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曼轩挂掉电话, 不解地看向龚子途:“真的不是祝伟德。虽然很开心不用当这种人的女儿, 但我更头大了。如果祝伟德不是我爸爸, 不是害怕我曝光他有私生女的事实, 为什么要跟我闹得这么厉害呢?而且,跟祝伟德关系近的人也太多了,怎么查得到……”

“跟他关系近、会打架子鼓、超过五十岁的, 应该不会太多吧。”

“对哦,他们那一代人会打架子鼓的应该确实不多。”

侯曼轩在脑中搜索各种老前辈的名字, 之后又拿手机全都搜索了一遍, 把他们的个人资料一个个存下来, 但怎么看好像都不太可能是自己的父亲。突然,龚子途击掌说:“架子鼓手!”

“怎么?”

“祝伟德最初出道是以摇滚乐队的形式,你记得吗?”

侯曼轩“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但是那个乐队没有红起来。”

“是的, 可是他们乐队每一个位置都是有人的。”

侯曼轩立刻上网去搜了“祝伟德”的百科,找到了他的出道经历,翻了半天才找到他出道时期的经历,也找到了乐队的名字。她又点开乐队的百科, 看到了相关介绍:

烛龙乐队, 摇滚乐队, 现已解散,曾经主要队员有:主唱祝伟德、贝斯手祝和豫、鼓手祝温伦、吉他手曹国……

她点开“祝温伦”,第一句介绍是:“祝温伦,烛龙乐队的鼓手,著名摇滚乐之王祝伟德的二哥,二十七岁时死于车祸。他去世以后,烛龙乐队队长祝和豫宣告乐队解散。”之后,除了擅长架子鼓和创作的部分词曲,没有任何记载,也没有照片。

侯曼轩想起傅月敏对她说过,没有你爸爸在,妈妈过得更不开心。这个“爸爸不在”的意思,会不会是……她托着下巴,蹙眉说:“你说,会是这个人吗?”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得再多查一查。”

然而,对于祝温伦的记载,网上并不多。于是,侯曼轩和龚子途就开始托人调查这个人的背景了。

侯曼轩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巡演准备上,没打算过在近期调查出结果的。没想到才开始查了五天,祝珍珍就主动在公司找上门来了,说了一句无比令人震惊的话:“我奶奶也就是你奶奶有事要找你,叫你周末到我们家来吃个饭。”

侯曼轩眨了眨眼,笑着说:“虽然有你这样的妹妹听上去不错,但你爸不是我爸。”

“我爸不是你爸,是你爸的弟弟。”

“所以我生父真的是祝温伦?”

“对。最近你家奶兔调查出了这件事,直接找到我奶奶了。我奶奶这两天听说自己多个孙女,大概快高兴死了吧。”祝珍珍无力地把目光投向别处,“如果亲戚可以选择就好了,唉……”

祝珍珍走了以后,侯曼轩打电话跟龚子途确认,龚子途说:“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周末我陪你去祝伟德家里吧。”

也不知是为什么,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十有八九是不会赴约的。她对祝伟德和祝珍珍的印象太差,实在不想跟这两个人认亲。但是,龚子途说要陪她去,她只觉得很安心,也好奇父亲是谁,于是就同意了。

周末他们一起到去了祝家的别墅。这一天,祝老太太、祝伟德一家三口、祝伟德大哥祝和豫都在。祝老太太一看到侯曼轩,立刻从红木椅子上站起来,连拐杖都忘了拿。祝伟德的妻子林凝赶紧过来扶着她,担心地说:“妈,您小心。您先坐着,我去把孙女给您带过来啊。”说完她一路小跑过来,亲自为侯曼轩找拖鞋、把拖鞋放到侯曼轩面前,跟她身后横眉冷目的祝珍珍形成了鲜明对比。

“珍珍,你站着干嘛,去给你堂姐倒茶呀。”林凝回头看看女儿。

“要倒你自己倒。谁还不是个公主了?”祝珍珍转身就上了楼梯。

“祝珍珍!”林凝愤慨地喊了一声,却没留住女儿,只能抱歉地对侯曼轩说,“我女儿被她爸爸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你奶奶可想你了,曼曼,还有曼曼的朋友,你们快快过来坐吧。”

“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在,我都听媳妇儿的,怎么敢惯女儿呀。”祝伟德对着林凝说话,始终不看侯曼轩一眼。

祝老太太拍了拍桌子:“你媳妇儿说的都是大实话。她惯着你,你惯着女儿,却没人惯着她!”

侯曼轩也有同感。林凝虽然很漂亮,但穿着打扮都很朴素,而且居然不认识家喻户晓的龚子途,大概是那种不与外界接触太多的全职主妇,也难怪祝伟德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外面花天酒地。

侯曼轩和龚子途坐下来以后,祝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说:“孩子,这些年你应该过得很不容易吧?你妈怀了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们,要早知道你是我孙女,我是绝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的……唉,不过也不怪她,毕竟她和你爸爸没结婚……”

“我爸……已经过世了吗?”侯曼轩不确定地说道,心也悬了起来。

祝老太太长叹一声:“是啊。”

然后,她跟侯曼轩讲了关于侯曼轩父母的故事。

祝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祝伟德是家里的老小,曾经和大哥祝和豫、二哥祝温伦还有另一个朋友成立了烛龙乐队。“烛”与“祝”是谐音,龙又暗示他们未来将一跃成龙。合二为一,烛龙又是中华传说中的钟山之神,能呼风唤雨。从这名字可以看出,三个儿子都是骄傲的孩子,不愿意借助父亲的资源成名,于是就开始了低调匿名的流浪演出。

在一回高中校园义工演出中,祝伟德听说了这所学校有两位出名的大美女,其中一位是标准的音乐发烧友,而且她们都会来看他们的表演,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把消息跟两位哥哥分享。大哥也有点感兴趣,二哥态度一如既往平淡如水。

那天表演结束后,他们都被傅月敏和吕映秋的美貌折服了,祝和豫想效仿孙策周瑜娶江东二乔一样,跟祝温伦一人追一个。他看上了白牡丹般的傅月敏,有红牡丹之色的吕映秋就留给了性格冷静的二弟。至于小弟祝伟德,直接被忽略不计。祝温伦在写新曲子,并计算着去其它城市演出的经费,对追美女并不感兴趣,然后就把追吕映秋的机会让给了弟弟。

然而事不遂人愿,孙周的传奇还是有些难重演。傅月敏没有看上祝和豫,吕映秋也没看上祝伟德。反倒是祝温伦惹了吕映秋,因为他在搬架子鼓的时候不小心把她撞倒在地,道歉还没有到达她想要的诚意标准。如果换成祝伟德,大概就会各种温言软语加跪求哄骗赢得美人的原谅,但祝温伦人不如其名,天性冷淡,拒不卑微,结果就跟吕映秋两个人争了起来。吕映秋一怒之下,就说出了“你以为自己写的曲子很棒吗,都是不上不下的水平”这样的话。

大实话总是最能戳人痛处。祝温伦气得差点把鼓都摔了,说你既然这么有才,你来写一首更好的给我看看。吕映秋冷笑:“我穿了一件破衣服,找商家退货,商家还叫我做一件更好的不破的给他看,是这么一个逻辑对不?”

祝温伦更气了,不再跟她争执,转身就走。

然后过了两天,烛龙乐队其他成员都去了东城的学校表演,祝温伦却留了下来,重新找到了吕映秋,问她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吕映秋不再生气了,只是心平气和地给了他答案:“你写的歌感情都很充沛,但不是头重脚轻,就是头轻脚重。可能我是外行人,猜测有错,但我觉得是因为你的心境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平静。而且有些急于求成,总在一部分乐曲里添加太多东西。歌词也是,歌曲也是。”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尽量简化。除非是抱着向大师学习的精神,不然听众对炫技的创作兴趣并不大。”

祝温伦沉思了很久,觉得她说得很对。他们一直自感怀才不遇,却很少深入地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接下来的四个月里,他辞掉了后面去其他城市的演出,留在本市重新开始创作,并经常到吕映秋的学校来找她讨论最新的成果。

等他重新写好了一披曲子以后,刚好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祝老爷子隶属的影视公司老总得罪了掌管53所夜总会和贩毒的黑帮团伙。公司老总拉着祝老爷子去应酬的时候,这些人口出恶言侮辱了祝老太太和他的女儿,祝老爷子一个没忍住,顶嘴了,结果就摊上了大事。于是,祝家全家人都躲到了新加坡足足三年之久。

等他们再度回来的时候,祝和豫娶了贤惠漂亮的老婆,祝伟德换了整整一打女朋友,终于和第十三个女朋友林凝相对稳定地谈了九个月之久。祝温伦却一直单身,等待着和某个女孩的重逢。他没能在当初的高中校园里打听到她的消息,也没能通过当初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她,他却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

然而结果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从回来以后,他们一直坚持不懈地在全国各地进行表演,半年后的一次表演中,他一眼看见了人群中为他镇臂高呼的吕映秋。她穿着大红裙子,唇亦是一抹惊艳却不俗的大红。

这一天,他做了一生中最冲动,也是最不后悔的一件事——表演结束后,全场高呼安可,他丢掉了鼓槌,直接走下舞台,当众拥吻了吕映秋。他单方面以为自己思念成疾,他心仪的姑娘也是同样如此,但现实和艺术家的幻想总是有差距。他们的爱情并没有因此燃烧起来,他只是吃了吕映秋一记火一般热辣的耳光。

这件事第二天就上报了,还造成了不小的舆论热议。但他没有就此放弃,而是一直不要命地追求吕映秋,一直从春天追到了冬天,从冬天又追到了春天。直至吕映秋大学快毕业那一年,他才总算得到了她的青睐。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俩才刚谈恋爱不到三个月,家里又一次发生了变动。黑帮团伙重新盯上了他们,而且他们头儿等了几年,比之前仇恨更深了,跟祝老爷子说交出你一个儿子的命,我们就放过你。在那个治安极差的时代,连报警都起不了任何作用。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祝温伦知道继续跟吕映秋牵扯下去是在拖累她。于是,他写下曲子送给她,又伪装渣男甩了她。

而且,因为知道这个团伙已经注意到了吕映秋的行踪,他故意写信给已经逃出国的哥哥,说吕映秋只是他随便睡的一个贫穷女人,现在甩不掉好心烦。然后又故意让黑帮团伙拦截下来。那之后,才没有人盯上吕映秋。

之后他把祝伟德送到了乌克兰。安顿好弟弟以后,他还有有一些事需要回国和大哥一起处理,但他也知道,回国是极度危险的。于是,飞回国那一天,他把一叠厚厚的曲子都交给了弟弟,说:“如果我不慎死了,帮我保管好这些曲子并唱下去,署名写你都可以,只要能把它唱火。尤其是这一首,是我写给小秋的。”他把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抽出来,递给他:“初稿在小秋那,这是我修改的最终版本,我觉得它会火。”

当时,他们正好路过一家乐器行,他拉着祝伟德进去,随手取下玻璃窗旁的贝斯,现场弹奏了这首曲子,并用他不算动听却十足诚恳的歌喉临场唱出了歌词:

你摇曳的腰是最美的姿态

你的长发是我思念的云彩

你娇小的柔情是我恋恋不舍的悲哀

你的笑是一片忧伤的大海

缠绵着徘徊/临别的爱

亲爱的长发女孩

今夜的你如此美丽

要我如何忘记这轰轰烈烈的爱

只盼你坚毅锐利的眼眸入我梦来

乐器行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六个人,他们也听不懂中文,但都被这一段唯美凄凉的独奏吸引了,又被这充满感情的异国语言感染了,都纷纷停下脚步听他弹唱下去。表演结束后,他轻轻抬起手,在场的大人鼓掌,少女流泪,孩子则是模仿者大人的样子,用肉肉的小爪子鼓掌。

“一定会火的。”祝温伦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许久不被电车问津的轨道和空中蜘蛛网般的电线,久久地出神,然后又回过头对祝伟德微微一笑,“这首歌一定会火的。等我回来,我们三兄弟一定要在乐坛闯出一片天地。到那时,如果小秋没有嫁人,我再加油把她追回来。”

意料中也是意料之外,这一场仅有七名听众的“演唱会”,变成了祝温伦一生的绝唱。他回国之后顺利帮父亲和哥哥收了尾,比哥哥早了两天买下飞回乌克兰的票,却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被好心人送到医院时,他的肋骨断得只剩一根完整的,浑身软如烂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停止了呼吸。

祝家当然都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但没有一个人会道破真相。

因为祝温伦的死亡,黑帮团伙按照江湖规矩停止了对祝家的追杀,祝家暂时得到了安宁。回国后,祝和豫放弃了音乐,专心辅佐父亲。乐队从此解散,祝伟德开始了他的单飞演艺生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一年后,祝老爷子和成功翻身,借助他积攒多年的人脉查出这个黑帮团伙又一起天文数字的走私交易,报案并协助和警方调查,翘掉了他们的老巢。他们最大的头目被判处死刑,其余七个人都被判了终生□□。

仇是报了,儿子却永远回不来了。

对祝温伦而言,他死得不算遗憾,因为他在生前已经把所有后事都处理好了。

唯一的算错是,他以为吕映秋离开自己以后能过得很好、嫁得很好,跟别人生儿育女,幸幸福福地活到一百岁,最后寿终正寝。在那个临别的夜,他也把这些话都告诉了她,却没思索过她离别话语的含义:“你放心,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坏男人不会让我惦记太久的。以后我会嫁人,会生可爱的宝宝,把孩子培养成比你厉害一百倍的传奇歌手,让你为今日的言行后悔一辈子。”

“我很期待那一天,也相信那一天会到来。只要有你的基因,孩子一定是最优秀的。忘了我吧。”说到最后,他自负地笑了,眼眶却湿了。

吕映秋却表现得格外冷酷,从头至尾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

听完整个故事,侯曼轩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妈妈最后真的对我爸爸这么说?”

“嗯,这些都是你父亲亲口告诉我的。”祝和豫低头算了一下时间,“那时候你母亲已经怀上你了。她能说出那些话,应该是很坚信你也有你父亲的音乐天赋吧。”

想到小时候因为被逼着当歌手和妈妈吵那么多次架,问妈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让她做这一行,妈妈每次都给类似这样的答案:“你别那么多问题,烦不烦人?你肯定可以出名的,可以红成天后级别,给我老老实实唱下去就行了!”

她当时只觉得老妈是想出名想钱想疯了,还小声嘀咕说,你一个会计,我爸一个半吊子生意人,能培养出什么天后。结果被妈妈提着扫帚满屋子追着打。

“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祝老师……“说到这里,她别扭地改了称呼,“祝叔叔没有立刻发表《临别的夜》,而是等了两年才发表呢?”

祝老太太冷笑一声:“他那点小聪明,哼。他早就知道《临别的夜》是杀手锏,所以没有立刻发行,而是先唱了几首他哥的其它歌曲预热,向人展现他才华逐渐绽放的过程呗。他啊,当什么歌手,去开一家营销公司都能运作成世界级的了吧。”

“我后爸爸跟我说,我妈妈生活困难的时候曾经找生父借钱,找的也是祝叔叔?他把祝叔叔和我爸爸混淆了?”

祝伟德点头,却一句话也不想说。

“那她知道我爸爸已经去世了吗?”

“应该过了很多年才知道的,所以才像疯子一样让我一直唱《临别的夜》给她听。”祝伟德一脸不悦,“受不了,我又不是我哥。”

“你再对曼轩摆出那个德行试试!”

祝老太太挥舞拐杖,吓得祝伟德立刻双臂交叉护住脸:“妈,我错了,我错了。”

侯曼轩摆摆手说:“祝奶奶,不要怪他,您不了解我妈的性格,一般人受不了。”

“别加那个‘祝’了,我就是你奶奶,他就是你的叔叔。虽然我也替这叔叔感到丢人。”祝老太太瞪了一眼祝伟德。

侯曼轩的情绪很低落。好不容易有了生父的消息,知道他是一个伟大的男人,却又同时得知,他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所以,早在十九岁那一年,她就已经是一个孤儿了。

但她也感到十分欣慰。

原来,爸爸并不是把妈妈糟蹋了的坏男人。确实,妈妈那样骄傲的女人,也不应该会留恋一个糟蹋她的男人。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永远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一颗心却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生命里最好的一个。尽管爸爸早早地就走了,但在他短暂的一生里,始终呵护着妈妈、惦记着妈妈,把所有的爱也都给了妈妈,甚至到死之前都还想着要妈妈一生安乐……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而自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真好。

一时间,她只觉得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心里空空的,但又觉得很开心。

然后,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转过头一看,是龚子途轻轻搂住了她。他没有看她,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她笑了笑说:“子途,我没事的。”换在以前,可能她会靠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吧。

祝老太太也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又看向龚子途:“对了,曼曼,这个男孩子进来以后都没怎么说过话,是你男朋友?”

“哦哦,不是。”

“是。”

前面那句是侯曼轩说的,后面那句是龚子途说的。侯曼轩转过身,诧异地看向他。

祝伟德皱了皱眉:“不对,子途,是我老糊涂了吗?我记得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分了。”龚子途淡淡说道。

侯曼轩的诧异又多了十分。然后龚子途补充了一句:“现在我和曼曼和好了。”

侯曼轩诧异得已经连要否认都忘记了。在她还在纠结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龚子途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否认,这是为你好。”

龚子途一直瞒着她一件事:那天酒局上崔总喝得烂醉,随便拿了一瓶新白酒,但没怎么费力就打开了,他还奇怪地看看自己的手。这时候服务员拦住了他,说这瓶不能喝。然后,胡经理多了个心眼,趁人服务员不注意的时候拿小杯子倒了一些带走。后来拿去化验,发现里面有大量丙咪嗪。

第51章

丙咪嗪是抗抑郁症的药, 有镇痛和麻醉的作用, 服用过量会导致记忆力衰退、身体抽搐、破坏脑神经和语言表达能力, 甚至会引发急性中毒而死亡。

而提到抑郁症, 龚子途立刻想到了不久前的那条新闻:《传闻侯曼轩因离婚后事业走下坡路患上抑郁症》。

做一个假设。如果那天他没有去那个酒局救场,侯曼轩被他们灌了那么多酒,又被其中一个老总带到酒店去过夜。第二天不管是变成痴呆还是死在潜规则大佬的床上,都可以归咎于抑郁症患者的失常之举。而那条新闻为什么当时没有闹大, 可能只是不想引起侯曼轩太多的关注。毕竟如果她关注了并开出自己精神状况良好的证明, 这一个预告式的铺叙就毫无作用了。

不管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幕后主使者的目的都很明确:要把侯曼轩逼到死路, 而且还是遗臭万年的死法。

每次想到这里, 想到自己只要晚到半个小时, 侯曼轩可能都会被灌醉或者带走,龚子途都会觉得背心发凉。那天饭局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幕后主使者,但更有可能是幕后主使者根本不在现场。这一点他没有头绪, 也不能告诉侯曼轩。如果她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不知道这件事和她的身世是否有关,但应该不是祝伟德指使那些人去做的。祝伟德只是偷走了祝温伦的成名曲, 不管他所言得到祝温伦许可署名是否属实, 都不足以让他对侯曼轩做到这个程度。

这一天接到的信息量太大, 侯曼轩觉得都有些消化不来。最后, 她很客气地和长辈们道别, 说等巡演结束以后再和他们长谈。

回去以后, 她就进入了首场演唱会的准备工作中。然后, 在10月初,即将出行的前几天,她又接到了董事长的电话。

“曼轩,最近心情好吗?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听到杨英赫用这种喜气洋洋的声音说话,侯曼轩知道了,那是他的好消息,不一定是她的好消息。

“只要不影响我的巡演就好,别的都好说。”

“就是巡演的好消息。”杨英赫轻快地笑了两声,“恭喜你,又可以和wuli盛世美颜公子兔哥哥同台共舞了。”

就知道!但这回却想不通理由。她很想举双手双脚抗议:“为什么啊,龚子途现在的名气还需要我来提携吗?”她不排斥和龚子途一起参加各种节目,但巡演是她的舞台,她不想龚子途来喧宾夺主。

“哦我的曼轩,你又误会我了。这一回可不是我安排的。是子途本人。”

侯曼轩更糊涂了:“为什么?”

“可能他暗恋你吧。”杨英赫一本正经地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而且你很难拒绝呢,因为你巡演在欧美的场地全都换了一通。而且因为有子途的加入,现在门票在北美卖疯了,欧洲反响也很好。”

“……是龚子途换的?”

“是。我们想给你在西部增加三场表演,如何?”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因为赫威集团在亚洲的资源是绝对强势的,但在西方就有些无力了。目前公司里能在欧美有这么大影响力的人,只有龚子途。他为什么要帮她这个忙?不可能只是为了和她一起演出。挂掉电话后,侯曼轩打电话给龚子途,本想问清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他的手机关机了。她去舞蹈练习室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看到了BLAST全体成员在一起练新专辑主打歌《The Burning Night》的走位,由龚子途、凌少哲和姜涵亮一手操办的。

如今BLAST在乐坛稳固,而且脱离了当年的青春少年路线,完成了成年男团的转型,整体风格偏成熟性感,衣服也以黑色系为主。尽管现在在练习室他们穿的都是休闲装,但光看舞姿都能判断出,他们在正式演出中会穿开领黑衬衫或真丝白衬衫一类的衣服。

龚子途头戴灰色鸭舌帽,穿着黑T恤和黑色九分牛仔裤,裤腿与板鞋之间露出一截清瘦的脚踝关节,舞姿缓慢,却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和表情,一点也不缺乏力度和柔韧度。哪怕帽檐压得很低,侯曼轩也一眼就找到了他。他跳得太投入,还是经过站桩大王唐世宇拍了拍肩,才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侯曼轩。

侯曼轩摆摆手,指了指室内,示意他继续跳。他没有点头也没摇头,表情也看不出半点情绪,但后来每跳十多秒都会往她的方向看一次,让她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到歌曲高潮时,他做着顶胯的动作,原本应该是侧头看地面,这一回都还是抬头看着她。当然,还是微微皱眉,带一脸的禁欲。

不过几秒时间,侯曼轩的脸烧起来了。

这小兔子!!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不变,总喜欢面无表情地到处发射撩妹电波,而且电流强度还增加了好几千万安培。就不让他得逞!她直接从门口消失了,靠着墙壁站立,闭着眼睛等心跳平定下来。

歌曲播放结束后,龚子途肩上搭着毛巾,出来找侯曼轩。她把他带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直入主题:“子途,关于演唱会场地……非常谢谢你,但不用帮这么多忙。这么高调,会传开的。”

龚子途用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那就传开好了。”

“传开对我们俩都没什么好处,说不定会影响你和郑念的感情,还算了吧。”其实说出这句话,有一点点好奇的私心。

“我现在是单身,不是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