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龚子业用这种哄小孩的态度对待,如果换作平时, 龚子途不会生气的。这一天,他觉得特别不爽。但没什么用, 龚子业的车已经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汽车停在了红灯前, 龚子业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 又重新盖紧, 递给侯曼轩。这方面的习惯他和龚子途一模一样。她接过矿泉水, 慢慢拧开盖子:“龚先生,刚才……你为什么你要吓唬子途呢?”

“我想知道他是否还对你有兴趣。”

“为什么啊?”

“如果还有兴趣, 那对他的女朋友就非常不公平了, 他得尽快跟这女孩结束关系, 并且重新考虑是否要再追你一次。这也算是在帮你们一把了。”

“说得有道理,但是如果他对我没有兴趣,你这样讲, 不是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吗?”

龚子业望着前方的道路沉思, 单手把控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搭在窗户上。侯曼轩正觉得这动作和龚子途特别像,他就扔出一句晴天霹雳的话:“如果他对你没兴趣?不更好么,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追你了。”

“什么……”

龚子业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望着前方的道路笑了笑:“不要惊慌,兄弟的审美有时候是很像的。再说,你和子途的问题是在于年龄差吧,这问题在我们之间并不存在。我比你大四岁。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那么累,为我生个可爱的宝宝,当一个在家里享受生活的小女人就好。”

侯曼轩愣了一下:“龚、龚先生,你你你……你是认真的吗?”

“……你当真了?你也跟子途一样是小学生?”

他回答得如此平静,让她觉得自己宛如一个笨蛋。

“我就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她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喝手里的矿泉水。

龚子业继续平静地开着车:“也不全是开玩笑。”

侯曼轩把自己呛了个半死。龚子业拍拍她的背,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的?难怪能跟我弟谈那么久恋爱。”

自己说话怪没点谱,怪我咯?!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她肯定从头到尾都会认为是开玩笑。只怪刚开认识龚子业的时候,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硬而刻板,没想到真面目居然是这样的。她生无可恋地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真在一起吃饭后,她就发现了,他们俩到底还是不同的人。龚子业选的是一家人均消费颇高的法国餐厅,这与他身上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也很搭。菜单是英法双语版,服务生全是点菜都微微抬起下颚、一脸倨傲的欧洲人。经理看见龚子业来,亲自过来为他点菜,并推荐时令大餐。他用英文小声点菜,从他和经理的对话推测,他应该对葡萄酒也很有研究。

龚子业是一个上流社会感很重的男人,时时刻刻都活得优雅得体,连微笑都带着点震慑人的霸气。他若有女朋友或老婆,感觉应该也是名媛类的。这和他弟弟完全不同。虽然从龚子途的谈吐气质方面能猜出他家境很好,不说话时凌厉的眉骨总也会透露出一种清正的贵气,但只要一笑,破功变成萌系也就是刹那间的事……

发现这种差异,侯曼轩先是感到一点失落,又感到一点庆幸,最后再为自己的庆幸再度感到失落——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不管看到什么人,都不会再拿他跟龚子途比。这一点她现在明显做不到。

翌日,听说两个儿子最近投资了一部新电影,傅月敏到东万娱乐来探望他们。进了龚子业的办公室,她看见兄弟俩正在讨论赞助商的问题,郑念挂件般双手吊着龚子途的胳膊。龚子业第一个发现她,叫了一声“妈”,连忙招呼人去给母亲端茶送水,龚子途和郑念也跟着回过头来。

郑念立刻甩掉龚子途的手,怯生生地望着傅月敏:“阿姨好。”

龚子途和傅月敏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因此,傅月敏也是笑起来卧蚕弯弯如新月,用柔情征服了龚凯盛三十九年;不笑时眉眼紧凑深邃、长眉随眉骨形状扬起,有一种霸道总裁的气势。这一刻,她就没有笑,而是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郑念,看得郑念背上一阵阵冒寒气。然而,扫了目光半天,她却一个字也没回复郑念,只是将目光转移到前方,冷冰冰地说:“我小儿子越活越懂规矩,连母亲都不叫了。”

这和平时的老妈完全不一样,但龚子途很习惯。又一场婆媳争霸战在无声的硝烟中爆发了。他的心情很矛盾。他一方面希望母亲对未来儿媳稍微严格一点,另一方面又希望她不要这么苛刻。

“妈。”他乖巧地唤了一声,把郑念拉过来,“这是我女朋友,郑念。”

龚子途的助理帮傅月敏搬来椅子,又倒了一杯茶。傅月敏缓缓坐下来,挑起一边眉毛,用右手大拇指拨弄左手中指上制于1880年、重15.35克的珍珠钻戒,却不再看郑念:“哦?你又换女朋友了。既然带给我看,是希望我和你这小女朋友好好沟通一下是吧。那你们先出去,我和她两个女人好好聊聊。”

龚子业和龚子途面面相觑了两秒,然后一起出去了。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如来佛般静坐的傅月敏,还有瑟瑟发抖的郑念。

“阿姨您好,我、我叫郑念……您叫我念念就好了……”说到后面,郑念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一见面就叫我叫你念念,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傅月敏端起茶杯,用盖子拨了拨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我儿子最近这么没教养,就是托你的福、被你传染的吧。”

“阿姨,我不是那个意……”

傅月敏挥挥手,打断了她:“如果我没查错,你家里条件一般般吧?你觉得你的出身背景嫁到我们龚家,合适么?”

郑念早就听说过龚子途的母亲是个恶魔婆婆,但没想到她会直白到如此地步。而且,听她的口气,应该是对自己的家底查得清清楚楚了。她忽然觉得无比心虚,又觉得饱受耻辱,眼中饱含泪水:“阿姨,您如果对我有不满的地方,可以说出来,我会改。我确实只是领养的孩子,所以从小都很努力学习,也知道要靠自己打拼,所以很早就出国了……”

“出身这种东西如果能修改,我都愿意帮你改改。可是你告诉我,能改吗?怎么改?”

“现在已经是自由恋爱的时代了,阿姨您可以不要有这样强的阶级观念吗?我是真心爱子途的……我不会要你们家一分钱,也会努力配得上子途的。”

“郑小姐,傅阿姨一直觉得,所有嚷嚷着要平等的人,都只是想和高位者平等,没人愿意和比自己低位的人平等。因此,想要消灭阶级的人都是社会底层的人。你快给我证明一下,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既然这么没有阶级观念,为什么还想嫁到我们家来呢?去嫁给一家人一年只用五千块的农村贫困家庭的帅小伙,来证明你是个追求真爱、不在乎阶级的女孩子呀。”

这一番话说得郑念心里难受极了,但傅月敏如此伶牙俐齿,她又无力反驳,只能红着眼睛说:“阿姨,我是真心爱子途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真心爱子途的女孩子太多了,难道他全部都要娶回家,成立佳丽三千的后宫么?”傅月敏一脸不耐烦地望着她,“你别哭,本来也就只是个清秀佳人吧,又不是林黛玉,哭起来更不美了……啊,说到颜值,一般情侣都是女孩子比男孩子好看对吧,你站在子途身边不觉得难受么?你不自卑么?”

郑念愤恨地擦了擦眼泪:“是,我是不如子途好看。可是他那么完美,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配得上他呢?”

“作为他的母亲,你这话我爱听。但这世界上也有他想追都追不到的姑娘呀。你呢,就算了吧。”

接下来有一刻钟的时间,都是傅月敏神色淡漠地喝茶,静静等郑念伤心欲绝地流泪。等郑念哭得差不多了,她从爱马仕包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又到龚子业桌上拿来一支笔,推到了郑念面前:“来,想要多少钱,签一个吧。签完了不要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

推完以后她得意地笑了。偶像剧里的恶婆婆都是这么演的吧?这还是她第一次开支票,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谈话结束后,傅月敏拉着龚子途上思想政治课去了。郑念在门口默默擦眼泪,妆糊了一脸。龚子业回来时看到这一幕,递给她一包纸巾:“别担心,你不是特例。以前我和子途的每一个女朋友都会被我妈这样虐一遍,□□下来就好。”

“真的?”郑念抬起头,眼圈黑黑的,“那哥哥你们岂不是没办法交女朋友?”

“所以我索性就不带女朋友回家了。”

“她难道就没什么看得上的未来儿媳妇吗?”

龚子业面无表情地“唉”了一声:“大概全地球也就只有一个侯曼轩吧。”

这句话让郑念回想了足足一个晚上。然后,她对侯曼轩的不喜变成了厌恶。正如她和傅月敏交代的那样,她是被领养的孩子。虽然养母很疼爱她,但她从小就被人嫉妒、欺负,曾经被养父性骚扰未遂过,也不敢告诉养母。所以,她早早就选择了出国读书,想要脱离原来的生活环境,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从小到大,她一直向往那些家境富裕、被父母疼爱的孩子,例如小太阳神一样的龚子途,例如现代公主一样的祝珍珍。为了和龚子途并肩而行,她想变成祝珍珍那样的女孩子,却不理解祝珍珍为什么言语之间会有点羡慕嫉妒侯曼轩的意思。

她开始也是不讨厌侯曼轩的。因为知道侯曼轩家境也不好,也和她一样努力,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侯曼轩是同一类人、平起平坐。可是,她能容忍祝珍珍抢走龚子途,却不能容忍侯曼轩抢走他。

当然,她的担忧有点多余。因为龚子途被侯曼轩激怒了,甚至不能跟她好好说话。

MV音乐盛典开始前一周的早上,侯曼轩在赫威集团的奶茶店遇到了龚子途,并自然地和他打招呼:“早安,兔子。”

他拿起点好的奶茶,朝她扬了扬眉:“早安,嫂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此侯曼轩哭笑不得了半个小时。

随后,她接到了一个来自《红舞鞋》摄影助理打来的电话:“曼轩姐,《红舞鞋》的开机发布会是紧接着MV音乐盛典的,导演的意思是开机发布会好好宣传一把,我们在MV音乐盛典上不要穿得太张扬了,以免喧宾夺主。”

侯曼轩不太理解电影开机仪式和音乐颁奖仪式有什么关系,但MV音乐盛典她年年都会参加,都是主角,今年她没出新专辑,只有一个年度最佳女歌手的奖,本来就没打算高调亮相。既然导演这么交代,那更如她所愿了。

MV音乐盛典当天,她穿了一件白色休闲长衫,外套墨绿长袖外套系同色腰带,搭配黑色休闲裤和4cm的白色尖头靴,头发盘在头顶,看上去很低调,有几分设计师的气质。结果,她刚握着手拿包从车上下来,就被闪光灯晃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红毯外延站了四十一个记者,围着两个女明星疯狂按着快门:其中一穿着深v黑色蕾丝小礼服、脚踩黑色高跟凉鞋,12cm的鞋跟细得跟筷子似的。不论是呼之欲出的酥胸,还是两条又长又直的腿,都雪白干净得让人挪不开眼;另一个穿着纯白色露肩曳地长裙,没有露腿,但里面也踩着11cm的防水台高跟鞋,因此看上去跟T台走秀的模特差不多高,裙摆飘逸如云,美得就像人间雅典娜。

赫威艺人都比较年轻,未成年粉丝群体也占了大多数,因此即便是走红毯,艺人总体穿衣也偏简约青春风。这两位女星的装扮和平时风格差别很大,让侯曼轩差点没认出她们是谁,以为自己错走到了奥斯卡红毯上。

事实上,穿着黑色小礼服的女星是郑念,穿着曳地白裙的女星是祝珍珍。

郑念虽然一直在凹造型拍照,但一直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看见侯曼轩下车后,她眼睛亮了一下,挤出记者群,挽住了侯曼轩的手:“快看,曼轩姐姐来了。”说完她对侯曼轩笑了一下。

这一晚她的妆又厚又精致,三层精心修剪过的假睫毛把眼睛覆盖出夜一般的深邃。她本来就有171cm,踩上恨天高以后,身材又是一级棒,让很多男明星都有巨大压力,更别说娇小的侯曼轩。侯曼轩跟她讲话需要抬头,只要她平视远处,侯曼轩就只能看到她毫无赘肉的光洁下颚。她微微蹲下身来,勾着头对侯曼轩说:“曼轩姐姐来这边。”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侯曼轩拉到了她和祝珍珍中间。

祝珍珍还没入圈之前就知道侯曼轩身材娇小,但她一直觉得,女星高不高并不影响发展,脸漂亮就好。但现在,看着眼前身高巨大差的两个人,她忽然觉得身高还是很重要的。毕竟红毯上人人都穿高跟鞋,是高个子女星的天堂。哪怕侯曼轩比例很好,但在郑念美腿的绝对长度的对比下,她又裹成了颗粽子,简直就像郑念的初中小粉丝一样,好惨。

其实,祝珍珍只想在实力和颜值上碾压侯曼轩,并不太想玩这个拍照游戏。对于自己早已拥有的优势,她并不引以为傲。但既然郑念很崇拜她,要和她一起整一整侯曼轩,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当郑念把侯曼轩拉过来时,她很配合地和郑念一起把手搭在了侯曼轩的肩上。

当闪电般的白光再次随着快门声照亮红毯,侯曼轩想到前几天来传话的小助理,想明白了这是早就预谋好的一场攀比。她们把她的肩膀扣住,令她完全无法摆姿势——而且,面对她们如此盛装,她也只能伸手揽住她们俩的腰,以稳重的姿态来hold住气场。

然而她们根本不配合。郑念把大长腿往前伸,妩媚多情地撩拨着秀发;祝珍珍半侧着身子,交叉腿站立,看上去不仅更加瘦长,还腰细、胸大。

“哇,珍珍你今天这套衣服好仙儿啊,看这里看这里!”

“郑念真不愧是林导亲自挑选的新人,太美了,来笑一下!”

“郑念看这里!和曼轩一起看这里!”

侯曼轩像被两座高山夹住一样,笑也笑不出来,只想赶紧脱离这个充满恶意的合照现场。但她刚有离开的趋势,就会被郑念强行拉住。然后,她听见场外的路人自以为小声地评价着:“这是我第一次见侯曼轩本人,居然这么矮,好幻灭。”

“天生条件不太行啊,都是包装出来的吧……”

这时,BLAST的保姆车也到场了。在车上就看见侯曼轩被两个高妹夹着,闪光灯每闪几下,他女神的眼神就会多透露出一份退缩和尴尬,唐世宇气得不行,用力一拍座椅靠背:“真的够了。这也太过分了!”说完他就想拉开车门下车,去阻止祝珍珍和郑念,却被龚子途拦住了。

“你想做什么?”

“不能让她们这样欺负曼轩姐姐啊。”

“大家都是同一个公司,在公众场合撕起来?不会太冲动么。”龚子途淡淡说道。

“也是……那怎么办啊!”唐世宇想抓乱自己的头发,但又怕破坏发型,于是只能抓抓脖子。

“不怎么办,老实坐在这里。”

“咔嚓”“咔嚓”的声音频繁响了很久,已经不知道有几百次了,郑念和祝珍珍还是像在拍时尚大片一样摆出各种姿势。侯曼轩当然知道现在跟她们俩合照是怎样自取其辱的效果,但现在翻脸走人,人家只会说是她自卑心理作祟而已,只能硬着头皮被拍,然后等明天她俩的“艳压”通稿了。

反正她有实力,又是三岁孩子的妈了,被别的女明星“艳压”其实无所谓。只是一想到压她的女生是龚子途的女朋友,就觉得有些愤懑又难过。龚子途如果看到这样的照片,肯定会拍拍胸口说“还好我跟她分手了”或“念念果然比前女友漂亮”吧……

她正第四次想要挣脱郑念的魔掌,忽然记者们都停止了对她们三个人的摄影,对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她顺着人头转向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他们疯狂拍照的对象是龚子途。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系着同色的真丝细领带,衬衫上有金色狮鹫兽徽章作为点缀,打理了无刘海蓬松短发,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被看到了。他一边朝三个女生的方向走来,一边解开领带,把它取下来。

龚子途从没在公众场合跟郑念交流过,看见他朝自己走来,郑念心想,难道他是打算借由这个机会公开他们的关系了?她不由放开了侯曼轩,激动得双手握拳,又放松了伸出去,打算接过他拆下的领带。

回忆起到龚子途之前那一声冷不丁的“嫂子”,侯曼轩想,这下好了,他和郑念可以金童玉女合照一千张,又一波打脸现场……

但龚子途走过来,却无视了郑念,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另外郑念和祝珍珍身边拽走。

郑念的双手就这样尴尬地伸在了空中。

侯曼轩抬头看了龚子途一眼:“在做什……”

龚子途学着祝珍珍和郑念的姿势,右手臂勾在侯曼轩的肩上,但几乎是把小小的她搂在怀里的。这一下,所有人都在想这两个人在搞什么:记者们按快门按到手都酸了,围观群众一片哗然,附近的兔曼党粉丝情绪高昂得都忘记了要尖叫。

然后,龚子途左手把侯曼轩的一只手拉上去,用右手小指勾住她的小指,然后把领带缠在他们俩的手腕上,取一部分握在手心。摆好了姿势,他抬起头,对镜头露出了迷人而甜美的微笑。

这下包括侯曼轩在内,大部分人都知道了——龚子途上个月才接过西服品牌代言,他是在展示那条领带。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能看得到那条领带?都在看他的笑容有多好看,侯曼轩依偎在他怀里眼神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多可爱,随便抓拍一下,都跟唯美爱情电影的海报一样。

他们的动作很随性自然,又形成了极般配的身高差。相比下来,旁边两个着装隆重、海拔一米八以上的姑娘反倒显得像两只金刚芭比了。

侯曼轩刚才还算清醒,现在完全懵了,只知道记者们喊着“龚子途”“侯曼轩”“看这里”“好般配”,而龚子途大方地对他们说:“曼轩姐姐好小只,真可爱,你们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超可爱!”

“你们不要走,多拍几张啊!”

“太配了,曼轩好可爱,再往子途怀里靠一点!”

……

第46章

龚子途勾着侯曼轩的肩,把她带到签名板前, 等记者们拍够了, 才松开手, 准备正式入场。侯曼轩小声说:“谢谢你,子途。”

然而,龚子途的亲和度却瞬间降到了负数:“不用谢我, 我只是在为我女朋友做的蠢事买单。她这样得罪我公司的前辈,是在给我们大家添乱,希望曼轩姐姐不要往心里去。”

“那也要谢谢你。不管动机是什么, 你又一次帮我摆脱窘境了。”

龚子途本想强硬一点, 但面对她那么真诚的微笑,他反而说不出话了,直接饶过她, 回到BLAST的队列中去。

郑念显然不懂龚子途的苦心, 在门外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又不敢进去找龚子途吵架, 因为,他们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和龚子途第一次对话后,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进了粉丝微信群。他加群的微信头像是专辑写真,名字是“BLAST-I龚子途Zitu”,朋友圈的内容和微博一模一样。她知道, 这只是他的工作微信。但她还是不气馁, 每天都在群里@他, 但只@一次, 然后隔三差五就给他发一条问候的消息,跟他介绍洛杉矶的一些风土人情和生活tips。但龚子途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对粉丝他更是只想提供帮助,而不是求助于他们。所以,他比很多爱豆都难接近多了。她用了足足四个月的时间,才加上了他的私人微信,然后顺利地从粉丝变成了他的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异国生活会使人改变,到洛杉矶以后的龚子途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虽然话是一如既往的少,但比从前多了几分黯淡和悲伤。于是,她耐心地陪他解闷,终于套出了他的真心话——他失恋了。她不知道这个前女友具体是什么人,但从他的言谈细节中能判断得出和他是同行,而且把他甩得非常狠。每次和龚子途见面,她都觉得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怎么有女生会舍得甩掉他的?这不是渣不渣的问题,是完全无法理解那姑娘的脑回路的问题。

最终,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跟他说出了那句话:“奶兔,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呢?我是你的头号粉丝,你是我的大男神,我绝对不会像你前女友一样让你受伤的。”

结果是被他断然拒绝了:“我对你只有朋友的喜欢。”

“你不需要对我产生爱情,只要让我陪着你、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就好,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这么孤单。”

“谢谢你,念念。但也对不起,我做不到。”

“没事,那我们继续做朋友好啦!”她灿烂地笑着,一点也不介意。

之后,她心甘情愿地陪在龚子途身边,一直陪到在美国的最后一年冬季。圣诞结束后,洛杉矶还飘着大雪,她准备搬家了,他听说以后主动请人来帮忙,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他们一起开车去采购家具,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经过一个广场时,龚子途放慢了开车的速度,看向广场中央一棵堆满积雪的巨大圣诞树。漆黑的夜空中,大把雪花还在纷纷下飘。收音机里正放着《Auld Lang Syne》,Mairi Campbell的嗓音成熟而平静,用一种穿透之力击中人心最敏感的地方,歌颂着纯净忧伤的圣诞夜和岁月也无法冲淡的羁绊。龚子途遥望着那棵树很久很久。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郑念,他在想着那个用了三年半时间还没忘记的人。而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她却难过得流下了眼泪:“子途,让我当你女朋友吧。我不想你再这样活在回不去的过去了。”

他微微惊讶地回过头,在黑暗中轻声说了一句:“回不去的过去。”

“你和她在一起多久?”

“七个月。”

“现在已经三年半了,你用了五倍的时间去忘记这段感情。不管能不能忘记,都是时候move on了。试着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是我对你并不是……”

她摇摇头,坚定地打断他:“俗话说得好,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只是想帮你忘记这段过去。在你彻底准备好之前,我可以只当你的名义女朋友,你什么也不用对我做的。”

“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一点也不会不公平。哪怕只是挂名,也会比当你的朋友快乐很多很多。”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努力试一试。如果遇到喜欢的男生,随时可以离开我。”

“那是当然的。我们俩都朝前看吧!”

“谢谢你,念念,你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所以,是她主动接近的龚子途,是她心甘情愿当备胎,怪不得任何人。现在报复不成还吃了瘪,也只能自己躲在人群看不到的角落默默擦眼泪。

这时MV音乐盛典开场了,第一场表演音乐的前奏响起仅三秒,全场观众都沸腾了,呼声大到连室外的郑念都觉得近在耳边。那是BLAST的出道曲及成名曲《光焰与暗冰》,曲子很好听,但编舞和歌唱难度都远不如他们后面的作品,更重要的是,这首歌总会让粉丝们想起已经走掉的两个成员,所以BLAST有两年没有现场表演过这首曲子。

这一晚,当熟悉的旋律再度响起,十名成员四年来第一次重聚在舞台上,全场歌迷都哭了,但还是坚持不懈地大声为BLAST喝彩,导致应援声远远高过一切声音,什么歌声、伴奏都听不到。

郑念的心情复杂极了。这一刻,她不想再与侯曼轩较量,只想待在场外,重新做回那个默默支持龚子途的小粉丝。她泄气地蹲下来,却听见一个声音传过来:“知道今天自己所作所为不太妥当了吧?”

抬头一看,站在她面前的人居然是祝伟德。他穿着深红色真丝衬衫和黑色西裤,高大魁梧中带着一点异域风情。她赶紧低头又擦了擦眼泪:“祝老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一个尚未出道的电影新人女演员,来参加这个红毯本来就没有太大意义。而且,这是MV音乐盛典,过去十多年一直都是侯曼轩的主场。她哪怕披着抹布来,依然是年度最佳女歌手,依然是今夜的皇后。你今天的行为很不体面,也难怪男朋友都不帮着你。”

“老师,我并不是想出什么风头,而是……唉,您不明白的。”

“而是你男朋友喜欢侯曼轩,对吧?”

郑念先是有些诧异,但想想祝伟德是老江湖,没有什么事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于是只是摇摇头,不说话。祝伟德在她身边蹲下,深邃的眸子中带着点笑意:“这两小孩都太不像样了。一个是三岁孩子的妈,一个有女朋友,还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暧昧。撇去公众人物立场部分,我觉得你没做错。”

郑念眼神一下变得犀利起来:“子途只是救场,他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