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大伙儿摆手,“给小瑾、念营他们吃。”

“嫂子,”有小战士剥了个糖丢进嘴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活啊?”

苏梅指了指门下离地面的缝隙,“帮我装个门槛,还有厨房、堂屋、东西耳房。”

战士们看了看,笑道:“嫂子,你是怕小动物往家里钻吧?”

苏梅点头:“你们看院里的地赵副营长都已翻好了,只等菜种买回来撒种了。现在还好,我就怕等菜苗儿长出来,有兔子山鸡的从门下钻进院,给我啃吃了。”

“兔子会钻洞,要这样,门槛得做成石头的,”领头的战士想了想,招呼大家道,“走吧,去山下小溪边选几块条石来。”

战士们应了一声,转身朝下走去,赵恪回屋拿了包烟抬脚跟上。

经过周兰,有战士接了她肩上的竹筐,帮着背到了山下。

周兰在山下接了竹筐,抬头朝上看,半山腰,苏梅拎着竹篮牵着小瑜儿在挖荠菜蒲公英野根蒜,脸上的笑明媚而又温暖,让人羡慕。

周兰止不住想,自己要是她该有多好,有四个儿子!

还有一个疼人的丈夫!

方才听婆家还给寄了东西。

摸摸口兜里的奶糖,这奶糖就是她婆婆给寄来的,真好啊!

赵恪带着战士们砸石头装门槛,苏梅带着小瑜儿做了一大锅腊肉野菜面疙瘩汤,留了战士们吃饭。

怕他们吃不饱,苏梅用开水和面,烙了二十多张杂面饼。

薄薄的面饼卷了土豆丝、笋干、木耳、菌子和小根蒜,再喝上两大碗油气足的疙瘩,战士们实打实地吃了顿饱饭。

送走战士,苏梅拿出秦淑梅寄来的奶粉,给四个孩子一人冲了半碗,大嫂寄来的酒心巧克力各分了一块,二嫂寄来的四套衣服给他们看。

小黑蛋当下就鬼得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了。

稍微有点大,秋天穿应该正好。

苏梅给他挽了挽衣袖裤腿,环着小家伙的脸笑道:“很喜欢?”

“喜欢!”小黑蛋扯了扯衣襟,笑道,“跟赵叔叔身上的衣服一样,都是绿色的。”

“我、我,”小瑜儿扯了套衣服,衣服太大,他拖在地上递给苏梅道,“我,穿。”

林念营的那套他抱着呢,小黑蛋的穿在身上,小瑜儿拖在地上的这套,赵瑾一看就知道是自个的,遂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没看到那是我的,你眼瞎啊!”

他这一声实在太突然了。

不说小黑蛋跟林念营,就是苏梅回头看着他都愣了。

小瑜儿愣怔好一会儿,“哇”的一声,哭的那个惨啊!

明显是吓着了。

苏梅忙松开小黑蛋,抱了他起来:“哦哦,不哭喔。”

“哇哇…”

“怎么了?”赵恪正在厨房烧水,听到动静,放下柴禾出来道。

“没事儿,”苏梅晃着小瑜儿在院中走道,“你去屋里看看小瑾,他情况有些不对。”

赵恪眉头微微一蹙,脚下没动,反而问道:“怎么个不对法?”

他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不那么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苏梅拍着小瑜儿后背,回忆了下赵瑾跟小瑜儿之间的互动,发现几乎没有,“他好像不喜欢小瑜儿。”

既然苏梅也有这种感觉,那便不是他多想了。赵恪摸着下巴沉吟了下,“我跟他谈谈。”

苏梅晃着小瑜儿指了下西耳房:“你带他回屋说吧。”

赵恪点点头,进屋拍了拍有些不安的林念营和小黑蛋,“灶里我埋了几个小土豆,念营,你扒出来的剥了皮跟弟弟尝尝。”

林念营瞅了眼直愣愣坐在椅子上的赵瑾,点了点头,牵着小黑蛋出了堂屋门。

“娘!”走出压抑的堂屋,抬眼看到院中抱着小瑜儿的苏梅,小黑蛋陡然松了口气,拉着林念营跳下台阶,几步冲到了苏梅身边,抱住了她的腿,“娘——”

苏梅挨个地揉下两人的头:“怎么了?吓到了?”

“婶婶,”林念营有些担心地扭头看向堂屋,“小瑾哥吓哭小瑜儿,赵叔叔会打他呀?”

“啊!打?”小黑蛋一惊,不解道,“为什么要打小瑾哥?小瑜儿要不是拖了小瑾哥的新衣服在地上,小瑾哥也不会凶他啊,又没揍他!昨天把小瑜儿摁在床上揍了一顿,娘也没打我呀。”

林念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瑜儿把你的鼻子抓破了,婶婶也没说他。”

苏梅一听这话,诧异地愣了下:“念营是觉得婶婶和赵叔叔偏心小瑜儿吗?”

林念营听出了质问的味道,心下顿时就有些不舒服,“他最小,你们多疼他些也正常。”

苏梅:“…”

好吧,今个儿是问题大爆发。

把不哭的小瑜儿用布巾兜系在胸前,苏梅也没说别的,提了热水,带着三个小家伙洗漱后,揽着三人就睡了。

林念营依着苏梅静静地躺着,半晌,悄悄翻了个身扯了扯她的衣服:“婶婶。”

苏梅睡意朦胧地“嗯”了声,片刻,含糊道,“挤得睡不着吗?”

“不是,”林念营抿了抿唇,吞吞吐吐道,“我…我没觉得,你们偏心…小瑜儿不好,他小嘛。”

“呵…”苏梅低低笑了声,翻身将小家伙搂在怀里拍了拍,声音清醒了些,“还说不介意呢,我都闻到醋味了。”

不等林念营反驳,苏梅又笑道:“我承认为因他小,还不会走路,每天带他的时间多了,可这不代表,我就不爱你们啊。”

“爱”这个字一出,林念营心里就是一甜,紧抿的双唇悄悄向上扬了又扬。

拍了拍怀里的小家伙,苏梅笑道:“睡吧。”

“嗯。”

东耳房

赵恪看着勾着头,就是不吭声的儿子,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你跟小瑜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突然不喜欢他了,瞧着他碍眼了,看他哪哪都烦,这…总得有原因吧?”

赵瑾死死地攥着衣角低头不语,眸子里明明灭灭的痛苦几欲将人吞噬。

有多少次跟小瑜儿独处,他都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赵恪霍的一下站了起来。

赵瑾吓得身子一颤,随之大脑“嗡”的一声,觉得内心所有的东西都摊在了他爸眼前!

如坠地狱!

“呵!”赵恪冷嗤一声,“怕我打你呀?”

赵瑾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他僵坐着,任层层冷汗从脊背上窜出,浸湿里衣。

呼吸都是疼的!

赵恪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将他接了前妻的电报回泸市、离婚、带了两个小家伙过来,再婚等这一系列发生的事,全在脑中过了一遍。

然后挑出几处记忆一一排查,最终将问题放在了离婚前他跟儿子的一次面谈。

彼时,他揣着张馨云跟魏大壮偷情的调查报告,压着情绪推开儿子病房的门,缓了缓试探道:“小瑾,爸爸、爸爸发现跟你妈性恪不合,勉强在一起,你妈不开心,爸爸也…”

小瑾是怎么回答的,不等他把话说话,就不带丝毫感情地道:“我支持你们离婚,不过我要跟着你。”

那时他只以为,孩子看到了魏大壮出院在他妈房间,心理上对张馨云有一种无法接受的排斥,遂对他们的离婚才表现得那么淡然。

却忽略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起小瑜儿半句。

还有,离婚后,自己抱着小瑜儿去医院看他,小瑾脸上那一瞬间浮起的惊愕与厌恶。

现在想来,惊的绝不是他妈连小瑜儿的抚养权也放弃了,而是他怎么会留下小瑜儿!

那厌恶的对象——自然也是小瑜儿了!

可是为什么呢?

第67章

赵恪站在桌前,将他回沪市后查到的事,以及儿子摔断腿后的反应,在脑中又仔细过了一遍,思考间手下意识地敲响了桌面,随着思绪的转换,手下“咚咚”声由慢变快,由快变急,似雨打芭蕉,又似战鼓擂擂。

赵瑾坐在里面的床上,隔着道屏风,只觉得他爸每一下都敲在了他心头。

一声接一声,直逼而来。

逼得他脑中的神经,像一根拉满弓的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啪”一声,这弦断了!

“他不是我弟!他不是我弟!他是张馨云跟别的野男人生的——”

尘埃落定!答案揭晓!

赵恪不由闭了闭眼,缓缓转身,目光穿过屏风的竹缝,落在赵瑾身上,“听谁说的?”

话吼出口,压在身上的重石滚落,赵瑾有一种虚脱感。

“张馨云。”

医院之后,对她,他再也喊不出“妈”这个词。

“偷听的?”

“不是,”赵瑾肩背整个都塌了下来,他无力在维持僵坐的身形,弓着腰任两只胳膊搭在大腿上,勾着头,口中木然道,“她亲口跟我说的。”

“她说我要是跟你说了魏大壮的事,她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她戴了绿帽子,还帮情敌养儿子。”

“爸!”赵瑾偏头,透过竹制屏风,看向立在桌前的赵恪,声音沙哑道,“我是你儿子对不对!她怀我时,我爷爷奶奶大伯都还没有调离泸市,大家一起住在小白楼,她没有那个胆子…是不是?”

“既然知道,还问。”

张馨云!

赵恪舔了舔后牙槽,止不住“嗤”了一声:蠢货!

就没见过哪个女人,为着个情夫,威胁自己儿子,跟儿子离心离德的!

“呜呜…”

赵瑾心下一定,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赵恪捏了捏眉心,绕过屏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只是你,小瑜儿也是爸的孩子。”

赵瑾哭声一顿,尖叫道:“不可能,我算了,从你受伤到家,再到小瑜儿出生,才堪堪240天,八个来月。”

赵恪:“…你可真能啊!赵瑾,女人怀孕的事你琢磨的比老子都清!”

突然,赵恪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娘的!有谁见过,哪家儿子拼了命想给自家老爹头上按个“王八”的?!

“赵瑾,你爹我很蠢吗?”赵恪曲指敲了敲赵瑾的头,“是不是自己的种都分不清?”

“你别骗我了,”赵瑾抹了把脸,扒开他落在头上的手,哭道,“小瑜儿明明就不足月。”

“你是不是忘了,”赵恪双手环胸,懒懒地看着眼前的蠢货儿子,“张馨云怀着小瑜儿七个月时,被你表弟推了一把。”

赵瑾:“…”

“记得,”赵恪揉了揉他的头,转身向外走道,“明天跟小瑜儿说声‘对不起’。还有,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有这时间,不如找个竹杆练习一下单脚走路。真当你苏姨每天背着你来回的跑,不累啊!”

“…爸,我还没洗澡呢。”

“啧!”赵恪嗤了声,转身抱起赵瑾,一边向外走,一边止不住地叹道,“你说生儿子干嘛,不够麻烦的。”

“嘿嘿,”赵瑾将头埋在赵恪肩头,蹭了蹭脸上的泪,傻乐道,“等你老了,换我背你…”

苏梅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身下一热,伸手一摸水湿,吓得一激灵,“霍”的一下坐了起来。

“婶婶,”林念营翻了下身,喃道,“怎么了?”

苏梅捻了捻指尖,哀叹道:“你弟尿床了!”

早知道给他们喝什么奶粉啊!

苏梅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起身收拾。

“啊!”林念营愣了愣,揉着眼爬起来道,“谁尿的?”

苏梅拉开灯,掀开被子看了看,小瑜儿跟小黑蛋身上的小裤裤和身下的被子都是湿的,“两个应该都尿了。”

苏梅披上外套,开门拿盆兑了些温水。

赵恪听到动静,放下洗好澡的赵瑾,出来问道:“怎么了?”

“两个小的尿床了,我打水给他们洗洗。”

赵恪接过盆:“我来。”

苏梅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服,诧异道:“你怎么还没洗洗睡觉?”

她都睡一会儿。

赵恪“嗯”了声,端着盆进了东厢。

林念营已披着外套,趿着鞋站在了床下。

苏梅看他双手环肩,穿着薄薄的单衣,“念营,婶婶得会儿收拾,要不你先回自己床上睡?”

林念营看了眼脸色平静的赵恪,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回耳房了。

赵恪把盆放在地上,捞了外面的小瑜儿,三两下扒了他的衣服,抱着洗了洗屁股和双腿。

苏梅摊开布巾接过他手里的小瑜儿,拍了拍有些不安的小家伙,随口问道:“问清楚了吗?小瑾为什么讨厌弟弟啊?”

赵恪抱着小黑蛋的手一僵,“他觉得小瑜儿不是他弟弟。”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有些事也没什么好瞒的。

“啊!”苏梅愣了,“不是他弟弟?”

嘛意思呀?!

“小时候抱错了吗?”话一说出口,苏梅自己就先摇了摇头,“小瑾又不傻,知道自己的弟弟抱错了能不说。”

想到张馨云做的事,赵恪磨了磨牙:“他怀疑,小瑜儿是他妈跟别人生的。”

苏梅懵逼了一瞬,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你跟你前妻离婚,是因为她红杏出墙了?”

赵恪看她。

苏梅瞬间不自在了,觉得自己思维发散到太外空了,这个年代…军婚出墙,他妻子又不傻,遂讨好地对他笑了笑:“我瞎猜呢,别当真。”

赵恪扒了小黑蛋身上的衣服,给洗身子,口中淡淡道:“那你猜的可真准。”

苏梅惊得瞪了瞪眼:“真、真的呀?”

“不是,赵恪,就你这样,那男人得长的多帅,多有钱有势啊?”

赵恪手下动作一顿,回忆了下魏大壮的模样:“五短身材,又老又黑,沪市政厅的一名小科员。”

“啊!”苏梅张着嘴,傻傻地看着赵恪,“你前妻没瞎吧?”

“瞎倒是不瞎,就是人有些不聪明。”稍微聪明一点,就不会婚内出轨,跟儿子离心离德。

“那你前妻是不是长得好美?”

赵恪一愣,“还行吧。”

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眉间总是带着一抹愁苦。

说实话,结婚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弄明白,她倒底在愁个啥,又在自苦什么?

娘家没地方住,好,他把新房钥匙递上。

哥哥工作不如意,行,咱换。

不想工作,不想做家务,不想带孩子,没问题,家里不缺她那点工资钱,也请得起保姆,孩子的一切也不是非得当妈的亲手亲为。

还是不行,眉间的轻愁越发重了。

初初他以为是嫌他常年不在家,没给她安全感。

遂每每一受伤,一休息就往家赶,想着能多在家一天就尽量多在家陪陪她和孩子,结果呢,也没见人家有多待见他。

打牌、逛街、听戏、看电影、跳舞,娱乐生活一样没减。

苏梅一看他这怀念的表情,不由打趣道:“食色性啊~”

赵恪瞪她,另取了条布巾包了小黑蛋,放到他屋的床上,回来帮苏梅将床上的被子床单换了:“好了,赶紧睡。”

第68章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气温也跟着急转直下。

苏梅起来,三角架上晾着的衣服已经移到廓下,缭绕的烟火气从厨房飘出,一同飘来的还有米粥的香味和笋丝的酸辣。

赵恪提了两暖瓶开水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廓下望着雨幕有些愣神的苏梅,张嘴便道:“变天了,怎么不穿件厚衣服?”

“这就穿。”苏梅转身进屋,开箱给自己寻了件夹袄穿上,然后又把小瑜儿、小黑蛋的厚衣服找出来。

这一找,苏梅就发现两个孩子长得真快,好几件衣服都小了。

打开衣柜拿了块劳动布,两头一折铺在床头,将小了的衣服鞋袜一件件挑出来,随之又取了四双新打的草鞋一起放在布上,四角一系打了个包。

想了想,苏梅又去杂物房拿了个竹筐,装了袋奶粉,一瓶麦乳精,一包红糖一包白糖,半包奶糖一条腊肉。

赵恪疑惑道:“这是?”

“看食堂这两天谁去海岛,请人给张贺山家捎去。”苏梅说着把包袱放入筐里,出门折了几片芭蕉叶盖在上面。

“哦,对了,”整理好竹筐,苏梅转身拿了秦淑梅的信递给赵恪,“你看看,你妈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赵恪扫了一眼,还给她:“不多,咱妈有钱。以后缺钱花了,可以适当地找她哭哭穷。”

“…赵副团长,”苏梅鄙视道,“你这是准备带着全家一起啃老吗?”

“啃老?”赵恪略一琢磨,隐约便明白了这词的意思,不由笑道,“放心,咱妈腰粗着呢,偶尔要点钱,还动不了她的小金库。”

苏梅一怔,神色端凝了起来:“赵副团长,结婚前,咱们好像都忘了问对方家庭情况了。”

苏家的情况,赵恪在选拔林建业时就了解了,至于他家,他还以为苏梅不在乎呢,赵恪嘴角翘起,笑道:“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比如你家有几口人,每个人的年龄爱好工作情况,还有现住的地址,总不能改明个儿寄个回礼都不知道往哪寄吧。”

“咱爸赵儒生,56岁,现任京市任军区装甲兵政委,爱抽烟喝酒,喜装斯文人。”

苏梅愕然地张了张嘴:“喜装斯文人?”

这是什么怪癖?!

“嗯,”赵恪笑道,“咱外公原是沪市有名的医药商,前面生了五子方得了咱妈一个女儿,自小便给咱妈延请名师来家教导琴棋书画和外语。”

“那…那你爸?”这样的闺女,一般的家庭还真配不上。

“他啊,”赵恪道,“自小无爹无妈,在街头流浪生活,跟狗猫抢过食,在码头当过搬运工,轮着斧子跟人混过帮派,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偶尔救了一位革命人事,便被发展进了队伍。二四年,咱妈跟外公去京市派访一位世交,遇到学生抗议游行,混乱中跟外公走散被人当游行的学生追击。咱爸见色…”

“咳!”赵恪轻咳一声,把说溜嘴的‘见色起义’四字咽回去,正色道,“咱爸在沪市讨生活,自然知道秦家娇娇,见她在京市街头被人追击,冲出来拉着咱妈躲到了他的住处。”

“外公带咱妈去京市,本是要跟世交家的那位公子议亲的,出了这事,自然是黄了,那家太太不愿意自家儿子担一个主动退亲的恶名,便在宴会上说了此事,言语间极是难听,外公气得差一点没倒下,咱妈也是个硬脾气的,当下就拉着偷溜进来办事的咱爸求了婚。”

“啊,咱妈求的婚?”苏梅诧异地扬了扬眉,心生感叹,这位婆婆牛啊!

有决断!有魄力!

“嗯,”为此,老爷子在家得意了半生,每每有人说他配不上老太太,都要眉飞色舞地把当时的情况讲上一遍,“咱妈腿不好。早年她护战友出城,为了引开追兵,失足掉进了冰洞里。”找到时双腿都僵了,伸都伸不直。

养了十几年,还是行走困难。

苏梅默然,上次异能在江司令膝上试了一次,就差一点引起赵恪的怀疑,现在她便是想治疗这位格外大方的老太太,也不敢再出手啊!何况人还不在这边。

“大哥赵倬(zhuō),比我大4岁,”赵恪继续说道,“因伤退伍后在京市警局做事。大嫂喻蓝是我们在泸市的邻居,她父母兄姐解放前去了港城,她为大哥留了下来,目前人在京师大任教,为人很是谦和有礼,有什么事你不方便跟我说可以跟她联系。”

苏梅止不住轻叹,昨天看信就知道一个个不简,没想到一下子来俩,几年后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二嫂呢?”

“二嫂席楠是二哥的同学,今年年初她和二哥带着11岁的儿子赵璋,应聘去了冰城的军工大教书。”

冰城的军工大!

苏梅蹙了蹙眉,她一位叔爷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所以对它的历史略微知道些。

若是记得不错,再过两年苏国的老师就要从这所学校全部撤离,这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就拆校分建了。

它存在的历史并不长,却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一所集合了海、陆、空三大军种、诸多兵种、数十个专业学科科研教学于一体的一所超级综合军事技术学院。

“哦对了,”赵恪又道,“大哥家有两个孩子,大的男孩叫赵琛,今年12岁,小的女孩叫赵珺,今年8岁。”

苏梅敛了敛神,将信息一一记下,然后道:“他们昨天寄来了那么多东西,我们寄些回礼吧。”

赵恪:“寄不寄无所谓,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待的这个地方,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山沟。”

苏梅看着院外漫山遍野的青绿,“噗嗤”一乐,“真该让你去我们陕北看看,什么叫穷山沟。”

那里因为严重缺水,春天的野菜都干巴巴的塞牙,更别说大片竹笋、菌子、鱼儿了。

赵恪:“等我攒个长假,就带你和孩子们回去看看。”

苏梅一时有些哑然,说实话,她心里是抗拒那个地方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不是原主,她怕自己无法融入那个家庭,暴露了自己。

“在说吧,”暗自轻叹了声,苏梅看着脚下的竹筐道,“这一下雨,山林里的菌子又该冒出来了,我抽空采些晒干,再让司务长帮我从海岛买些干贝、咸鱼、海带,给你爸妈、大嫂、二嫂寄些过去吧?”

“嗯,你看着办,注意别累着。”

吃过早饭,赵恪背着赵瑾抱着小黑蛋,带着林念营去王家。

苏梅与他们在山下分手,提着竹筐抱着小瑜儿去农垦食堂。

苏梅到时,司务长恰好也在。

“司务长,”苏梅笑道,“你这两天派人去海岛吗?”

“海岛!你有事儿?”

“嗯,”苏梅放下竹筐道,“我们结婚,张贺山同志不是送来只黑山羊吗,我准备了些回礼,你要派人过去了,帮我捎给他。”

“不用请人捎,”司务长笑道,“海岛那边的人等会儿就过来。”

“是送什么?”有小战士惊喜道。

“送鱼,”司务长道,“这不是又下雨了吗,昨个儿他们打的鱼没卖完,便宜点给我们。”

“哇!今天要改善生活喽~”战士们高兴地欢呼。

司务长也乐,虽然每天都已经尽力在改善了,可条件就这样,咋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也就是海岛那边的东西积压在手卖不出去了,他们能讨个便宜,给大家吃顿好的。

怕放了一夜又去集市上折腾了一个早上的鱼儿死掉、或是臭了,海岛那边来的很快,九点半就赶着骡队到了。

一筐筐铺了雨布装了海水的鱼儿倒进水池,或是地上,大多翻着白肚一动不动,有的更是死去多时,都有味了。

司务长揪着又往下压了压价,海岛那边的负责人急得直摆手,“别压了,别压了,给你们带了晒干的虾子、海带、海鸭蛋,全是搭头,价钱上你就饶了我吧,我们岛上的人也要吃饭呢。”

价钱该压还是压,搭头也全部收下,不过走时,司务长找后勤的叶部长讨了些稻草给他们回去喂牲口打草鞋,还有他们炊事班晒的笋干,野菜干、菌子、木耳,编的竹筐、竹篮、晒架等等。

苏梅也趁机将竹筐托付给了他,另拿了一叠钱找他订了些干贝、咸鱼和晒干的海带丝。

送走海岛的骡队,大家看着捡出来大半池子还有点活气的鱼儿,和院里堆积的死鱼杂货,兴奋地嗷嗷直叫。

“行了,行了,别鬼叫了,”司务长笑骂道,“赶紧把死掉的鱼宰洗干净,中午给战士们炖了吃。”

死鱼堆里还有大大小小的螺、巴掌长的龙虾,墨鱼和横着爬的小螃蟹。

把小瑜儿交给烧炕的小战士,苏梅挽起衣袖取了把尖刀,搬了个凳子坐在鱼堆前,拿了条黄鱼开始收拾。

有战士见了忙端了一盆水放在她手边,苏梅刮鳞去鳃破肚后,拿水略一冲洗,剥去黑膜,抽出鱼腥线,一条鱼就收拾好了。

如此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苏梅和十几位炊事班的小战士才将一地的死鱼收拾干净。

在他们宰杀期间,先出来的鱼儿已经腌上,送去了南边食堂。

这边大胖也炖了两锅。

苏梅拿皂角水洗了洗手,还是满手的鱼腥,最后又揪了把薄荷叶搓了搓,才勉强压下去几分。

“苏同志,”大胖瞅了眼墙上挂的钟,知道要按平日,苏梅该下班了,遂叮嘱道,“鱼汤等会儿就熬好了,你稍等一下,我给你打一盆,你端回去跟几个孩子吃。”

苏梅看向被战士们捡拾到竹筐里的螺、虾、墨鱼和小螃蟹,“鱼汤我就不要了,这几样能卖给我一些吗?”

“都是些杂货,你要就拿去,说什么卖不卖。”大胖笑道。

“我要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