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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六哥的赌局在哪里?”陆小凤忽然站起来,“我的手忽然痒了,也想去玩两

把!”

  “行,我带你去,“小安子又拉起了他的手,笑道:“你身上的赌本若不够,只管

开口,要多少哥哥我都借给你。”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哺哺道:“我现在的确想借一样东西,只可惜你绝不会

有。”

  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一副手镑,好拷佐这个人的手。

  麻六哥并不姓麻,也不是太监。麻六哥是个高大魁伟,满身横肉,胸膛上长满了黑

毛的大麻子,脸上总是带着种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微笑。

  他站在一群太监里,就好像一只大公鸡站在一群小母鸡中一样,显得又威风,又得

意。

  这些太监们看着他的时候,也好像女人们看着自己的老公一样,显得又害怕,又佩

服。

  陆小凤却只觉得他们又可笑,又可怜,又可恶可怜的人,是不是总一定有些可恶之

处。

  屋子里像是窑洞一样,烟雾腾腾,臭气熏天。围着桌子赌钱的人,十个中有九个是

太监,一面掷骰子,一面扒耳朵,捏脚,捏完了再嗅,嗅完了再捏,还不时东抓一把,

西摸一把。

  庄家当然就是麻六哥,得意扬里,每颗麻子都在发着红光。杆儿赵没有进来。一到

门口,他就开溜厂。

  “我再到别的地方去打听打听,过一会儿再转回来,“他溜得真快,陆小凤想拉也

没法子拉,只有硬着头皮一个人往里闯。

  小安子居然还替他在前面开路,“伙计们,闪开点,靠靠边儿,我有个好兄弟也想

来玩几手!”一看见陆小凤,麻六哥的眼睛就瞪了起来,而且充满了敌意,也正像是一

只公鸡忽然发现自己窝里又有只公鸡闯了进来了。

  他一双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小凤好几遍,才冷冷道:“你想玩什么?玩大的

还是玩小的?玩真的还是玩假的?”

  太监们一起笑了,笑的声音也像一群小母鸡,笑得陆小风全身都起鸡皮。

  小安子抢着道:“我这兄弟是大角儿,当然玩大的,越大越好。”

  “你想玩大的?”麻六哥瞪着陆小凤,“你身上的赌本有多少?”

  陆小凤道:“不多,也不少。”

  麻六哥冷笑道:“你究竟有多少?先拿出来看看再说。”陆小凤笑了,气极了的时

候,他也会笑了。

  “这够不够?”他随手从身上掏出张已皱成一团的银票,抛在桌上。

  大家又笑了。这张银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张草纸。有个小太监嘻嘻的用两根手指把

银票拾起来,展开一看,眼睛突然发直,“一万两。”

  这张草张般的银票,居然是一万两,而且还是东四脾楼“四大恒”开出来的,保证

十足兑现。

  小安子笑了,挺起了胸脯,笑道:“我早就说过,我这兄弟是大角儿。”

  看见这张银票,麻六哥的威风已少了一半,火气也小了,勉强笑道:“这么大的银

票,怎么找得开?”

  “不必找,“陆小凤淡淡道:“我只赌一把,一把见输赢。”

  “一把赌一万两?”麻六哥脸上已开始冒汗,每一颗麻子里都在冒汗。

  陆小凤,“只赌一把。”

  麻六哥迟疑着,看着面前的几十两银子,讷讷道:“我们这儿不赌这么大的。”

  陆小凤道:“我也知道我赌本不够,所以你输了,我只要你两句话。”

  “你若输了呢?”

  “我输了,这一万两就是你的。”

  麻六哥眼睛又发亮,立刻问道:“你要我两句什么话?”

  陆小凤盯着,一字字道:“你前天晚上带回来的人是不是张英凤?他是怎么死的?”

  麻六哥脸色突然变了,太监们的脸色也变了,突听一个人在门口冷冷道:“这小于

不是来赌钱的,是来捣乱的,你们给我打。”

  这人说话尖声细气,正是那长得像老太婆一样的王总管。

  “打!打死这小子!”麻六哥第一个扑上来,太监们也跟着扑过来,连抓带咬,又打

又撕。

  陆小凤当然不会被他们咬到,可是也不能真的对这些半男不女的可怜虫用杀手。

  他只有先制伎一个再说擒贼先擒王,若是制住了麻六哥,别的人只怕就会被吓住

了。

  谁知麻六哥手底下居然还有两下子,不但练过北派的谭腿和大洪拳,而且练得还很

不错,一拳打出,倒也虎虎生风。

  只可惜他遇见的人是陆小凤。

  陆小凤的左掌轻轻一带,就已将他的腕子托住,右手轻轻—拳打在他的胸膛上,他

百把多斤重的身子就被打得往后直倒。屋子里全是人。

  他倒下去,还是倒在人身人,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全无血色,嘴角却有鲜血

沁出。

  陆小凤怔住。刚才‘那—拳,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绝不会把人打成这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麻六哥喉咙里“格格”的响,8良珠子也渐渐凸出。

  陆小凤忽然发现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左肋之下,竟已赫然被人刺了一刀,刀锋还嵌在

他的肋骨里,直没至柄。

  无论谁挨了这一刀,都是有死无活的了。屋子里的人实在太多太乱,连陆小凤都没

有看出这是谁下的毒手?唯6的证据只有这把刀。

  他冲过去,拔出了这把刀,鲜血飞溅而出,麻六哥的人又往后倒,倒下去的时候,

仿佛还说了句话,却没有人听得清。

  太监们已一起大叫了起来,大叫着冲出去,“快来人呀,这儿杀了人了,快来抓凶

手。”

  陆小凤虽然绝不会被他们抓住,可是这群太监会做出什么事来,连他都想象不到。

  他也不愿意去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陆小凤双臂一振,旱地拔葱,“砰”的一

声,屋顶已被他撞个大洞。

  他的人已窜了出去。只见四面八方都已有人冲过来,有的拿着刀,有的提着棍子。

  陆小凤唯一的退路,就是越墙而出。可是紫禁城的城墙看来至少有十来丈高,普天

之下,绝没有人能一掠丽出的。

  就算昔年以轻功名震天下的楚留香复生,也绝没有这种本事。

  幸好陆小凤手里还有把刀,他的人突然窜起,‘掠四丈,反手一刺,刀锋刺入城

墙。

  他的人已贴上城墙,再拔出刀,壁虎般滑了上去,快到墙头时,脚尖一蹴,凌空翻

身,一个“细胸巧翻云\飘飘的落在墙头。

  突听城墙上一个人冷笑道:“你还想往哪里跑?你跑不了的。”

  陆小凤只听见声音,还没有看见人,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已出手。

  他脚尖一点,人又跃起,又凌空翻了个身,才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人居然躺在紫禁

城的城垛子上晒太阳,身上穿的是件又赃又破的青布袍,脚上穿的是双穿了底的破草

鞋,头皮却光得发亮。

  这个人竟是老实和尚。“老实和尚。”陆小凤忍不住叫了出来,几乎一下于跌到城

墙下面去。

  老实和尚笑了,大笑道:“休吃惊,莫害怕,和尚要抓的不是你,是这个小东

西。”他用手指捉住个虱子,又笑道:“我这两根手指一夹,虽然比不上你,可是天下

的虱子,绝没有一个能逃得了的,“他手指头一用力,虱子就被捏扁了。

  陆小凤冷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和尚为什么也杀生?”

  老实和尚道:“和尚若不杀虱子,虱子就要吃和尚。”

  陆小凤道:“佛祖不惜舍身喂鹰,和尚喂喂虱子又何妨?”

  老实和尚道:“只可惜和尚的血本就不多,喂不得虱子。”

  陆小凤道:“所以和尚就不惜开杀戒?”老实和尚不开口陆小凤道:“和尚既然开

了杀戒,想必也杀过人的。”老实和尚还是闭着嘴。

  陆小凤冷笑道:“和尚为什么不说话了。”

  老实和掏叹了口气,道:“和尚不说谎,所以和尚不说话。”

  陆小凤目光如刀锋,盯着他,道:“和尚从来也不说谎?”

  老实和尚道:“和尚至少没有对可怜人说过谎。”

  陆小凤道:“我是个可怜人?”

  老实和尚叹道:“看你一天到晚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哪里有和尚悠闲自在?”

  陆小凤冷冷道:“和尚只怕也并不太悠闲。”

  老实和尚道:“谁说的?”

  陆小凤道:“我说的。”他冷笑着又道:“你前两天还在张家口,昨天就到了京

城,又忙着替叶孤城传消息,又忙着为别人做证人,现在居然跑到紫禁城上来了,这么

样一个和尚,也算悠闲自在?”

  老实和尚却又笑了,道:“和尚纵然不悠闲,至少心里没有烦恼。”

  陆小凤道:“虽然没有烦恼,却好像有点鬼鬼祟祟。”

  老实和尚道:“和尚从来也不鬼祟。”

  陆小凤道:“不鬼祟的和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实和尚道:“因为和尚知道有人要找一匹活人不骑,却让此人骑的马,“’陆小

凤冷笑道:“看来和尚不但消息灵通,还很喜欢管闲事。”

  老实和尚道:“这件事和尚不能不管!”

  陆小凤道:“为什么?”

  老实和尚道:“因为和尚虽没有儿子,却有个外甥!”

  陆小凤道:“难道张英风是和尚的外甥?”

  老实和尚点点头,叹道:“现在和尚已连外甥都没有了。”

  陆小凤不说话了,因为他也觉得很意外。这一天来他发现了很多怪事,每件事好像

都互相有点关系,却又偏偏串不到一条线上去。叶孤城、公孙大娘、孙老爷、欧阳情、

李燕北、张英风,这些都是被害的人。他们在表面看来,都是绝对互不相关的。

  但陆小凤却偏偏又觉得他们都是被一条线串着的,暗算叶孤城、欧阳情和孙老爷的

人,显然还是同一个人,用的也是问样一种手法。这三个人之间,却又偏偏连一点关系

都没月。

  陆小凤忽然道:“张英风的确是死在这里的。”

  老实和尚道:“你已查出来了?”

  陆小凤点点头,道:“他的人,和这里一个叫麻六哥的人很有关系!”

  老实和尚道:“你问过麻六哥?”

  陆小凤道:“我想问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杀死灭口。”

  老实和尚道:“但你却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他的死,又跟王总管很有关系。”

  老实和尚道:“王总管又是何许人?”

  “白袜子”

  “出家人穿的都是白袜子。”陆小凤道:“既然有青衣楼,有红鞋子,就很可能还

有白袜子。”

  老实和尚又笑了,摇着头笑道:“你这人虽迷湖,幻想倒很丰富。”

  陆小凤冷冷道:“不管怎么样,我总认为在暗中一定有个出家人,在偷偷摸摸的做

些见不得人勾当。”

  老实和尚道:“哦?”

  陆小凤道:“和尚就是个出家人,你就是个和尚。”

  老实和尚忽然抬起自己一双泥脚,笑道:“只可惜我这个和尚穿的不是白袜子,是

肉袜子。”

  陆小凤道:“肉袜子也是白的。”

  老实和尚道:“和尚的肉并不白,“陆小凤又说不出话了当然也有很多话是他现在

还不想说的。所以他已准备要走。他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走不了了。

  他要往东走,就发现东面的城楼上有两个人,背着双手,慢慢的走过来,要往南

走,南面也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若是想往下跳,城墙里面是太监的窝,城墙外面却已赫然多了好几排弓箭刀斧手。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这紫禁城实在不是陪和尚聊天的地方。”

  城垛子很宽,两个人并肩而行,也不会嫌挤。从东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面貌清

瘦,气度高贵,一个脸色苍白,面带冷笑。从南面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目光如鹰,鼻

子也好像鹰钩一样,另一个却正是殷羡。

  这四个人的服饰都极华贵,态度都很高傲,气派都不小。陆小凤叹了口气,道:

“看来大内的四位高手都到齐了,和尚你说怎么办?”

  老实和尚却笑道:“幸好和尚没杀人,也不是凶手。”他大笑着跳起来,忽然问

道:“哪一位是‘潇汀剑客’魏子云魏大爷?”

  面容清瘦的老人道:“正是在下。”

  “哪一位是‘大漠神鹰’屠二爷?”

  目光如鹰的中年人冷冷道:“是我。”

  殷羡抢道:“魏老大旁边的就是‘摘星手’丁敖,我叫殷羡,大师你好。”

  老实和尚道:“这不是大师,是个和尚,老老实实的和尚。”他指着陆小凤道:

“这个人却不太老实,你们要找,就找他,千万莫要找和尚。”

  丁敖冷冷道:“我们来找的本就是他。”

  陆小凤居然又笑了,“是不是找我去喝酒?”

  屠方沉剧比届“你擅入禁城,刀伤人命,你还想喝酒。”

  他显然并不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遇到了这种人,陆小凤只有苦笑,“擅人禁城看

来好像是真的,刀伤人命却是假的。”

  丁敖冷笑道:“你手里的这柄刀并不假。”

  陆小凤道:“手里有刀的,并不一定杀了人,杀了人的,手里并不一定有刀。”

  屠方道:“杀人的不是你?陆小凤道:“不是。”

  殷羡忽然道:“他若不是,就一定不是,我知道他不说谎。”

  丁敖冷冷道:“从来不说谎的人,我倒还没有见过。”

  魏子云笑了笑,道:“那么你今天只伯就已见到两个。”丁敖闭上了嘴。

  魏子云淡淡道:“殷羡若说他从不说谎,杀人的就一定不是他!”屠方本来想开口

的,却也闭上了嘴。

  魏子云道:“何况,像麻六那种人就算再死十个,也和我们全无关系,陆大侠想必

也看得出我们并不是为此而来的。”

  殷羡微笑道:“擅闯禁城的罪,这次也可以免了,因为明天晚上一定还有第二次lU

魏子云道:“白云城主与西门吹雪,都是旷绝古今,天下无双的剑客,他们明夜的一

战,想必也一定足以惊天动地,震砾古今aH殷羡道:“只要是练武的,我想绝没有愿

意错过这一战JH魏子云道:“我们虽然身在皇家,却也是练武的人,我们也—样想见

见这两位当世名剑客的风采,更想见识见识他们天下无双的剑法。”

  殷羡道:“其实我们既然已知道这件事,就该加倍防守,布厂埋伏,让他们根本来

不得。”

  魏子云道:“但我们却并不是想做这种焚琴煮鹤,大杀风景的事,更不想因此而得

罪天下英雄,“他慢慢的接着道:“‘个人既然出身在江湖,就不该忘了根本,这一点

陆大侠想必是应该明白的!”

  陆小凤道:“我明白,“他态度也变得很严肃,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位潇湘剑客实在

是个很诚恳的君子。

  魏于云道:“可是我们中竟有责任在身,总不能玩忽职守,紫禁城毕竟也不是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