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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贵妃插嘴问:“这么说,静嫔是自己走过去的?你可看见是谁喊她?”

  这宫女一直安分守己,哪见过这阵仗,丝毫不敢撒谎,哭着道:“奴婢没看见,只听见是个男子的声音……”

  这可跟静嫔刚才所说不一样啊。

  这哪是被掳,分明是自己走过去的。

  皇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管制的后宫竟然发生这样淫秽之事,还被人当场撞见,实在有失天家颜面。

  静嫔此刻终于从林非鹿那个恐怖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听到宫女原话转述,疯了一样尖叫着去打她:“贱婢!胡说!你诬陷我!你们都诬陷我!”

  她是看见本该在竹林的侍卫却出现在花林,一时大惊失色,才走过去质问他为何擅自离开。却不料侍卫骤然出手打晕宫女,还将她掳道林中捂住口鼻。

  可这话要怎么跟皇后说?说她设计陷害萧岚却反被陷害吗?

  宫女哭得不行,连连磕头,现场一时十分混乱。

  皇后叫宫人上去将静嫔制住,声音还维持着镇定,又厉声责问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侍卫:“你是在哪处当值的侍卫?跟静嫔是何关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去,侍卫面色有点白,却比静嫔理智多了,只见他双拳紧握,紧紧咬着牙,过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朝皇后一磕头:“属下不认识静嫔娘娘,方才一时鬼迷心窍才掳了娘娘,属下愿以死谢罪!”

  说罢,他转头深深看了还在哭闹的静嫔一眼,竟是不等众人反映,突地拔出自己腰间佩刀,自刎了。

  那动作太快,都没人反应过来去拦,在阵阵尖叫声中,鲜血飞溅而出,侍卫轰然倒地,他眼睛还固执着睁着,朝着人群中看来。

  最后不知落在何处,竟笑了一下,然后再无气息。

  目睹一切的嫔妃们吓得花容失色,甚至有当场吓晕过去的。皇后也没料到事情竟会是这个走向,现场混乱不堪,好在巡逻的禁卫及时赶到,各宫宫人都赶紧带着自家主子离开,只留下禁卫处理现场。

  林非鹿就走在最后面,混乱人群中,她一动不动看着静嫔被押走,又看向那具被抬走的尸体,最后还是林廷拉了她一把,用温热的手指捂住她眼睛,低声说:“别看了,走吧。”

  她有些呆呆的,林廷没看见她身边的宫女,本想亲自送她回去,但阮贵妃也吓得不轻,直在那里问大皇子在哪。

  林廷只能让身边的宫人送她回明玥宫,半路就遇到来接她的青烟,青烟跟云曦宫的宫人道过谢,才牵过林非鹿的手往回走。

  心有余悸道:“公主,奴婢听说出了人命,可吓死奴婢了。”

  林非鹿找回自己的声音:“母妃呢?”

  青烟道:“娘娘今日晚宴饮了酒有些头疼,早些时间就回宫了,听说出了事,赶紧让奴婢来接你。公主没瞧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现在消息还没传开,林非鹿默默摇了摇头。

  回到明玥宫时,萧岚已经一脸担忧地等在门口了。看见她回来,赶紧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走进了屋。

  林非鹿埋在她颈窝,进了屋好半天才说话:“母妃,他死了。”

  萧岚身子有些抖,只抱着她不说话。

  她又说:“他死前看着我,是在提醒,我和他的约定。”

  萧岚不知是怕还是难受,眼泪流了出来,牙齿却咬得紧紧的:“不怪鹿儿,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只是为了自保,是她要害我们,今日不是她,死的就是我们!”

  林非鹿搂着她脖子,很累很累地叹了声气,最后才小声说:“母妃,我第一次看见死人,有点怕。”

  萧岚紧紧抱着她:“鹿儿不怕,有娘在。”

  她点点头,等两人都稍微镇静一些,才又问道:“母妃,那个宫女可有发现你的异样?”

  萧岚摇摇头:“没有,我借口头疼摆脱了她。不过明日静嫔的事情传开,她应该会有所察觉。”

  林非鹿笑了下:“那又如何?难道她还敢说出事实吗?恐怕再也不敢登我们明玥宫的门了。”

  哪有什么萧夫人萧姑母,不过只是骗萧岚出去的借口。知道萧岚这些年思母心切,便用这理由将她骗去赏烟火会途径的竹林。

  静嫔安排了侍卫藏在里面,时机一到,便将萧岚拖入竹林。

  如果不是有人扔石子将此事告知林非鹿,今晚被众妃嫔当场捉奸的,就是萧岚了。

  静嫔这一手,根本没有给她们留活路。

  她不给她们留活路,也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以牙还牙。

  林非鹿找到那侍卫的时候,他一开始并不承认。直到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镇定自若地说出计划的细枝末节,他才渐渐慌了。

  他进宫当值是为了他从小相依为命的两个妹妹,其中一个妹妹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在静嫔宫里当差。为了保护妹妹,他只能任由静嫔差遣。

  林非鹿还记得自己问他:“你妹妹无辜,我母妃就不无辜吗?用这样恶毒的法子,害我母妃,害我哥哥,害我,甚至会连累我萧家整个家族,你不为此愧疚吗?”

  那侍卫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朝她磕头。

  她并没有恼怒,而是扶起他淡声道:“何况静嫔那样狠毒的人,你真的相信她今后会好好待你妹妹吗?你陷害我母妃,自己也难逃一死,你一死,这世上便只剩你妹妹一人。静嫔并不确认你是否有将这个计划告诉你妹妹,你觉得待你死后,她又会如何对你妹妹?”

  侍卫听得冷汗涔涔,他关心则乱,被林非鹿一言点醒,才知自己走的是绝路。

  可已然无法回头了,他不做,静嫔依然会找其他人做这件事。而已经得知这个计划的他,甚至他妹妹,以静嫔的手段,绝无可能放过他们。

  所以他答应了林非鹿的反间计。

  因为林非鹿告诉他:“静嫔让你害人,是她心术不正想害人。而我让你害她,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我从无害人之心,不过和你一样,希望自己爱的人平安罢了。你死后,静嫔不死也会进冷宫,昭阳宫作鸟兽散,我会把你妹妹要到明玥宫来。有我在一日,便护她一日。”

  那小女孩只有自己腿高,但身影挺得笔直,眼神如炬,一字一句都令人信服。

  侍卫做了一个选择。

  他选择相信这个传言乖巧善良的五公主,而不是那个手段狠毒的静嫔。

  林非鹿早料他有一死,但她没有想到,他会当众自杀。他死前说的那句话,看上去是在为静嫔开脱,实则是彻底将静嫔踩在耻辱柱上,用自己的死,让她永世翻不了身。

  静嫔将这场陷害设计得太好,除了策反侍卫,林非鹿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就连那个撒了茶酒的宫女,她也仅仅是故意将林景渊引过去撞了她而已。

  就算那时没有端着茶酒的宫女经过,她也有别的法子让静嫔回去换衣服。

  看上去,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她。如今侍卫一死,她就是完全的置身事外了,除了那个扔石子帮她的人,再无第二人知道她参与其中。

  她不仅破解了这个死局,还反杀了boss,但心中却并不高兴。

  大概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道理她都懂,可毕竟是和平年代长大的,真的看见死人,心中还是难过。

  好好一场终年宴最后竟然闹成这样,皇后一度晕厥过去,宫中目睹此事的妃嫔几乎全部病倒。

  林帝听闻此事震怒不已,都没审问被关押的静嫔,直接一杯毒酒赐死了。

  侍卫的死基本坐实了他二人的关系,林帝甚至开始怀疑三公主林熙是不是自己的血脉。眼不见为净,一道旨意发落到皇陵为先祖守陵,恐怕终生都回不了宫了。

  静嫔家族也因此受到牵连,贬的贬辞的辞,自此没落。

  这件事毕竟算是皇家丑闻,林帝和皇后封锁了消息,只说是静嫔扰乱宫纪欺君罔上,当夜在现场的人闭口不言,总算没有传得人尽皆知。

  静嫔一死,昭阳宫自然也就没了。林帝嫌那宫殿不吉利,直接一道旨意封了,在宫里伺候的宫人们就将由内务府重新分配。林非鹿寻了个机会,去给娴妃请安的时候,把侍卫的妹妹松雨要了过来。

  宫中公主都有贴身婢女,只有林非鹿日常是萧岚身边的两个丫鬟照料,娴妃也没起疑,让内务府把人送了过去。

  松雨跟侍卫的关系宫中无人知晓,她自然也没有因此受到牵连。

  她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一双眼睛因为长时间哭过显得红肿。林非鹿知道她为什么哭,但她什么也没问,开开心心地把她拉进来,天真可爱地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宫女啦!我们要好好相处呀!”

  松雨在昭阳宫伺候久了,早已习惯林熙的蛮狠,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乖巧的公主。

  她小声地应了一声,林非鹿就高高兴兴带着她去看兔子了。

  来到明玥宫的第三日晚上,松雨偷偷走到碳炉边,趁着无人,将贴身藏在怀中的一封书信扔进了炉子里。

  火苗窜起来,很快将信纸烧成了灰。

  耳边响起哥哥生前交代的话。

  ——我死后,若明玥宫五公主弃你不顾,便设法将此信交给皇后。若五公主将你要到身边好生对待,便烧毁此信,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得知,包括五公主,并衷心服侍她。

  松雨并不识字,她不知道信里都写了什么。

  她只是听哥哥的话,流着眼泪,烧掉了它。

第23章 【23】二更

  一年的最后一天发生如此晦气之事, 皇后思来想去,觉得实在不吉利,于是开年的第一天就请了高僧来宫中作法祈福。

  林非鹿发现大林朝跟历史上的南北朝那会儿很像, 十分信奉佛教,当年大诗人杜牧就写诗说,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虽然这个四百八有夸张成分, 但也可想象当时盛况。大林朝如今也不遑多让, 还设了专门的国寺, 叫做护国寺,来宫中作法祈福的就是护国寺的高僧。

  后宫一时之间连空气里都充斥着檀香味,林非鹿以前不信这些,如今也多少心存敬畏,老老实实跟萧岚一起念经祈福。

  静嫔的事虽然被封锁了消息,但当夜目睹现场的人不少,私底下常有议论。特别是跟静嫔交好的那些妃嫔们,对此事还是心存疑虑, 觉得静嫔有可能是被陷害了。

  可把宫中妃嫔想了个遍,都猜不出这事儿是谁做的。手段之果断狠绝,丝毫不给对方还手之力,说起来, 倒是像静嫔自己的风格……

  丝毫没有人怀疑到明玥宫头上。

  是啊,一个失宠多年的软弱贵人,带着两个拖油瓶, 简直集齐了弱病残,直接被无视掉了。

  萧岚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扔石子将此事告知她们的人,心里惦记着这件事,礼佛的时候都走神了,直到香灰落下来砸在她手背上,香灰烫手,烫得她一个激灵,才赶紧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把香插进香炉。

  林非鹿在旁边瞅着,拉过她的手轻轻吹了吹,安慰她:“母妃,不会有事的,都过去了。”

  萧岚皱着眉轻声道:“我这心里总是不放心。宫里还有谁会帮我们呢?对方是好意还是恶意?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非鹿倒是不在意:“无论是谁,无论他是好意还是恶意,如今事情已结,逝者已逝,就算他别有所图,也没证据拿我们怎么样,母妃宽心便是。”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是谁,也知道对方没有恶意。

  她在这宫中有好感度的人就那么几个,能半夜翻墙进来的必然身怀武功。她还记得宋惊澜掌心的茧,比从小在将军府习武的奚行疆还要厚。

  他这些年能在宫中活下来,当然会有不为他人所知的保命技能。

  只是没想到他会冒着风险来帮她,这可跟上次在太学殿前不一样。

  就因为她送的那几块银碳吗?

  哎,真是一个知恩图报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少年啊。

  对方既然不愿意现身,她当然也不会去逼问,就当做不知道是谁好了。

  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少年并没有资格参加终年宴,当然也就没有目睹当夜那一切。随后宫中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有纪凉这个爱听墙角的第一剑客在,宋惊澜还是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天冬听完都惊呆了,“这是反噬吗?”惊完之后又看向自家殿下,迟疑着问:“是殿下出手相助的吗?”

  宋惊澜懒懒地靠着椅背翻书:“我只是把静嫔的计划告诉她而已。”

  他原本以为,那位五公主能避开这场祸事就好。她毕竟年龄小,能对付林熙,但对付不了静嫔,先避开这一次的陷害,今后再想办法找补回来。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五公主艺高人胆大,居然借此机会将计就计,直接将对方灭了。

  看来还是他小看那个小丫头了。

  天冬压根不知道殿下口中的“她”说的是五公主,他天真又感叹地说:“没想到岚贵人如此厉害,这大林后宫的妃嫔们,果然没一个好惹的。”

  宋惊澜笑了下,并没有拆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手指翻过书的下一页。

  ……

  林非鹿因为侍卫的死萎靡了好几天,每天除了礼佛祈福,就是在房间里读书练字,连门都不大愿意出。

  这日正在房间里教松雨写她的名字,半掩的窗户突然被石头砸响。

  砰砰砰几声,像急雨似的,松雨性格安静内向,被这动静吓得不轻,倒还记得护主,鼓起勇气立刻就想过去查看。林非鹿听这声响先是想到宋惊澜,又转瞬否定。

  这青天白日的,不像是小漂亮能做出来的事。

  她把松雨叫回来,自己走过去打开窗。这会儿没再下雪,太阳难得从云层里探出头来,薄薄洒下几圈光晕。房檐树枝积雪未化,白茫茫一片,所以院墙之外一身黑衣坐在树上的奚行疆就格外显眼。

  他手里又拿了一个弹弓,正瞄着她窗户,见她开窗探身,才笑吟吟收了弓,冲她打了个口哨。

  林非鹿气呼呼骂:“登徒子!”

  奚行疆也不恼,两只脚悠闲地晃来晃去,笑眯眯问:“小豆丁,我的礼物呢?”

  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她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奚行疆见她有点心虚地垂下小脑袋,顿时大叫道:“哇,你不会忘了吧?你这个小骗子。”

  说完,脚掌朝树干一蹬,整个人便临风而下,从树上飞下来轻飘飘落到她窗前。

  他上半身扒着窗棂,抬手就去扯她头上的揪揪。

  林非鹿捂着头连连后退,凶他:“谁忘了!”

  奚行疆毫不客气地伸手:“那你给我!”

  林非鹿瞪了她一眼,才转头吩咐旁边被这一幕惊吓到的松雨:“去把我妆奁里的护手霜拿来。”

  松雨很快就取了过来,奚行疆听她说护手霜就有些好奇,等拿到手上拧开一看,又香又软的,顿时一脸嫌弃:“这是什么玩意儿?”

  林非鹿说:“护手霜!涂在手上保护手掌不被冻伤的!不要还给我!”

  奚行疆瞅了她一眼,塞进自己怀里:“谁说我不要了?”

  他笑眯眯凑过来,手肘撑着窗子支着头,上半身都扒在窗上:“小豆丁,我听说你们这宫里前几天死人啦?”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非鹿听闻此言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连她身边的宫女都有些僵硬地垂下头去。

  奚行疆一愣,之前还轻浮的姿态立刻变得有些无措,慌里慌张的:“诶不是,我就随便问问,你害怕啦?”他伸手摸她小脑袋,用他直男式的思维安慰:“没事儿啊没事儿,不就死个人吗,我在战场上见过可多死人了。”

  林非鹿:“……”

  这种人就是注孤生的存在。

  她担心松雨难过,转头吩咐:“去给世子煮杯热茶来。”

  松雨领命去了,奚行疆还说:“我不渴。”

  林非鹿没搭理他,转而问起自己好奇的点:“你上过战场?”

  奚行疆语气不无骄傲:“当然,我幼时曾随我爹在边关生活过几年。你知道边关吗?可比这冷多了,冰封三尺不化,冬天士兵都可在冰面上行走。”

  他说起边关景象时眉飞色舞,不知是心中向往,还是为了转移之前让她害怕的话题,比说书先生还要口若悬河。

  “雍国老惦记我们边疆那点地儿,时不时就派人来骚扰一下。我爹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率了三千骑兵去搞突袭,我便藏在配送粮草的军马里,等到了驻扎地才被我爹发现。那时候再送我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爹就让我待在营中不要出去。”

  林非鹿插嘴道:“我猜你肯定出去了。”

  奚行疆瞪她:“你不要打断我!”

  林非鹿:“……”

  他继续道:“半夜的时候雍国人便来营地偷袭,他们不知道其实我爹是故意做出弱守的姿态,就等他们自投罗网瓮中捉鳖!那一仗我们以三千兵马斩了雍国万余人,尸体血水遍布整片雪原!”

  林非鹿:“呕……”

  奚行疆说着说着就跑偏了,看她被恶心到才意犹未尽地打住,不知想到什么,不无兴奋地问她:“我带你去猎场骑马吧?你骑过马吗?”

  倒真没骑过。

  林非鹿问:“哪里有猎场?”

  奚行疆说:“宫中就有,就是平日你哥哥们练习骑射的地方,你没去过?走走走,我带你去!我还养了一匹小马驹在那呢,带你去见识见识。”

  林非鹿也有段时间没出门了,闲着也是闲着,确实需要出去走走活动筋骨,倒也没拒绝,跟萧岚打了声招呼,便裹好自己的斗篷跟着奚行疆走了。

  虽未再下雪,但寒风呼啸不止。天气冷,加上终年宴上那件事,各宫最近都不大愿意出来,整个皇宫显得十分寂静冷清。

  猎场在外围,很是有些距离,林非鹿走到一半就后悔了。

  太冷了,风刮得她脸疼。她不想去,奚行疆可不答应,拽着她就是一顿长跑。

  林非鹿就是常锻炼,哪比得上他日日习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气时又喝进几口冷风,顿时呛得大咳不止,眼泪都咳出来了。

  奚行疆这才手忙脚乱地松开手,蹲在她面前拽着自己袖口笨手笨脚给她擦眼泪:“不去就不去,你别哭啊!”

  林非鹿气死了:“谁哭了!我呛到了!”

  奚行疆噗地笑出来,往她跟前一蹲,逗她:“叫声世子哥哥,背你过去。”

  林非鹿懒得理他,重新系好自己的小斗篷,迈着小短腿雄赳赳往前走去。

  猎场外的高墙已经若隐若现,这个天气这个时间,就是常练习骑射的皇子们也不会过来,除了几个守卫,猎场空荡荡的。有奚行疆在,守卫当然不会拦,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两眼缩在斗篷里的小女孩。

  两人方一进去,本来以为空无一人的猎场里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利箭划破空气,蹭的一声朝着林非鹿身后那块箭靶而来。

  射箭那人也没想到突然有人进来,也是吓了一跳,但已经开弓,收箭来不及,只能厉喝一声:“让开!”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奚行疆说:“别怕!你长得矮!”

  林非鹿:“???”

  然后那箭就从她头顶掠了过去,蹭的一下插进了箭靶。

  她确实被吓到了,毕竟也没经历过这种事,缓缓转头时,看见旁边的奚行疆咧着嘴笑得十分自信。

  他说:“你看,我就说你矮嘛。”

第24章 【24】三更

  奚行疆还有心情逗她, 当然是自信那根箭不会伤到她。

  骑射之人高坐马背,箭靶又高高耸立,以小豆丁的个头, 除非对方是个瞎子,把箭往地上射, 才有可能射到她身上,不动反而安全。

  只是用他这种直男方式说出来, 林非鹿有点想跳起来打他膝盖。

  她这头还在大眼瞪小眼, 前方一阵“吁”声, 马儿一声嘶鸣,前蹄高扬停住了,马背上的少年翻身跃下,疾步朝他们走来,急道:“可有伤到?”

  林非鹿这才看向来人。

  他年纪约莫跟奚行疆差不多大,身高也相差无几,穿一身暗红色的骑装,腰缠玉带, 领绣云纹,打扮贵气又利落,背上背着的箭囊金边镶嵌,连手握的弓箭都在冬日泛着漆黑的光, 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林非鹿心中刚冒出一点猜测的念头,就被旁边的奚行疆证实了。

  他拱手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又笑吟吟道:“没受伤,远着呢。”

  果然是她的三皇兄, 皇后的儿子,当今太子林倾。

  林倾略一点头,见两人安然无恙站着,俊朗眉眼间的急切才缓缓散了。林非鹿之前听宫人说起这位太子,赞他芝兰玉树,温良恭俭,又谦和好学,十分得林帝喜爱。

  如今一见,确实如此。虽身为太子,满身贵气,但举手投足很是儒雅知礼,一点都没有身居高位就目空一切的高傲狂妄。只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有些深,像藏着许多心思在里面,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着。

  林非鹿也学着奚行疆,乖乖朝他行礼,脆生生道:“小五见过太子殿下。”

  她方才在打量林倾,林倾当然也在打量她。见小女孩生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充满灵气,抿嘴一笑梨涡若隐若现,十分讨人喜爱。

  他见林非鹿是奚行疆领来的,不由得问道:“行疆,这是你妹妹?”

  奚行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是吧殿下?自己妹妹都不认识啊?”

  林倾一愣,又看了林非鹿一眼,不知想到什么,这才摇头笑道:“倒是有几分眼熟,可是我五皇妹?”

  林非鹿乖巧道:“是。”

  奚行疆抄着手站在旁边,啧啧两声:“殿下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居然不知道,真是让我好生嫉妒。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妹,肯定每天要抱抱举高高。”

  林非鹿:“……”

  林倾:“……”

  感觉有被恶心到。

  好在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向四周插满箭矢的箭靶,问林倾:“天气这么冷,殿下怎么会独自来这里练习骑射?”

  林倾微微一笑:“天气虽冷,却不敢荒废功课。”

  奚行疆大咧咧的:“不会是想偷偷进步,在开春狩猎上拔得头筹吧?”

  林倾眼神明显滞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垂眸笑道:“行疆说笑了。”

  林非鹿突然觉得,若林倾是君,奚行疆是臣,估计要不了多久,林倾就要砍他脑袋。

  奚行疆还想说什么,林非鹿缩在斗篷里打了个小喷嚏,两人果然中断对话朝他看来,林倾问:“五妹可是受了凉?”又无奈地对奚行疆道:“天气寒冷,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这儿比别的地方都要风大些。”

  奚行疆说:“带她来看看我的小马驹,顺便教教她骑射。”

  林倾半开玩笑半责备:“胡闹,五妹年纪才多大,你自己顽劣就算了,还想带坏我妹妹。这会儿子都受凉了,还不送她回去。”

  奚行疆说:“别啊,来都来了,要不殿下和我比试一番?”

  林非鹿:“……”

  这个人以后是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林倾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越发的深,林非鹿看不下去了,扯了扯他衣角奶声奶气问:“小马驹呢?”

  奚行疆这才想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终于没再作死,笑着跟林倾说:“算了,我带小鹿看马驹去,择日再找殿下讨教。”

  林倾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随时恭候。”

  林非鹿抱着小拳头,小身子歪歪扭扭地朝林倾行礼:“小五告退。”

  倒是一下把林倾逗笑了,虚手一扶:“五妹不必多礼,看完马驹早些回去吧。”他想到什么,取下挂在腰间的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递给她,“此玉受过高僧护持,寓意平安,初次见面匆促,便将此物赠予五妹吧。”

  林非鹿抿着唇,看了看玉,又看了看他,眼睛扑闪扑闪的,双手接过之后才软声说:“小五身上没有带东西,等下次再还殿下礼物。”

  林倾笑道:“不必,有心就好。”

  这么一耽搁,林倾也没再继续练习,让侍卫把马牵回去,在两人的目送中离开了猎场。

  林非鹿看了会儿玉佩,还闻见玉上有淡淡的檀香,太子所赐不能大意,玉又容易碎,她妥帖地放进怀里,拍了拍小胸口,抬头跟旁边的奚行疆说:“太子殿下人真好。”

  奚行疆正领着她往马厩走,闻言附和:“我也觉得,是挺好的。”

  林非鹿:“……”

  你也觉得个屁你觉得。

  你一句话得罪人家两三次,哪天死在人家手上都不知道为什么。

  林非鹿觉得这是她进宫以来遇到过的除林熙外最蠢的人了,林景渊都比他会看眼色。想想他还是镇北侯府的世子,以后还要接大将军的帅印,等将来林倾登基,他要还是现在这样没脑子,恐怕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林非鹿感觉自己真是为了这些npc操碎了心。

  奚行疆养在猎场的这匹马驹通身漆黑,品种极佳,见有人过来,身子都不带动一下,十分高傲地仰着头,连主子的账都不买,奚行疆伸手去摸它,被它喷了一脸鼻息。

  他倒是不恼,还回头笑着跟林非鹿说:“烈马要驯,等它长大了,我驯马给你看。驯服了再送予你,如何?”

  林非鹿说:“好啊。”

  奚行疆就笑眯眯道:“那你先叫声世子哥哥来听。说不定我一高兴,现在就把它送给你了。”

  小豆丁气呼呼喊他名字:“奚行疆!不要脸!”

  奚行疆一愣,乐得不行:“你骂我什么?你个目无尊长的小豆丁。”

  林非鹿朝他做鬼脸。

  早上方停的雪被寒风一扫又飘飘洒洒落下,太阳缩进云里,半点光线都不见。奚行疆担心一会儿雪下大了不好走,没再多逗留,拎着林非鹿斗篷上的帽子带她离开了猎场。

  那日之后又下了几天的大雪,积雪都快堆了半人高,宫里四处都能听见扫雪的声音。

  林非鹿跟着萧岚去给娴妃请安的时候听她念叨了几句,若雪再不停,民间恐要生雪灾了。林帝为此愁得不行,每日都与朝臣商议解决之法,因此许久都没踏入后宫。

  后宫妃嫔们当然不关心民计民生,只盼着皇帝能多进几次后宫,多翻几回牌子。

  娴妃说着,不知话题怎么转到萧岚身上,看了看她垂眸绣花的样子,突然笑着问:“岚贵人也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陛下了吧?”

  萧岚手指微微一颤,差点扎到针,低声回道:“回娘娘的话,是有四五年了。”

  娴妃又看向在旁边吃点心的林非鹿,叹气道:“这么说来,就连小鹿也是多年未见她父皇了。”

  娴妃缓声道:“近两年未进新人,陛下来后宫的次数也少,多是些熟面孔,估计也乏了。你虽是宫中老人,容貌却不输当年,想来陛下见了也是喜欢的。”

  萧岚仍是低声:“娘娘说笑了。”

  娴妃拉过她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道:“近日宫中红梅开得甚好,伴着大雪别有一番景致,寻个日子,你陪本宫赏梅去吧。”

  林非鹿吃完了手上的点心,听见萧岚说:“是。”

  宫中妃嫔一直担心娴妃会把萧岚重新推到林帝眼前分宠。

  她们担心的事,终是要发生了。

第25章 【25】一更

  回明玥宫的路上, 萧岚多是沉默。

  从主动亲近娴妃那一刻开始,她其实就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复杂。可她心里明白, 她应当立起来。为了两个孩子,她也该立起来。

  袖下冰凉的手指被一双又暖又软的小手握住, 女儿小声又关心地问她:“母妃,你不愿意见父皇吗?”

  萧岚愣了愣, 将她小手裹住, 笑了下:“哪有愿意不愿意的, 陛下是君,岂是我们说了算。”

  宫人方扫了雪,路面干干净净的,只枝头偶尔掉落几团积雪,声音碎在风里。林非鹿问:“母妃,你之前告诉我,你进宫之前已有心仪之人,你是还挂念那位心仪之人所以才难过吗?”

  萧岚没想到自己自言自语的倾诉被她听去还记了这么久, 沉默半晌,才轻轻叹了声气,边走边道:“刚进宫时是有些难过,这两年却已经释怀了。他早已娶妻, 听闻他妻子为他生下一双儿女,如今琴瑟齐鸣儿女双全,娘很是为他高兴。”

  她顿了顿, 才又道:“只是君恩难测,一旦踏入后宫争宠纷争,今后的日子,恐怕会不太平很多。”

  她只是担心,凭她的能力,保护不好这两个孩子罢了。

  林非鹿捏捏她手指,笑着宽慰她:“母妃不怕,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