了下,洗洗丢进锅里煮了煮晾在了案板上。

虽然房梁一上,院墙一拉,明天晚上活儿差不多就完了,可也保不齐哪天就又用上了。

苏梅收拾好厨房出来提水,赵恪已埋了个竹杆,拉根电线挂了个灯泡在院内。

“给我,”赵恪接过苏梅手里的木桶扁担,“我下午跟叶部长去隔壁镇上的水管厂订了批水管,明天送来。我跟他说了,先给咱家埋管引水。”

“这么快!”苏梅再次见识到了赵恪办事的效率,“那,江司令的腿…”

“大部分堵塞的经络通了,老院长说,”赵恪停顿了下,双眼微微眯起,盯着苏梅的双眸道,“说可能是在疗养院泡温泉泡的。”对此说辞,赵恪嗤之以鼻,江司令又不是今年才去泡温泉,先前怎么不见丁点效果。

苏梅双眸闪躲了下,随之笑道:“那就好,他双腿好了,你们也就不用换司令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换司令?”

“宋政委说的啊。”

“哦,”赵恪摩挲了下手中的扁担,抛开之前的话题道,“算算日子,先前寄回去的工作名额,老家该收到了吧?”

“应该收到了。”

被两人提起的信件,此刻就在苏老爹手中。

“写的啥?”苏老娘纳着鞋底,胳膊肘抵了抵他,催促道,“说啊。”

苏老爹在坑沿上磕了磕烟斗:“老四,你给大家念念。”

老二、老三对视一眼,有些担心。

小妹来信了,家里的媳妇、孙子、孙女全打发回屋,却留下他们四个,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老四上前几步拿起炕桌上的信,飞速看了一遍,随之双眼微微一缩,读了起来。

老大坐在炕前的凳子上搓麻绳,没什么反应,有听没得懂,什么叫给他和老四弄了两个工作名额,他大字不识几个,出了公社就迷路,上班,就他,能成?

咋给做梦似的不真实哩!

老二、老三抬头看了看老四,没了,就这么多?

“小妹没说这工作咋来的?”老三眉头紧锁,眼里不见任何嫉妒不平,只担忧道,“也没说她在那边的生活咋样?”

老四翻了翻,把小黑蛋写的信递给他。

老三接过来一看乐了,不是柴火小人,就是涂得黑黑的圆,是小家伙的手笔,“不错,这中间还写了几个字呢。”

“你们看,”老三指着信在几人面前晃了晃,“说想咱们了,想吃家里的面,想跟哥哥姐姐们玩,想听大戏了,哈哈…还是这么话唠,没受欺负就成。”

“给我看看。”苏老娘抢着道。

老三将信给她,凑在她身边乐和着帮她解读。

老四捏着两张工作名额看向苏老爹。

苏老爹装烟点燃,抽了口,抬眉道,“瞅我干啥?工作给你和老大的,你们商量去。”

老四看了眼乐呵不知愁的老三,又看向老二。

四目相对,老二眼神微微闪了闪。

老四的目当从他脸上滑过,落在坑旁又搓起麻绳的大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