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小凤传奇之银钩赌坊上一章:第22章
  • 陆小凤传奇之银钩赌坊下一章:第24章

牌?”

  陆小凤点点头:“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没有骗你!”

  丁香姨眨眨眼:“难道我又骗了你?”

  陆小凤拉过张椅子坐下:“你告诉我,陈静静是你的好朋友,我可以信任她!”

  丁香姨承认。

  陆小凤:“她真的是你的好朋友?你真的能信任她?”

  丁香姨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仿佛在勉强控制着自己,过

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出了真心话“她是个婊子!”

  陆小凤笑了“可是你却要我去信任一个婊子!”

  丁香姨终于回过头,勉强笑了笑:“因为我是个女人,女人岂非总是常常会叫男人

去做一些她自己不愿做的事!”

  这理由实在不够好,陆小凤却似乎已很满意,因为她是个女人,你若要女人讲理,

简直就好像要骆驼穿过针眼一样困难。

  丁香姨忽又问:“她是不是死了?”

  陆小凤:“嗯!”

  丁香姨轻轻吐出口气,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吐出口浓痰。

  陆小凤盯着她,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丁香姨又转过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才缓缓:“我并不知道,只不过这么样猜想而

已!”

  陆小凤:“你怎么会这样想的?”

  丁香姨:“你刚才既然那么样问我,可见她一定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你

的人,岂非是活不长的!”

  这解释更不够好,陆小凤居然也接受了“不管怎么样,我总算已要回了罗刹牌,总

算没有白走一趟!”

  听到“罗刹牌”三个宇,丁香姨眼睛里又发出了光,看着陆小凤的手伸进衣襟里,

看着他拿出了这块玉牌,眼睛里忽又流下泪来。

  陆小凤了解她的心情。

  就为了这块玉牌,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家,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连自己的人都变成

了残废。

  这块玉牌纵然是无价之宝,可是幸福的价值岂非更无法衡量。

  她这么样做是不是值得?现在她是不是已经在后悔?

  陆小凤也禁叹息:“假如这是我的,我一定送给你,可是现在……”

  丁香姨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用不着解释,现在你就算送给

我,我也没有用了!”

  她的泪又流下,慢慢的接着:“现在我只要能看看它,摸摸它,就已心满意足!”

  陆小凤也了解这种感情,立刻把罗刹牌送过去,丁香姨的友情却更加痛苦。

  她已没有手,这块她不借牺牲一切来换取的玉牌,虽然就在她面前,她也没法予伸

手来拿了,这种痛苦岂非已不是任何人所能忍受的,可是她却偏偏只有忍受。

  陆小凤又不禁叹息,勉强笑:“我把它放在你身上好不好,拘;至少可以看得清楚

些!”

  丁香姨点点头,看着陆小凤把玉牌放上她的胸膛,含泪的眼睛里忽然露出种谁都无

法解释的表情,也不知是感激?

  是欣慰?还是悲伤?

  阳光满窗,玉牌的光泽柔和而美丽,甚至还是温暖的。

  丁香姨垂下头,用嘴唇轻吻,就像是在轻吻着初恋的情人。

  “谢谢你,谢谢……”

  她反反复复不停的说着,用两只断腕,夹起了玉牌,贴着自己的脸。

  陆小凤不忍去看她,他记得她的手本是纤细而柔美的,指甲上总是喜欢染上一层淡

淡的玫瑰花汁,使得她的手看来也像是朵盛开的玫瑰。

  可是现在玫瑰已被无情的摘断了,只剩下一根光秃丑陋的枯枝。

  玫瑰断了明年还会再生,可是她的手……

  陆小凤站起来,转过身,突听“噗”的一声,一样东西穿破窗户,飞了出去,接

着,又是“刺”的一响,一样东西穿破窗户,飞了进来。

  他立刻回头,丁香姨用两只断腕夹着的玉牌已不见了,心口上却有一股鲜血泉水般

涌了出来。

  她嫣红的面颊又已变为苍白,眼角和嘴角在不停的抽动,看来仿佛是在哭,又仿佛

是在笑。

  就算是笑,那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凄凉痛苦的笑,一种甚至比哭还悲哀的笑。

  她看着陆小凤,发亮的眼睛也变成死灰色,挣扎着道:“你……你为什么不追出

去?”

  陆小凤摇摇头。脸上只有同情和怜悯,连一点惊讶愤怒之意都没有。

  丁香姨这么佯做,竟好像早已在他意料之中,过了很久,才黯然:“你是不是又被

人骗了?”

  丁香姨的声音变微弱:“我骗了你,他却骗了我,每个人好像都命中注定要被某—

种人骗的,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她说得很轻,很慢,声音里已不再有悲伤和痛苦。

  在临死前的—瞬间,她忽然领悟到一种既复杂,又简单,既微妙,又单纯的哲理,

忽然明白人生本就是这样子的。

  然后她的人生就已结束。

  一个人为什么总是要等到最后的一瞬间,才能了解到一些本来早巳该了解的事?

标题 <<旧雨楼·古龙《陆小凤系列·银钩赌坊》——第十章 死前觉悟>>

古龙《陆小凤系列·银钩赌坊》

第十章 死前觉悟

  夜,冬夜。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接着

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人用的钓钩一样。

  银钩不住的在寒风中摇荡,风仿佛是在叹息,叹息着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愚昧的

人,愿意被钓上这个钩?

  方玉飞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进了灯光辉煌的银钩赌坊,脱下了白色的斗篷,露

出了他那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

  每天这时候,都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尤其是今天。

  因为陆小凤回来了,陆小凤—向是他最喜欢,最尊敬的朋友。

  陆小凤自己当然更愉快,因为他已贝来耳二从荒寒的冰囚网来了。

  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厂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亡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

击,发出’阵阵清脆悦哥的声音,世间几乎已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这种声音更动听。

  陆小凤喜欢听这种声音,就像世上大多数别的人一样,他也喜欢奢侈和享受。

  尤其是现在。

  经过了那么长一段艰苦的日子后,重回到这里,他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又回

到温暖的家,回到母亲的怀抱。

  这次他居然还能好生生的回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刚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衣服,下巴上的假胡子,眼角的假皱纹,头发上的白

粉,全都已被他洗得干干净净。

  现在他看来的确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连他自己都对自己觉得满意。

  大厅里有几个女人正在用眼角偷偷的膘着他☆虽然都已徐娘半老,陆小凤却还是对

她们露出了最动人的微笑。

  只要是能够让别人愉快的事,对他自己又毫无损伤,他从来也不会拒绝去做的。

  看见他的笑容,就连方玉飞都很愉快,微笑着:“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地方。”

  陆小凤:“喜欢这地方的人,看来好像越来越多了。”

  方玉飞:“这地方的生意的确滋蹦断,也许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正是大家都比较悠闲

宽裕的时候,天气又冷,正好躲在屋子里赌钱喝酒』”

  陆小凤笑:“是不是也有很多女人特地为了来看你的?”

  方玉飞大笑。

  他的确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仪容修洁,服装考究,身材也永远保持得很好,虽然有

时显得稍微做作了些,却正是一些养尊处优的中年女人们最喜欢的那种典型。

  陆小凤压低声音,又:“我想你在这地方一定钓上过不少女人!”

  方玉飞并不否认,微笑:“经常到赌场里来赌钱的,有几个是正经的人?”

  陆小凤:“开赌场的呢?是不是也……”

  他声音突然停顿,因为他已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把尖刀,从后面扑过来,一刀往

方玉飞的左腰下刺了过去。

  方玉飞却没有看见,他背后并没有长眼睛。

  陆小凤看见的时候已迟了,这个人手里的刀,距离方玉飞的腰已不及一尺。

  这正是人身的要害,一刀就可以致命,连陆小凤都不禁替他捏了把冷汗。

  谁知就在这时,方玉飞的腰突然一拧,一反手,就扣住了这个人握刀的腕子“叮”

的一声,尖刀落地,拿刀的人破口大骂,只骂出一个字,嘴里已被塞住,两条大汉忽然

出现在他身后,一边一个,一下子就把他架了出去。

  方玉飞居然还是面不改色,微笑:“这地方经常都会有这种事的。”

  陆小凤:“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方玉飞淡淡:“反正不是因为喝醉了,就是因为输急了,陆小凤笑了笑:“也许他

只不过是因为气疯了!”

  方玉飞道“为什么?”

  陆小凤:“因为你给他戴了顶绿帽子!”方玉飞大笑。

  在他看来,能给人戴上顶绿帽子,无疑是件很光荣,很有面子的事,无论谁都不必

为这种事觉得渐愧抱歉的。

  陆小凤看着他,就好像第一次看见这个人。

  刚才的事发生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却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尤其是

靠近他们的几张赌桌,大多数人都巴离开了自己的位子,在那窃窃私议,议论纷纷。

  只有一个人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盯着自己面前的两张牌九出神,看来他在这

副牌九上,不是赢了一大注,就了输了不少。

  这人头戴着韶皮帽,反穿着大皮袄,还留着一脸大胡子,显然是个刚从关外回来的

采参客,腰上的裤链里装满了辛苦半年换来的血汗钱,却准备一夜之间输出去。

  方玉宽也压低声音:“看样子好像很想过去赢他一票’’陆小凤笑:“只有赢来的

钱化起来最痛快,这种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方玉飞:“可是我妹夫已在里面等了很久,那三个老怪物听说也早就来了!”

  陆小凤:“他们可以等,这种人身上的钱却等不得,随时都可能跑光的!”

  方玉飞笑:“有理。”

  陆小凤:“所以你最好先进去通知他们,我等等就来!

  他也不等方五镁同意,就过去参加了那桌牌九,正好就站在那大胡子参客的旁边,

微笑:“除了押庄家的注之外,我们两个人自己也来赌点输赢怎么样?”

  大胡子立刻同意:“行,我赌钱一向是越大越风凉,你想赌多少?”

  陆小凤:“要赌就赌个痛快,赌多少我都奉陪!”

  方五香看着他们,微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自己一双手也痒了起来。

  等她绕过这张赌桌走到后面去,陆小凤忽然在桌子下面握住了这大胡子的手一蓝胡

子正在欣赏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指长而很这是双很好看的手,也无疑是

双很灵敏的手。

  他的手就摆在桌上,方玉香也在看着,甚至连孤松,枯竹,寒梅,都在看着。

  他们看着的虽然是同样一双手,心里想着的却完全不同。

  方玉香也不能不承认这双手的确很好看,很干净,但却又有谁知道,这双看来干干

净净的手,已做过多少脏事?杀过多少人?脱过多少女孩子的衣服?”她的脸微微发红,

她又想起了这双手第一次脱下她的衣服,在她身上轻轻抚摸时那种感觉,连她自己都分

不出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岁寒三友正在心里问自己“除了摸女人和摸牌之外,这双手还能干什么?

  这双手看来并不像苦练过武功的样子,可是陆小凤的手岂非不像?

  蓝胡子自己又在想什么呢?他的心事好像从来也没有人能看透过。

  方玉飞已进来了很久,忍不住轻轻咳嗽:“人已来了!”

  方玉香:“人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进来?”

  方玉飞微笑:“因为他恰巧看见了一副牌九,又恰巧看见了一个油水很足的冤大

头!”

  喜欢赌的人,若是同时看见这两样事,就算老婆正在生第6胎孩子,他也会忘得干

子☆净净的。

  寒梅冷笑:“原来他不但是个酒色之徒,还是个赌鬼!”

  方玉飞:“好酒经色的人,不好赌的恐怕还不多。”

  方玉香瞪了他一眼,冷冷:“你当然很了解这种人,因为你自己也一样。

  方玉飞叹了口气:“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男人本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本是女人骂男人的话,他自己先骂了出来。

  方玉香也笑了,她显然是个好妹妹,对她的哥哥不但很喜欢,而且很亲热。

  蓝胡子忽然问:“这个冤大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玉飞:“是个从关外来的采参客,姓张,叫张斌。”

  蓝胡子道:“这人是不是还留着一嘴大胡子?”

  方玉香:“不错!”

  蓝胡子淡淡:“胡子若没有错,你就错了!”

  方玉飞:“我什么地方错了?”

  蓝胡子道:“你什么地方错了,这人既不是采参客,也不叫张斌。”

  方玉飞:“哦!”蓝胡:“他是个保镖,姓赵,叫赵君武!”

  方玉飞想了想:“是不是那个‘黑玄坛’赵君武?”

  蓝胡子:“赵君武只有—个。”

  方玉飞:“他以前到这里来过没有?”

  蓝胡:“经过这里的镖容,十个中至少有九个来过!’’方玉飞:“他以前既然光

明正大的来过,这次为什么要藏头露尾?”

  蓝胡:“你为什么不问他去?”

  方玉飞不说话了,眼睛里却露了种很奇怪的表情,这时候蓝胡子的手已摆了下去,

孤松的手却伸了出来。

  陆小凤总算来了。

  孤松伸着手:“拿来。”

  陆小凤笑了笑:“你若想要钱,就要错时候了,我恰巧已经把全身上下的钱都输得

干干净净』”

  孤松居然没有生气,淡淡:“你本来好像是想去赢别人钱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就因为我想去赢别人的钱,所以才输光,输光了的人,

一定都是想去赢别人的钱的!”

  孤松冷笑:“难道你把罗刹牌也输了出去』”

  陆小凤道:“罗刹牌假如在我身上,我说不定也输了出去。”

  孤松:“难道罗刹牌不在你身上?”

  陆小凤:“本来是在的』”

  孤松道:“现在呢?”

  陆小凤:“现在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