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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楚嫣然:“因为我每次说话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刺激,很兴奋。”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我只问你,我的条件你答不答应?

  楚楚:“我当然答应。”司空摘星立刻站起来,向陆小凤挥了挥手:“再见。”

  陆小凤叫了起来:“我的衣裳呢?”

  司空摘星:“屋子里有这么样一个女人,你还要衣裳干什么?你几时变得这么笨

的?”他大笑纵身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穿窗而出,霎眼间笑声已在二十丈外。

  屋子里不知何时已只剩下两个人,陆小凤躺在床,楚楚站在床头,

  她看来还是乖得很,又乖又温柔,却又忽然问出了一词令人吃惊的话:“你想不想

要我陪你睡觉?”陆小凤:“想。”

  这次他非但连一点都不吃惊,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楚楚笑了,柔声:“那么你就一个人躺在这里慢慢的想吧。”

  她忽然扭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才挥了挥手:“我们明天见。”

  “砰”的一声,门关上。

  陆小凤只有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在心里问自己:“我为什么总会遇见这些奇奇怪怪

的人?奇奇怪怪的事?……”

他却不知道怪事还在后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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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陆小凤系列·银钩赌坊》

第六章 冰国奇谭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在天边,在松花江上。松花江并不在天边,在白山黑水间。

  “拉哈苏”就在松花江之南,这三个字的意思就是“老屋,它的名字虽然充满了甜

蜜和亲切,其实却是个荒僻而寒冷的地方,每到重阳前后,就开始封江,直到第二年的

清明才解冻,封江的时候,足足有七个月多么长的七个月。

  可是这七个月的日子并不难过。

  事实上,老屋的人对封江的这七个月,反而充满了期待,因为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

反而过得更多采多姿,更丰富有趣。

  “拉哈苏究竟在哪里?”

  “在松花江上。”

  江上怎么会有市镇?”“严格说来,并不是在江上,是在冰上。”

  “在冰上?”陆小凤笑了,他见的怪事虽多,却还没有见过冰上的市镇。

  没有到过拉哈苏的人,确实很难相信这种事,但“拉哈苏”却的确在冰上。

  那段江面并不宽,只有二三十丈,封江时冰结十余尺。

  久居老屋的人,对封江的时刻总有种奇妙的预感,仿佛从风中就能嗅得出封江的信

息,从水波上就能看得出封江的时刻。

  所以他们在封江的前几天,就把准备的木架子抛入江中,用绳子牢牢系佳,就好像

远古的移民在原野上划出他们自己的疆界一样。

  封江后,这段河面就变成了一条又长又宽的水晶大道,亮得耀人的眼。

  这时浮在江面上的木架上,也冻得生了根,再上梁加椽,铺砖盖瓦,用沙土和水筑

成墙,一夜之间,就冻得坚硬如石。

  于是一幢幢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房子,就在江上盖了起来,在冰上盖了起来,用

不着二五天,这地方就变成个很热闹的市镇,甚至连八匹马拉的大车,都可以在上面行

走。

  各行各业的店铺也开张厂,屋予外面虽然滴水成冰,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陆小凤听来,这简直就像是神话。

  “在那种滴水成冰,连鼻子都会冻掉的地方,屋子里怎么会温暖如春?”

  “因为屋子里生着火,炕下面也生着火。”

  “在冰上生火?”“不错。”

  “冰呢?”

  “冰还是冰,一点也不会化。”

  冰—直要到第二年的清明时节才会溶解,那时人们中已把“家”搬到岸上去了,剩

下的空木架子,和一些用不着的废物,随着冰块滚滚顺流而下。

  于是这冰上的繁华市镇,萎眼间就化为乌有,就好像是一场春梦一样。

  现在还是封江的时候,事实上,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陆小凤就在这时候到了拉哈苏。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因为现在他的身分不同,甚至连容貌都已不同。除了原来

那两撇像眉毛一样的小胡子外,他又在下巴上留了一点胡子,这改变若是在别人脸上,

并不能算太大,但是在他脸上就不同了,因为他本来是“有四条眉毛的人\现在他这特

征却已被多出来的这点胡子掩盖。

  这使得他看来几乎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江南的第一巨富贾乐山。

  他的派头本来就不小,现在他带着一大批跟班随从,拥着价值千金的貂袭,坐在带

暖炉的大车里,看起来的确就像是个不可一世的百万富豪。

  被着件银狐风磐的楚楚,就像是个小鸽子般依偎在他身旁。

  这女孩儿有时疯疯颠颠,有时却乖得要命,有时候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以陪你上床

去,可是等你真想动她时,却连她的边都碰不到。

  陆小凤也不例外,所以这几天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他是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一天到晚被这么样一个女孩子缠着,到了晚上却总是一

个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屋顶发怔,你说他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岁寒三友还是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并没有干涉他的行动。

  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陆小凤替他们找回罗刹牌,陆小凤变成贾乐山也好,变

成真乐山也好,他们完全不闻不问,死人不管。

  从车窗中远远看出去,已可看见一条亮得耀眼的白玉水晶大道。

  楚楚轻轻叹了口气:“这段路我们总算走完了。”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他虽然知道无论多艰苦漫长的路,都有走完的时候,可是看到

目的地已在望,心里还是觉得很愉快。

  赶车的也提起精神,打马加鞭,拉车的马鼻孔里喷着白雾,浓浓的白沫子沿着嘴角

往下流,远远看过去,已可以看到那冰上市镇的幢幢屋影。

  然后夜色就已降临。

  在这种极边苦寒之地,夜色总是来得很快,很突然,刚才‘明明还未到黄昏,忽然

间夜色就已笼罩大地。

  光采已黯淡了的水晶大道上,一盏灯光亮起,又是一盏灯光亮起,本已消失在黑暗

中的市镇,忽然间就已变得灯火辉煌。

  灯光照在冰上,冰上的灯光反照,看来又像是一幢幢水晶宫殿,矗立在一片琉璃世

界上,无论谁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都一定会目眩情迷,心动神弛。

  陆小凤也不例外。

  这—路上他不但吃了不少苦,有几次连小命都差点丢掉。

  但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若是随时光倒流,让他再回到银

钩赌坊,重新选择,他还是会毫中考虑,再来一次。

  艰苦的经验,岂非总是能使人生更充足,更丰富。

  要得到真正的快乐欢愉,岂非总是先付出艰苦的代价

  陆小凤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这地方假如就在你家的门口,随时都可以走过

去,看来也许就不会有这么美楚楚也轻轻叹了口气:“是的。”

  夜,夜市。市镇在冰上,在辉煌的灯火间,屋里的灯光和冰上的灯光交相辉映,一

盏灯变成了两盏灯,两盏灯变成了四盏灯,如满天星光闪耀,就算是京城里最热闹的街

道也比不上。

  街道并不窄,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茶楼酒店里笑语喧哗,

看看这些人,再看看这一片水晶璃璃世界,陆小凤几乎分不出这究竟是人间,还是天上?

  走上这条街,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家小小的酒铺,因为就在那块“太白遗风”的木板

招牌下,正有个穿着紫缎面小皮袄的大姑娘,用笑眯眯的眼睛看着他。

  这依姑娘并不太美,笑得却很媚,很讨人喜欢,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时就露出两

个很深的酒窝,一双不笑时也好像笑眯眯的眼睛一直盯在陆小凤脸上。

  楚楚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看来她好像对你很有意思”

  陆小凤:“我根本不认得她。”

  楚楚:“你当然不认得,但是我认得。”

  陆小凤:“哦?”

  楚楚:“她姓唐,叫唐可卿,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可以亲近,你好像也不例外。”

  陆小凤笑:“你对她好像知道得不少?”

  楚楚:“当然。”

  陆小凤:“但她好像不认得你。”

  楚楚眨了眨眼:“你猜猜看,我是怎么认得她的?”

  陆小凤:“我猜不出,也懒得猜。”

  楚楚:“贾乐山做事一向很仔细,还没有来之前,就已把她们四个人调查得很清

楚,还找人替她们画了一张像。”

  陆小凤皱着眉:“难道她也是蓝胡子送来的那四个女人其中之一?”

  楚楚:“她本来是老三,也就是蓝胡子的二姨太。”

  陆小凤忍不住想回头再去看她一眼,却看见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女人正从对面一家专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店走进唐可卿的小酒铺,她穿的是套黑衣

服,身材很瘦小,脸上总是带着种冷冷淡淡的表情,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她二百两银

子没

  无论怎么看,她都绝不是那种引人好感的女人,却偏偏很引人注意,她和唐可卿正

是两种绝不相同的典型,两个人却偏偏是朋友,而已是很熟的朋友。

  楚楚:“你是不是对这女人很有意思?”

  陆小凤苦笑:“我也不认得她?”

  楚楚:“我也认得她。”

  陆小凤:“难道她也是……”

  楚楚:“她姓冷,叫红儿,本来是蓝胡子的三姨太。”

  陆小凤叹了口气:“蓝胡子到真是个怪人,要了那么样一个甜甜蜜蜜的二姨太之

后,为什么还娶这么样一个冷冷冰冰的人做老四?

  楚楚谈淡:“冷冷冰冰的人,当然也有她的好处,假如有机会,你也不妨去试

试。”

  陆小凤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却看见两条大汉,扶着个摔断了腿的人走到那草药店门

口,大声:“冷大夫在哪里?快请过来。”.原来那位冷红儿居然还是个专治跌打损伤

的郎中,也正是这草药店的老板。

  陆小凤笑:“何止一手?她还有好几手哩!”

  陆小凤闭上了嘴,他终于发现不吃饭的女人这世上也许还有几个,不吃醋的女人连

一个也没有。

  楚楚却又笑了,眨着眼笑:“其实蓝胡子中的四个女人,最好看的一个还是大姨太

陈静静。”

  陈静静?

  陆小凤听过这个名字。

  \…。拉哈苏那里的人,气量偏狭,对陌生的外来客总怀有故意,除了两个人外,

无论谁说的话你最好都不要相信……一个叫老山羊,是我父亲昔日的伙伴,一个叫陈静

  他立刻想起了丁香姨叮咛他的话,他实在想不到陈静静也是蓝胡子的女人。

  楚楚用眼角膘着他,悠然:“你若想看看她,我倒可以带你去。”

  陆小凤忍不住问:“你知道她在哪里?”

  楚楚:“她是李霞的死党,一定会留在赌坊里帮李霞的忙。”

  陆小凤:“赌坊?什么赌坊?”

  楚楚:“银钩赌坊。”

  陆小凤:“这里也有个银钩赌坊?”

  楚楚点点头:“李霞就是跟我们约好了要在这里的银钩赌坊见面的。”

  陆小凤没有再问,因为他已看见了一枚发亮的银钩在风中摇晃。

  门也不宽,银钩在灯下闪闪发亮。

  陆小凤推开门,从刺骨的寒风中走进了这温暖如春的屋子,脱下了貂裘,随手抛在

门后的椅子上,深深的吸了口气。

  空气里充满了男人的烟草昧,酒味,女人的脂粉香,刨花油香……

  这种空气并不适于人们作深呼吸,这种味道却是陆小凤熟悉的。

  司空摘星的确没有说错,他的确是属于这种地方的人。

  他喜欢奢侈,喜欢刺激,喜欢享受,这虽然是他的弱点,他自己却从不否认。

  每个人都有些弱点的,是不是?

  这赌坊的规模,虽然比不上蓝胡子的那个,赌客们也没有那边整齐,可是麻雀小,

五脏惧全,各式各样的赌,这地方也都有。

  陆小凤并没有等楚楚来挽他的臂,就挺起胸大步走了进

  他知道每个人都在注意他,看他的衣着,看他的气派,无论谁都看得出这是位豪

客,是个大亨。

  大亨们的眼睛通常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所以陆小凤的头也拾得很高,但他却还是看

见了一个人赔着笑向他走了过米。

  他并没有注意任何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的样子实在太奇怪,装柬打扮更奇怪,就连

陆小凤都很少看见这样的怪物。

  这人身上穿的是件大红缎子的宽袍,袍子上还透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有些是黄

的,有些是蓝的,有些是绿的。

  最妙的是,他头上还戴着顶很高很高的绿帽子,帽子上居然还绣着六个鲜红的大

字:“天下第一神童。”

  陆小凤笑了。

  他当然认得出这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李霞那宝贝弟弟李神童。

  看见他笑,李神童也笑了,笑得半痴半呆,半疯半疯,摇摇晃晃走过来,居然像女

人一样向陆小凤请了个安,道:“你好。”陆小凤忍住笑:“好Jo

  李神童:“贵姓?”陆小凤:“贾。”

  李神童眯起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贾兄是从外地来的?”

  陆小凤:“嗯。”

  李神童:“却不知贾兄喜欢赌什么?天九?单双?骰子?”

  他样子看来虽然半疯半颜,说起话来倒还相当清醒正常。

  陆小凤还没有开口,后面已有介人替他回答:“这位贾大爷不是来赌钱的,是来找

人的。”

  说话的声音温柔清脆,是女人的声音,却不是楚楚。是个态度也很温柔,而且长得

很好看的女人,楚楚正在她身后朝陆小凤挤眼睛。

  这女人莫非就是陈静静?

  陆小凤声色不动:“你既然知道我是来找人的,当然也知道我找的是谁了?”陈静

静点点头:“请随我来。”

  赌场后面还有间小屋子、布置得居然很精致,却看不见人。

  陆小凤在一张铺着狐皮的大竹椅上坐了厂来:“李霞呢?”

  陈静静:“她不在。”

  陆小凤沉下了脸、:“我不远千里而来找她,她却不在?”

  陈静静笑了笑,笑得也很温柔,柔声:“就因为她知道贾大爷来了,所以才走

的。”

  陆小凤怒:“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