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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套房的门时,露天阳台那边吹进来了一阵夜风,垂落在地板的窗帘随之飘起,昏暗的四周静谧无声。傅容与迈步直径地走进卧室,也没亮灯,深暗的视线落在那张雪白大床上,空的,蓬松的被子整齐铺着,一点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俊美的脸庞侧影沉着,胸腔内那种无法失而复得的情绪再次复苏,就在转过身,脚步刚挪动一寸位置,眸色睹见站在门后的纤细身影。

  是谢音楼,抬着细白手腕捧着蜡烛,安安静静地就站在那儿。

  她在摇摇的光与影中抬起脸蛋,睫毛柔软,明媚的泪痣映在昏昏暗暗的夜里,却近乎灼眼。

  “我没走——”

  许久的沉静之后,谢音楼说。

  傅容与看起来脸色有些差,却在她慢步走到跟前时,抬起手臂将这个骨架纤瘦的女人严丝合缝的抱到胸膛前,深沉的吐息自谢音楼颈旁拂过:“怎么不去床上睡?”

  谢音楼很温顺地伏在他怀里,乌锦般的长发是散的,就穿着身酒店浴袍,略显得松垮,露出了一小片白嫩肌肤,被男人呼吸声烫着,出声说:“整天睡个没完没了,睡的我骨头酸痛,傅容与……”

  她的声线带点软意,更像是撒娇抱怨似的,抬起蜡烛的光去照他脸孔:“我不想吃药了。”

  傅容与的注意力成功被她转移,对服药这事是绝对没得商量:“现在换季,很容易染上寒气,何况你高烧才好转一些。”

  谢音楼没说话,透亮乌黑的眼眸却始终是不离开他的。

  从眉骨移至似鸦羽的眼睫,烛光跳跃间,让傅容与的眼底泛了一抹暖意,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在傅家祖宅遇见的那个少年,脸孔清瘦,远不及傅容与骨相精致,她却莫名的觉得两人像极了,想起时心尖上就跟被扎了下般,指尖不由地覆在他脸庞旁,毫无铺垫地邀请他:“好晚了,一起洗?”

  宽敞奢华的浴室灯光通明,照亮着谢音楼的身影,她先把浴袍脱了,一身堪比瓷玉的肌肤也不怕被看,就站在热雾缭绕间,连纤长卷翘的眼尾都像是渗透了水。

  傅容与把她扣在磨砂玻璃前,从外头看,淌下的水雾痕迹无法掩饰着两人模糊身影。

  他修长的手指将谢音楼黏在额头的湿漉发丝拂去,顺着往下,同时低头去吻她的唇,许久都没有这般亲密,起先只敢试探性的碰,带着点克制。

  谢音楼是没有拒绝这个吻,耳边有水声,也有他呼吸。

  简单的触碰之后,她额头沿着男人下颚线条滑到喉结,视线是盯着下方肌骨均匀的手臂,在灯光明晃晃下,腕骨线条冷白,刺着会灼人的梵文图案。

  而她,将微凉的指尖划过那一行熟悉的梵文,执着地问:“这个是音……”

  话音未落,又一路延伸到其他梵文图案上:“这个缩写网上传闻是爱你如同爱生命,那这两块地方的呢?”

  傅容与隐忍地捏住她的手腕,被勾得,手臂线条漂亮的肌肉都在寸寸紧绷:“宽恕、阴暗,至死渴求的意思。”

  谢音楼很认真研究了片刻,将他腕骨的全部刺青都记在了脑海中,随即,仰起头,柔软的唇奖励似的,给他个吻:“你很乖啊,都告诉我了……”

  傅容与今晚情绪是剧烈起伏不止的,惊的是她冷淡态度有所转变,不像是前几天到了夜里就把人当透明,现在愿意跟他共浴,也愿意接吻了。

  这让傅容与几乎对谢音楼有求必应,而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也心知他不说清楚,回头谢音楼去翻阅梵文古籍,花上一点时间,也能把他全部刺青的意思弄明白。

  与其这样,不如用来哄她:“可以吗?”

  他嗓音在热雾之下,听入耳是低哑性感的,是问她另一层意思。

  以前两人做的凶,算下来傅容与现在都算禁欲状态了,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放在她腰上,迟迟地不愿意收回去。

  谢音楼漂亮蝴蝶骨的背部紧贴着磨砂玻璃前,凉的,烫的都渲染着她,在傅容与提出邀请时,却摇摇头婉拒了:“不想做。”

  “音楼……给个理由说服我。”

  “我与你,已经结束床伴关系了,不做,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吗?”

  ……

  在结束这段露水情的关系下,谢音楼睡着他的床,吃着他的饭,感兴趣地玩着他手腕刺青,却一直很清醒的看着他沉沦。

  不做,傅容与到这份上,竟然也克制住欲,把她抱到浴缸里洗干净,又裹上厚实的浴袍放回了柔软的大床里。

  谢音楼怀里抱着个靠枕,洗完澡,眼睛看起来更加湿漉漉的,瞅着他腕骨不放。

  傅容与身形就坐在床沿,循着她视线注意到,嗓音沉哑中略显得无可奈何:“这么稀罕?”

  谢音楼想到春繁奶奶说的话,就越是从男人腕骨移不开眼了,傅容与曾经从天之骄子坠落地狱般的处境,是多绝望,才会觉得自身不吉利?

  连把心中深藏的女孩名字都不敢光明正大纹身上,而是用最古老神圣的梵文代替?

  她经历傅家之行,某些困惑的事情也得到证实,在夜色里,忽然靠近过去,低头的动作让乌锦的柔软秀发也倾斜下来,没去管,女孩的唇是软的,在那黑色刺青吻了吻。

  傅容与骨节略微泛白,在暖暗的灯光下,连同修长脖侧的青筋都浮现在了冷白肌肤表层,也截然隐在了睡袍的衣领里,他的神经彻底麻了,这一抹柔软的温度是能在他的记忆中永久保留。

  *

  一夜过去,在干净整洁的卧室内,傅容与生物钟准时醒来,起床时,躺在身侧的女人还在熟睡,本就不俗的脸蛋被落地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镀了柔色,睫毛很长,右下方的有粒红痣正被他指腹迷恋地摩挲几许。

  而谢音楼没醒来,半梦间,感觉到缺氧似的想喘,奈何怎么也躲不过。

  傅容与修长的手掌托住她后脑勺,将她吻了一个遍,温度逐渐地升高,那股浓郁的雪松香味仿佛顺着咽喉浸透进了谢音楼的梦里。

  像上等的催眠香,比蔷薇香蜡,以及一碗中药汤都要管用。

  傅容与没有把她彻底吵醒,吻完,便拿起沙发的西装,动作利落地穿上长裤,微微转身间,伸长手臂将手扶的白色衬衫也一并扯了过来套上。

  匀称的手指曲起系紧衬衫时,略顿片刻,注意到在衣领处第二个精致纽扣上,不知何时被用红色丝绸的线绣了朵花瓣,穿上身时很起眼。

  傅容与琥珀色的眸底泛起清润的笑痕,动作接上,将纽扣系好,离开卧室前,又走到床沿去亲了一番还在睡的女人。

  房门关上了。

  谢音楼睫毛轻眨动,终于慢慢睁开。

  她早就被傅容与给吻醒,只是懒得去应付他一大早的热情,落地窗的阳光刺得她眼睛酸,微微侧脸躲过,眼尾还洇了点旖旎桃色。

  待察觉外面套房彻底没人,谢音楼摸索着枕下的手机看时间。

  见不早了,便慵懒地坐起身,将一身绸缎睡袍脱去,去简单洗漱完,换上了浴室衣架旁边备好的嫣红长裙。

  桔斯温酒店的西餐厅在五十六层,平时谢音楼都是点餐,让邢荔送到套房里来吃。

  今早有所不同,她亲自乘坐电梯下去,来到了环境幽静的餐厅里,抬眼就看到了视野最好餐位那边的谢忱岸。

  赶最早飞机过来缘故,谢忱岸没有穿正装,薄薄面料的衬衫和白裤衬得他比平日里清隽随意,表情沉静,显得平易近人不少。

  谢家的男人都生得好,完美遗传了父亲的优良基因。

  谢音楼在走过去不到十几秒里,已经注意到有三个女服务生借着倒水路过,给谢忱岸手边的玻璃杯换了一杯又一杯温水。

  她停在餐桌对面,自然不过地落座。

  女服务生见状,默默地把玻璃杯的水放下,目光羡艳地看了眼谢音楼才走。

  谢忱岸倒是没什么反应,对她温和的笑:“我给你点了份西式早餐,这家酒店这几日住的还习惯?”

  谢音楼知道这是弟弟示弱的一种方式,为了昨晚那通质问的电话。

  她拿起那杯水喝,浅抿润嗓子,才出声:“忱岸,我和傅容与年少时认识的,对吧?”

  几乎是笃定的语气,仿若谢忱岸开口否认,她接下来会举咧出一堆证据来。

  而谢忱岸没有隐瞒般,语调冷静道:“是。”

  “十二岁时我高烧不退,被喂了太多中药,也不知是脑子烧糊涂了,还是药喝多了影响到了脑子……”谢音楼手指无声握紧玻璃杯的边缘,用力到有一丝疼意,她缓了片刻,隔着半张桌子,盯着谢忱岸的眼神:“所以我记忆出现了错乱,忘记了傅容与是谁……你和忱时,早就知道的?”

  这句话,也得到了谢忱岸的默认。

  谢音楼问出第三句:“越是跟傅容与相处久了,我发现与他的羁绊好像远不于此,忱岸,我与他年少时……到底。”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组词,那时才十二岁年纪,太小了,要说跟傅容与早恋的话未免过于荒唐,家里父亲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是除了曾经是恋人这个外,谢音楼想不出是什么关系,能让傅容与在手臂刺上她的名字,能用匿名的方式送了整整十年的古籍礼物。

  甚至是,当初在得月台初次接触时,就提前了两三个月在她旗袍店铺下过单。

  说傅容与预谋已久,都半点不过分。

  谢音楼执着地望着谢忱岸,企图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而许久沉默后。

  谢忱岸黑睫下的情绪冷静且理智,字字清晰地告诉她:“我不知道。”

  “忱岸!”

  “姐。”谢忱岸神色不像是撒谎,预感她会发脾气的前一秒,先开口打断,本来温和的语调也像浸了冰水似的:“趁着你对他还几乎一无所知,断了吧,傅容与这种从深渊爬回来的男人身上背负得太多,他要爱惜你,就知道要避忌些什么。”

  谢音楼怔怔地,就在谢忱岸语声顷刻间又变得轻缓,想要说服她时,那双美得天香国色的眼眸颤了下,从他的侧颜轮廓投向了出现在餐厅那一道熟悉修长的身影。

  原本离开酒店去谈生意的傅容与重新折回,显而易见是为了她来的,步伐没停顿,走到了这边来。

  他俊美的脸庞神色从容,手臂自然不过将谢音楼从椅子带起,眼神却看向端坐着的谢忱岸:“有事跟我谈,不必找她。”

  随即当着众人的面,谢忱岸的面,偏过头,温柔点水的亲了下谢音楼额头:“跟邢荔上去,我和你弟弟单独聊两句。”

  谢音楼心下意识揪紧,眼里写着拒绝,怕两人再次起冲突。

  傅容与安抚她,克制着自己情绪,缓慢地笑着:“放心,我不会当众动手暴打谢家未来的小家主,这几分颜面,还是要给你父亲留的。”

  谢忱岸面色无波,薄唇冷笑了声,似在讽刺着傅容与。

  作者有话要说:

  小戒尺:“要能预卜先知,就带二妹来了。”

  二更凌晨前。

第49章

  餐厅气氛仿佛凝固住,谢音楼细长而莹润的指轻叩餐桌上方,不露声色地化解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先侧过脸,对傅容与出声道:“我自己上楼喝药,不用麻烦邢荔送了。”

  谢音楼声称是要去喝药,谢忱岸自然不会出手挡路。

  路过旁边时,她卷翘的眼睫垂落间,不经意地淡淡看了眼邢荔,随即安静的身影离开了现场。

  邢荔继续斜靠在椅背拿手机刷新闻,顺手将几缕垂下来的捋在耳后。

  从乘坐电梯到回顶楼也就两分钟,一出去,手机就恢复正常信号,谢音楼看到邢荔的语音通话适时拨了过来,她指尖微微带凉划过,抿唇没有发出声音,连陷入厚实地毯的高跟鞋都踩的极轻。

  在短暂的那两分钟里,傅容与和谢忱岸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但是接下来每一句话,都从这部手机里穿透过来。

  邢荔站的位置离谢忱岸有点远,所以他嗓音模糊几许:

  “你这条命就算刮骨穿心,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姐对你的大恩大德,傅容与究竟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能让我姐现在爱上你?”

  “她对你潜意识的依赖,不过是一些年少时养成的习惯还没有彻底从记忆里剥除,仅此而已。”

  “能忘了你十年,以后也能继续再忘十年,一百年……”

  谢忱岸慢条斯理的语调伴着极度冰冷气息,近乎是能刺破男人血肉之躯的骨髓程度。他还在说,谢音楼不自知地攥紧了手机,呼吸略微跟着慢了下来。

  直到寒声强调了那句我姐不爱你后,傅容与终于开口说话,清冽的嗓音清晰许些:“小谢总,这个谢家你做得了主么?”

  对于出身在子承父业的传统家族谢忱岸而言,他不如傅容与一人独大,正因为如此,傅容与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受任何人约束,语调忽然低了下去:“我能让傅家族谱重新从谢音楼的名字开始写,这就是我对她的。”

  后面几个字听不太清,邢荔的声音从电话里掺和进来:“小谢先生别生气嘛,男欢女爱的事……你这个做弟弟的就算再会未雨绸缪,还能灭人欲?我家傅总平时洁身自好,小谢先生别带偏见看未来姐夫嘛。”

  许是邢荔拿着手机离得近了,谢音楼不由地站定在套房门前,顶上微弱的暖和光线照映着她侧脸轮廓,表情复杂,听见谢忱岸这回传来的两句话很清楚:

  “未来姐夫?”

  “我父亲前不久亲自给她定了一门婚事,对方姓顾,什么时候傅总改姓了。”

  谢忱岸这话刚落地,谢音楼猝不及防地怔住,恍神间下意识摁向了门前的感应锁,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手机那头邢荔的惊呼声:“婚约?!那我家傅总不是成无名无分的野男人了?”

  下一秒,无论不小心露陷的谢音楼,还是通话那段餐厅的几人都同时沉默了。

  *

  “傅总你别降我职啊,我也不知道手机怎么就拨通了谢小姐的语言通话,不小心乱按到的啊,不信你问问谢小姐是不是这回事——”

  在宽敞的套房客厅里,继邢荔面临完餐厅抓包现场后,还得费力给自己撇清关系。

  她求助似的看向谢音楼,后者想说话,却被傅容与一记眼神给压回去。

  旁边陈愿之前经历过一次降职,后来是靠项目出色业绩又回到原来岗位,很有经验之谈道安慰道:“狐狸,就是多开几单上亿合作项目的事,傅总念情分还没降薪呢。”

  邢荔一个靠枕扔过去:“闭嘴!”

  平时偷听墙角什么的,傅容与都是容忍她小动作,但是这次她协助谢音楼用手机偷听这事,强势的态度摆明了是要敲打一二的。

  最后邢荔认错写检讨书都于事无补,便自暴自弃似的把秘书部长的职位让给旁边幸灾乐祸的陈愿,翻白眼道:“我不可怜,有的人成挖墙脚的男小三了才可怜呢。”

  陈愿升官发财,面脸红光:“别这么拿话刺我傅总,说不定是谢小姐弟弟乱说的呢。”

  “是真的。”

  谢音楼端坐在真皮沙发上,抿唇说出这三个字,瞬间引来了秘书们隐晦又八卦的眼神,她拿着手机,聊天的界面上是与谢忱岸刚才发的消息。

  “前不久,一个跟谢家交情多年的世家伯伯来提亲,我父亲亲口答应了。”

  这次谢忱岸放下手头工作事宜,是有备而来的。

  用了不轻不重的一句她已经定下婚事,瞬间把她跟傅容与的关系打回原形。

  谢音楼抬眼再次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俊美男人,侧颜的神色似乎不太好,后面邢荔和陈愿也不敢在调侃了,很有眼色先离开套房。

  没了闲杂人等在场,傅容与眉骨间的阴郁也压抑不住,长指将领带用力地扯松,锋利轮廓的喉结微微滚动,转身走过来,伸长手臂想把她往怀里抱,好似这样能缓解大半。

  谢音楼依旧坐着不动,手心抵着他肩膀的冰冷西装面料,侧脸避开迎来的热息,抿唇说:“这样不合适。”

  傅容与幽深的眸色锁着她,嗓音低哑从喉咙溢出般,问:“你想履行这桩婚约?”

  谢音楼莫名其妙多了一桩婚约和空有虚名的未婚夫,自然不愿意的。她还是没有让抱,傅容与修长冷白的手就顺着纤弱肩头滑至了手腕,指腹碰到沾了她体温的玉镯,改成握住手:“你这个弟弟心眼多,倒是比你二妹难缠。”

  他一本正经的吐槽,还喊谢忱时二妹,不知为何惹得谢音楼想笑。

  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眸微弯起弧度,看了他一会儿:“谁让你拿自己掌权人身份去挑衅还是继承人的忱岸,觉得地位压他一头么,可惜人家一招就让你吃哑巴亏了。”

  眼看着傅容与要黑云压城,她笑,伸出白皙指尖去描绘他的俊美脸庞轮廓,像是对博物馆里收藏的宝物做研究,自皱起的精致眉骨往下移,柔软抵在他的嘴唇,最后声音轻了:“看来我要回泗城一趟,去把爸爸定的婚事给退了。”

  傅容与长指握住她手,冷冰冰的情绪从眼底褪了个干净。

  谢音楼本质上是无声却温柔的,不言而喻地选择了为他去退婚。

  只是话也没说错,还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就不宜跟他亲亲抱抱的,裙摆下的双腿纤细精致,微微移动时不小心碰到男人冰凉的西装裤。

  她眼角余光是注意到说完退婚后,傅容与身体是起了反应。

  客厅空气变得闷热,以及他灼人的眼神压着她不放,都让谢音楼脸红红的,恰好这时谢忱岸打了通电话进来,间接打断了两人逐渐越浓的暧昧氛围。

  “姐,你有婚约不宜在跟陌生男人住在一间套房,来楼下,我给你重新开了间。”

  谢忱岸声音淡漠从手机传来,显然是给完她跟傅容与私下说话的时间后,就来催了。

  谢音楼轻抬眼眸看了下面前的傅容与,在他低低静静的注视下,抿了抿唇说:“不要开房了,忱岸,我今天就跟你回泗城。”

  她知道谢忱岸平时日理万机,是不会在这里久留。要么把谢忱时喊来继续当耳报神,要么就是留下数位保镖监视着,与其这样,便没必要继续住在这里。

  挂了电话。

  谢音楼把手机放在旁边,手指微微蜷曲,在傅容与默契地俯身时,碰到他衬衫第二个纽扣刺绣小红花,语气温温柔柔说:“等我把婚退了再来找你。”

  ……

  傅容与放下今天的工作行程,亲自将她送往机场,在登机前,两人都没怎么搭话,她换了身长裙坐在长椅上,路过的旅客皆是好奇会打量过来一眼,却不敢细看。

  因为光是保镖和黑西装的秘书,在场加起来就有十几位,气场看起来都不好惹。

  谢忱岸来这里,确实是被谢音楼预判到的,多带了几位保镖亲信,只是没用上。

  他让这群人离的远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很快休息区域这边,只剩下几人,傅容与将一瓶水递给她喝:“润润嗓子。”

  谢音楼正常接过,低头喝,很快被旁边的谢忱岸拿走,扔进了垃圾桶。

  除了这个压根算不上的肢体互动外,便都没有机会单独接触。

  傅容与墨色身形就站在不远外,偶尔会看眼腕表的时间,面朝着落地玻璃外的亭机场。

  邢荔也在场,拖着行李箱风风火火跑来的,她被降职就懒得待在这个城市陪傅容与出差,喊着要回去找傅容徊告黑状!

  而造成她降职最直接的人之一谢音楼,是有愧的,而谢忱岸跟猜到了她心里所想,便出手阔绰的邢荔将头等舱机票也承包了。

  这样一来,邢荔全程都要跟着谢音楼身边游荡,报复心理作祟,看到是个男的就羞辱,所以她若无其事地调戏完了在场所有男性,包括身份尊贵的谢忱岸。

  “谢谢小谢先生的头等舱,小谢先生真是大好人,我回去就烧香拜佛的请观音娘娘赐予你令天下男人都羡艳的性能力……”

  没等谢忱岸拔了这只寻衅滋事的狐狸毛,谢音楼就把邢荔拉了过去,轻咳出笑:“谢谢啊,我家还等着他传宗接代……继承香火呢,有心了。”

  邢荔狐狸眼眨眨,忽然问:“啊,傅总也要观音娘娘赐予强大的性能力吗。”

  谢音楼没想到她下句是这么生猛,发怔间,恰好看见傅容与冷静视线不知何时锁着她,想了想,在登机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他……应该不用观音娘娘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芙蓉鱼:“想亲!”

  小观音:“退完婚才能玩亲亲。”

  二妹:“@黑心肝,早点把(订婚)杀手锏拿出来啊,我就不用惨兮兮住院了啊!”

  本章前排掉落小红包

第50章

  回到泗城,谢音楼倒不急着去退婚,而是记起还欠颜老板一幅老师的封笔作,她来到收藏的阁楼里,半开着窗户透着光,纤细的身形就站在古董架前,手搭在上面找了会。

  随即,谢音楼拿出了一幅珍藏已久的山水画,顺着手指缓缓打开,画中的淡墨江南风景,仿佛弥散着清润的潺湲水气般,呈现在了眼前。

  这是她十八岁成年礼那年,老师提笔所画的,后来就没有在出过作品。

  谢音楼将它妥善的收好,装进了密封画筒里。

  这幅没有现世的封笔作,是她亲自送到了颜老板的古董店。

  中午时分,茶室垂帘被卷起,外头的明亮阳光照了进来,一身黑袍长袖的颜老板举着放大镜,先欣赏完颜逢卿的神作,又看向坐在茶座那边的谢音楼。

  “封笔作说给就给了……看来我们的小观音是动了凡心。”

  她斜坐在红木椅上,指尖正逗弄着青花瓷缸里的锦鲤,闻言,回过头,唇边弯起浅笑:“颜叔知道的,我向来言出必行。”

  她答应以这幅封笔作用来换取古籍的神秘卖家,就不会事后反悔。

  而这话,并不能轻易打发颜老板:“为了证实这些年古籍是不是傅容与匿名送的,就心甘情愿拿出你老师千金难求的画来换,小观音啊小观音,别告诉叔,你只是好奇这么简单。”

  谢音楼与他精明的眼神对视片刻,不自然地侧过脸,继续用指尖秀气摆弄着锦鲤的尾巴。

  最近不知怎么了,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对傅容与的暧昧感情似的。

  这让谢音楼不由地怀疑都到了昭然若揭的程度么?她以往对异性避之不及,甚至是被传出过性取向成谜,如今第一次喜欢人,这种感觉像是长久封闭的内心被什么豁然撕开了道口子,再也缝不起来了。

  即便她继续想装着,咬定与他之间关系清白无垢,到最后都是乱了分寸。

  颜老板已经起了调侃的头,谢音楼调整好微乱的心绪后,重新扬起笑说:“看来颜叔站在局外看了很久的戏呀?”

  颜老板轻易得到颜逢卿封笔作,也不会白占便宜:“我么,也就是收钱替人办事……你那手上的镇店之宝,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谢音楼循着他提醒,垂下眼,落在腕间的玉镯上,那透明玉质里的一丝绿意像是缠绕在肌肤,衬得极美。

  “是傅容与让我低价卖给你谢家的小家主。”

  颜老板迈步过来,拿起案桌的烟枪吸着,似笑非笑暗示道:“他这人,心思难测,即便是开口将话说出来,十分的真情也会变成两分,再传出去怕也变了味。”

  谢音楼这么看着,眼眸怔住。

  颜老板吩咐闻玑将内室的东西拿来,不一会儿,那扇屏风门被推开,闻玑恭敬地端着木盘过来,暗黄的锦布掀开,在光照下是芙蓉玉镯,与她被摔碎的那只款式很像,下头都坠着一对铃铛。

  颜老板说:“这是先头傅容与放店里的,托我找玉雕师照着你的白玉镯镶个铃铛,怎么样,叔找人给你做的,能入眼吗?”

  谢音楼认得这只芙蓉玉镯,之前还没有铃铛送到过她跟前,被原封不动退了回去的。

  颜老板也没管她愿不愿收,让闻玑放下。

  过半响,谢音楼将芙蓉玉镯拿起,指尖轻轻晃动着那对精致的铃铛,发出一阵叮铃细碎清音,她抿唇,感觉连同心脏的位置都被叮铃声轻轻敲了下。

  外面阳光逐暗,她透过古旧的窗棂看到那秋橘的石榴垂在枝头,像是红透半边天。

  谢音楼平时说话都是带着笑音的,此刻难得出了很久神,掺和几分认真情绪说:“石榴熟,离中秋月圆也就不远了……颜叔,我向你讨个石榴可好?”

  颜老板烟枪指了指旁边闻玑:“去给小观音摘个团圆果。”

  ……

  在太阳落山之前,谢音楼捧着最红的那颗团圆果离开古董店铺,顺便也收走了装在木盒里的芙蓉玉镯,望着她出门的背影,闻玑将新鲜的石榴用刀具撬开,剥了壳递给站在台阶上的老板:“镯子给谢小姐了,不用跟傅先生知会一声吗?”

  颜老板上挑的眼角斜看他:“小观音要是愿意戴上,他自然能看到。”

  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闻玑琢磨几许,又低声笑:“这两人谈恋爱真有意思,为了这段痴情爱恨,一个愿意把自个老师千金难求的画拱手让人,一个装匿名人士送了整整十年古籍,又送玉镯,都没想过拿出来说。”

  一阵风从深巷刮来,很快就吹散了他这番话。

  颜老板赏了他石榴肉,漫不经心地弹去长袍灰尘,迈步回到院子里,夹着一声低低的叹息:“人望山,鱼窥荷,这世间心中有所求之物,都是不容易得到的……”

  *

  离开深巷,谢音楼不急着上车,她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身后,司机开着车规矩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踩着高跟鞋走累了,看到前方黄桷树下有老旧椅子,便过去坐会。

  她将木盒抱在怀里,手心捧着石榴拍了张照,分享给了傅容与。

  不到片刻,又慢吞吞地打字说:“颜老板院子里的石榴果熟了。”

  傅容与那端过了几分钟才回:“为我摘的么?”

  谢音楼抿唇笑:“是啊,我暂时保管。”

  她白皙的指尖轻点着手机,傅容与回的慢,也没催,两人已经熟到不必刻意找话题,正刷着朋友圈时,便看见没有回消息的傅容与,将这张石榴照公开发到了朋友圈。

  他的微信头像是黑的,朋友圈从未发过一条动态,就跟高仿号似的。

  如今突然发朋友圈,更像是被盗号了。

  谢音楼指尖停顿在屏幕上方,注意到傅容与没有把她的手打码,手指细长,白里透着润,即便是被红石榴遮挡住大半,也能清晰看出是一只女人的手。

  他的朋友圈一时引起不少人点赞留言,都是谢音楼看不到的。

  -「我有生之年……能在傅总朋友圈看到有女人,这比签下上亿项目还要震惊啊。」

  -「@傅容与,前几天开记者会公开秀了一波,朋友圈也终究是逃不过啊,这手,是不是你白月光的?」

  -「石榴果在古时是有永结连理之意,傅总这是喜事相近吗?」

  -「等等,傅总什么时候身边有女人了?」

  ……

  谢音楼放任傅容与把她的手发朋友圈,反正没露脸,她回到谢家,把石榴果和芙蓉玉镯都藏在了古董收藏阁楼里,见天色越晚,便叫管家重新安排车出门。

  白天去颜老板的古董店,夜晚谢音楼跟顾家的伯伯约好了在北香阁会所见面。

  换了一身古典的刺绣长裙坐在车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精致雕花木盒,里面是顾家提亲送来的玉观音。

  若是要把婚事退了,这玉观音自然一并得退回去。

  管家亲自送她去,在旁边低声劝:“这顾家的掌权人虽然终身未婚,却跟你父亲是至交好友,将来的祖业都是交付给亲侄子的,又知根知底……”

  是想劝谢音楼考虑清楚了,要是把玉观音退回去,便错过了桩好姻缘。

  “要论起知根知底,我爸怎么不把我许配给迟林墨好了,还是自幼长大的青梅竹马呢。”谢音楼对顾伯伯的亲侄子不感兴趣,甚至是面都没有见过。

  她态度决绝要退掉这门婚事,管家便不再说。

  等到了北香阁,管家等人都在外头候着,谢音楼抬手轻敲开茶厅的门进去,隔着扇屏风,视线看到坐在主位已经久候多时的顾明野。

  到了这个年纪又身居高位的男人,总会自带强势气场。

  不过他看向谢音楼时,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柔和下来,将那股子凛厉感压在眼角眉梢:“小观音来了,瞧着又长高了不少。”

  谢音楼走过去,自然地露出笑:“顾伯伯,我已经这么大了哪里还会长高。”

  顾明野捧起茶盏喝了口,嗓音低沉醇厚:“是啊,你们这些小孩,一转眼都长大了,想起以前你爸追老婆那会,你妈妈也是你这个年纪……”

  如今谢音楼都亭亭玉立,到了适婚的年纪。

  顾明野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一步跟谢家商议好联姻,谁知命侄儿费尽周折把谢阑深那关通过了,这婚约有效期都没满一周,这个小人儿就亲自登门拜访来退婚。

  他觉得有趣,将茶盏搁在旁边,意味很深问了句:“小观音,你真要退婚?”

  谢音楼轻轻点头,清透明亮的眼眸里没有半丝犹豫不决:“要退,这年头已经不流行父母包办婚姻了,顾伯伯。”

  顾明野被她逗笑,指腹摩擦着玉戒,朝左侧的隔间一指:“你不见见我那侄儿思训,兴许见了会改变主意。”

  谢音楼循着望去,隔间的门是半开的,被珠帘遮遮掩掩住了许多,隐约能看见一抹修长的年轻身影就在里面候着,没有不经召唤就走出来唐突了她。

  顾明野膝下无子,这些年都精心培养着自己亲侄儿顾思训做下一任继承人。

  倘若谢音楼愿意点头联姻,传到外界,只会是段金童玉女的好姻缘。

  但是终究来晚一步了,谢音楼收回目光,当着顾明野的面,声音很柔,却没有刻意压低:“顾伯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在茶厅里飘着,只要是有耳朵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