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摇头道:“没用的,浇灭欲火,便如大禹治水一般.追究源头,其实是因天降暴雨,曰夜无歇.以至湖海泛滥。你带他去泻肾水,反要让他淫心更起,届时阴阳越调,
 
雨势反而越大,头发掉得自也越快。你若不信,现下立即带他过去宣泄,我担保他明早就秃。”
 
崔轩亮号啕大哭,只是不摁,老林苦笑道:‘‘那要让暴雨停下,可有办法?”王魁逬:“唯有淸心寡欲,忘却世间女子,斩情思,断情根,雨势自能止歇.他的头发自也可以保住了。”
 
不孤子道:“说得好,照贫道看来,要想淸心寡欲,惟依本朝太祖指示,"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只消把烦恼源头割却,那三千烦恼丝如何还成烦恼?”
 
“割掉了、割掉了……”点苍小七雄大为惊喜,一时争先恐后,预备替崔轩亮治病,老陈喝退顽童,俯身安慰:“少爷,听到了吗?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要想武功髙、本事好、身体强,你就得秃。你放心秃吧,很凉快的,再不然你还真能割掉它吗?”
 
崔轩亮痛哭失声,没想自己注定是个秃子,曰后姑娘们见了自己,还不强颜欢笑、转身逃命吗?可要想保住一头乌丝,却得一刀割下,届时姑娘们欢容围绕,自己却是个空壳子破落户,届时她们还不是拔腿就跑.却有什么意思?
 
“少爷、少爷!”老林、老陈拼命呼唤,崔轩亮却都倒地不动,想来哀莫大于心死,当真是了无生趣,老林陪笑道:‘‘王大夫,世人都说你是鬼医,药到病除,以您的功力,不过保住头上几根杂草,真有那么难吗?”老陈也干笑道:“是啊!是啊!就几根毛而己,决计难不倒咱们王大夫!您可是华陀再世啊!”
 
王魁听他二人竭力奉承,只能苦笑摇头:“罢了、罢了,你们记要我治,老朽其实也不是办不到,只是我得先提醒一句,这是逆天行事,我这一动手,没半点好处的……’’老陈干笑道:“先解燃眉之急,等娶了魏思妍之后,再秃不迟啊。”
 
王魁取出银针,说道:“我现今在他背脊督脉二十八穴各扎一针,独独放过命门、腰阳两穴不针,以防他强精固本,雄浑刚猛,不过最要紧之处,是在这儿……”
 
说着取出朱砂盒,自在崔轩亮后颈偏左处点上砂痣,解释逝:‘‘这儿叫做"天柱穴-,属足太阳膀胱经,亦主肾水,你们每曰给他扎上三针,自能引导肾水,降欲止火,不过记得,用针时只能斜刺半寸,切莫伤及延脑.此外一曰至多三针,绝不能过,否则终身遗憾。”
 
老陈颤声道:“什么遗憾啊?”王魁把他招了过来,自在他耳边嘀咕,小七雄哪肯错过?自是掩身而来,细细偷听,窭时一传二、二传七,人人都哦了一声,唯独老林不曾探听,窭时急急大喊:“到底有何终身之害?谁跟我说啊?”
 
小七雄一齐狞笑,取出佩剑,虚弱向地,无力抬起,老林疾惊道:“这……生不如死啊!”
 
王魁苦笑一声,不知自己堂堂九华圣手,怎会沦落至此?叹道:“反正听好了,我这一动手,等于把他暂时去……去那个势了,扎针后的一个时辰里,他无欲无念,心如止水,达到了无上境界……哎,不说了,都出去,都出去。”把闲杂人等都请了走,独独留下老林老陈,预备将扎针之法传给他俩,也省得这伙人曰夜纠缠IN己。
 
这一折腾,转眼已至晌午,不孤子不耐久候,早率着徒弟走了。期间大批船夫听说少爷重病,纷来探看,那老黄更买了午饭,自来慰劳王魁:“大夫,吃过饭再走吧。”
 
王魁摇手道:“不了,我下午还有约诊,得回去准备。
 
"行到门边,忽然停下脚来,叮咛道:“记得照我吩咐,每曰给他扎上三针,不能多,也不准少,若有怠慢松敗,以致掉发成秃,还是误损终身那个……幸福境界的……尔等自去担责,休来怨我,知进了吗?”
 
老陈老林迭声答应,一旁上来个老张,替王魁把门开了,一路送下楼去了。
 
眼看王魁走了,众船夫纷纷坐下,围地吃食,老黄低声道:“这回看诊,付了多少钱啊?”老林细声道:“一文钱都没付。”老黄讶道:“折腾一上午,又给二爷换药,又给少爷扎针,咱们啥都不付吗?’’那老陈一边哺着面条,-边叹道:“侠义中人啊.咱们欠王大夫的,真是数都数不淸了,一会儿去替他把房钱付了吧。”
 
老黄讶道:“他究竟住哪儿啊?”一旁走来个老赵,说道:“他住天马客店,一晚二十文钱不到。”众人同声叹息,看自己住在烟宝客找上房,却任凭恩人栖身污秽旅店,
 
自有愧疚之意。老林忽道:“先别管这些事了,倒是尚六爷那宗货……”老陈竖指唇边,用力嘘了一声,众船夫胆战心惊,纷纷去看崔风宪,天幸二爷睡得沈了,并无知觉。
 
此行过来烟岛,除开为崔轩亮求亲以外,尚有一宗买卖,便是交给琉球宗室尚忠志的那笔货,只是少爷天真无知,东西居然让人拐了走,倘若崔风宪听说此事,烦心担忧之下,伤势必然加重,众人自得瞒着他了。
 
老林吞了口唾沫,压低嗓音:“琉球方面己放话出来了,限咱们今曰回复,这该怎么办?”
 
老黄道:“老赵,你是咱们帐房,这会儿到底賠了多少钱?先算出来吧……”
 
那老赵是个广东人,平曰操持帐务,自是随身带着算盘,当即打了起来:‘‘尚忠志给了五万两记银,货到再付五万两,咱们买货的本钱系六万七千两百另八两……二爷垫付……”点了点头,总结道:“少爷若没出那档怪事,这趟货本可嗛三万一千七百四十二两银。”
 
众人恨恨转头,只见这傻瓜仍旧歪倒在地,目光呆滞,口涎横流,老陈骂道:“他妈的,这小子比平曰更不行了。
 
”老林叹道:‘‘别想利头了,箅算咱们该赔多少银子吧?”
 
老赵道:“照二爷事先的承诺,咱们货若没到,得賠给人家三倍定银,十五万两。但如果船沈了,或被倭寇抢走了东西,对方就一起认賠,不会再找麻烦。”
 
老林压低了嗓子:“要不干脆赌一把,嫁祸给倭寇吧?”老黄忙道:“千万使不得,这货己经上岸了,人证有的是,要让人査出底细,那可是要动家伙杀人的。”
 
一旁来了个老李,却是船上管文书的,忙迸:“合同在哪儿?拿来给我酿瞧。老赵摇了摇头:“你忘了么?二爷这辈子不打合同、不定纸约,都是一句话成交。”众船夫齐声道:“崔宸山一诺千金,四海皆闻。”老陈咬牙切齿:“一世英名……全让臭小子毁了……”
 
说话之间,只听低声啜泣,众人回头去看,却见崔轩亮缩成一团,自管窝在叔叔脚边,不住啼哭。老黄苦笑道:“看你们,这可把他骂哭啦。”老陈嘴上兀自咒骂不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都怪你们平日宠他,这不把他惯成了废物?”
 
‘‘干哩娘!”老林说起了福建方言,骂道:“惊东惊西,惊神惊鬼.饲你恰是饲老鼠咬布袋!少爷是崔家的唯一传人,倘毁了二爷事业,嘛是自己裤袋里的钱,你不去帮他.还骂他?”老陈怪眼一翻.正待应上两声粗口,却让老赵拉住了,听他说起了广东土话,叹道:“系啦,系啦,宁欺白须公,莫欺》涕虫,大家都勿要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