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撑着伞,将他送到门口,她将程婴之前给自己的伞,重新递回去:“三公子,拿上伞,小心再淋雨。”

谢珣没拒绝,伸手接过伞,突然冲她一笑。

“羊肉炉很好吃。”

沈绛被他盯着的眼神,弄得心尖一颤。

沈绛下意识说道:“你若喜欢,下次我再请你吃。”

谢珣撑着伞,转身离开,窄窄巷道里,他的背影笔直挺拔,有种清冷的从容。

直到沈绛准备回去时,突然已快走到巷口的人,撑伞缓缓转身。

遥遥看过来。

沈绛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似乎已经想到他会浮起的温润笑容。

一瞬,沈绛似乎懂了旁人看她时,眼底会带上的惊艳。

原来有些人,光是存在就是如诗般雅致诱人。

下次再见面,该不知是何时了吧。

*

胭脂铺子的第一批货,已经快要做好。

沈绛和姚羡去看了一趟,姚羡看着面前摆着各种颜色,啧啧称奇:“原来口脂竟有这么多颜色。”

他也不是没去喝过花酒,对姑娘的印象便是唇儿娇艳欲滴。

所以在他心底,以为口脂只有一种红色。

可如今光是摆在他面前,就有湘妃色、嫣红、海棠红、枣红、银朱、茜色、绛红,看得他是眼花缭乱。

乖乖,这些女子到底有几张嘴。

姚羡问道:“难怪你之前非要做口脂,这些个颜色,倒是有得挑了。”

“挑?”沈绛回头看他,她说:“我做这些颜可不是为了让她们挑。”

“那是为什么?”

“当然是要让她们恨不得一股脑把所有颜色的口脂都带回家,咱们的铺子才会成功。”沈绛毫不犹豫道。

姚羡震惊的看着她,又转头看着摆着的这些口脂样品。

他说:“这些她们得用到什么时候?”

沈绛好笑的看着他,果然男人呐,是真的不懂女子。

她说:“京城那么多的胭脂水粉铺子,若是真的等这些千金小姐,将买了的东西用完,只怕早就倒闭了。只要咱们找好噱头,让所有人都觉得非买咱们家的口脂,就不愁她们不想将全部颜色都收集起来。”

毕竟,女人攀比起来,那也是十分可怕的。

这个颜色你有,她没有,她便会想要再买一盒。

“噱头,就是你之前给我的那些盒子图案?”姚羡确实聪明,一点就通。

之前沈绛将一些盒子的图纸交给他,都是一些样式别致的盒子,姚羡一开始还不知道用途,这下倒是知道了。

沈绛之前逛过京城其他胭脂铺子,一般来说,装胭脂的盒子都是圆形或方形。

当然不少店家,为了吸引客人,也会在上头描各种图案,数不胜数。

所以沈绛要想在盒子的图案上吸引人,完全推不出什么新意。

她干脆另辟蹊径,直接将盛口脂的小瓷盒,做成花的形状。

好在姚羡开的就是陶瓷铺子,别的不说,这些瓶瓶罐罐的制作,他们可是行家。

姚羡点头说:“你放心,我亲自吩咐下去的。他们不敢误事。”

商量完这些,沈绛又去了一趟梧桐大街。

虽然之前就是个现成的胭脂铺子,但是沈绛觉得与其他胭脂铺子太过相似,丝毫没有自己的特色。

要想让他们的店,在京城打响名声。

她就要把一切都做到精致、极致,不仅仅是口脂的颜色、包装,甚至连铺子的侍女,她都让姚羡提前买好,并且每人都预支了一个月的月银。

不用干粗活,只培训上妆的手法,还请了嬷嬷教规矩。

这样店里来了客人,她们还可以帮忙伺候。

两人一下车,就看见门口刚挂上去的匾额,上面是新的店名:朱颜阁。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店名叫做朱颜吗?”沈绛说道。

姚羡问:“为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都说红颜易老,朱颜难留,所以我们的朱颜就是要帮所有女子留住这易逝的红颜。”

姚羡差点要给沈绛拍案叫绝,难怪她之前说什么都要换店名。

这些前期事情繁杂,沈绛带着阿鸢回家时,天边被一片赤霞染着。

直到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往巷子里走,才发现隔壁院子一直紧闭着的大门,竟打开了。

阿鸢好奇道:“隔壁是搬来新的房客吗?”

这条巷子原本的住户都搬离,所以这两个院子是空着的。

沈绛租下其中一个院子,但隔壁还一直锁着。

直到她们看见有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像是要扔什么东西,结果他刚一出来,抬起头,跟沈绛一对视。

两人都愣住了。

沈绛:“清明。”

清明是没想到会这时候遇到沈绛,他尴尬一笑。

很快,里面再次传来脚步声,而这次一身绣淡卷云纹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直到谢珣看着她轻笑说:“之前我说三姑娘这样自在的生活,确实让人羡慕。”

沈绛彻底愣住。

“所以往后,我便要和三姑娘做邻居了。”

第20章

沈绛好半晌,才回过神。

她指了指大门:“这处院子,是你租下的?”

“之前听了三姑娘一席话,如逢甘露,你说得对,独住反倒显得自在。”谢珣轻笑着说道。

他说话时,清明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绛原本还挺替他开心,可瞧见清明的模样,难不成他搬出来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该不会是被他伯父家里赶出来的吧?

之前沈绛虽没细问,但是却从两人的聊天中,大概推断出,程婴应该跟自己一样,来京城投奔伯父,奈何人在屋檐下。

只见她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里面依旧空落落的,看起来没添什么东西。

谢珣见她看,主动说道:“三姑娘要进来坐会吗?”

本来沈绛是要回家的,此时反而不着急,她点头:“那就打扰了。”

等她进院子,还未进堂屋,就闻到里面一股经久未住人的潮湿霉味。之前沈绛那个院子她收拾了好几日之后,才搬进去。

谢珣自然也闻到了,有些歉意道:“房屋久未收拾,还有些味道。”

沈绛这才发现,一进门,他这里比自己惨多了。不仅有发霉的味道,而且什么都没有,唯有一间陋室。

阿鸢左右看了一圈,都忍不住要同情这位程公子。

“你们在打扫?”沈绛看着堂屋里摆着的破破烂烂的扫帚还有水桶。

谢珣点头:“家里还未烧水煮茶,慢待三姑娘了。”

沈绛才觉得不好意思,人家家里正乱着,她过来反而添乱,于是她干脆说道:“要不我和阿鸢也帮你们一起打扫吧,收拾一下晚上才能住人。”

“这怎么能行,”清明连忙出声。

本来清明正打算劝世子爷,今个先回府里住呢。

这位沈姑娘说要帮忙打扫的话,世子爷肯定不会再回府里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世子爷为何放着好端端的王府不住,非要住在这种贫民聚集的地方。想到这里,他目光不由迟疑的看着沈绛。

难道世子爷真是被眼前女子所迷惑了?

清明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朝沈绛看过去。

这姑娘此刻一身浅绿色裙装,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女子打扮,可是姿容之绝丽比他在宫里看见的那些盛装贵女还要美。

之前在驿站里,清明可是亲眼看见那些客人,偷看她的模样。

沈绛被清明盯的有些奇怪,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只是她生得一双明眸,眼波流转间犹如盛满春水,波光潋滟。

清明见自家世子也看向他,赶紧解释道:“公子和姑娘都是主子,哪有让主子也帮忙打扫的道理。”

阿鸢在一旁帮腔:“就是,我和清明小哥一起打扫便好。”

随后她又说:“我瞧着程公子这里,似乎还缺不少当用的东西,不如小姐你陪程公子去买些。要不顺便再在外面酒楼吃个东西,反正我和清明这里还得再打扫一段时间,只怕没时间给小姐你做晚膳。”

沈绛发现这小丫头不对劲。

就好像想着法子,要让她和程婴独处似得。

只是她看着这屋子里空落落的样子,也不得不赞同她说的对。

于是她和程婴便一同外出,这里虽然是城南平民聚集所在地,但是街道上也是店铺林立,一片繁荣之景。

日常家居要用的东西,很容易便能买到。

于是沈绛花了不到二两的银子,将被褥锅碗瓢盆,一应都置办齐全了。

甚至最后还仗着自个貌美嘴甜,让掌柜答应,免费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家里去。

谢珣在一旁,看着她一路上毫不留情的杀价,不由笑了起来。

“三公子笑什么?”沈绛望着他,不由撅嘴不满。

她可是帮他省钱啊,他还笑话自己?

谢珣含笑解释说:“我只是觉得你若是再杀价,这掌柜便要哭了。”

沈绛立即说:“哪有,要我说就这些东西,他也足足赚了半贯钱有余。”

言下之意,她还杀得不够狠呢。

结果一旁的掌柜正好出来,叮嘱伙计将货品早些送过去,就听到这位姑娘大言不惭的话,他险些当场哭下。

这笔买卖他真没赚钱,若不是这位小娘子长得实在貌美,他早将人轰出去了。

东西都买的差不多,外面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谢珣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说道:“逛了这么久,三姑娘也该饿了,不如我请你吃饭。”

沈绛确实有些累,当即答应。

两人携手进了酒楼,沈绛找了临窗的位置坐下,谢珣则在她对面坐下。

待小二过来时,沈绛才发现这家酒楼的生意,竟并不算好的样子。这么宽阔的酒楼,居然只有三四桌人。

所以他们一进来,便惹得在座的客人,纷纷回头看过来。

只是在瞧见沈绛这样容貌绝丽娇艳的姑娘,心头不由一震,倒是没想到市井之中还有这样的绝色。

沈绛如今时常出入市井,早已经习惯不用帷帽遮面。

对于旁人的打量,她也习以为常,左右她自个又不会掉块肉。

谢珣问了店小二,酒楼有什么特色菜。

沈绛生怕他点太贵浪费银子,毕竟他刚搬出来独立门户,还是应该节省些才对。

所以她说道:“三公子,不用点太多,咱们两个也吃不完。”

待点完菜,伙计离开之后,谢珣倒是像刚想起来似得,他道:“上次匆忙,倒是忘记问三姑娘一件事。”

沈绛望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珣干脆问道:“不知三姑娘可还记得咱们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沈绛一怔,待她仔细想过,许久,突然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之前我答应你,下次见面便告诉你,我为何讨厌和尚?”

谢珣含笑点头。

既然是之前答应过的,沈绛便没什么好隐瞒,她说:“我出生时,有位大师为我批命,说我的命格太浅,不宜养在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是以我打小便远离我爹娘和姐姐,住在衢州老家。”

她从前也曾埋怨,不过是个和尚的胡言乱语,竟让父母当了真。

谢珣在听完,眉宇轻蹙,许久,他眼眸温和望着她:“不怪你,你讨厌和尚是应该的。”

沈绛这才发现,眼前的人竟好像与她有许多相通之处。

她许多离经叛道的想法,他不仅没有视作洪水猛兽,反而会赞同。

而且沈绛看得出来,他并非口头赞同,而是打心底觉得她并未做错,一时她冲着谢珣笑了笑,一双明眸甜笑成两道月牙。

待菜端上来,两人正要用膳时,就见不远处桌边一个络腮胡大汉,竟拎着酒壶走了过来。

“小娘子,不如陪咱们哥几个喝一杯。”这人也没喝醉,只是一开口言语轻佻。

沈绛安静抬头望过去,眸光如皎月般清冷。

络腮胡心神一恍,色心早已膨胀,大咧咧道:“跟这面团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可跟着的,他的腰只怕还没老子的腿粗呢。”

沈绛本不打算搭理这种市井无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言语侮辱程婴。

她不由气笑了。

程婴容貌气度自不必说,一张俊颜眉清骨朗,再配上周身清冷出尘的气质,便是走在街上,也是叫无数小娘子回头张望的对象。

至于他的身姿更是高挑挺拔,穿上束腰长袍时,能勒住一段劲瘦的窄腰。

面团一样的男人?

呸。

沈绛此刻简直比自个被侮辱还要生气,待她正欲开口时,对面的程婴却已抬手,只见他将手杯的茶水杯端起,竟是精准无比的泼到了对方脸上。

络腮胡瞧着身材壮硕矫健,居然连这个都没躲开。

因着杯中热水是刚倒的,透着热气的滚烫,这一下泼过去,对方杀猪一样的叫唤。

待络腮胡喊完,就听他吼道:“我要杀了你。”

谢珣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声音冷淡:“我看是阁下得先没命。”

说着,他将水杯往地上一摔。

门口本来要进来的两个大汉,听到摔杯的声音,竟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酒楼里坐着另外两桌人,立即从桌子底下,抽出佩刀,大吼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阻碍。”

后面在门口的两个大汉,哪里还不知这是个陷阱,撒腿就往外跑。

至于这个络腮胡,本来是在等自己的同党,谁知调戏小娘子时,等来的居然是锦衣卫。

一时间,酒楼里喊杀震天。

络腮胡等人哪还敢恋战,纷纷四窜逃走,跳窗的、往门口闯的,各个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于是络腮胡就近往沈绛这边冲,她身后就是一个窗户。

沈绛正抬起衣袖,她的袖箭,依旧还绑在手臂上。

只是络腮胡人还未到跟前,他的小腿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击,钻心疼后,竟跪倒在地上。

待络腮胡抬头看着面前穿着青衫的男人。

他依旧轻笑,如仙人之姿。

“小心身后啊。”谢珣轻笑着,提醒了声。

他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络腮胡下意识往后看。

于是追至跟前的锦衣卫,手里的绣春刀收势不及,原本准备斩在他背后的刀锋,竟是冲着络腮胡的脸而去。

沈绛直勾勾看着刀锋,瞳孔微缩,以为又要亲眼看见一颗人头落地。

可下一刻,一片宽大衣袖挡在她的眼前。

谢珣轻轻抬起手臂,将她的视线挡住。

沈绛虽看见前方,可近在咫尺的杀戮却依旧清晰传到她耳中,锋利刀刃砍进骨缝里的咔嚓声,光是听,便已头皮发麻。

接着是血飞溅而起的声音,喷到了酒楼悬挂着的灯笼上。

原本橙黄的光线,被染上了几分血色。

在血光之下,沈绛突然听到身侧的男人清冷的声线,温和道:“阿绛,别怕。”

第21章

谢珣的声线天生带着几分冷调, 可是这样的清冷,却在这喊杀震天和弥漫着血腥气的地方,莫名安抚了沈绛。

她突然松开手掌按住的另一只衣袖。

在这里, 她无需自保, 因为有个人挡在她身前。

本以为锦衣卫人数众多占据上风, 很快就能将此间局面控制住。可喊杀声刚起,就从暗巷内冲出十来个彪壮大汉, 拎着刀竟是来救人的。

原来这帮匪徒也藏了后手。

一时间,整个酒楼内外犹如人间地狱。

断臂残肢,竟随处可见。

血迹更是随处可见, 地上、墙壁上, 甚至是头顶的灯笼上。

酒楼掌柜带着伙计躲在柜台后面, 吓得瑟瑟发抖, 这会儿连哭都忘记了,甚至还隐隐闻到尿骚味。

有人被吓尿了。

谢珣微转头望着身侧的小姑娘,她安静站着,却浑然不觉害怕的模样。

待沈绛察觉到谢珣的眼神,她抬眸望过去,两人四目相对。

待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之后, 才察觉自己的反应好像不太对, 一般来说寻常小姑娘若是遇到这样的场面,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在思索片刻后,沈绛软声道:“这…这也太可怕了。”

谢珣垂下手臂,宽大的衣袖正要从她眼前消失时, 他却跨步过来, 整个人挡在了沈绛面前。

这下她的眼睛落在他青衫上的绣着卷云纹路。

“三公子。”她轻声喊了句, 似乎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珣垂眸看她, 低声说:“我们得在这里等一会儿,外面刀剑无眼。”

沈绛自然不会拒绝:“好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停了,明明时辰还未至深夜,可整条街却有种鸦雀无声的死寂。

“那些匪人都被抓到了?”沈绛听着外面动静,又问了句。

抓到?只怕都死的差不多了吧。

锦衣卫是什么人,但凡能出动他们来抓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寻常宵小。

况且方才那些锦衣卫下手不分轻重,显然是根本不在乎这些匪徒的死活,能抓活的最好,但是死了的也无所谓。

直到外面响起整齐脚步声,显然是后续赶来的官兵。

突然,谢珣开口道:“此间场景太过血腥恐怖,只怕你看了之后会受到惊吓,倒不如不看为好。”

“那怎么办?”沈绛下意识问,她总不能捂住自己的眼睛吧。

她刚未出口,只见谢珣已抬手将自己束发的装饰发带摘了下来,两寸宽的青色飘带被他握在手心。

然后他抬手将发带蒙在沈绛的眼睛上,低声说:“小姑娘不应该看这些的。”

沈绛安静站在原地,任由他的手臂环到她的脑后,将飘带轻轻打上了一个活结扣。

待他系好发带,几不可闻地低笑一声。

沈绛乍然被蒙住眼睛,看不见外面,又听他笑,忍不住问:“怎么了?”

谢珣低头打量着她的模样,一张小脸白的欺霜赛雪,两寸宽的青色飘带蒙着眼睛,教她身上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煞是可爱。

他刚系好,就听到有大批人马再次进来。

是之前追杀出去的锦衣卫,再次回来了。

锦衣卫众人将酒楼的掌柜和伙计找了出来,又看着一直站在窗边的那对男女,其中一个人抬起绣春刀,指向谢珣,不耐烦道:“你们两个过来。”

沈绛虽然看不见,却下意识觉得,就是在说她和谢珣两个人。

她正要抬脚,却被谢珣拉住衣袖,他低声说:“我们不过是凑巧来吃饭的,跟这帮匪人毫无瓜葛。锦衣卫的人应该只是问问而已,你留在这里,我过去回话就好。”

沈绛不放心说:“听闻锦衣卫权势极大,可以抓捕任何人,你小心些。”

“我知道,你乖乖站在此处等我。”他声音温润,听着丝毫不紧张。

沈绛也只得点头,毕竟她蒙着眼睛,没有他在,她哪儿去不了。

只是谢珣离开后,她突然想到她眼睛上蒙着的发带,其实是可以随时拿掉。

偏偏,她心底念头微转过后,竟没有抬手摘下。

刚才叫谢珣的人,是个锦衣卫小旗,见他过来刚要呵问。

谁知谢珣却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对方见状,神色一变,正要行礼,谢珣却冲着他抬了抬手臂,示意他不用下跪,接着他才轻笑说:“大人,我与那位姑娘只是途径此处吃饭而已,实在不是有意打扰锦衣卫办案。”

锦衣卫小旗微垂头,却还在想他那块令牌,上面雕刻着的金龙,栩栩如生。

那是只有圣上御赐的东西,才会有的金龙。

没人敢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造这样的假,有这样令牌的人,应该是王公勋贵才是,偏偏对方与他说话却丝毫不倨傲,反而格外客气。

直到谢珣再次说:“若是无事,我可以带着那位姑娘离开了吗?”

锦衣卫小旗朝后面看了眼,就见那姑娘站在窗边,月色从打开的窗户处倾笼而下,佳人身姿绰约,哪怕青带遮眼,依旧看得出是个绝色。

这人心思活络,便猜测该不会是哪家贵公子乔装,在这儿私会美人呢吧。

啧啧,贵人可就是会玩。

于是他冲着谢珣拱手,客气说:“既然你们只是在路过,自然现在就可以走。”

沈绛离的虽远,却模糊听到他们的对话。

心底松了口气。

很快,谢珣回来,他将自己的衣袖递到沈绛的手边,“抓紧我的衣袖,我带你出去之后,再替你解开发带。”

沈绛缓缓点头,抬手抓紧。

此刻官兵正在收拾现场,只是有了那个小旗的吩咐之后,倒是没有人再为难他们。

谢珣走在前面,小心带着她绕开了地上的血迹,从酒楼正门离开。

两人在街面上走了好一会儿,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也淡去。

走在身侧的谢珣停下脚步,沈绛跟着停下。

她站在原地,听到他说:“我现在给三姑娘将发带拿下可好。”

于是她乖乖站在原地,没一会儿,抬起的衣袖从她耳鬓边轻轻擦过,她的耳垂竟没来由的发烫起来。

二月清冷的夜风拂过耳畔,白皙的耳垂依旧泛着沁血般的红。

谢珣将发带摘下,沈绛闭了闭眼睛,才重新适应光线。

夜色已浓,只有天边悬挂着的明月遥遥照映着大地,月光洒落下一片波光般的清泠银辉,与周围街道上店铺门口挂着的灯笼,相互辉映。