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魂在思索。

  高老大道:“你在想什么?”

  孟星魂淡淡道:“我在想,能被金钏儿留住一晚的人,必定做不了十二飞鹏帮的第一号打手。”

  高老大又笑了,道:“近来你好像已学会了很多,而且学得很快。”

  孟星魂道:“我非学不可。”

  武老刀已有些醉了,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

  这天是他儿子成亲的日子。

  他盼望老伯能来喝他的喜酒,但却也知道老伯当然不会来的。

  他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埋怨。

  无论如何,他总算将律香川留了下来,一直留到散席后才走。

  现在,客人都已散尽,下人们都还在后面厨房喝酒,他的佳儿佳妇当然早已人了洞房。

  现在,大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望着那支已将燃尽的红烛,他心里虽然觉得很欣慰,却又有种曲终人散的寂寞。

  他知道自己已老了。

  “儿子都已娶妻成亲,我还能不老么?”

  武老刀不免有些唏嘘感慨,决定过了今年之后,就将镖局歇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平淡地度过晚年。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人步履蹒跚,从院子里走人了大厅。

  这个人不但醉态可掬,而且呆头呆脑,土里土气,武老刀的朋友中,绝对没有一个这么呆、这么土的人。

  武老刀并不认得他,他却在向武老刀招手打招呼。

  “这人比我还醉得凶。”

  武老刀皱皱眉,心里并没有怪他。

  喝酒的人总是同情喝酒的人。

  武老刀道:“你是不是想找老宋他们,他们都在外面厨房里喝酒。”

  老宋是大师傅,他以为这人一定是佣人们的朋友。

  这人却摇了摇头,打着酒噎,道:“我……呃,我就是找你。”

  武老刀奇怪,道:“找我?有何贵干?”

  这人想说话,一句话未说出,人已倒了下去,人虽倒了下去,还在向武老刀招手。

  武老刀道:“你有话跟我说?”

  这人不停地点头。

  武老刀只好走过去,俯下半个身子,道:“你说吧!”

  这人喘息着,道:“我要……”

  他声音嘶哑,又在喘息,武老刀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有俯身更低,将耳朵凑过去,道:“你要干什么?”

  这人喘息得更厉害,道:“我要杀了你!”

  说到“要”字,武老刀已经发觉不对了,“要”是开口音,这醉人嘴里却没有一点酒气。

  但他发觉得已太迟了。

  这人手里忽然多了根绞索,说到“杀”字,绞索已套上了武老刀的咽喉,他双手一紧,尖刃般的绞索已进了武老刀的皮肉和喉头。

  武老刀呼吸立刻停顿,整个人就像是条跃出水面的鱼,弓着身子弹起半空。

  然后身子慢慢挺直,“啪”的一声,死鱼般落了下来。

  这人站起来,望着他的尸体,满脸傻笑,道:“我说要杀你就杀你,我从来不骗人的。”

  小武和黛黛互相拥抱,他们抱得这么紧,就好像是第一次。

  他们心里真有这种感觉,都觉得从来没有如此兴奋,如此激动过。

  但他们并不急于发泄,这一刻他们要留待慢慢享受。

  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长得一想起心里就充满了温暖和甜蜜。

  小武柔声道:“你永远是我的了,是不是?”

  黛黛的声音更温柔,更甜蜜道:“我一直都是你的!”

  小武闭起眼睛,准备全心全意来享受这生命中最大的欢愉。

  他呼吸中充满了她的甜香。

  越来越香,香得令人晕晕欲睡。

  小武已发觉不对了,想跳起来,但四肢忽然发软,所有的欲望和力量都在一瞬间奇迹般消失!

  他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已看不清。

  朦朦胧胧,他仿佛看到一张脸,一张恶鬼般的脸,带着恶鬼般的狞笑,狞笑着道:“你的新娘子现在是我的了!”

  小武呆呆地看着他,甚至于连怒气都已不知发作。

  然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孟星魂伏在屋脊上,望着对面的镖局。

  他看到王二呆痴痴呆呆,步履蹒跚地走进去。

  过了片刻,他又看到夜猫子从旁边掠人墙内。

  两人进去时,虽是有先后,但,却几乎是同时出来。

  出来时王二呆还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肩上却多了个死人。

  夜猫子也用力扛着个包袱,包袱实在太大,他显得很吃力。

  就在这时,街角处突然有辆马车飞驰而来,驶近镖局时才慢下来。

  车门打开,王二呆和夜猫子立刻将身上扛着的东西抛人,自己也跟着飞身而上。

  车马绝尘而去。

  所有的事,只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

  镖局里全没有丝毫动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但孟星魂却知道他们已给孙玉伯重重的一击!

  他也知道孙玉伯的报复是绝不会轻的!

  老伯听完了律香川的叙述,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沉重。

  律香川不懂。

  这一次任务他不但完满达成,而且顺利得出乎意料之外。

  以他平时的经验,老伯本该对他大为夸赞。

  “夸赞别人是种很奇怪的经验,你夸赞别人越多,就会发现自己受惠也越多,世上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事能比这种经验更有趣。”

  这也是老伯的名言。

  律香川不懂老伯这次怎么忘了自己所说过的话。

  他当然不敢问。

  他看到老伯的手在用力捏着衣襟上的铜扣,就像是想用力捏死一只臭虫。

  老伯手指用力去捏一样东西的时候,就表示他在沉思,而且愤怒,已准备全力去对付一个人。

  他现在想对付的是谁?

  过了很久老伯忽然站起来,对站在门外的守卫道:“告诉鸽组的人,所有的人全都放弃轮休,一齐出动去找孙剑,无论他在干什么,都叫他立刻快马赶回来,片刻不得耽误。”

  一人应声道:

  “是。”

  老伯又道:“去将鹰组的人立刻带来。”

  鸽组负责传讯,鹰组负责守卫,除了老伯和律香川外,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平时在什么地方。

  不到必要时,老伯也绝不动用这两组的人,若是动用了这两组的人,就表示事情已十分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