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实在弄不懂“难道他真的巳将黄布包袱偷偷交给了别人?我为什么没有看见?”
既然没有看见,就只有再盯着阿土。
到了山腰间,阿卜忽然停下米,从后面的麻袋里,拿出了个黄布包袱,看了看,又放回
去,喃喃的笑着道:“幸好东西还没有被那些偷羊贼摸去,否则我脑袋只怕就得搬家了!
这黄布包袱以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重要?陆小凤当然看不见,也猜不出。
不管怎么样,东西总算还在阿土手里,而且,这东西既然如此重要,他说不定会当面交
给公孙大娘的。陆小凤受的这些罪,看来总算还不冤。
最冤的是,阿土竞又从原路下山了。他当然不会是特地上山去吃顿羊肉的。难道他已发
觉后面有人跟踪,故意要让跟踪他的人受点罪?也不会。他并没有很紧张的样子,假如他发
现有人跟踪,也绝个会再从原路下来。
陆小凤更相信自己绝不会被人发现的,就算他再饿,两天,行动时也绝不会发中任何声
音米。
近来已有很多人都认为,他的轻功已可列入天下前五人之内。
一个人若是负有秘密的重要任务,无论后面有没有人跟踪,行功时都会故意弄些玄虚
的。一定是这原因,陆小凤对自己这解释,也觉得很满意。下山后阿土的行动果然就正常得
多,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就进了城,在城里也兜了两个圈子,走进个菜馆,又从后门走
出,忽然转入条巷子巷子里只有一个门。是一家大户后花园的角门。
他居然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不敲门就扬长而入,而且对园子里的路径也很熟,三转
两转,穿过片花林,走过条小桥,来到面临荷塘的一座小楼。楼上亮着灯光。陆小凤这才发
现,现在竞已又是黄昏后。
黄昏后,夕阳已薄。小楼上灯光辉煌,却听不见人声连个应门的童子也没有。阿土也没
有敲门,就登楼而上楼上间雅室中,不见人影,却摆着一桌很精致的酒菜。
“看来他口福真不错,果然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好东西吃。”
虽然没有人,桌上却又摆着八副杯筷,阿土坐卜来,拿起筷子,夹了块醉鸡,自己又摇
摇头,放下来,从后面的麻袋里,取出那黄布包袱,放在桌子上,喃喃道:“想不到这次又
是我到得最早,”他显然是在等人,等的是什么人?其中是不是有公孙大娘?
小楼对面,有棵浓荫如盖的大银杏树,正对着楼上的窗
陆小凤从树后壁虎般滑了上去,找了个校叶最浓密之处躲了起来。天色更暗,就算有人
到窗口来张望,也绝不会发,现他,现在阿土总算已到了地头,总不会再玩什么花样了。
陆小凤刚刚想喘口气,养养神,突听衣挟带风之声响,起…,条人影飞燕般从树梢掠过
“细胸巧翻云”已掠入了小,楼。
“好漂亮的身法,好俊的轻功。”陆小凤立刻又瞪大了眼,睛,但却已知道这人并个是
公孙大娘、这人的轻功虽高.比,起公孙大娘来,却还差些,比起他来,当然也还差些。
只不过这人也是个女人,年纪巳近四十,可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梢眼角的风情
比少女更迷人。她身上穿,着件深紫色的紧身衣,手里也提着个黄布包袱。
刚才她凌空翻身时,陆小凤巳发现她脚上穿着的也正是,双红鞋子。
现在她已坐下来,向阿土嫣然一笑,道:“又是你来得最早
阿土叹了口气,道:男人总是吃亏些,总是要等女人,的。”
这句话陆小凤倒也深有同感。他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阿土果然是个很不好对付
的人,而且身份也绝不低。,这紫衣女客轻功极高,风度极好。可是长着一身疥疮,在巷口
要饭的阿土,却居然可以跟她平起平坐。难道他也是位武,林高手?
陆小凤本来认为自己对江湖中的人事已很熟,现在才发,觉,武林高手中,他不认得的
还是很多,至少这两人他就连,见都没见过。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笑声.人还未到.笑
声已到。
紫衣女客道:“老七来了。”
句话没说完,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当然也是个女,人。是个梳,衣少女,手里也提着
个黄布包袱。
她先向阿土笑了笑,又向紫衣女客笑着说“二娘你们来得早”
紫衣女客叹了口气,道:“年纪大的人总是难免要吃亏些,总是要等小姑娘的。”
红衣少女银铃般笑道:“你几时吃别人的亏?你不占别人的便宜,别人已经谢天谢地
了。”
紫衣女客看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总是一
天到晚笑个不停?”
阿土悠然道:“因为她自己觉得自己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两个很好看的酒涡,若是不笑
别人岂非看不见了。”
红衣少女瞪了他,眼,却又笑了,而且,笑就笑个不停。陆小凤现在才知道这紫衣女客
叫二娘。二娘?莫非是公孙二娘?公孙二娘既然已来了公孙大娘想必迟早也总会来的。陆小
凤总算觉得开心了些,无论受了什么罪,总算已有了代价。何况,这红衣少女的笑声,也实
在能令人听了觉得愉快。只可些陆小凤也不认得她。
她还在吃吃的笑着,又道:“我跟你们打赌,你猜这次又是谁来得最晚?”
二娘道:“当然是老三,她洗个脸都要洗半个时辰,就算火烧到她眉毛,她也本会着急
的。”
红衣少女拍手笑道:“对了,这次,定又是她。”
突听楼梯下有个人道:“错了这次一定不是她。”
说话的声畜很温柔,很缓慢一个人慢慢的从楼下走了上来。她现在走得虽慢,但陆小风
却居然没有看见她是怎么走进小楼的。
红衣少女看见她,仿佛很惊,但立刻就又笑道:“想不到这次居然出了奇迹,三娘居然
没有迟到。”
:三娘不但说话声音温柔,态度也很温柔,笑得更温柔慢慢的走上来,慢慢的坐下.慢
慢的将手里,个黄布包袱放在桌上,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次我不但没有迟到,而且
比你们来得都早。”
红衣少女道:“真的?”
三娘道:“我昨天晚上就来了.就睡在楼下,本想第一个,上来等你们的,让你们大吃
一惊。”
红衣少女笑道:“那你为什么还是直等到现在才上来?”
三娘叹道:“因为我有很多事要做!
红衣少女道:“什么事?”
三娘道:“我又要梳头,又要洗脸,又要穿衣服.又要穿鞋子。”听到这里,连树上的
陆小凤也忍不住要笑。
红衣少女更已笑得弯了腰喘着气道这些倒真是了个不起的大事”
二娘也忍不住笑道:“我说过,她洗个脸都得洗上半个时辰的。”
阿土忽然道:“我只奇怪,点”
红衣少女抢着问道:“哪,点?”
阿士道:“她每天除了梳头洗脸、穿衣穿鞋外,哪里还有空去做别的事?”
红衣少女拼命忍住笑,正色道:“这问题倒实在严重得很,将来她若嫁了人,也许连生
孩子的空都没有,岂非误了大事?”一句话没说完,她的人几乎已笑得滚到地上去了。
三娘也不生气,还是慢慢的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很多空生孩子的,将来你至少会
生七八十个孩子。”
红衣少女笑道:“我就算一年生一个,也生不了这么多。”
三娘道:“若是一窝一窝的生.岂非就可以生得出了?”
红衣少女道:“只有猪才会一窝一窝的生小猪,我又不是猪…。”这句话没说完,她已
发觉这简直等于自己在骂自己。
二娘又忍不住“噗磁”一笑,道:“原来你不是猪呀,这倒真的要赶快声明才行,免得
别人弄错了。”
红衣少女撅起了嘴,道:“好呀,现在四姐和六姐都还没,有来所以你们就乘机欺负
我。”
三娘道:“她们来了又怎么样?”
红衣少女道:“她们至少总会帮着我说话的,你们两个加,起来,也说不过她们半
个。”
阵风收过,窗外已又有三个人燕子般飞了过来一个,人微笑着道:“至少有一点我是绝
不会弄错的,我知道她绝不,是小猪。”
红衣少女又拍手笑道:“你们听见了没有,我就知道四姐,是个好人。”
三娘却还是要问“她不是小猪是什么?”
四姐道:她只个过是个小母鸡而已”
红衣少女又怔住“我是个小母鸡?”
四姐道:“若不是小母鸡,怎么会一天到晚‘格格、格格’的笑个不停?”
红衣少女笑不出了。陆小凤也笑不出了,最后来的这三个人中,他居然认得两个。其中
一个当然是江轻霞,他并不意外,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们的“四姐”居然就是欧阳情。
那位曾经被他气得半死的名妓欧阳情,那位只爱钞,不爱俏的姐儿欧阳情。
看见欧阳情居然会和江轻霞一起出现.看见她的轻功居,然也不在江轻霞之下,看来倒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欧阳情,和江轻霞显然都是这组织的首脑。桌上有八副杯筷,这组织
中显然有八位首脑.现在已到了七位。
那紫衣女客是老二洗脸也得洗半个时辰的是三娘,四,姐是欧阳,被剃光,竟是住出了
家的尼姑,那一天到晚笑个不停的小母
鸡是七娘。大娘呢?公孙大娘为什么还没有露面。这个满身,癞子的阿十,跟她们又有
什么关系?又算是老几?
七个人都已坐了下来,面前都摆着个黄布包袱,只有首,席上还空着,显然是为公孙大
娘留着的。阿土忽然道:“你们,姐妹六个,这次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可不可以先拿出来
让我看看。”
红衣少女她着道:“当然可以,三姐既然来的最早,我们就该先看看她带回来的是什
么?”
三娘既不反对,也没有拒绝,只是慢吞吞的伸出手,去解包袱上的结。她的包袱上打了
三个结,她解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解开第一个结。
二娘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还是先看我的吧。”
陆小凤已振起了精神,张大了眼睛。这些种秘的黄布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两?他早已忍
不住想看了。他实在比谁都急,幸好这位二娘的动作倒不慢,很快的就将包袱打开,包袱里
是七八十本大大小小的存折
二娘道:“今年我的收成不好,又休息了三个多月.所以只在各地的钱庄存进了一百八
十八两银子但明年我却有把握可以弄到多一倍。”
她一年之内,就有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的进帐,还说收成不好。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实在想不通这位二娘是干什么的。据他所知,就算黑道上势力最大的几股巨寇,收入也绝
没有她一半多。他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做强盗收入更好的生意。
三娘轻轻叹了气,道:“既然只有一百八十多万两.今年我们的开销就得省一点了。”
二娘道:“你呢?今年你的收成怎么样?”
三娘笑了笑。道:“我的收成还算不错,最近不要鼻子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不要鼻子的意思,就是不要脸。这句话陆小凤是懂得,的,可是.不要脸的人有多少和
她的收成有什么关系?这点,陆小凤就不懂了。好在三娘总算已将包袱上的三个结解开。
里面还有层油布。
她再解开这层油布,里面又有层红缎子。红缎子里包着,的,赫然竟是七八十个大大小
小不同的鼻子的人的鼻子陆,小风几乎又要,跋从树卜跌下来。这个又温柔,又斯文,连走
路都生怕踩死蚂蚁的女人,难道竞能亲手割下七八十个人,的鼻子?
三娘柔声道:“他们既然不要鼻子,我就索性把他们的鼻
子割下来”红衣少女梢手笑道:“这倒真是好法子!
三娘道:可是明年我就不用这种法子了”
红衣少女道:“明年你准备用什么法子?”
二娘道:“明年我准备别舌头”
红众少女道:“割舌头?为什么要割舌头?”
二娘又轻轻的咀了口气,慢慢的说道:“因为最近找又发现这世上的人,话说得大多了
红衣少女伸了伸舌头,银铃般笑道:“我若不认得你,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是个这么
心狠手辣的人。”
三娘淡淡道:“我不会打死你的,我最多也只不过割下你的舌头来!
红衣少女闭上了嘴,伸出来的
标题 <<旧雨楼·古龙《楚留香系列·绣花大盗》——第八章 醉后比剑>>
古龙《陆小凤系列·绣花大盗》
第八章 醉后比剑
喝了一整天风,饿了一整天肚子,已经是件很不好受的事了。唯一更不好受的事,也许
就是在已经饿得发晕的时侯。
候,还被人叫做大苯蛋。
陆小凤却笑了:“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叫我大笨蛋.但还有很多别的人,却喜欢叫我另外
一个名字。”
红衣少女忍不住问:“什么名字?”
陆小凤道:“大公鸡。”红衣少女的脸红,红得就像是她的衣裳一样。
欧阳情忽然道:“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红衣少女立刻又问道:“什么名字?”
欧阳情道:“陆三蛋。”
红衣少女道:“陆三蛋?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情悠然道:“这意思很简单,因为他不但是个大笨蛋,又是个大混蛋,而且还是个
穷光蛋,加起来正好是三蛋。
红衣少女又笑得弯下了腰,吃吃的笑着道:“这名字真好听极了我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么
好的名字!
二娘也不禁嫣然笑道:“现在你们既然已饿得要命,为什么还不把这三个蛋炒来吃?”
欧阳情道:“因为这三个蛋都已不太新鲜,是臭蛋。”
二娘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只担心件事”
欧阳情道:“什么事?”
三娘道:“我只怕他不是鸭蛋,是鸡蛋”
欧阳情点了点头.正色道:“这问题倒真的很严重,他若是鸡蛋,就一定是母鸡生下来
的,那么岂非变成了小母鸡的儿子,红衣少女的脸虽更红,却巳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陆小
凤没有笑,但却已明白了两件事
女人是得罪不得的,尤其是像欧阳情这种女人。一个男人若是想跟六个女人斗嘴,就好
像一个秀才要跟六个兵讲理一样,还不如买块豆腐来一头撞死的好。现在他已做错了一件
事,他不想再错第二件。红衣少女还在突。她的笑声不但很好听,而民还仿佛有种感染性,
无论谁听到她的笑声,都一定会觉得心情很愉快,忍不住也想笑笑。陆小凤却还是没有笑。
他突然冲过去,出手如闪电,反拧红衣少女的臂。
二娘失声而呼,小心”
两个字出口,红衣少女反肘后撞陆小凤的肋骨,旁边也已有三件兵刃同时刺向他的左右
两肋。
她们的出手都很快.尤其是那青衣白袜的女尼,掌中的精光四射的短剑,乍一出手,森
寒的剑气已逼入眉睫。只可惜陆小凤的出手更快,他的胸腹一缩,一双手还是拧住了红衣少
女的臂。三件兵刃同时刺出,又同时停顿,剑锋距离陆小凤的肋下要害已不及半尺。
陆小凤却连动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他知道这一剑绝不会再刺下来的。
他的兄弟若是已落在别人手里.他也绝不敢再轻举妄动。青衣女尼握剑的手上已凸出青筋。
要将这一剑硬生生停顿,远比刺出这一剑更吃力。
剑尖犹在颤动,青衣女尼厉声道:“放手”陆小凤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