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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吞吞吐吐:“她们都说……神尊大人即将卸任,回归中天。”

锦绣微笑:“怎么?”

女子垂首,低声:“没有,只是今后我们就见不到神尊大人了……”

“晋升天神乃是喜事,莫非要神尊大人留下来看着你不成,”旁边那冷傲女子打断她,挥手,一树红梅立即盛开,芳香扑鼻,“只要我们潜心修行,将来位列上仙,自有天庭重逢之日,你这般黏着,只会扰了神尊大人修行。”

先前那女子涨红脸,怒视她。

锦绣道:“梅仙说的不错,纵然我不在,自有新任花神,既是我族类,将来自会照看你们,何况如今能不能归位尚难料定,你二人万万不可因为此事误了修行。”

杏仙这才高兴:“真的?”

锦绣正要说话,却又停住,转脸看天边飞来的祥云。

云头按下,但见来人雪衣长裙,容貌美丽,端庄的姿态中透着几分天然的妩媚,一双美眸似嗔还喜,正是那北瑶天女。

锦绣不意外:“天女。”

北瑶天女也不作礼,缓步走到他身旁:“贵人多忘事,连陆瑶二字也不记得?你若还这么客气,下次我也只好照样拜上中天王了。”

锦绣抬手让坐。

陆瑶美眸一转,打量四周,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早听说花朝宫里景色好,果不其然,本想多来走走,又怕你嫌我烦。”

锦绣含笑:“不敢。”

陆瑶低声:“陆玖的事,多谢你。”

锦绣道:“北界王不要怪责就好。”

陆瑶摇头:“是他不好好修行,擅自跑下山闹事,若非你教训他,将来必闯大祸,那时连父亲也救不得。”停了停,她又将眼波一横:“既是一家人,你自当管教他,何必见外,父亲只有感激的,怎会怪责。”

锦绣愣了下,随即微笑。

他二人兀自说话,杏仙上过茶,退回到梅仙旁边站定,低声抱怨:“总是来缠着神尊大人做什么!”

梅仙道:“她是将来的中天王妃,自然能来。”

杏仙愣了愣,忽然道:“若是我们能做她的侍女,岂不是可以跟着神尊大人了?”

梅仙颇为不屑:“胸无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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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沉沉,池面宽阔,由于夏季未到,尚不见新荷叶,只浅水处有许多东倒西歪的枯荷梗,二人站在池边。

“以前寺里从没出事,它怕见佛字,肯定不会太厉害。”

“恩。”

“住持不是说郑可喜欢这池塘么?但你看那些水草,那枯荷叶……池塘从来都没被清理过,”红凝仔细看了许久,抬脸,“里面有鱼倒是真的,你说,会不会是鱼在作怪?”

白泠不答。

红凝叹气:“你就不能多哼一声?”

白泠看看她:“恩。”

红凝忍不住笑了,指着他正要说话,却听得左边传来人声,十分耳熟,转脸看去,原来是一对白衣男女在那边调情。

看清二人相貌,红凝震惊不已。

白衣女正是贺兰雪,而那个男人,一双眼睛摄人魂魄,不是狐妖陆玖是谁!

二人都是难得的人物,论相貌也算般配,但两人若是貌合神离,看上去就没那么赏心悦目了,红凝叹息,贺兰雪气愤之下竟用起这种笨法子,白泠像是会为她吃醋的人?到头来除了自己,谁也气不到。

白泠果然早已看到,微微皱了下眉,没说什么。

红凝试探:“她将来怎么脱身?”

白泠道:“与我无关。”

红凝道:“你也太无情了。”

白泠看着她,似有点愣。

红凝没注意,探身朝那边张望,却见贺兰雪坐在陆玖怀中,双手勾着陆玖的颈,一双美目却远远瞟着白泠,见他毫无反应,渐渐地也演不下去了,露出伤愤之色,陆玖是什么人,很快就发现美人状态不对,跟着看过来,红凝不慎与他的眼睛对上,顿时心中又开始恍惚,直到白泠侧身挡住视线,才猛地清醒过来,暗自后悔。

白泠拉起她就走:“那是白狐,仔细些,不要上他的当。”

红凝也觉得不该多事,点头:“知道。”

请花神

高等妖精都进了寺,不只白泠,还有一只雪妖和一只五尾狐狸。白泠可以排除,至于另两个,红凝也认为可能性不大,首先,郑可入寺才遇害,可见那妖怪必是寺里的,而且郑可曾多次来天和寺,直到前日住进来换掉了带“佛”字的东西才出事,说明那妖怪白天不能现身害人,并且惧怕佛法,修为不会太深,贺兰雪与陆玖能在寺里随意走动,杀人根本不需要条件。

红凝躺在床上想了半日,决定再叫白泠一道去池塘边看看。

白泠站在门外。

红凝诧异:“你在这儿做什么?”

白泠不答。

他是担心陆玖会来找麻烦?红凝很快明白其中缘故,心中一暖:“我们再去池塘看看吧。”

刚走出院门,就见一人等在外面,白泠视若无睹,只管往前走。

“白泠!”贺兰雪拦住他。

“让。”

“师兄,我就在那边,有事叫你。”红凝识趣地找借口脱身,不待白泠多说,快步就走,虽说这样有点对不起白泠,但她实在不想惹也惹不起这个麻烦,贺兰雪太过疯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他们之间的问题别人没必要去掺合,叫白泠自己解决更好。

“让。”恼火。

“你是不是喜欢她了?”

“她是我师妹,你不要无理取闹。”

听到解释,贺兰雪声音果然软了:“你别生气,我只是……”

红凝松了口气,加快脚步,白泠是知道其中厉害关系的,若真让她误会,说不定自己也会落得小珂那样的下场。

转过墙角,前面就是池塘。

冷不防,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红凝差点摔倒,低头看,竟是团白影躺在地上,她立即后退,避免去看那双眼睛,同时张口就欲呼救。

“抱我过去。”懒懒的声音。

听出不是陆玖,红凝长长吐出口气:“你是谁?”

地上那人模样倒还过得去,与众不同的是,他生着一对长得出奇的耳朵,两只眼睛半眯着,闪着诡异的红光。

是只兔精?红凝反倒镇定许多,这妖精还未完全脱去本形,法力绝不会太强,难道……最近是他在作怪?

兔精对她的反应不满意:“喂,呆了?”

红凝叹气:“要抱你去哪里?”

见她不害怕,兔精未免意外,迟疑片刻,伸手往池塘另一边指了下:“我住在寺外,你先抱我过去那边。”

“好。”红凝俯下身作势要抱他,却在暗地里悄悄握住一张符,念咒。

兔精全无防备,察觉被制,大惊:“你做什么!”

妖气不重,应该没有害人之心,红凝有点怀疑,拔出腰间小剑指着他,冷笑:“人是不是你害的?再不说实话,必招天雷把你打回原形!”

听到打回原形,兔精急了,求饶:“我并没害谁。”

红凝道:“郑可是怎么死的?”

兔精道:“郑可是谁?”

红凝道:“这寺就是他出钱修建的,你怎会不认识?”

兔精分辩:“我平日很少出来,哪里知道他们的事。”

见它的确不像说谎,红凝失望,不甘心:“你住在附近,就没见寺里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这寺里有没有别的妖怪?”

兔精似想起了什么:“你说死人?对,有人死了。”

红凝暗喜:“说。”

兔精道:“这事只有我知道,说与你,你须放了我。”

红凝毫不犹豫应下。

兔精道:“池塘里死了个人的。”

红凝道:“是前几天的郑可吧,谁害的他?”

兔精道:“什么前几天,是十年前。”

红凝惊讶:“十年前?”

兔精恢复懒懒的模样:“十年前这里是个小寺,只有几间房,那天夜里我来乘凉,见一个和尚和一个绿衣人坐着说话,那人要看什么龙宫水晶瓶,和尚就拿出来,那人连声赞价值连城,后来趁和尚不注意就把他杀了,用铁链子捆住沉在池底,拿着宝瓶走了。”

因贪心杀人,怪不得郑可不让清理池塘!红凝倒吸口冷气,这和尚无故被害,尸身至今未见天日,必定难入轮回:“那和尚是谁?”

兔精摇头:“这却不知。”

十年前寺里无缘无故有人失踪,打听起来该也不难,红凝告诫两句便放了他,转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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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小僧还未入寺呢,”小阁楼上,小和尚一边整理经书一边道,“别说小僧,住持也都是后头才来的,这些年敝寺的人也不曾少过一个。”

红凝奇怪:“依你说,十年前这寺里就没有人留下来?”

小和尚放了经书,解释:“当年此地十分荒僻简陋,只有一位海明师父守着,哪里比得上如今这场面,后来海明师父云游去了,将寺交与郑檀越打理,郑檀越很是守信,出资重新修葺寺院,才有了如今的天和寺。”

红凝心里一惊,口里却笑:“怪不得郑公子会资助天和寺,原来是念着海明师父的交情。”

小和尚道:“他二人原是好友。”

红凝道:“海明师父有没有回来过?”

小和尚摇头。

这就对了!红凝道:“你们寺里这些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比如,那个池塘?”

小和尚想了想:“不知算不算怪事,那池塘的莲花开得比别处迟,落得却早,小僧因为觉得有趣,私下记了日子,无论先前开得多好,都会在六月十六那天落完花瓣呢。”

红凝诧异,若有所思。

小和尚道:“去年夏夜,有位师兄还说在池塘边看见了一个红眼睛长耳朵的妖怪,吓得他病了好几天。”

兔子跑出来乘凉,吓到和尚,红凝暗笑,怕他生疑,故意移开话题:“这两天没让人进来上香?”

小和尚垂头丧气:“上什么香,将来能逃出一条命就是万幸。”

红凝忙问:“怎么了?”

小和尚低声:“实不相瞒,郑檀越在敝寺出事,迟迟拿不到凶手,纵然知府大人不追究,将来陶知县也必不会放过我们,如今叫人守在外头,就是怕我们跑了。”

狗官!红凝暗骂,好言宽慰他两句,问了些别的事才匆匆离开,刚走到廊下,就听得几名衙役围在一处说话。

“郑可死的那房间有鬼,这几天弟兄们离远些!”

“真的假的?”

“吓你们做什么!昨晚我和赵三路过,听得里面有女人的声音,我二人壮着胆子推门进去,却什么都没了!”

众人纷纷倒抽冷气。

“姓海的不知几时才肯走,咱兄弟几个的命都悬着呢,晦气!”

……

怎么又有女人掺合进来了?红凝惊愕,回房将此事告知白泠。

白泠道:“不是海明,寺里并无怨气。”

鬼和妖不同,死后魂魄无所依附,无处藏匿,只能游荡在尸体附近,因此难逃黑白无常捉拿,除非它怨气冲天,鬼门进不去,正因为如此,有道之士很容易就能找到它们,如今池塘没有怨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海明已经归去地府了。

红凝道:“或许海明师父已经想通了,但如今他的尸骨沉在池底不见天日,就算去地府,恐怕也没这么快入轮回。”她喃喃道:“既然不是他,就应该是那女妖做的,她也跟郑可有仇。”

白泠道:“我要回去看看。”

红凝回神,不解:“怎么?”

白泠沉默半晌,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安:“贺兰雪行事素来冲动,不计后果,昨日跟我说了些气话。”

贺兰雪个性偏激,太容易迁怒别人,为了逼他回去对其他人下手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文信道行高深,但那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狠劲可不是文信比得上的,距离太远,传音符早已失效,红凝也有点不放心,点头:“要不我们都回去吧。”

“带着你太慢,妖狐已经走了,我回去跟师父说一声,明日再来找你,”白泠说完,拉过她的手,将一只晶亮透明的手镯戴在她腕上,“有急事就叫我。”

这件东西红凝小时候不知用了多少次,甚至还曾因为好奇拿它做过试验,每次白泠都能及时赶到,然而自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之后,她便不肯再用,如今见他又拿出来,不由叹气,勉强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总让内丹离体,很伤精神也很危险的。”

白泠轻哼,推开她,出门便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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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天色,池塘边摆着一张香案,上铺黄布,设了蜡烛香炉令牌等物,以及许多三色纸写成的符。

头一次单独办事,红凝并无把握,海明师父虽与此案无关,但他无辜而死,尸骨沉于池底不见天日,只有真相大白才能安心入轮回,如今关键在于,若直说池塘有尸体,恐怕没人会相信,陶知县本就有意为难,而且此事出来也会牵连到他,因为他家里正收藏有一只郑可送的水晶瓶,这是下人透露的消息。

要让海公相信,就要先让他相信世上有鬼妖。

这次的神很特殊,师父也从没请过,更别说红凝连普通口诀也记不全,她只得自己琢磨着行事,先是恭恭敬敬叩首,全神念咒,然后拿剑挑起三色符纸往蜡烛上点燃,默道:“弟子红凝,谨拜上花神座下,神君有知,令牌起……”

话虽不伦不类,意思却也清楚,她默念完毕,便紧张地盯着那三块令牌,目不转睛。

没有动静。

红凝不甘心,继续念咒烧符纸,重复了三四次,仍不见效果,她只得叹了口气,打算放弃,正准备收拾东西,忽然有一阵凉风吹来,风中带着异香,纸灰四散。

“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

自己这水准能和神仙交流已算难得,哪能请到真身驾临,红凝第一反应就是出了纰漏,正在惊慌,如今见是他才松了口气,暗喜:“请花神。”

锦绣缓步走过来。

红凝本欲称大哥,却又觉得不妥,人家可能是几百上千岁的前辈,于是去了称呼直接问:“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也是保护我?

锦绣没有回答,只看着香案上那些符纸,含笑道:“这样是请不到的。”

红凝脸一红:“我就试试。”

锦绣轻声:“既不想修仙,也不好好学法术,将来一个人怎么在这尘世上活下去?”

话中全无半点嘲讽之意,感慨中隐约透着一丝担忧,红凝听得呆了呆,镇定地开玩笑:“让师父师兄他们养,我不能长生,肯定会比他们先死,再不行的话,就早入轮回早投胎算了。”

锦绣沉默片刻,叹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须记得都是天意,命中注定的劫数。”

话说得玄妙,红凝听得莫名。

锦绣道:“请花神做什么?”

红凝回神,将事情经过都告诉他,末了道:“我怀疑是这池塘里的莲花在作怪。”

锦绣转脸看池塘:“何以见得?”

潜意识里想要信任这个人,红凝不打算隐瞒:“事隔十多年,周围没有怨气,海明师父的魂魄不可能还在,他们昨晚听见那房间有女人的声音,更说明不是海明师父了,花事素来归花神花仙执掌,这里的莲花却开得古怪,每年六月十六之前全都凋谢,怕不是因为气候的关系吧,除了莲花妖,别的妖怪谁能这样自如地控制花时?”

锦绣道:“一切自有定数,郑可生前做恶太多,故有此报。”

红凝道:“但难保她将来不会再去害别人,而且她真和郑可有仇的话,就该出来说清楚,以免连累寺里的和尚,死的人是陶知县的亲戚,陶知县会迁怒他们,她若一意孤行,连累无辜的人,我只好逼她现形,到时候修为尽毁,可怪不得我。”

锦绣皱眉:“花木百年,届时便降下天雷,避过方能成妖,再修三百年又要历小劫,五百年大劫,两千年度劫成功,方能成小仙。”

红凝道:“正因为它修行不容易,事情没弄清楚,我也怕冤枉了她,说不定是别的妖怪,所以想找她问问,请花神代为召令。”

锦绣点头:“你做得对。”

红凝看着他半晌,直言:“你也跟她一样?”

锦绣果然微笑,没有否认。

仗着他脾气好,红凝笑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若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吧。”

锦绣道:“想要我帮你?”

红凝承认:“你能不能见到花神?”

“能,此事其实不须旁人插手,”锦绣看着池水,“并非她不愿出来,只是修为尚浅,白日不能现身,寺里处处有佛法,何况朝廷命官在此,又有官府的衙役,煞气甚重,今晚子时,你可叫他们解去武器,除去官袍,到这池边等着,她自会出来。”

和尚有佛珠这些随身护符也就罢了,原来她还怕带刀的衙役,怪不得那些人听到声音推门进去,她就跑了,看来她也很想出来说清楚事情,红凝放了心,试探:“你不是普通花妖吧,是……花仙?”

锦绣笑而不答。

红凝想起一事:“你知不知道中天王?”

锦绣道:“怎么?”

红凝将前日恶龙潭钟仙的话复述一遍:“他说拜上中天王。”

锦绣摇头:“他本是南天门的司时官,嗜睡,千年前曾误过一次,幸得帝君宽恕,想不到他竟还是不改这习惯,会有今天,也是注定的劫数。”

红凝自言自语:“可他说见过我,还说我跟中天王去看过它。”

锦绣不语。

红凝盯着他:“你是什么?红山茶?茶花仙?”

锦绣笑了。

红凝挑眉:“现原形让我看看。”

锦绣道:“让花妖现原形,很无礼。”

红凝笑道:“我是山野丫头,本来就不懂什么礼,你不怕我生气了作法收你?”

“胆大无礼,这性子也只红山茶能配得上,”锦绣微笑,目光温柔如水,“天色不早,快些去办事吧,晚上我再来。”转身走了几步,消失。

配红山茶?红凝涨红脸,周围空气中依稀还飘着香味,她忽觉心慌,忙转身往海公的住处走。

沉冤昭雪

半夜,天空没有月亮,池塘边燃着五六支火把,火光里,红凝一身青衣站在池塘边,旁边海公也换了身素服,端坐在椅子上,陶知县作陪,那两名青袍护卫徒手立于两旁,众衙役捕快们已解去刀剑,二十来个和尚也摘除了念珠等物,都站得远远的。

“什么时辰?”海公侧脸问。

“将近子时。”一名衙役回报。

海公闻言不由皱眉,看向红凝,略带询问之色,听说今晚会有重要证人到来,他才特地率众人在此等待。

红凝明白他的意思:“海大人放心。”锦绣绝不会骗自己。

此女提出这么希奇古怪的要求,海公原是有些担心,后悔答应得太过轻率,半夜里兴师动众,到时候若无收获,来日未免落人笑柄,如今见她一脸镇定,把握十足,才又渐渐地安了心。

寺里出了古怪凶案,陶知县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但知府派人来请,不能不硬着头皮相陪,他本就满肚子火气,如今听出又是红凝的主意,更加不耐烦:“故弄玄虚!依下官看,必是这些和尚捣的鬼,不如将他们收押,严加审问,不怕他们不招!”

住持大师慌得上前合十:“善哉,老衲敢担保,敝寺僧众绝不是凶手,大人明查。”

陶知县道:“当夜寺里并无外人,除了你们和尚还能有谁!”

住持急:“这……”

海公有些不悦:“此事有待商酌,待真相查明,本府必会还令妹丈一个公道。”

陶知县冷笑:“不知那个重要证人几时才来?”

子时快到,却丝毫不见动静,红凝也有点着急,转身问众人:“你们真的都去了武器?还有师父们,身上有没有带别的法器?”

众人俱摇头。

海公看着她。

红凝镇定地笑:“想是她误了时辰,待民女问问看。”

说完,她上前几步面向池塘,深深吸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张符,望着半空中默默念咒,将双手合掌一拍,再往上一抛,那符便飘飘悠悠飞上半空,自行燃烧起来。

符纸燃尽,空中现出两个大字:即到。

二字大如斗,闪闪发亮,停了近十秒才如流萤般渐渐散去。

众人看得清楚,哗然,再不敢小瞧她。

海公更有十分信了:“想不到姑娘竟是道门高人。”

事实上,红凝施展的只是最初级的幻术,实在是没办法,才急中生智用这小伎俩搪塞,以便拖延时间,闻言,她躬身道:“证人很快就到,还请两位大人再稍等片刻。”

海公点头,陶知县也不好再说什么。

红凝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急得不得了,虽说刚才用雕虫小技暂且糊弄过去,但也只能挡得一时,若那莲花再不现身,可就真的难以解释了……

正想着,池上忽有一阵风卷起。

风势来得猛烈,无数尘沙飞扬,却又并不寒冷,依稀带着荷叶莲花的清香,直钻到人心里,周围火光无故变得暗了几分。

众人纷纷以袖掩面,都道:“好香!”

红凝察觉到古怪,大喜:“既已来了,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原本黑沉沉的池面竟已铺满了荷叶,一个粉衣女子亭亭立于荷叶上,粉脸桃腮,十分清秀美丽,恍若仙女。

众人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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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知县面如土色,颤声:“何……何方妖孽!”

海公也惊:“这是……”

红凝忙安慰:“大人不必惊慌,她便是民女所说的证人。”

这女子绝非寻常人,众人心里都明白,不敢多言。

海公到底见多识广,加上为官多年身怀正气,很快就定下神:“姑娘是何人?若知道本案的始末,不妨如实讲来。”

那粉衣女子弯腰作礼,声音十分好听:“回禀大人,小女子乃是这莲花池里的莲花,名叫连华,今日特意为一件冤案而来。”

海公道:“郑可是谁杀的?”

粉衣女子道:“正是连华。”

陶知县闻言,立即在椅子扶手上一拍,横眉呵斥:“原来你就是凶手,来人哪!”喊出口发现不对,忙喝红凝:“还不快些助本县捉拿凶手!”

红凝冷冷看他一眼:“大人急什么,她既然敢主动来认罪,还会跑了不成?就算是凶手,也要先听完供词吧。”

海公点头,问连华:“你与郑可有仇?”

连华摇头。

海公皱眉,沉声:“大胆妖孽,竟敢擅自害人性命,若还不细细道出缘故,本府今日定不轻饶!”

“大人在上,连华岂敢隐瞒,”连华低声,“连华杀郑可,乃是为了替别人报仇。”说到这里,她竟流下泪来,转向众人:“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十年前,这天和寺里有一位师父,法号海明。”

海公看住持。

住持上前回道:“敝寺确实有过一位海明长老,外出云游未归,只因老衲来得迟,与他素未谋面。”

连华拭泪:“连华在这池塘里已有百年,十二年前一场大旱,池水枯竭,幸亏海明师父每日担水相救,连华受此恩情,本想修得人身再行报答,谁知他却被郑可所害,死得不明不白,好在苍天有眼,事隔十年,郑可竟又住进来,还自己换掉了房间里所有带‘佛’的东西。”

海公道:“于是你便杀了他。”

连华点头。

陶知县道:“胡说!胡说!那海明十年前就出门云游去了,至今未归,不知死在了哪里,怎的怪到郑可身上!”

海公也道:“你如何知道他被郑可所害?”

连华道:“连华不敢有半句谎言,海明师父其实并未出门云游,全是郑可对外胡说的,十年前的六月十六夜里,郑可就已将他害死,用铁链捆了沉在池底。”她伸手往池塘中间一指:“就在那里,郑可怕人发现,因此特地出资修建寺庙,不准外人动池塘。”

想不到竟有这等隐情,众人面面相觑。

海公沉吟片刻:“你既是妖怪,当有法力,为何不搭救他?”

连华泣道:“他是连华的恩人,连华怎会不想救?只因那时修行太浅,几无法力,直到三年前才躲过天劫,勉强修成人身,却又惧怕寺中佛法,不得出来行动。”

红凝道:“所以你故意让这池里的莲花都在六月十六那天凋谢。”

连华道:“尸骨沉在池底无人知晓,恩人必定难入轮回,在地府受苦,花期乃是花神制定,连华不敢有误,只得私下让它们提前凋谢,好教人发现池中古怪,或能让恩人的尸骨重见天日,可惜始终无人领会。如今总算迎来大人,连华待要鸣冤,谁知大人一身正气,身边护卫又佩带刀剑,煞气甚重,故迟迟不敢现身,好在天赐良机,郑可也来了,连华才得以为恩人报仇。”

陶知县道:“郑可与海明本是好友,岂会杀他!你有何证据,休要血口喷人。”

连华冷冷看他:“证据便是知县大人收藏的那只龙宫水晶瓶,那本是连华为报恩,特意在暗中指引恩人寻到的,不想竟惹得郑可起了贪心,反为恩人招来祸事。”

陶知县白了脸,抵赖:“哪里有什么龙宫水晶瓶,胡说!”

红凝淡淡道:“就在陶知县家中宝库里,怎会没有,听说那藏宝库中奇珍异宝无数,何不拿出来请知府大人赏鉴赏鉴?”

海公厉声:“来人,去搜!”

陶知县倏地起身:“下官敬重大人,所以礼遇有加,大人不领情便罢,反听信杀人凶手的一面之辞,下官虽职卑位低,却也是殿前过来的进士,大人要擅自搜查下官宅第,未免过分逾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