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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人都要配书童或者伴读,林非鹿没要,只让萧岚给她缝了个小书包,装上内务府送来的笔墨纸砚,等太学第一天开学,带着松雨先去长明殿叫林景渊起床,然后再跟他一起去上课。

  林景渊打着哈欠,迈着沉重的步伐,忍着内心不想上学的痛苦,看着旁边蹦蹦跳跳的五妹,郁闷道:“也不知道去上学有什么好开心的,哎,你都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林非鹿背着小书包笑眯眯的:“上学就是很开心啊,可以读书写字,答疑解惑,还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

  林景渊瞬间清醒:“哪有什么新朋友,都是一群与我不相上下的纨绔!你去了离他们远一些,挨着我坐!”

  林非鹿:…………

  你倒是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

  到了太学,周围这些锦衣华服的少年少女们果然通通一脸痛苦,不想开学还是真是古往今来逃不掉的灾难。

  下人不能入殿,走上台阶之后松雨便去偏殿候着了,林景渊牵着林非鹿的小手,背脊挺得直直的,把周围悄然打量的目光全都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比起大皇子和太子,众人其实更怵这位顽劣蛮横的四皇子,都赶紧收回目光。

  林非鹿觉得他要是生在现代,那必然是个校霸。

  宫内宫外消息互通,其实大家都早已知道五公主得了圣宠,被陛下赐了入太学读书的资格。他们年前就见过这位常陪在四皇子身边的小公主,瞧她总是乖巧笑着,对她印象还是挺好的。

  只是跟四皇子在一起时,就像恶霸和民女一样,令人心痛。

  在太学读书的人都是皇亲国戚,还有一些格外受林帝重视的朝臣的子女,但殿内的座位却并不按照身份地位来排。

  靠后的座位极为抢手,除了那几个好学的,没人愿意坐在前排,比如林景渊和奚行疆的座位就在倒数第二排,林倾和林廷的则在第一排。

  此时铜钟还没敲响,上课时间没到,殿内闹哄哄的,像极了寒假开学后的班级。

  林景渊一进去便把同桌奚行疆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另一边的空位,然后把林非鹿按在了奚行疆原本的座位上,“你就坐这!”

  林非鹿环视一圈,自己大概是太学内年龄最小个头最矮的一个,这古时的课桌不比现在,都是那种低矮的案几,人则跪坐在蒲团上,她往那一坐,小小的一团,案桌都快比她高了,啥都看不见。

  林景渊还怪得意的:“这样多好啊,随便你吃东西还是睡觉,太傅都看不见。”

  林非鹿:“…………”

  这个校霸加学渣!!!

  林倾恰好从外面进来,听这话毫不客气斥责道:“胡闹!五妹一心向学,哪像你这般不上进!”

  他是知道自己这个五妹好学又熟读古文的,俯身把林非鹿从蒲团上抱起来站好,又拎过她的小书包,“到前面来。”

  林景渊嘴噘得能挂水桶了,又不敢跟自己三哥叫板,目光幽怨地看着林倾把林非鹿拉到了前面。

  众人一看五公主身边的人换成了太子殿下,这下不怕了,纷纷上前来请安行礼。

  林非鹿歪着脑袋看他们,任谁来问都甜甜一笑。

  在太学读书的公主只有长公主林念知和四公主林琢玉,长公主刁蛮,四公主木讷,以前那位三公主更是不讨喜,如今这位乖巧可爱的五公主简直令人意外又倍生好感。

  不过一小会儿时间,林非鹿就认识了不少人,什么丞相家的二公子,皇叔家的堂兄,姑姑家的表姐,这古时的家族人员构成太复杂了,她觉得自己需要画一个树状图来梳理这些人物关系。

  虽然太学的官员早知五公主要来上课,但想着不过五岁大的小女孩,来这也不是真的求学,便把她的位置安排在靠后的地方,跟另外两位公主挨在一起。

  就像转学生来了新班级前面没空位一样,太学前排暂时也没有林非鹿的位置。

  林倾看了一圈,出门去吩咐官员重新给五公主排位,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非鹿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乖乖坐在了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上。

  那位置四周的案桌都隔得远远的,像被单独孤立出来,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坐。

  林倾微一皱眉,走过去道:“五妹,我已吩咐了他们重新安排座位,过来吧。”

  林非鹿摇摇头,小声说:“不用麻烦啦,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又近又宽敞。”她眨眨眼,七分乖巧三分天真:“太子哥哥,我可以坐这里吗?”

  林倾虽然知她聪明,但也知道她年纪小,国与国之间的恩怨对于五岁大的小女孩而言还是为时过早了。他身为大林太子,当然也说不出这是宋国质子的位置你不要跟他坐一起这种话。

  便只能委婉道:“这位置有人坐的,你与他不熟,要与他坐在一起吗?”

  林非鹿开心地点点头:“要的!正好可以认识新朋友!”

  正说着话,身后有人走近,回头一看,是那位宋国质子来了。

  他仍是那副不急不缓逢人便笑的温雅模样,走到身边略一行礼,对于自己位置旁边突然坐了个人也不惊讶,温声道:“太子殿下,五公主。”

  林非鹿仰着小脑袋看他,眼睛弯弯的:“是你呀!”

  林倾想起之前太学考核作诗时五妹帮他搭档过,倒也不意外他们认识,当着宋惊澜的面再说什么落了大林气度就不好了,只好嘱咐林非鹿几句坐回去了。

  宋惊澜目送他离开,一撩衣摆跪坐下来,开始整理案桌。

  林非鹿歪着脑袋看他,用小气音偷偷说:“殿下,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宋惊澜倒是第一次听说“同桌”这个词。

  他自入太学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坐,没人愿意接近他,也无人真心与他交好,就连太傅对他都不甚关注。不过他对此也并不在意,毕竟身在敌国,能平安活着就足矣,并不奢求别的什么。

  通过纪凉他也早已得知小姑娘要来太学读书的事,只是没想到进来后会看到她坐在自己身边。

  以这位五公主的聪明才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质子身份意味着什么,这跟她一个人偷偷来翠竹居不一样,大庭广众之下的接近,终归是不明智的。

  但她还是坐在了这里,一脸高兴地跟他说,他们以后就是同桌了。

  同,桌。

  一个新奇又亲密的词语。

  宋惊澜朝她笑了笑:“嗯。”

  林非鹿故意眼巴巴的:“殿下你学习好吗?如果太傅抽我回答问题我答不上来你会帮我吗?我上课偷偷睡觉你会给我把风吗?我功课没做完你会帮我做吗?考核的时候你能借我抄抄答案吗?”

  他挑了下眉:“这是身为同桌必须要做的事吗?”

  林非鹿重重点头:“当然了!这就是同桌存在的意义啊!”

  宋惊澜笑起来:“好,我记住了,我会的。”

  林非鹿快溺死在小哥哥的温柔里了。

  她当年上学要是有这么个同桌,估计就早恋了吧,害。

  太学殿中的案桌前渐渐坐满了人,随着殿外一声铜钟响,今日的课程便开始了。林非鹿回头打量了几眼,前排学子正襟危坐,姿势端正,后排有些座位空着,最后一排林景渊趴在案桌上像是睡着了,他身边的奚行疆还没来。

  多么熟悉又亲切的课堂啊。

  今日教学的太傅官至一品,位份虽高,但其实并无实权,不过学术名声很大,皇帝见了也会敬重三分。

  他往新来的五公主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她居然跟宋国质子坐在一起,心中倒是惊讶了一番。不过什么也没说,便开始今日的讲学。

  古时上课自然没有物化生政史地这些,不过就是古文讲解,传授儒家仁义之道。

  林非鹿认真地听了一会儿,算是明白林景渊为啥那么不喜欢上学了。

  太无聊太枯燥了,这太傅讲书的声音又慢又沉,之乎者也,简直是催眠利器。林非鹿书都翻到第十页了,他上面还在讲第一页。

  困就一个字,她只说一次。

  然后宋惊澜就发现刚才还兴致勃勃听讲的小姑娘突然脑袋一歪趴在了案桌上,小身子呈一个奇怪的姿势扭着,书还搭在脑门上。

  书页恰好盖在她眼睛的位置,露出长又浓密的睫毛,她小脸堆成一团,连小嘴巴都有点翘。

  他忍住笑意,轻轻把书拿下来,搁在一边放好,然后稍微前倾身子,左手拿书时,白色的宽袖刚好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睡觉的小脑袋。

  上课上到一半,差生奚行疆才姗姗来迟,进来一看,发现自己的书都被扔到了一旁的空位上,登时大怒:“谁乱动我的东西?!”

  周围人瑟瑟发抖,纷纷看向还在睡觉的林景渊。

  奚行疆真是恨不得踹他一脚,太傅在前面严肃道:“世子今日又来迟,还不速速坐好!”

  奚行疆撇着嘴把书搬回来,重重往林景渊身边一坐。

  林景渊被他这动静搞醒,愤怒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两人互瞪了半天,最后还是奚行疆觉得不能与比自己小的人计较,先开口转移话题道:“不是说小鹿来太学了?坐哪儿呢?”

  林景渊不耐烦:“你这么关心我妹妹做什么?她坐哪里关你何事?”

  奚行疆嗤了一声,不跟这个妹控计较,往前边张望一番,突地愣了下,拐拐又趴下去的林景渊:“小鹿怎么跟宋惊澜坐在一起?”

  林景渊蹭得一下坐直身子,待看见前边那两个身影,简直委屈死了,“什么嘛,让小鹿跟他坐都不跟我坐!三哥怎么可以这样!”

  前边儿上课打瞌睡的林非鹿已经因为奚行疆刚才的动静醒了。

  宋惊澜看到小姑娘把小脑袋抬起来后,先偷偷用手指摸了下嘴角,发现没有流口水,明显松了口气。

  他忍俊不禁,这才将一直抬着的手放下来,林非鹿重新坐好,低声问:“殿下,我刚才没被发现吧?”

  宋惊澜也低声回答:“没有。”

  她心满意足,打了个哈欠,用小气音小声嘟囔:“这个太傅讲课好无聊啊,一点都不幽默风趣。”

  宋惊澜说:“罗太傅年纪大,德高望重,讲课便会厚重一些。另外两位太傅年轻时曾周游天下,阅历多,讲课便会引经据典,到时你便不会觉得无聊了。”

  林非鹿这才有了些精神。

  太学上课中途也会下课,只不过是一个时辰鸣钟休息一次,能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这时候倒不存在拖堂,方一鸣钟,太傅连没读完的句子都不读了,略一行礼直接离开。殿中顿时热闹起来,林非鹿还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翻书,林景渊就火急火燎地冲到前边儿来了。

  他来了也不说话,就往林非鹿身边一坐,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她。

  林非鹿:“…………”

  奚行疆也跟了过来,在旁边吊儿郎当地嘲讽:“小豆丁,你四皇兄心里委屈呢,还不快安慰他两句。”

  林景渊瞪着他狠狠地说:“换位置!你坐这,小鹿跟我去后边坐!”

  奚行疆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那我还怎么睡觉?”

  林景渊痛心疾首:“太学是拿来给你睡觉的地方吗?!”

  奚行疆:“……你也有脸说这句话。”

  林非鹿每次看到这俩,就感觉是在看两熊孩子掐架,其中一个还是她哥,怪丢脸的。她偷偷瞄了眼宋惊澜,发现他就像没看见一样,依旧若无其事做着自己的事,十分淡然。

  两人还在掐,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十分高调的声音:“听说五妹入太学了,怎么坐在这里?”

  林非鹿抬头看去,才看见后边不知何时走来一个身高体壮的少年,眉眼与林帝也有几分相像,但比起另外她几个哥哥相貌要平凡不少,但眉眼间的傲气倒是不比任何人少。

  她听到林景渊喊了一声“二哥”,便知这是二皇子林济文了。

  林济文是四妃之一淑妃的儿子,之前她一直有所耳闻,这位二皇子天生蛮力,十分擅武,年前因为练武的时候自视过高非要举一块巨石,结果砸到自己的脚,伤得不轻养了几个月没出门,是以她也一直没机会遇到。

  此刻一见,果然与传言一致,生得一副蛮相。

  她从蒲团上站起来,规规矩矩行了礼:“小五见过二皇兄。”

  林济文这段时间虽然在殿中养伤,对宫中发生的事情倒是一件不落。知道以往爱奉承他的三妹被罚去了皇陵守陵,知道以前名不见经传的五公主得了父皇的宠爱,跟他几个兄弟的关系都不错。

  今日来太学前,他母妃淑妃还专程交代过他,最近五公主在父皇面前风头正盛,又与其他几位皇子交好,他也要多跟这位五公主亲近才好。

  是以一下课,他就过来了。

  一来便听见林景渊在跟奚行疆因为座位的事争吵,林济文是一向看不起孱弱的宋国送来的这个孱弱质子的,平日连同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有失身份,此刻见林非鹿跟他坐在一起,想也不想便道:“五妹贵为我大林公主,怎可与此人同坐?简直有辱皇家脸面,我这就让他们重新安排。”

  林非鹿:“?”

  这是个什么没头脑的玩意儿?

  知道你看不起人,但是你看不起人还当着别人的面侮辱人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跟宫中那些为了争宠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的妃嫔有什么区别?

  林倾贵为太子,方才就算不想自己坐在这里,都只委婉相劝,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这样当着我的面践踏我的小漂亮?

  林非鹿眼神顿时就沉了下来。

  但她还是笑着,唇角弯弯的,看着林济文问:“原来在二皇兄眼中,我大林朝的皇家脸面就这么容易被辱呀?那二皇兄也未免太轻看我们的皇家脸面了吧?”

  林济文直觉她这话不对,好像是在针对自己,但他一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自视过高,一时半会儿愣是没想通这句话该如何反驳,不过他还是下意识道:“我的意思是……”

  不等他说完,林非鹿就继续道:“那照你这么说,坐一下就辱了皇家脸面,那你看他一眼辱不辱?你跟他听同一个太傅讲课辱不辱?你跟他吃同一口井的水呼吸同一片蓝天下的空气看的是同一个月亮辱不辱?这一来二去的,二皇兄还剩几分脸面给人家辱啊?”

  林济文:“?”

  林景渊:“???”

  奚行疆:“???”

第39章 【39】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 凶起人来也奶凶奶凶的,但几个人就是被她这惊人的逻辑和伶俐的口齿给惊呆了。

  偏偏她说这番话时,还是甜甜笑着的, 眼神真挚又单纯,林济文竟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是在嘲讽自己还是真的在对此发问。

  反倒是林景渊看着平日在自己面前乖巧软糯的小鹿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 露出了“我果然才是小鹿妹妹最爱的哥哥”的得意表情。

  小鹿妹妹的乖巧都给了我一个人!

  独享温柔!不愧是我!

  奚行疆早知这小豆丁伶牙俐齿,在她皇兄面前乖得不行, 当着自己的面就一滴都没有, 现在终于又出现一个跟自己相同待遇的人, 非常乐见其成,简直恨不得她能再怼几句,最好怼得林济文怀疑人生,好叫他尝尝自己经历过的滋味。

  旁边两个人看戏意图太明显,本来就郁闷的林济文更郁闷了,以他有限的智商,实在不知如何反驳这段话。

  他一向捡软柿子捏,看了垂眸不语的宋惊澜一眼, 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不过一弱国质子而已,宋国终有一日会臣服我大林,届时他便是阶下囚亡国种!别说太学,天牢都没他的位置!”

  他这话一出, 连林景渊都变了脸色,跟奚行疆同时出声道:“二哥慎言!”

  “二殿下慎言!”

  宋国如今虽然孱弱,但它的立国时间远比大林久远。又因地处南方, 一向被天下文人称作正统。想当初大林高祖建国时还被视作乱臣贼子,只不过一代复一代,大林逐渐强大,与宋国分淮河以治,才渐渐扭转了局面和名声。

  如今天下大环境重文重名,尊儒守礼,林帝更是一心想以仁君之名名垂青史,所以哪怕他十分垂涎宋国的富饶,也从不展露出侵略者的意图,把自己的仁义形象维护得特别好。

  林济文当着宋国皇子的面把话说得这么明显,简直是在打道貌岸然的林帝和尊儒奉佛的大林朝的脸。

  林景渊平日就是再顽劣也知有些话说不得,太学这么多人,听了这话若是传出去,传到林帝耳中,大不了一顿责罚,若是传到民间,传得人尽皆知,那才是真的损了这皇家脸面。

  他跟林济文其实不大亲近,此刻也顾不上了,拉着他胳膊连推带拽:“二哥你回去吧,我觉得五妹坐这挺好的,你别干扰五妹读书!”

  林济文此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梗着脖子红着脸,拂袖而去。

  林非鹿冷漠地看着他背影,余光察觉奚行疆打量的视线,转头冲他莞尔一笑,又朝林济文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作为绿茶婊中的战斗婊,嘴炮一流,掐架满级,文能嘴撕白莲,武能手撕渣男,卖得了萌掐得了架那可不是自夸的。

  奚行疆也挑眼一笑,冲她比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这里发生的小矛盾似乎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林非鹿理了理裙摆,重新坐回蒲团上,看见宋惊澜正执笔在写书上的注解,神态自若姿势优雅,好像对刚才那些话一点都不在意。

  大概是因为听过很多很多回了吧。

  她心中叹息,稍稍往他身边靠了靠,撑着小下巴安慰他:“殿下,那些话不要放在心上。”

  他笔尖一顿,偏头看过来,对上她好像含着怜惜的目光,眼神有些淡,像不解似的,低声问,“公主为何替我出头?”

  林非鹿眨了眨眼,一板一眼地解释:“刚才上课的时候太傅才讲过,己欲立而先立人,己欲达而先达人,本就是二皇兄不对。”

  宋惊澜看着她无辜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书,然后说:“这句话在书里的第七页。”林非鹿一愣,就见他轻笑了下:“太傅方才才讲到第二页。”

  林非鹿:“……”她捏着小拳头撑住下巴,幽幽叹了口气,借坡下驴道:“哎,都怪我太冰雪聪明。”

  宋惊澜忍不住笑起来。

  太学的课程一上午就结束了,上午是文课,下午便是武课。皇宫的禁军平日都在围场练兵,高门贵族也会将嫡子送入军中历练,皇子们平日除了练习骑射,就是在围场跟着武将习武。

  不过公主是不参加武课的,毕竟这个时代舞枪弄剑的女孩子实在少,奚贵妃算其中异类。尽管林非鹿现在在跟她习武,林帝也没准自己萌哒哒的小五跑去刀剑无眼的铁血练兵场受罪。

  用过午膳,林非鹿就自觉去奚贵妃的锦云宫报道了。

  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她现在终于可以在梅花桩上站半个时辰不摔下来,不过奚贵妃还是嫌她站的姿势不端正,腿不够直,腰杆不够挺。

  大多时候她是在屋内喝茶,让宫女监督,偶尔自己也会亲自来盯着,手里还拿着一条鞭子,若无其事地往地上一甩,啪的一声脆响,惊起漫空的灰尘。

  林非鹿:…………

  一时竟不知她更像大学时军训的教官,还是《还珠格格》里棋社的黑心婆子。

  她今日在太学听了林济文那番话,对于以前不大关注的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有了些好奇。

  奚贵妃自小在边关长大,听说还带兵打过仗,林非鹿规规矩矩站在梅花桩上,眼神却往下瞟,好奇地问:“娘娘,你跟宋国士兵打过仗吗?”

  奚贵妃正翻一本兵书,闻言没有抬头,不咸不淡回答:“打过。”

  林非鹿又问:“那他们厉害吗?”她在桩子上站得笔直,小脑袋却晃一晃的,自顾奶声奶气说着:“我今天在太学听他们说,宋国十分孱弱,宋国的士兵也弱不禁风,娘娘是不是可以一个打十个?”

  很少有人问起她以前在边关的生活,宫女们不愿提及她受伤的伤心事,其他人又有所忌惮,林非鹿还是这些年宫中第一个提及此事的人。

  不过……

  奚贵妃把书一合,冷声教训道:“战场最忌轻敌,宋国孱弱是当今国君荒淫政事所致,他们曾经称霸中原,高祖败于淮野,雍国折损三万精兵于淮河岸。当过狼的人,不会真的变成狗!”

  她冷飕飕扫了木桩上的小豆丁一眼:“你这样的,本宫倒是可以一个打十个。”

  林非鹿:“…………”

  我太难了。

  后半截林非鹿就老老实实闭嘴不找怼了,从梅花桩上跳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身子比以前轻了不少。

  奚贵妃虽然怼她毫不留情,但对她也是真的喜爱。她站桩的时候就命宫女给她熬了雪参燕窝粥,还配了锦云宫小厨房近来研制的糖心桃花酥。

  这酥点有点像她以前在现代吃的蛋黄酥,只不过里面的蛋黄是桃花馅儿,她一边吃一边不忘跟奚贵妃说:“娘娘,下次可以让你的私厨试试把里面的馅儿换成蛋黄,加上蜂蜜和牛奶。”

  旁边宫女笑道:“听着就好吃,公主的心思真巧。”

  奚贵妃面色淡淡的,却叫人吩咐下去。

  吃饱喝足,盘子里还剩了两个桃花酥,林非鹿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把剩下的桃花酥包了起来,跟奚贵妃告别之后就蹦蹦跳跳跑走了。

  后边儿传来奚贵妃冷飕飕的声音:“不仅要吃,还要往外拿。”

  林非鹿:“…………”

  没猜错的话,娘娘今天应该是来大姨妈了。

  惹不起,溜了溜了。

  走到三岔路的时候,不远处的翠竹林在夕阳映照下泛出浅浅的光晕,林非鹿摸摸怀里鼓鼓的桃花酥,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敲翠竹居的门。

  平日天冬应门是很及时的,但今日不知为何,她直敲了三次里头才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竹门从里面拉开,天冬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见门外是她才勉强露出一个笑,朝她行礼:“五公主。”

  林非鹿下意识朝里面看,问了句:“怎么了?”

  天冬咬了下唇,声音低沉又气愤:“殿下受伤了。”

  林非鹿一愣。

  上午不还好好的吗?

  她往里走了两步,就闻到院子里浓重的药味,是天冬在煎药。主屋的房门半掩着,她径直走过去,天冬在身后急急道:“公主,殿下刚才在上药……”

  走到门口时,宋惊澜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披了件白色的外衣,总是用玉簪束着的头发散下来,掩着有些苍白的病容。

  林非鹿一眼就看见他脸上的伤,在颧骨的位置,红肿得十分严重,布满了淤青,若是再往上一点,伤的就是眼睛了。

  她听到自己心脏咚咚两声响,气得快要跳出喉咙。

  但嗓音倒还是平静,看着他问:“谁干的?”

  宋惊澜笑了下,伸手摸摸她的头,像在安抚:“擂台比武,技不如人而已,不碍事。”

  林非鹿问:“是不是林济文?”

  宋惊澜正要说话,突地用拳头掩嘴咳嗽起来,他一咳,容色就更加苍白,天冬赶紧跑过来扶他,咬牙切齿对林非鹿说:“我们殿下身上全是伤,刚才请了太医来看,说伤到了肺腑,刚才还咳血了!”

  林非鹿表情很平静,把怀里鼓鼓的桃花酥拿出来,拉过宋惊澜的手,放在了他手上,然后转身就走。

  宋惊澜忍住咳嗽,声音有些哑:“五公主要去哪里?”

  林非鹿面无表情说:“我去把林济文的头砍下来给殿下赔罪。”

  身后一声无奈的笑。

  宋惊澜把手掌心用小帕子包着的糕点放进袖口,然后走过来拉住了她纤弱的手腕。

  其实他并未用力,但小姑娘还是乖乖被他拉进了房间。

  屋内也有一股金疮药的味道。

  他回过头,看到身后小姑娘明明很生气但强装淡定的模样,不由好笑。

  林非鹿说:“你还笑?”

  宋惊澜笑意更盛,伸手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刘海。

  他笑着说:“虽然知道公主刚才那句话是在开玩笑,但我还是很高兴。”

  很高兴在这样一个地方,还有这么一个人维护我。

第40章 【40】

  林帝这样注重名声的人, 是不会让大林朝传出轻视虐待宋国质子的传言的。相反,他得让所有人知道,这位宋国质子在大林皇宫的生活十分优越, 跟大林皇子们的待遇也别无二样。

  所以赐他入太学读书,赐他入围场习武, 平日有什么大型国宴,也都会邀他一起出席, 让全天下人都称赞大林是一个对质子都会以礼相待的仁义之邦。

  面子功夫做得很到位, 但只有当事人知道这下面包藏了怎样的祸心。

  宋惊澜年幼入宫, 群狼环伺,早已习惯藏巧于拙。无论在太学还是围场,他都是最不显眼的那一个。

  林济文今日在太学受了林非鹿的嘲讽,自然怪罪到他身上,在围场练武的时候,指名点姓要与他上擂台较量。

  这也是平日练习的一个环节,宋惊澜自然无法拒绝,大庭广众之下, 更不可能显露跟随纪凉所学的功夫,只能防守。林济文生得一身蛮力,摆明了要给他一个教训,招招都是死手。

  最后要不是奚行疆飞身上擂台阻止, 恐怕今日不会善了。

  好在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孱弱,伤得不算严重,方才咳血也只是将堵在胸肺的淤血顺了出来。天冬一向大惊小怪, 连累小姑娘也担了心。

  她生气的时候,软乎乎的小脸有些鼓,像咬着牙一样,总是水灵的眼睛像藏着刀片,又凶又奶,有种别样的可爱。

  她跟这宫内所有人都不一样。

  天真之下不掩心机,乖巧之中又含顽劣。

  那些矛盾又复杂的特点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最终成了独一无二的小姑娘。

  宋惊澜将放在袖口里鼓鼓的小帕子拿了出来,打开之后,包在里面的两个桃花酥已经有些碎了,但闻起来十分香甜。他笑着问:“这是什么?”

  林非鹿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小脸微微绷着:“糖心桃花酥,新品种,拿过来给殿下尝尝。”

  宋惊澜了然一点头,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吃完之后,食指揩了下嘴角的碎屑,笑吟吟的:“很好吃。”

  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这样笑着的。

  林非鹿心中的愤怒,突然就在这笑容里化成了郁闷和无奈。

  能怎么办呢?这就是他在这里活下去的方式。

  哪怕知道他其实不是真的开心,哪怕知道他或许并不喜欢笑,但生在这样的时代,哪个人没有无可奈何。她自己不也还在努力打副本吗?

  林非鹿看着他把剩下的桃花酥吃完,突然开口问:“殿下,你在宋国排第七吗?你有六个哥哥?”

  宋惊澜正端着茶杯,指腹滑过茶盏,微微摩擦了一下:“是。我父皇后宫妃嫔众多,在我之后还有八个弟弟。”

  “那为什么是你?”林非鹿问:“因为你跟我一样,母妃都不受宠吗?”

  来到这里后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是你。

  大家都默认,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少年漂亮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不,我母亲位至妃位,母家势力庞大,曾出过两位皇后。”

  林非鹿有些不可思议:“那你……”

  他垂眸看着手中茶盏微微荡漾的水纹,挑唇笑了下:“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抓阄抓到了我的名字。”

  他若无其事的,“父皇身边的美人提议,用抓阄的方式选择送往大林的皇子,我比较倒霉,被抓中了。”

  林非鹿脸上露出荒谬的神色。

  虽然早听说宋国的皇帝荒淫无道,但她也实在没想到他能荒谬到这个地步。

  她想起刚才在锦云宫奚贵妃说起曾经的宋国,士兵骁勇善战,将领精通排兵布阵,大败大林高祖于淮野,三千人马斩雍国三万精兵于淮河。

  这样辉煌的国家如今交到这样一个昏庸的国君手里,估计离亡国也不远了。

  林非鹿觉得小漂亮实在是有点惨。

  不过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用,毕竟人都来这了。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看着他脸上的伤问:“刚才来给殿下问诊的太医是谁?”

  宋惊澜说了一个名字,林非鹿听都没听过,又看了看屋内的金疮药,瓶口居然都长了一圈霉点,不知是放了多久的过期药。

  看来太医院敷衍的态度跟对自己当初一样。

  她努力打了这么久的副本,当然有所收获,现在说话做事比当初有底气多了,装弱小装可怜已经不是现阶段唯一适用的技能,也该适时强硬一下。

  嘱咐了几句小漂亮好好养伤,离开翠竹居后,便直奔太医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